第二十六章 饮干污血为敬
今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是举国欢腾普天同庆的日子，同时也是让王国中那些爱做梦的少男少女们黯然神伤的日子，因为王国上下身阶最为尊贵的一对独身男女将要在今天成婚，他们的名字——王国太子爱德华·格里芬尼亚·埃格伯特和首相之女玛格丽特·巴克。
首都新伦敦的王室所在地白金汉市今天被不属于这个时令的五色鲜花所覆盖，街道上艳阳高照春意绵绵，混合了各种花粉的暖风香气让人走在路上脚下生风恍若置身天堂。为了让这场婚礼规模能够达到和两位新人身份相称的盛大，极擅迎风拍马的新伦敦星系首长不惜从多个重要工业城市抽调电力启动了区域气候控制系统将白金汉市从持续近半年的凄雾冷雨中暂时解放出来。耗费不菲的气候控制系统本来职责只是避免气象灾害危及殖民地生产，不能不说这位星系首长很有创造力。收到王太子自掏腰包发放损失补助的民众们没有怨言，就算是对国事毫不关心的个人主义者也巴不得这样的带薪休假。
早九时，恒星已经跃出地平线将万物点亮，全城教堂钟声齐鸣给这场国婚一个震撼的开幕。
首先出现在都市主干道帝国大街上的是王太子爱德华庞大的婚礼车队，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理所当然是这场婚礼的主角王太子爱德华。他身着王国军副总指挥官的华丽元帅制服，右肩斜跨王国标志性的蓝色丝绸绶带，上面缀有舰队训练勋章、预备役优良服务勋章以及V.C.2021年他所获的那枚七项全能金牌，早间的明媚阳光照在上面与他的金发交映生辉让本来就是王国偶像的王太子殿下更加英气逼人魅力四射。
在王太子殿下左右，名义上的王室近卫舰队指挥官恩菲尔德上将和新伦敦地面部队指挥官菲力斯中将分两边乘骑跟随，他们的出现象征着王国舰队和陆军对这场婚礼的支持，同时还有一千名王室骑兵仪仗队成员身着样式古老而庄重、色泽鲜艳华丽的军礼服，骑着近人高的高头大马护送这支成员显赫的队伍。
这条街道的另一端，与王国皇宫遥遥相对的王国首相府外，布罗德·巴克元帅身着舰队元帅礼服，搀扶着一身洁白婚纱的女儿玛格丽特步上现任国王费舍尔一世加冕时乘用的“水晶宫”马车。这辆马车是用哈兰自由联邦火湖星系出产的一颗巨大钻石整颗雕琢而成，早在旧维撒克斯王国时期就被开国国王爱德华一世重金购下制成此车作为王室加冕婚庆之用，内战期间虽然屡次转手但一直留在王国国内，后来被巴克元帅的部队回收交还给了新王国王室，无论如何王室将这辆享有千年历史的名贵马车交付给巴克父女使用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帝国大街两侧所有房屋无不张灯结彩，笔挺的士兵们抬枪而立筑成一道人墙，大幅大幅红黄相间用丝绸织就的王国狮鹫旗成为今日白金汉市的主色调。把两波相向而行的车队包围的是欢呼雀跃的百万王都民众，他们中很多人为了图一个向这对新人表达自己的诚挚祝福的好位置已经在外露营多日，还有更多的王国媒体不失时机地高举手中的摄像机将这幅盛况通过电波和光传送到整个大室女座。
人们之所以对这场烧金甚巨的奢华婚礼如此支持其原因绝对不止两位新人的正面形象和他们的童话恋情，对于大多数想深一步的王国民众来说这场婚礼代表的是王权与军权的结合，是分裂的王国向着统一步伐迈出的一大步，是王国重归旧日辉煌的历史分水岭。
早十时整，两波如同游行般缓慢行进的队伍在帝国大街的中心点圣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汇合，两位新人经过九个月的热恋终于要带着这份让所有女孩迷醉的童话恋情踏上红地毯。教堂宏伟的铸铜大门轰然敞开，等在里面的是王国教区牧首米兰达红衣大主教以及双方的家属下属合计数千人，王太子和玛格丽特小姐相持相扶在神甫引领下缓缓步入即便如此仍显得有些空旷的教堂正厅，站在了生命旅程中最重要的神坛之前。
“今天我们聚集在上帝的面前，是为了爱德华·格里芬尼亚·埃格伯特和玛格丽特·巴克这对新人神圣的婚礼；这是上帝从创世纪起留下的一个宝贵财富，因此不可随意进出喧哗，而要恭敬，要严肃！”借着现代扩音器材，米兰达大主教威严而低沉的告诫在偌大的城市中回**。
“……”本来喧闹欢腾的城市一下子沉静下来，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将视线投向那座大教堂，那对新人所在的方向。
“在这神圣又庄严的时刻这两位可以完美地结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任何什么理由使得这桩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或永远保持缄默！”大主教高扬着头，向整座城市宣告。
“……”更是寂静，整座都市如同死城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个粗重的喘息都会被误解成不同意的表现。
“很好。”大主教满意地将视线转向两位新人，“我命令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要记住任何人的结合不符合上帝的意愿和话语，那么他们的结合将是无效的。”
“……”两位新人同样保持沉默。
“爱德华，你是否愿意接纳玛格丽特成为你的合法妻子，并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吃同住，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直到永恒的死亡将你们分离？”大主教面向爱德华郑重地问道。
“我愿意！”爱德华眼中是兴奋得如同得到什么珍宝的光芒。
“玛格丽特，你是否愿意接受爱德华成为你的合法丈夫，并按照上帝的法令与他同吃同住，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他、尊敬他、安慰他、珍爱他、始终忠于他，直到永恒的死亡将你们分离？”大主教点点头，又对玛格丽特提出了相同的问话。
“我愿意！”玛格丽特脸上浮起幸福的红晕，微微颔首。
“很好，请两位新人在主的面前发下誓言，你们的结合便如这誓言永不动摇。”
“我爱德华·格里芬尼亚·埃格伯特/玛格丽特·巴克在此郑重起誓，以上帝的名义接受玛格丽特·巴克/爱德华·格里芬尼亚·埃格伯特成为我的妻子/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尊敬你、珍视你，至死不渝！”于是，一对新人面对着面，视线相交许下誓言。
“主啊，祝福这两枚的戒指在你的和平中到久远，永久接受你的宠爱，奉你的爱子耶稣的名义，阿门！”从充当男宾的侍卫长手中接过结婚戒指，庄严祈福，然后将它们交给两位新人。
“借着这枚戒指我与你成婚，戴上它象征我们的爱和承诺。”爱德华捧起玛格丽特温润小巧的手掌，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恩……”玛格丽特羞怯地点头，将另一枚戒指套在爱德华左手相同的位置。
“我宣布你们为神所配合的夫妇，任何人都不可把你们分开！爱德华·格里芬尼亚·埃格伯特和玛格丽特·巴克都已充分同意这桩神圣的婚姻，在主和来宾面前见证了同样的事情，互相发誓完毕并接受了戒指，我宣布他们结为夫妇！愿主耶稣，我们的神和救世主，永远处在你们所孕育的新生命中心你们会懂得什么叫做真爱和仁慈，愿主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抱有你们，将他的喜悦加于你们，阿门！”终于，大主教宣布了二人的婚姻成立，教堂的大钟在这个时候奏响，唱诗班的孩童吟唱起古老的圣歌，几十万白鸽瞬间同时被放飞天际！
“哗……”如同那些白鸽一样，几百万帝都民众都从屏息期待中回过神来，城市上空爆发出震耳欲聋、几乎冲破天际的欢呼和掌声。
“新郎，你现在可以吻新娘了。”一改主持仪式时的严肃态度，大主教对爱德华微笑道。
王子环抱住公主倾情的一吻，唇齿相济间成就了生命中至美至幸的瞬间。
“女士们、先生们，我向你们介绍埃格伯特夫妇；现在让我们按主耶稣所传授我们的祈祷：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
愿父的国降临。
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每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罪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阿门……”
——两小时后·新白金汉宫前庭花园——
王室车队在折返的过程中整整走了两小时，他们接受了无数人的欢呼、掌声和祝福，并带着它们回到自己未来的官邸，等候在此的是可能新王国建立以来规模最大的王室筵宴。
“怎么了元帅？女儿大喜的日子您看起来可不大高兴啊？”刚走进婚宴场地恩菲尔德上将就发现老友巴克元帅正臭着张脸等在这里，不解的他凑过去笑道。
“你家只有费隆一个臭小子吧？老爸嫁女儿的痛苦心情可不是没有女儿的你能了解的。”巴克元帅摇摇头，颇为寂寞地叹着气。
“您这话是怎么讲的？无论男孩女孩，孩子结婚成人做父母的应该高兴才对呀，何况全国都在祝福着他们。”恩菲尔德上将试图劝解。
“你懂什么？”巴克元帅抬头望着天空又是一声叹息，“昨天好像还是围着自己膝下转的小孩子，转眼的功夫就出落成大姑娘要嫁人了。从今往后自己孤身一人辛苦养大的可爱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做老爸的我不甘心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哪知道恩菲尔德上将好像完全没体会到巴克元帅的萧索心情似的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找架打是吧！别以为是在女儿的婚礼上我就不敢揍你！”自己的心情居然被老友嘲笑了，巴克元帅不由得恼怒万分地挥起拳头威胁。
“不、属下不敢。”见对方真的怒了恩菲尔德上将连忙收起笑颜，“我只是觉得您的烦恼实在是很幸福。”
“幸福？”巴克元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您想想吧，如果加入王家的不是您的女儿而只是一个区区民女，他的父亲会有这样的心情吗？想必一定是高兴得要晕过去了吧。您是因为站在和王室平等的位置上才会觉得失去女儿很不甘心，但玛格丽特小姐总不能一辈子在您身边，能嫁给王太子殿下想必是她最好的归宿了不是么？要知道整个王国里能和小姐门当户对的优秀青年实在不多，所以我才说您的烦恼实在是很幸福。”恩菲尔德上将陪着笑脸解释道。
“幸福吗？”听了恩菲尔德上将的解释巴克元帅也平静下来，“但愿如此吧……”
“好了，不说这些烦恼事了。今天是您女儿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儿已经在起杯敬酒了，您这个做岳丈的怎么说也得捧捧场吧。”恩菲尔德上将一指演讲台，站在早衰的国王身边的爱德华已经举起了酒杯正要说祝词。
“真没劲，我怎么找了个不会喝酒的女婿。”巴克元帅抱怨着举起酒杯，他知道王太子爱德华是从来不会喝酒的，那杯看上去色泽鲜亮的饮料应该是石榴汁之类的替代品。
“……明明我也算是个习惯演讲的人，可真到了这一刻我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了。”新郎官儿似乎太过兴奋以至于忘记了台词，“总之心中准备好千言万语、华丽的词藻都汇聚成了两个字——感谢。感谢父王治理出一个让我能无后顾之忧成家的安宁国家，感谢各位军政界要员对王室常年不懈的支持，感谢全国民众对我们的真挚祝福，尤其要感谢的是我的岳父，感谢您信任我将您的掌上明珠交给我保管，我也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我发誓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说着这样的感谢，爱德华眼中看见的却不是微笑的嘉宾，不是风景如画的庭园，而是在临刑前在地牢里向自己磕破了额头求饶的亲生弟弟，是那些因为自己的野心在地狱血池里挣扎的灵魂，他们伸出白骨森森的手臂想把自己拉向彼端，流淌的污血将手中的石榴汁染成了暗夜之色。
“只能继续，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爱德华猛震臂膀将杯子举向巴克元帅，“那么，干杯！”
“臭小子，算你识相。”爱德华的曲意奉迎似乎让巴克元帅舒心了些，他请举手中杯，一饮而尽。
“呃！”酒汁入口如火，巴克元帅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染毒的黑色血液从嘴角喷溅出来。
“父亲！”玛格丽特不由惊叫。
“啪嚓嚓！”还未等嘉宾们反应过来，两个杯子坠地破碎的声音同时在王座边响起。
国王和王太子吐血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