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誓言守卫者
“还不打算说吗？说出主谋者是谁我承诺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你将永远在这里遭受折磨，不必作自杀的妄想，王家重犯监狱里有什么设备你最清楚不过。”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恩菲尔德上将用手指点着桌面，对被铁链吊在空中已经不成人形的**男人冷冷道。
“我……什么也没做……至多……只是监督失察而已。”那个男人张开干裂带血的双唇，声音隐隐可以听出是王太子的侍卫长萨姆。
“狡辩！没有内应协助罪犯怎么可能在防卫森严的皇室酒窖里进行掉包？”恩菲尔德上将不耐烦地猛拍桌面，“上刑！”
两道青白色的电弧从侍卫长身边的铁棒上弹出，接着侍卫长嘶哑的喉咙发出足以吓走宇宙间任何猛兽的大笑、狂笑、直到最后演变成完全听不出任何笑意的抽气声……实际上还是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嘿……哈哈哈……哈、哈哈！”
电击给人造成的感觉不见得是疼痛，适当电压的电击会造成远超出人类忍受极限的瘙痒感和抽搐，即便不想笑，即便肺里面因为这绝望的大笑已经不残留任何一丝空气，古老的神经条件反射也会逼你笑下去，一直笑到窒息，笑到晕厥为止。
“……还不打算说吗？”电弧恰当好处地在侍卫长即将晕厥时停下，恩菲尔德上将面无表情地对侍卫长重复着刚才的问话。
“……”侍卫长已经没法出声，电击让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根本就不听使唤，没有出现失禁的丢人行为完全是因为身体已经快一天没有补充过水分而已，几千几万根钢针刺穿皮肤的错觉在一波波地侵袭着他的神经。
即便如此，他眼中的神色仍不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明白了，其实就算是失察之罪也足以赐你一死，你不用指望从这里活着出去了。”恩菲尔德上将叹口气转身离开了残酷的行刑室，他不是能借由他人受苦获得满足感的人，之所以坚持亲自审问完全是出于老友被暗杀的愤怒。
“每天三次，方法随你们，别弄死弄残就行。”对等候在门外的狱卒如此交代着，上将径直离开这个阴暗的地狱。
侍卫长的受苦远没有结束，针刺般的感觉在皮肤上消失之后又会是长达数小时痛苦不堪的瘙痒，让人忍不住抓破皮肤抠出肌肉的瘙痒。被铁链牢牢固定住的他却连动一根小手指都办不到，只能从铁链捆绑处混合着皮肤和肌肉碎片的暗红碎屑上看出他的挣扎痕迹，而这股瘙痒过去之后，便又是新一轮的审讯了。
活生生的无间地狱，比起仁慈天父创造的罪人之所，人间才是真正的地狱。
——几小时后·王国军总司令部会议室——
“上将阁下，问出什么线索了吗？”地面指挥官菲力斯中将向恩菲尔德上将询问道。
本来审讯的事情应该交给他的下属来处理，因为事发当时几乎要发狂的恩菲尔德上将坚持要亲自主持审讯他只好让出这份工作。
“……”恩菲尔德上将遗憾地摇摇头，距离事发不过才十几个小时，没嫌疑人开口的话线索非常有限。
对嫌疑人进行刑讯还有更方便的手段——自白剂和脑电讯分析器，但这两种手段对于王宫的侍从们是没有意义的。当年王国内乱时期经常有人对被对手把持的王室成员图谋不轨，为了保证王室的安全所有进入王室工作的人员都被强制安装了一种抗刑讯芯片，试图将其卸下会直接导致宿体死亡，本来是为维持王室安全的手段现在却成了调查的阻碍。
“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我们要关心的是如何在失去元帅的情况下保持这个国家稳定。”看出恩菲尔德的失落，菲力斯中将转移了话题。
“恩……想必我不在的时候大家已经得出共识了吧？说吧，然后我再从我的立场提出修正意见。”恩菲尔德抬头环视一周，首都星附近的所有高级将官都集合在这里，他们已经等候自己很久了。
“……”诸位将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谁也没出声。
“还没统一意见吗？那么就先说说我的想法……”恩菲尔德以为是意见不够统一，就打算自己先开口。
“不，上将阁下，我们的意见已经统一了。”突然，菲力斯中将打断了恩菲尔德的话。
“哦？说吧，国难之际只要是好意见但说无妨。”隐隐觉得似乎是将官们的抉择和自己的不甚相符才不敢说，恩菲尔德只好先给他们吃颗放心丸。
“我们的意见是推举阁下您作为元帅的接任者，统领王国的军政大权。”瞄了一眼恩菲尔德，菲力斯中将小心翼翼地说道。
“……”出乎意料地，恩菲尔德没有欢天喜地地接受也没有立即提出反驳，他的脸上阴晴不定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代表第二舰队支持阁下您的统帅！”将恩菲尔德的沉默当成了默许，素来就和恩菲尔德交好的王国第二舰队提督率先跳出来表忠心。
“士兵们需要一个领导者，我们第三舰队也支持您！”
“没错，我们麦西亚星系守备队完全接受您的指挥！”
“我们西撒克逊星系也是！”
“我们埃塞克斯也是……”
将官们争先恐后地向恩菲尔德表达自己的忠诚，仿佛他已经是王国实际的主宰者时，没人注意到恩菲尔德的脸色正越来越铁青。
“你们……”恩菲尔德阴沉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元帅尸骨未寒血恨未报，你们不想着为元帅报仇雪恨，反倒这么快就打算瓜分他创下的基业另立新主子了？！”
被侮辱的狮子般，恩菲尔德对整个会议室咆哮。
“……”恩菲尔德超出预计的反应将所有将官都被大大地吓了一跳，一个强者死亡之后由另一个强者取而代之，对于有着近千年内乱史的维撒克斯人来说已经是真理般的铁则了。
“我们不是不尊敬元帅，只不过军不可一日无主……”将恩菲尔德的愤怒当成了假意推辞，一个脑袋不灵光的星系地面指挥官还在傻乎乎地劝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啪！”
恩菲尔德上将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佩枪，那个地面指挥官的脑门瞬间就被开出一个血洞，他的眼睛愣愣地瞪着恩菲尔德的枪口，直到死都没搞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如果之前的话让你们有什么奇怪的误会，我想现在我的行动已经确实认真地表现出我的立场了，都懂了吗？”缓缓将佩枪放在面前桌上，恩菲尔德上将布满血丝和杀意的眼睛横扫会议室。
“……”寂静无言，所有人噤若寒蝉地点头。
“那么说一下我的意见，我想让玛格丽特小姐……哦不，是埃格伯特太子妃继承元帅的职位，你们觉得如何？”座回自己的位子，恩菲尔德上将冷冷问道。
“这……”诸位将官的眼神可不像是没意见的样子，看看那个倒霉的地面指挥官，他们已经到喉咙的话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里不是贵族议会那个戏台，但说无妨！”不满诸位将官的欲言又止，恩菲尔德的手又摸上了桌前的枪柄。
“……”还是没人敢出声，你刚才的“但说无妨”就毙了一个，再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们！”恩菲尔德上将恨铁不成钢地皱了皱眉，从枪柄下面退出了高斯弹夹扔到会议桌中心。
“无论你们说什么我也不会动枪了，说吧！”
“大小姐虽然是元帅的唯一骨肉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深闺小姐，让她来接任元帅的位置能不能胜任姑且不说，恐怕士兵们都会因此而觉得泄气啊……”大眼瞪小眼盯着那枚弹夹，还是身在主场的菲力斯中将提出了意见。
“恩……”恩菲尔德皱眉沉吟着。
无论他心里有千般不愿意接受菲力斯说的也是事实，让深闺大小姐来当一军主帅的先例不是没有，只不过他实在无法确认玛格丽特能否像那位先例一样担负起这个重大职责，毕竟她的父亲巴克元帅从来也没有让她接触过任何军事方面的知识。
“当然大小姐也可能会像帝国幽云候公孙舞那样成为一介明主，但我们和帝国的境况不同，如果这时候佩罗加或者麦克亚当蠢蠢欲动的话……”佩罗加上将是亲伊比利亚派的军阀领袖，实力比之被赶出去的麦克亚当强很多，菲力斯的担心不是全无理由。
“失礼了……”沉思的人群中忽然有一个人举起手，“在下有个提议，不知道列位长官有没有兴趣听听？”
提议的人是军事情报局的局长布雷恩中将，因为王国的军管政策他基本上是王国情报系统的全权负责人。
“你说。”有人肯自己跳出来提建议，自然大家都欢迎。
“让大小姐接任元帅的位置，我个人不是不欢迎但里面有很多技术性困难，甚至连大小姐自己会不会接受都是问题，如果大小姐不接受我们这些人在这里的话就都是空谈了。”直面着恩菲尔德上将急躁的目光布雷恩侃侃而谈，不愧是做情报的心理素质就是好。
“你说的没错，解决办法呢？”点点头，恩菲尔德又问。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大小姐一定接受，不过名义上继承元帅职位的不是大小姐而已。”布雷恩笑笑，说道。
“什么叫做名义上的？接受又不接受，你这话不是矛盾了么？”恩菲尔德上将又皱起眉头，他是个有智慧的人但不会用在这种细胆弯弯肠子上。
“我的意思是让王太子爱德华来继任这个名义上的元帅衔，他在民间颇有声望，这次元帅遇刺事件也能让他博取更多的同情心分数，大概是除了恩菲尔德上将您之外最适合的男性人选了。等到他和大小姐的孩子出生，我们也就完成了将权利转交给元帅后代的任务。”见恩菲尔德已经开始不耐烦，布雷恩赶紧说明了自己的意见。
“他？”恩菲尔德眉头一挑，“条件倒是合适，怎么才能确保让这家伙听话？现在的他可能只是个热血小子而已，一旦坐上实权宝座人就会变的，就算大局在我们控制内有个不和军部一条心的元帅多少也会有所影响。”
“那我们就不给他实权好了。”布雷恩又笑，露出满口阴险的白牙，“我们可以组建个类似军事议会的组织，一切命令跳过元帅本人直接由这个组织决定，反正指挥权在我们手里的他也拿我们没办法。等到大小姐的后代长大成材我们再将权利交还给元帅的正统后代就是了，巴克元帅生前不也正是这么打算的么？”
“……”恩菲尔德上将默不作声，心中却开始动摇。
这是个折中的主意，除了等待王太子与玛格丽特小姐的后嗣长大这个时限有点长之外没什么大的缺点也没什么大的优点，但比之让自己或者玛格丽特直接接手元帅大位要靠谱多了。
“还请阁下您快点决定，情报局那边正在追查凶手的线索，离了我他们工作效率很差的。”有恃无恐似地，布雷恩居然对恩菲尔德催促起来。
“你的意见……就是说让王太子作为我们亲巴黎派傀儡领袖对吧？”恩菲尔德上将又一次开口确认道。
“没错，他们王室不是最擅长这个吗？多一个头衔我想也没什么不同。我们如何公平地组建内部会议组织才是问题的关键。”布雷恩点点头，同时指出了提议的要点。
“明白了，我同意布雷恩中将的观点。”终于，恩菲尔德给这个提议投出了赞成票。
“我也赞成。”
“我同意。”
“我同意……”
有了恩菲尔德上将的首肯，布雷恩的意见立即获得全场通过。
“这样一来我们大伦敦区的意见就算是统一了，至于如何劝说另外三个舰队就是在座各位需要研究的问题，我有要务在身先走一步。”布雷恩满意地一拍手，独自起身准备告辞。
就算是在亲新巴黎一派军阀中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巴克元帅管辖的六个舰队中有三个驻留在新伦敦附近星系，属于是他的直属舰队，而在座的将官也是他的直属将官。还有三个舰队分布在对五星关、亲伊比利亚派控制区两个方向上，他们相对伦敦区的舰队更加独立，实质上是依附于大军阀的小军阀并不完全听从指挥。
“布雷恩中将，请等一下。”忽然，恩菲尔德叫住了布雷恩。
“阁下还有什么吩咐？”走到门边的布雷恩站住脚步。
“你们情报局的通讯加密工作最好，帮我向那三个舰队分别发一封通讯，请他们的指挥官到新伦敦来。”恩菲尔德答道。
“这种情况下无论在下怎么措辞他们也不会冒险前来吧？”布雷恩的表情很为难。
“在通讯结尾附上一句：‘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没忘记就给我滚过来！’，就说是我说的！”恩菲尔德上将的语气很是强硬地嘱咐道。
“……收到，会如实转告给三位提督的。”微笑着点头，布雷恩走出了会议室。
第二天凌晨，临时成立的王国军事参议会以处于重病昏迷中的费舍尔一世名义发布赦令称麦克亚当上将为刺杀巴克元帅的幕后黑手，同时两个五星关附近的舰队开赴圣乔治门王国一端警戒，实际上这两个舰队的指挥官却搭乘着高速战舰向首都新伦敦方向赶去。
军事参议会之所以在真相未查清前让麦克亚当背负这个莫名其妙的黑锅是为了向国内外虎视眈眈的势力宣示巴克一派的军队并未因主帅死亡而丧失团结，不挑选另外一个嫌疑人佩罗加上将则是为避免刺激这个王国内部的第二号实权派造成大规模内战。
无论如何，对倒霉的麦克亚当来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