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蛇与狐

从洪七爷的葬礼回去,春长风晚上又做了一个吓人的梦,和之前一样还是关于狐狸的,不同的是这次梦里不止有狐狸还有条碗口粗的巨蛇。那蛇足有十来米长,一圈一圈盘在某个极阴暗的房子里,皮肉缓慢地挪动磨蹭着地上的木板子发出嘶啦嘶啦的动静。破碎的屋顶楼下来几缕月光,春长风看到月光下静静地趴伏着只狐狸,他一眼便认出来是梦里常出现的那只,尖耳朵,大尾巴,通身皮毛红色如火,唯有额间有三撮白毛。

两只野兽互相盯着,春长风看得出来它们是像在寻找弱点,以此好在对方松懈的瞬间一击致命。可那蛇的体型是小狐狸的五六倍,春长风心里焦躁,很想朝着狐狸喊“跑啊!快跑啊!”,偏口舌被封闭,人像块木头,只能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在意那只狐狸的,春长风也讲不清楚,只记得最初梦里的狐狸总在尖叫,如匕首扎穿耳膜,让他很不喜欢。后来爷爷被狐妖害死,他一度认为就是梦里的那只,但渐渐地,梦见它的次数多了,春长风意识到这狐狸不害人,它跟着自己,刺耳的尖叫声似乎是在驱散隐藏于黑暗里的某个东西。

“你是谁?”春长风梦里曾问过狐狸,但小狐狸似乎听不太到声音或者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只是用黄铜色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春长风听到屋外有人呼唤,模糊的似乎是在喊“家兴……”。巨蛇听到名字后变得烦躁,它没了耐性,吐着信子猛然向着狐狸扑过去,小狐狸身子一抖变成两米多高,张开满嘴獠牙咬向巨蛇。尖牙撕开皮肉,血液喷溅出来的同时,蛇扭动身体也把狐狸卷住。

“家兴……”春长风这么听得更清楚了些,门外的是个女人,声音尖细,急促而又慌张的。

“家兴你在里面吗?”春长风听到破房子的门锁被扭动,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转向门口,接着门被推开,他看到了一个女人,红唇、卷发、脸色苍白、眼角有一颗泪痣。

“家兴,你来阁楼干什么?我找了你好久!你……”女人开口带着浓重的埋怨,话未说完忽然僵硬在原地,瞪大眼睛像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

春长风顺势转过头,只见那巨蛇张着血盆大口已逼到了他的鼻子前。

“啊!”春长风一声尖叫从梦里醒来,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

外面传来打更人的声音,掐指头算算距离天亮还有约么一个时辰,春长风躺在**也睡不着了,索性到院子里打桶水,洗了洗身上的汗。

冲了个凉,人也终于从噩梦里找回来清明。春长风坐在竹椅上,回想刚才的那个梦。家兴?骆家兴?后知后觉来的害怕吓得春长风一个机灵,他想着玉秋在洪七爷葬礼上跟自己说起骆家的阁楼,心里一阵阵发慌,他也讲不清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某种冥冥中的提示——偷走阿元天蓝翡翠的蛇妖就在那里。

覃相鹂被吓得不行,整个晚上都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唯恐是眼睛一闭就错过了再睁开的机会。玉秋也没睡着,她倒不是怕的,而是一脑门子问号给烦的。

“楼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玉秋反反复复地琢磨:“要说法力低微,那家伙能制造双重幻境,明摆着是个幻术高手。但要说它法力多强,偏只能维持那么几分钟。为什么?为什么楼上的家伙忽强忽弱?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骆家兴把它养在楼上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晚上太难熬!当天擦出白色,覃相鹂和玉秋等不到管家张妈安排人过来请去楼下吃早饭,就赶紧下了楼。走到二楼撞见一脸春风得意的骆家老二骆正,他年纪不大,但一开口却像个在花街里浸泡二十年的老嫖鬼,啧啧舌头看着覃相鹂调笑:“大嫂嫂是夜里想男人整宿没睡啊!瞧这眼圈黑的,下次你要是冷得慌,就来我屋里。”

“你净胡说!”覃相鹂难得反抗,皱着眉头软绵绵地说了句逗的骆正靠在栏杆上哈哈直笑。玉秋拳头发痒,忍了又忍才没直接招呼在骆正脸上。

人走到一楼,玉秋见到张妈立刻说起来想换个房间。

“怎么了?”张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楼上……”玉秋刚出口,就被覃相鹂拦住,她陪着笑说:“房子临着街,实在吵得很,能不能给换一间。”

“覃小姐金贵啊,”张妈讽刺十足地咧嘴笑:“咱们骆家公馆里的房间虽多,但人多,东西更多,除了三楼的那间其他要么有人要么放东西。您实在住不惯现在那间,要不我今儿张罗大家把房子腾空了,让您挨个房子试一试?”

“张妈,让两位覃小姐住到我旁边那屋子,”骆康被吉叔扶着,声音不高但足够让人听清楚:“人是我请来的,到家里就是客人。张妈,你给我两分面子,安排人手把房子收拾了,行吗?”

张妈听到话,梗着脖子轻轻点了下下巴:“知道了,大少爷。”

“谢谢你,”覃相鹂等着张妈走后,低声对骆康说。

“无碍,”骆康笑着看向玉秋:“吵的夜里睡不好?”

“嗯,”玉秋点头。

“是阁楼吵?”骆康低声问。

这话吓得覃相鹂瞪大眼睛,骆康摆摆手让她放松点:“我刚来时就住那间房子,住了大半年,有一次夜里从三楼摔下来跌断腿才换到一楼。”

“你的腿……”覃相鹂欲言又止,骆康倒显得满不在乎:“小时候也不好,但没瘸得这么厉害。直到那次,我摔断腿,一个贴身照顾我的女佣磕到脑袋意外去世了。”

“楼梯能把人摔得这样严重?”玉秋很惊讶;“三楼的楼梯没有那么陡啊!”

骆康却只笑着看她:“你说呢?”

“不是楼梯!”玉秋还在发愣,扶着骆康的吉叔,愤愤地说:“是窗户,有人把大少爷从三楼窗户推下去的!”

“谁?”玉秋脱口而出。

“谁?”吉叔冷哼了一声,骆康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了好了,不要说那些陈芝麻旧谷子的烂事儿了。”

跟吉叔说完,骆康又看向玉秋和覃相鹂问:“起来这样早,两位早上是有事儿要出门?”

“嗯,”玉秋想了想点头说:“昨日跟春长风春警官约好了,今天去他那里。”

“我……我也有事儿,约了人的。”覃相鹂在玉秋话音刚落,连忙说。

骆康点头笑着没有说话,被吉叔扶着走出大厅,径直开门出去了。玉秋侧头看覃相鹂,见她这才松了口气。

“我怕他叫我们陪他出去,”覃相鹂说。

“哦,”玉秋潦草地应了声:“可我是真有事儿,晚上才回来。”

覃相鹂愣了下,随后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事实就是玉秋并不讨厌骆康,覃相鹂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她怎么不跟自己站在一起了呢?

玉秋没吃早饭,她心里想这事儿,跟覃相鹂说完话就跑了出去,刚穿过马路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春长风!”玉秋见到春长风就情不自禁地想笑,飞奔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来找我的?”

“嗯!”春长风素来是不藏着掖着的性子,他上下确认一遍玉秋不缺胳膊也不少腿后,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骆家的阁楼里真的有只蛇妖!”

“我要找你说得也是阁楼的事儿!”玉秋兴奋地叽里呱啦地把肚子里的话往外倒:“阁楼里的确有个会法术的妖物,是不是蛇妖,我拿不住,目前能确定的就是它法术不稳定。一会儿很强一会儿又差劲的很,我昨晚一直在想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走,去龙王庙找何归!”春长风果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