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死期 履行夫妻义务
听到孟心婉被邹雨萍收养的消息, 王展延第一个赶来朝于佩兴师问罪。
“既然孟心婉被邹雨萍收养,那孟东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办?”
当初孟东将邹雨萍的姑姑胡春芳打到重伤住院,邹雨萍成了原告, 现在孟东的妹妹却被邹雨萍收养。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可真够复杂。
作为接手整个案子的律师,王展延有点弄不明白于佩的意图。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 是不是有点难处理?”
于佩从工位上拿起纸笔, 丝毫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有什么难处理的, 按照正常程序办理就行。”
孟东是孟东,孟心婉是孟心婉,不能混为一谈。
况且这两人本来也没什么亲情,孟心婉从小被送养, 大概最近才知道自己有个亲哥哥吧, 这个亲哥哥也不咋地, 自己跑路, 没关心过她的死活。
再说了,就算这两人有感情, 那也不能掩盖孟东打人的事实。
做坏事的人总该受到惩罚。
“王律师,你别有其他顾虑, 照常办理就行。”
瞧见于佩态度坚决,王展延没再提出异议, 走去墙边翻阅挂在墙上的明星挂历, 细细查看日期。
于佩见了,走上前问他:“你在估算日期?”
没等王展延回答, 于佩望着日历上的日期, 心里一震。
后天竟然就是她原本该丧命的日子!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吗?
回国之后的这些日子,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似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她都快忘了去关注自己的死期。
来得比想象中要更快啊。
于佩愣愣站在挂历前,目光缩在某个日期上,不肯挪动。
一旁的王展延看她神色不自然,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怎么。”于佩回过神,放下手中的笔和纸,转身朝外面去。
留下王展延站在原地,心里纳闷。
明明瞧见于佩身子僵了一瞬,肯定有什么事情吧?
他目光放在于佩刚才盯着的日期上来回打量,脑子里思索着,后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在工位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于佩回来,王展延心里泛起一股不安。
他起身,正要离开工位往外走,余光中瞥见于佩提着几袋水果从律师所门口走进来,立即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弹。
没料到于佩竟然直接朝他而来。
于佩笑盈盈拎着一袋葡萄,煞有介事地放在王展延面前:“王律师,特意给你买的。”
王展延:“……”
明知道他吃葡萄过敏还特意买葡萄给他。
于佩是拿他寻开心吗?
眼看王展延脸上风云变化,憋着的怒火立即要显现,于佩狡黠一笑,将葡萄拎开,换上一袋荔枝。
“哦,不小心放错了,这个才是特意给你买的。”
“特意”二字听在王展延耳中,觉得别扭。
他张嘴便拒绝:“我不喜欢。”
于佩压根不信,好笑地摆摆手,“王律师你就别嘴硬了,我唯二两次看见你主动拿水果,都是去拿荔枝,不喜欢才怪呢。”
被当面揭穿,王展延面上稍稍难堪。
他没料到于佩竟然这么细心地注意到这一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也不等王展延出声,于佩拿了其他水果,转身去分给同事们。
同事们对于于佩经常自己掏钱买水果的行为相当感激。
“哟,又买水果啦?谢谢咱们的于律师哈。”
“咱们于律师就是大方啊,沾你的光,咱们时不时能吃到新鲜水果,有口福啊!”
……
大家说着笑着将几袋水果传开。
有眼尖的同事发觉王展延工位上单独放了一袋荔枝,开起玩笑:“哟哟哟,看我发现了什么,咱们于律师怎么还单独给王律师开小差啊。”
“咱们这么多人分两袋荔枝,怎么王律师一个人就拥有一袋荔枝?于律师,这个你可得好好解释一下啊!”
……
同事起哄,大家的目光便都转向王展延的工位。
只见他桌上的确单独放着一袋荔枝,众人看起了热闹,议论纷纷。
“是哟,于律师,你怎么就单独给王律师买一袋啊?”
“哈哈哈哈哈,于律师还真是有心啊,知道王律师只爱吃荔枝,特意买了荔枝给王律师。”
“啧啧,于律师你这就有点偏心啦!我也喜欢吃荔枝,我也想有王律师这样的待遇!”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听得惯常无动于衷的王展延脸上也浮现几分难堪。
这样打趣的话听起来实在不是滋味,搞得于佩多关心他似的。
王展延正要开口否决,听得于佩笑着道:“是啊,特意买给王律师的,人家王律师辛辛苦苦给我解决案子,难道不该好好感谢?”
于佩大大方方地承认后,走到王展延身边,温声叮嘱:“邹雨萍这个案子,还麻烦王律师以后多多尽心。”
于佩不仅给他买水果,怎么连说话的语气也温和起来?
察觉到于佩态度的变化,王展延上下打量她几眼,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奇怪,于佩仿佛一下子变得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挺不适应。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于佩这样大方地承认,同事们也就没了调侃的心思。
等同事们纷纷散去,于佩回到工位,开始埋头写信。
不到片刻的工夫,她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随后敲响李勤年办公室的木门。
午后乏困,李勤年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看到于佩进来,他连忙甩甩脑袋,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朗声问:“有什么事情吗?”
于佩将信件递过去。
李勤年一头雾水,接过信封看了两秒,“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的信,不过你现在不能看。”于佩说。
正要拆信的李勤年双手一顿,抬头望向对面的人,一脸疑惑:“哈?现在不能看,那什么时候能看?”
“后天,如果后天我没过来,你再拆开来看。”
于佩这句话听得李勤年不明不白,他大为不解:“什么叫做你后天没过来?你后天不来上班吗?”
于佩沉默着。
半晌才接话:“后天可能来,可能不来,但明天我不会过来,明天我想请假。”
于佩不会无缘无故请假,李勤年没问原因。
他只盯着手上的信封,满脑子一股要立即将其拆开的想法。
一旁的于佩静静盯着他,“李老板,你得答应我,后天我没来你才能拆开。”
在于佩眼神的逼迫下,李勤年败下阵来,“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后天你没来我再拆开。”
为表决心,他将左手边的抽屉拉开,把信放进去,上了锁。
“得,你这下放心了吧?”
于佩微微笑起来,满意地离开办公室。
这一天直到下班时,于佩都稳稳当当坐在办公室里面。
她像往常一样离开,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王展延却觉得她今天怪异极了,下了班并不着急走,去办公室将李勤年堵住。
开门见山:“勤年,刚才于佩进来找你做什么?”
难得见到王展延来打探于佩的消息,李勤年面上作笑,满肚子调侃的话。
瞥见王展延一副异常严肃认真的模样,他到了嘴边的调侃话顿时全都咽下,如实道:“哦,没什么事,只是递了一封给我。”
“一封信?”王展延皱眉,“什么信?”
“我不知道啊,”李勤年耸耸肩,“她没准许我现在看,说是要我后天才能看。”
后天,又是后天!
这个日期有什么特别的吗?
王展延盯着李勤年,一副斩钉截铁的语气:“信在哪?你现在就拆开看看。”
“那不行!”
李勤年不肯,“我答应了于佩现在不看,我不能做这个言而无信的人!”
见李勤年的思想工作做不通,王展延满腹心事地离开。
等他从律师所出来,于佩差不多已经到家。
家里只有魏春兰在厨房准备晚餐,往常于佩进屋,总要去和魏春兰打声招呼,这次没有。
她进屋直接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在厨房忙活的魏春兰听到有人进门,高调问了一声:“是佩佩回来了吗?”
过了好半天,没得到回应。
她将火关小,探出脑袋张望,只见于佩站在桌边的电话前打电话。
凝神一听,全是英语!
她一个词也听不懂。
魏春兰缩回脑袋,揭开锅盖继续炒菜。
心里纳闷,嘿,怎么于佩一回来就打越洋电话?
炒了一盘菜的功夫,魏春兰关火,听到客厅外面依旧隐隐传来听不懂的语气。
魏春兰皱眉,今天于佩这通电话打得够久啊!
她将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正巧碰见于佩挂电话。
魏春兰开口:“佩佩啊,今天我做了你爱吃……”
话没说完,于佩打断:“妈,我今天不在家里吃饭,我得出去一趟。”
魏春兰闻言,下意识转头去看窗外的天色。
“哟,这天都黑,你要去哪里呀?”
于佩接话:“去我大嫂二嫂家里。”
魏春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你说去哪里?”
“去大嫂二嫂家里。”于佩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已经拉开大门打算出去。
魏春兰呆了,立在原地愣了好半天。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于佩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拉开门,想要追出去。
楼道里早已不见踪影。
魏春兰魂不守舍地往回走,满脑袋疑问。
嘿,奇了怪了。
于佩竟然主动去找她大嫂和二嫂?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不只魏春兰没料到于佩这样的行径,林香芬和孟凤梅也都没料到于佩这样的行径。
林香芬打开门,瞧见于佩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不等她开口,于佩径直问道:“大嫂,晓敏在家吗?”
还没回过神的林香芬愣愣回复:“在、在呢。”
于佩绕过她,径直来到于晓敏的房间。
见到于佩,正在写作业的于晓敏高兴地从椅子上蹦下来,上前一把抱住于佩的胳膊,叫得亲切极了,“姑姑,你来看我啦!”
于佩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笑得温柔,“是呀,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她将袋中的礼物递给于晓敏,“拆开看看。”
于晓敏小心翼翼接过,探着脑袋,一脸好奇。
将礼物拆开,里面露出一部崭新的照相机。
“哇哦!姑姑,你给我买照相机?”
于晓敏满脸透着惊喜,“姑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照相机?姑姑,这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当然,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于佩微笑着回答。
得到肯定回复,于晓敏像获得宝贝似的,捧着不肯撒手,埋头想要试试功能。
“我教你”
于佩看她尝试半天不得其法,拿过照相机,手把手教会她怎么放胶卷,怎么使用几个按键。
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使用的于晓敏飞扑进于佩怀里,一个劲地撒娇道谢:“谢谢姑姑!我喜欢这个照相机!”
看着小丫头那张笑容洋溢的脸,于佩也不知不觉笑起来。
她扫视一圈四周,从房间找出一把塑胶椅,端正坐着。
“晓敏,你替姑姑拍张照片吧。”
刚刚得了新鲜玩意儿的于晓敏正愁没有试验对象,一口答应下来,“好!”
她像模像样地蹲下身子,拿镜头对准于佩,煞有介事地闭起一只眼,姿态十足。
“姑姑你不要眨眼哦,我要按下快门了哦,姑姑你笑一个嘛。”
被小丫头繁琐的要求逗笑,于佩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就在嘴角上扬的那一瞬间,于晓敏飞快按下快门。
“拍到啦拍到啦,我拍到姑姑的笑容啦,我明天就要去把照片洗出来!”
整个房间充斥着于晓敏兴奋的呼喊。
于佩没有久留,她将于晓敏手中的照相机放到一边,温声叮嘱:“好了晓敏,你继续做作业吧,作业做完再玩照相机。”
于晓敏不舍得放下,看着于佩严肃的眼神,不情不愿坐回桌边做作业。
从房间里退出来时,于佩迎面撞上林香芬。
“不打扰了。”于佩先出声,表示要离开。
林香芬神情愣了一下,追上去,下意识说了一句:“要不等一等,你大哥马上就回来了。”
“不了。”于佩没作逗留,转身离开。
林香芬站在门口,目送于佩走远。
心里满肚子疑问。
她刚才在房间外都看到了,于佩居然让晓敏给她拍照?
这家里最不喜欢拍照的人就是于佩。
当初她嫁给于忠海没多久,老爷子提议要拍全家福,于佩死活不答应,拍照那天直接缺席,把老爷子气个好歹,在照相馆里发了好大的火气。
最后这张全家福里没有于佩。
后来孟凤梅进门,老爷子又提议去拍一张合照,于佩也是不同意。
这张全家福里面依旧没有于佩。
这么多年,家里存下来的老照片不知道有几叠,里面硬是找不出一张于佩清晰的照片。
没想到她还有主动拍照的一天。
林香芬心里莫名有些奇怪。
于佩这是怎么了?
于佩离开之后,并没回家,径直去了孟凤梅家里。
孟凤梅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于忠明回来,立即跑过去开门。
“今天回来挺早啊,你不是有钥匙吗,直接……”话没说完,孟凤梅整个人呆住。
外面的人不是于忠明,而是于忠明的妹妹于佩!
没料到于佩会突然造访,孟凤梅愣了一下,僵硬地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
于佩没看她的情绪,只问:“晓洋在家吗?”
“在、在呢。”孟凤梅下意识回答。
于佩走进去,目光落到坐在客厅的毛毯上独自玩耍的于晓洋。
当初出国时,孟凤梅刚怀上身孕,于晓洋并没有出生。
她回国了也没来好好看一看这位小侄子。
对比于晓敏,她对这位小侄子实在不够上心。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她上心的,连老年痴呆的老爷子嘴里都还惦记着于晓洋,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于晓洋总归会得到最好的东西。
她走到于晓洋身边,于晓洋抬头望她,眼里满是陌生。
这气氛稍稍有点尴尬。
这时候本该由孟凤梅出声介绍,可她偏不,她心里还记着之前的仇呢!
她只冷冷在一旁看着。
于佩没介意于晓洋陌生的眼神,她蹲在地上,看着摆满毛毯的玩具,笑着问于晓洋:“你很喜欢玩具吗?我也送你一个好不好?”
听到有玩具,于晓洋圆溜溜的双眼立即望向于佩。
这副虎头虎脑的模样实在好笑。
于佩轻轻扬起嘴角,从手中袋子里掏出一套学习机。
“听说晓洋已经上幼儿园中班了对不对?这个可以帮助你好好学习。”
看着形状奇怪的新玩具,于晓洋满脸欢喜,捧过学习机使劲在上面摁了两下。
听到一声电子音,于晓洋满脸惊喜,捧着再不肯放下。
于佩趁着这个机会在他圆滚滚的脑袋上摸了两下,柔声问:“晓洋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小小年纪的于晓洋哪里想过这个问题,只从大人们口中听到他爸爸开出租车赚钱,想也不想地回答:“做司机。”
于佩轻笑,“做司机也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
于晓洋捧着学习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于佩笑着在他肉嘟嘟的脸蛋上摸了几把,起身离开。
直到人走远,懵懵懂懂的于晓洋才捧着学习机摇摇晃晃走到孟凤梅脚边,昂头问:“妈妈,刚才那位漂亮阿姨是谁呀?”
孟凤梅沉默着,心情非常复杂。
她全程旁观,没料到于佩竟然会给于晓洋买礼物。
于佩回国那会儿都没来看一下于晓洋,怎么闹翻之后却来献殷勤?
孟凤梅盯着于晓洋手中昂贵的学习机,实在没好意思说坏话。
她闷闷地纠正:“那不是阿姨,那是你姑姑。”
——
这一夜,于佩像往常那样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于佩早早起床,她没去上班,反而去了星苑小区。
魏春兰看到工作日的时候于佩居然出现,心里一愣,“佩佩啊,你今天没上班?”
“嗯,请假了。”
于佩回话之后,拿起电话筒给谢玉溪拨了号。
“玉溪哥,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对面的谢玉溪微怔,“什么事?”
“孟心婉这个年纪已经到了上学的时候,麻烦你留心一下合适的学校。”
“行,没问题。”谢玉溪一口答应下来。
瞧见于佩是给谢玉溪拨号,魏春兰早就竖起耳朵,见她挂断电话,连忙走过去搭话:“要送小姑娘去学校了?”
于佩“嗯”了一声,并不深入这个话题,只朝着于魏春兰打量一番。
“妈,最近你看上去似乎瘦了,多吃些,养好身体。”
魏春兰:?
还没等她回过神,又听得于佩道:“妈,平时少操劳一点,你三个儿女也不是小孩了,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和爸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还有,记得让爸别熬夜批论文,伤身体,他又不是从前年轻的时候,现在再经常这么熬下去,身体迟早要出大问题。”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话语听得魏春兰一愣一愣。
虽说于佩是好心,可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魏春兰一双眸子小心翼翼打量于佩,“佩佩啊,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于佩仿佛还没说够,拉着魏春兰的手道:“妈,雪容这人的脾气我清楚,她适合脾气和善、品行端正、不会摆花架子的人,以后要是还安排相亲,给她找这样的人,成功几率大一点。”
这番话非但没引来魏春兰心里感动,反而震撼万千。
不对劲,今天的于佩绝对不对劲!
“佩佩啊,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啊,你跟妈说说,你别憋在心里啊!”魏春兰简直要惶恐起来。
这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于佩笑笑,“妈,没什么事情,好了不多说了,我去老房子看看老爷子。”
留人不住,魏春兰只得亲自将于佩送出门。
返回屋子,她立即要给谢屹打电话。
不行,于佩这状态不对劲,她得跟谢屹说说。
拿起话筒,魏春兰又犹豫了。
她没法联系到谢屹啊!
想来想去,魏春兰翻出许志远的号码。
迫不及待拨过去之后,对面嘟嘟嘟——
嘟了好几声,始终没人接。
急得魏春兰在客厅里不停踱步。
不行,她得出门去找谢屹!
正决定出门的时候,谢屹回了家。
瞧见谢屹推开门进来,魏春兰大喜过望,立即迎上去,噼里啪啦一顿:“你见着佩佩没?我发觉这两天她不对劲!她刚才莫名提醒我要保重身体,让你爸别熬夜,还说以后要是给雪容安排相亲,找不摆花架子的男人,你说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谢屹目光微顿,“她还说过什么?”
“她……她没说其他的了,不过她昨天晚上去找了她大嫂和二嫂,你说奇怪不奇怪?”魏春兰越想觉得有蹊跷,心里愈加惶恐。
听起来的确不太对劲。
谢屹神色一凛,“她现在在哪?”
“她说要去看看老爷子。”魏春兰话音刚落,谢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下小区门口,红色的桑塔纳里面。
许志远正撑在车窗上抽烟。
一支烟还没抽完,就瞧见谢屹从小区里面走出来。
他连忙将烟掐灭,笑嘻嘻地打招呼:“哟,不是回家拿资料吗?这么快就好了?”
谢屹没接话,坐上车,冷声吩咐:“送我去望平街。”
许志远:?
“咱们不是和张老板约好了吗?怎么突然要去望平街啊?”
“等下你自己去见张老板,我有事,去不了。”谢屹声音很沉。
许志远一脸纳闷。
明明只是回家一趟拿资料,怎么突然有了其他事情?
许志远小心翼翼觑了谢屹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识趣地没有多问,只踩动油门,将车调转方向。
望平街的老房子里,于佩接了两瓢水,给水井台子底下的金桔浇水。
一晃眼的工夫,金桔已经长得绿油油,开出了小花苞。
邹雨萍在院子里晾晒衣物,看到这一幕,笑呵呵地说:“再过几个月,这金桔就要结果了,到时候姑娘别忘了过来摘。”
于佩嘴里喃喃:“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声音太小,邹雨萍没听清,“姑娘,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于佩转过脑袋,一眼瞧见站在邹雨萍身边帮忙的孟心婉。
孟心婉够不着晾衣绳,只能将桶里每一件衣物扯顺之后递给邹雨萍。
两人搭配得很是默契。
于佩静静看了一会儿,脸上生笑。
等忙活完,几人坐在堂屋里,于佩抽出四张百元大钞,递给邹雨萍。
邹雨萍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拒绝:“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突然给钱?”
于佩说:“这是伙食费。”
“伙食费哪有这么多!”邹雨萍皱眉,“姑娘你别诓我,以前我姑姑在的时候,也只有两百,两百已经够多了,用都用不完,你如今给四百是什么意思?”
于佩将钱塞到她怀中。
“收下吧,多出来的钱你带小姑娘去买几套衣服,买个漂亮的书包,买几套文具。”
听到于佩这样说,邹雨萍面上一愣。
“小姑娘要上学?你都安排好了?”
于佩望了旁边的孟心婉一眼。
“是啊,小姑娘这么大的年龄,也该去上学了,学校你不用操心,我让玉溪哥去联系,他之后会来和你谈这件事的。”
“另外,你以后的工资涨一倍,小姑娘以后少不了要花费的地方。”
看到于佩已经安排好一些,甚至还给她涨工资,邹雨萍眼眶一红,差点落泪。
“麻烦姑娘了。”
虽说是她决定要收养孟心婉,可于佩也没少为小姑娘的事情奔波。
只一项收养手续,于佩不知道做了多少功夫。
如今又是安排入学又是涨工资,倚仗于佩,她几乎不用太过操心小姑娘的事情。
做到这个份上,她这个养母反而像是没出什么力。
邹雨萍侧过身,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声音哽咽,说不出一句话。
于佩配合着沉默,等邹雨萍缓过情绪,她才慢慢开口:“邹姐,以后老爷子的病情加重,恐怕时刻都得需要人照料,到时候麻烦你了。”
这话说得实在太客气,邹雨萍受不起。
“姑娘,你这是什么话啊,我肯定好好照顾老爷子。”
她是领工资的,拿了钱办事,何况于佩对她又这样好,对老爷子的事情再不上心,那她真是一点良心也没有了。
得到邹雨萍的保证,于佩满意地点点头。
她没久待,去房间里看了一眼老爷子,很快离开。
邹雨萍将她送至门外。
直到瞧见于佩坐上出租车,邹雨萍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不过片刻的工夫,院子外面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邹雨萍以为于佩去而复转,刚要迎过去,一转身,瞧见门外站着谢屹。
“哟,谢先生怎么过来了?”
谢屹走上前,直奔主题:“于佩在吗?”
“哟,这可真不巧,她刚走呢。”邹雨萍指了指方向,“我看着她坐车走的。”
谢屹沉着脸问:“她有说过要去哪吗?”
“这、这倒没有。”邹雨萍面上为难,于佩要是不说,她哪敢讨嫌地去问这种私人问题啊。
谢屹望了一眼房间里的老爷子,撇过眼问邹雨萍,“于佩过来都说了些什么?”
邹雨萍不明白谢屹为什么这么问。
不过人家是夫妻,总归是没什么坏心的,她如实相告:“说是给小姑娘找好学校,给我加了工资,让我好好照顾老爷子……”
这些话听得谢屹脸色越来越沉。
得到回复,谢屹一刻没停留,立即转身往外走。
他回了新房子,急切地推开门。
张望一圈,里面没人。
于佩没没去上班。昨天去过大嫂二嫂家里,今天叮嘱魏春兰,又过来叮嘱邹雨萍。
这些人,几乎是她目前在国内所有的联系。
她是想做什么!
谢屹目光一沉,压下心里的躁意,转身往天台方向去。
天台,于佩安安静静合着脚坐在水泥墩上。
听到背后声响,她回过头,瞧见谢屹的身影,面露震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盯着面前安然无恙的人,谢屹内心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站在她身边,语气漫不经心:“猜的。”
从前读书时,于佩看书看累了,通常会去天台放松。
她靠在栏杆上放目远眺四周的绿意时,大概不会想到也有人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静静看着她。
“哇哦,那你猜得还挺准。”
于佩本想一个人静静,没料到竟然会被谢屹找到,她拍拍身旁的位置,“既然来了,坐坐吧。”
难得于佩不是冷脸相迎,谢屹却没动。
“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佩没在意他话语里的紧绷,耸耸肩说:“等晚霞啊,这几天的晚霞都很灿烂,这里视野开阔,正好观赏。”
谢屹闻言,缓缓在她身旁半米的地方坐下。
于佩不对劲的情绪连魏春兰都能感觉到,更何况是他。
但他没多问。
只静静坐着,陪她一起等晚霞。
人没事就好。
于佩愿意吐露的时候自然会吐露。
两人就这样隔着半米的距离安静坐着,于佩没开口,谢屹也不突兀的开口。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的金光突破云层,染红半边天。
连人脸在霞光的照映下也镀上一层薄红。
于佩如愿以偿,轻轻咧开嘴角。
明天的日出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今天的日落可算看到了。
她站起身,缓缓回到屋子。
进了房间之后,没再出来过。
谢屹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时刻关注另一扇房门。
时钟转到九点,这个时候通常是于佩洗澡的时间。
这次,她没出来。
谢屹终于坐不住,起身敲响房门。
良久,没人回应。
他心里一急,直接推门而入。
于佩躺在**,微微闭着眼,神情不太自然。
谢屹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却一身冷汗。
“你生病了,去医院。”他俯下身子要去抱她。
于佩猛地睁开眼,借着浑身仅有的一点劲推开他,“不去!”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这样突如其来的病痛,只不过是前兆,去了医院也没有。
她估计是要熬不过明天的。
谢屹没听。
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打算强制送去医院。
于佩这辈子最烦别人不听她意见,强迫她做事,谢屹这样的行为简直踩在她的怒火线上。
人都快要没了,还得受这个气!
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于佩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力气,一巴掌拍在谢屹脸上。
指甲印勾出血痕,清晰可见。
见她挣脱得厉害,谢屹终究没再勉强,轻轻将人放下,盖好被子,转身出去。
他下楼,在公用电话亭投了币,拨下一串号码。
等对面接通,他率先开口:“老赵,是我,我内人身体不舒服,不愿去医院,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过来一趟给她看看?”
“可以可以的。”对面稍显隆厚的声音答应得很爽快。
挂断电话,谢屹回想起于佩面色苍白的模样,心生躁意。
他下巴被划破皮的指甲印已经涔出血迹,他丝毫未察觉。
只靠在电话亭旁反思。
于佩是什么样的脾气他应该很清楚,明知道她不吃硬的,非得硬来。
要是语气哄着点,人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被他送去医院了。
吸取教训的谢屹这次没再贸然行事。
他回屋,打了一盘水,拿毛巾沾湿,轻轻走进房间,蹲在床边,寻求意见似的轻声问道:“你身上汗多,我给你擦擦汗吧?”
于佩没料到他还会进来。
沉默着没吭声。
房间里光线不强,谢屹临走时怕她睡不着,又怕她有事不能自己开灯,关闭顶上的强光灯,只开了床头微微泛着黄光的床头灯。
即使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谢屹脸上那道涔着血的指甲印依旧清晰可见。
那是她挠的。
其实谢屹也是好意。
是她自己不想去医院,还没轻没重把人家脸上挠出血印。
她心里生出一丝愧意。
无论怎样,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见她不吭声,谢屹耐着性子柔声问:“可不可以?”
于佩轻笑,这是被一巴掌打怕了吗?
她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这么温柔的谢屹。
“可以。”
得到允许,谢屹掀开被子,将她轻轻扶起来。
替她擦汗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得解开她衣服。
这个时候的于佩以无心顾虑这些,她的确全身都沾着汗,难受。
谢屹却将她轻轻挪了方向,使她背对着他。
脱下她沾满汗水的上衣,他拿毛巾先擦了后背的汗,再从后背绕过去擦前面的汗。
于佩低头,一眼就能看到从后面绕过来的大手。
都这个时候了,谢屹还能考虑到这一点。
难得啊。
想想也是可笑。
她白日里做最后的安排,几乎把所有挂念的事情安排周到。
她给国外方面通了电话,之后的事情会有良好的安排,如果明天醒不来,自己那些资金大部分会捐给公益机构。
工作上,她给李勤年留了信,也不算是没有交代。
她去看了两个侄子,买了礼物,算是尽最后一点亲情。论起来也只和这两个侄子稍稍有点亲情,她不想看两个哥哥,所以没看。
她安排好邹雨萍和孟心婉以后的事情,这也算是给老爷子找了长期可靠的照顾人,老爷子以后不至于凄凄惨惨无人照顾。
她叮嘱魏春兰一些注意事项,她甚至连谢雪容以后的对象都提了意见。
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唯独没考虑过谢屹。
一丁点也没考虑过。
现在却是这个人最后陪在她身边,耐心照顾她。
多讽刺啊。
被她甩了耳光还能放下身段过来给她擦汗,低声下气问她可不可以。
她记忆中的谢屹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于佩轻轻抬手,抓住那只拿着毛巾不停擦汗的大手。
谢屹身子一僵,下意识问:“怎么了?”
微弱的光线下,于佩脸上泛着微微的光泽,“结婚这么多年,你该履行一次夫妻义务。”
没等身后的人回过神,于佩转身,径直将唇贴了过去。
这吻来得用汹涌,谢屹脑子一片空白。
他拿出违背本能的勇气,用力将人推开,紧紧捏着她手腕,眸子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声音凉得可怕。
几乎是咬牙切齿:“于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履行夫妻义务。”
她说完,清热的呼吸洒在他脸庞,温凉的唇又俯身下去。
房间里气温灼人,昏黄的灯光下,墙壁映出水乳交融的两道缠绵人影。
毛巾何时落地已无人知晓。
它静静躺在地板上,无声见证一次破天荒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