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躲避 她想不认账?
栖在窗沿的小鸟叽喳一声, 于佩在晨曦中醒来。
睁开第一眼,瞥见顶上熟悉的洁白的天花板,昏沉的脑袋立即清醒过来。
她还活着。
太好了!
她熬过了昨天的死期, 成功改变早死的结局,她拥有接下来的时光,她可以重新开始!
一切都将是崭新的人生!
宁静的大清早, 于佩心里一股难以掩盖的澎湃**。
兴奋得差点要从**蹦起来。
当她想要把内心冲动的想法化为行动时, 身子一挪, 一股钻心的酸麻遍布全身,如电击一般,疼得她直咧嘴。
她没心思追究全身酸疼的原因,因为她垂眸看到了大大咧咧搁在她胸口的手臂。
那是一双属于男人的强劲有力的手臂!
那一瞬间, 她思绪全部回笼。
想起昨天的一切, 也想起手臂的主人是谁。
完蛋, 她和谢屹居然发生了关系。
还是她主动!
于佩躺在**, 沉默。
重获新生的喜悦也被冲去大半,整个人很快冷静下来。
她没偏头去看谢屹。
听到耳畔微弱的匀称的呼吸。
他应该没醒。
于佩一双眸子睁得比往常更大, 她静静盯着天花板,心凉如水。
沉着脸开始反思昨天的一切。
大概是谢屹不同往日的温柔态度, 又或许是她面临死亡的未知心态作祟,种种原因交织, 在夜晚这个催化剂的作用下, 发生了这一切。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一切已成事实。
这种事情对她来讲是个难题。
她本就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 现在心理上并没有对谢屹产生太过越界的情感, 身体上却已经发生最亲密的关系。
那以后该如何相处?
旁边男人轻轻挪动的动静吓得于佩中断思绪, 她屏住呼吸, 一动不动。
直到周遭归于安静,她才发现一个大问题。
**,特别是与谢屹躺在一起的**,并不适合思考问题。
如果谢屹这时候醒来……
于佩倒吸一口凉气。
光是想想,都令人抓狂。
她轻轻抬手,将搁在胸前的手臂小心翼翼挪下去。
动作轻柔缓和,确保他不会醒。
其实谢屹应该没那么容易醒,昨天她脑袋晕晕沉沉,却也还存着一点印象,夜里谢屹折腾得太狠了。
她断断续续的记忆里,隐隐约约记得中途还有人来替她检查过身子,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折腾。
她大概是累睡着的。
谢屹只可能比她更累。
想到这里,于佩没了这么多戒备,大着胆子从**撑起身。
嘶——
一股酸疼泛布全身,疼得她紧紧咬牙,愤愤回头瞪了**沉睡着的人一眼。
她支撑着起身,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匆匆洗完澡,换好衣服,连看也不看房间的人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新的一天对于佩来说,是个好兆头。
出了房间,走到小区外面,感受四周鲜活的一切,于佩心情又激**起来。
和从前去律师所上班不同,这次她几乎是怀着一股积极向上的冲劲,斗志昂扬地去上班。
一进门,便朝着所有人亲切地打了招呼。
律师所的同事几乎都注意到她不同往日的精神面貌,纷纷好奇地猜测。
“哟,咱们于律师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容光焕发,看上去很精神呐。”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于律师肯定碰到什么高兴事了吧?这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啦!”
……
人群中,王展延沉着脸,没参加这场热闹。
他今天拎着公文包进律师所,眼睛一直没离开于佩的工位,眼看过了上班时间,于佩还没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从前几天于佩的表现可以看出,今天应该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于佩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他心里有股不安感。
正要去办公室同李勤年商量的时候,于佩精神抖擞地进了门。
于佩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多半出于展示自己的和善,今天不同,她看上去是实实在在的从心底里感到开心。
难不成真发生什么高兴事?
那前两天的奇怪举动是什么意思呢?
王展延不懂。
他想不明白,只悄悄用余光打量进门的于佩。
于佩还处在一片喜悦之中,面对同事的猜测,心情极好地接话。
聊着聊着,她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还有一封信放在李勤年那里呢,李勤年应该没拆开来看吧?
于佩撇下同事,脚步极快地走到办公室门前,迫不及待地敲响。
一进门,只见李勤年正拿着信纸,表情古怪地望着她。
得,看来是看过了。
于佩丝毫不慌,游刃有余地走过去,将信纸接过,重新装进信封,煞有介事地说:“不知道李老板有没有听过信任度的测试?”
“这其实是一项在国外很常见的职场测试,测试老板与员工之间的信任度,里面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不会提前看。恭喜你李老板,你成功通过测试,有这样一位守信用的老板,我以后一定会更认真地工作!”
一顿胡扯,听得李勤年目瞪口呆。
他紧紧盯着于佩手上的信封,似信非信地问:“所以,信里的内容都不是真实的?”
信中,于佩大致表明了对他知遇之恩的感激,阐述了这段时间在律师所内工作的想法,情感很真挚。
更真挚的是,于佩表明自己可能活不过几天。
这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于佩呵呵一笑,“当然不是了,有些真有些假,比如我对您的感激,那都是真的。”
“哟,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好听?”这几句话说得李勤年心里暖烘烘的,他抬头去看于佩,发觉她今天气色格外好。
“于律师啊,你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
于佩没否认,她拉开椅子在李勤年对面坐下。
信心十足地说:“我要考国内的律师资格证。”
这话听得李勤年双眼大瞪,“真的吗?你决定了?”
要是于佩能重新考国内的证书,以后国内的业务也能接手,这简直是为律师所创收啊,李勤年举双手赞成。
以后律师所里不只有王律师一个王牌,于佩也要成为顶梁柱呢!
李勤年想想都要高兴得笑出来。
笑到一半,他突然僵住。
“等等,现在报名时间都过了吧?你今年十月份的考试怕是赶不上了,只能等明年的考试。”
得,这一耽误又是大半年,中途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李李勤年很是惋惜地叹息一声:“可惜了,实在可惜,赶不上一个多月之后的考试了。”
“谁说赶不上?”于佩淡然道:“我报名了。”
“啊?”李勤年惊讶得张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报名的?”
于佩微微一笑,“该报名的时候报名的。”
当时闷不吭声去报名,是抱着万一能挺过难关,她不至于错过机会。
不知道能不能挨过死结的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声张,如今挨了过去,她也可以开始准备准备了。
“哦哟,原来咱们于律师这么有先见之明啊,默默去报了名,不错不错!”
正夸着,李勤年突然又是一愣,“不对啊于律师,这些日子也没见你看书复习,你是自个儿偷偷躲在家里用功吗?”
于佩理直气壮:“没有,我资料都还没买。”
李勤年:“……”
李勤年:“咱们的于大律师哟,考试只剩下一个多月,你确定你还有时间准备啊?”
于佩风轻云淡地瞥他一眼,“一个月足够了。”
嘿!
够自信!
李勤年满怀信心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两拍,“好,好,既然咱们的于律师这么自信,那我就静静等着你的好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于佩去了解了考试所需要的材料。
考试大致分为四份试卷,其中的内容涵盖较广,她要准备不少资料,民法、刑法、经济法、程序法等等。
得尽快把这些资料准备齐全。
忙活了一下午,下班时候,李勤年见她没走,多嘴问了一句:“还不回家啊?”
“哦,等会儿就回。”
于佩下意识回应完,面色一僵。
她放下手中的工作,偷偷去吴羽乐的工位。
律师所里仅有的一台电话放在吴羽乐的工位上。
以前电话放在公共区域,总有同事借着电话聊私事,一聊就是十几分钟,导致电话费高涨。
李勤年为高额的电话费痛心,想了个办法,把电话搁在吴羽乐的工位。
这意思很明显,让吴羽乐做监督。
那之后果然没人再拿着电话筒长篇大论聊私事,不过有急事还是可以借用一下。
吴羽乐已经跟着李勤年一起下班,于佩走到她工位,拿起电话拨了家里的号码。
是魏春兰接的电话,“喂,是佩佩呀?”
“嗯,妈,是我,我想问一下,今天谢屹回家吃饭吗?”于佩开门见山地说。
魏春兰愣了愣,“好像是不回来吧,怎么了?”
“哦,没怎么,妈你是不是快把饭做熟了?我马上回来哈。”
挂断电话,于佩松了一口气,收拾收拾东西,高高兴兴回家去。
谢屹果然没回来,厨房里只有魏春兰在忙活。
魏春兰做饭中途接到于佩电话,为此很是疑惑,特意从厨房中探出脑袋,问道:“佩佩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谢屹回不回来?”
“没怎么呢,就随口问一下。”于佩心情极好地去厨房打下手。
前两天的于佩看上去不太对劲,今天的于佩看上去又神采奕奕,怎么情绪起伏这么大?
魏春兰偷瞄她好几眼,不放心地问:“佩佩啊,你这两天没什么事情吧?”
“没事呢,我好着呢,妈你别操心。”于佩躬身去洗菜。
没事才怪呢!
魏春兰不信:“那你昨天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关心话做什么?”
于佩笑起来,“怎么,妈你连关心的话都不让我说啊?关心你们几句不是很正常嘛。”
得,没法反驳。
魏春兰没再吭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锅中。
一顿丰富的晚餐很快做好,谢屹最终没回来。
在家里吃过晚饭,于佩迟迟不起身回去,她走到中间那间婚房,推门进去,随口道:“妈,我今天留在这里睡觉。”
“啊?”
魏春兰连忙跟过去,满脸疑惑:“为什么呀?”
自从于佩买了新房,她几乎就没再回来睡觉,都是在新房子那边歇息,怎么今天突然要回这里休息?
联想到中途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魏春兰恍然大悟,“佩佩,你是不是和谢屹吵架了?”
对,一定是这样,这小两口肯定闹不和!
不然怎么谢屹今天不回来吃饭,于佩今天不回去睡觉?
自以为猜中真相的魏春兰忙不迭挨着于佩坐下,“佩佩啊,你说实话,是不是谢屹欺负你了?要是真是他做得不对,你跟妈讲,妈给你撑腰!”
“欺负”这个词……
怎么说呢,很难讲。
于佩顿了顿,“没,他没欺负我,咱俩没吵架。”
这是实话。
奈何魏春兰不太信,“是么?”
“是,妈你就别多想了,我们没吵架,不是你想的那样。”于佩坚决否认发生争吵。
见追问不出什么信息,魏春兰没缠着于佩,放她回房间休息。
这事搁在心里是个刺,魏春兰始终惦记着,甚至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自言自语:“到底怎么回事呢?不对,肯定是吵架了,这小两口肯定是闹了矛盾。”
从房间里出来喝水的谢雪容走进厨房时,路过客厅,瞧见魏春兰这副喃喃自语的模样,觉得好笑:“妈,你就别操心了。”
魏春兰瞪她一眼,“我怎么能不操心!万一你哥欺负你嫂子呢?”
“你嫂子没爹没妈,和两个哥哥嫂嫂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好,娘家那边没什么指望,嫁到咱们家,咱们也不能让她受欺负是不是?”
谢雪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妈,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于佩会受欺负?你觉得我二哥会欺负她?我看是她欺负我二哥还差不多!”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谢雪容揭露了事实。
魏春兰:“……”
仔细一琢磨,谢雪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于佩哪是那种默默忍气的性格,谢屹欺负她,她应该不会这么风平浪静的憋着。
魏春兰稍稍放下心来。
这份消下去的猜测,在第二天见到谢屹时,又迅速重新冒出来。
谢屹一大早回来,脸色不太好,进门便问:“于佩昨天在这里休息?”
魏春兰没接话,她一眼瞟到谢屹下巴处的划痕。
“怎么回事,你脸上怎么了?”
回想昨日种种,魏春兰心里终于有了正确答应。
她昨天一个劲地问于佩是不是被谢屹欺负,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谢屹被于佩欺负?
“你们小两口是不是闹矛盾了?你这脸上的伤,是不是佩佩抓的?”魏春兰十分笃定地说。
谢屹推开婚房的门,没见着人。
于佩已经去了律师所上班,房间里面还残留一丝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他重新把门合上,沉着眸子回复:“没吵架,不是她抓的。”
嘿!
这夫妻俩这方面倒是挺默契。
都不承认!
魏春兰两边都问不出实话,气呼呼地撒手不管。
得,小两口的事就让小两口折腾吧!
于佩出门得很及时,没有与回家的谢屹撞上,她充满干劲地去律师所,将资料准备齐整。
又是忙碌又充实的一整天。
到了下班时间,于佩依旧在工位待着。
李勤年下班要离开时瞧见这一幕,有些好奇地走过去,“你以前不是特别不提倡加班加点吗?怎么现在这么发奋?”
从前于佩几乎是到点就走,说是要回家赶晚饭,积极得很。
“怎么,现在不着急回家吃饭了?”
讲道理,于佩现在的确更愿意待在公司里。
她咳了咳,敷衍道:“回,马上就回。”
临走之前,她依旧偷偷走到吴羽乐工位,拨了家里的号码。
这次接起电话的依旧是魏春兰。
“妈,谢屹今天回家吃饭吗?”于佩问出与昨天一样的问题。
魏春兰捏着电话听筒,眼神往旁边一瞟。
谢屹坐在客厅里,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正有意无意朝她投来目光。
魏春兰实在没法说谎,“他已经回家了。”
今天的谢屹,比往常回家更早。
她吃惊,问他早回的原因。
谢屹只说:“回家吃饭。”
呵呵,以前谢屹可没这么积极地回家吃饭过!
魏春兰拿着听筒还想说两句,听到对面的于佩立即道:“哦,这样啊,妈,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不用等我。”
嘟——
电话挂了。
看着魏春兰脸上微怔的表情,谢屹淡淡问:“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魏春兰为难地点点头,“是。”
谢屹自嘲地扬了扬唇角。
果然。
于佩挂断电话,心里想着,昨天在婚房那里留宿的事情肯定瞒不住谢屹,今天看样子是不能去了。
她收拾收拾工位,直接打车去了望华酒店。
得,今天就在酒店里将就一晚上吧。
去酒店休息对于佩来讲是一个很保险的选择,好巧不巧,她选择了望华酒店。
更巧合的是,这天正好碰见冯碧华来酒店清点账本。
冯碧华发现于佩独自一个人住酒店,很是好奇。
明明买了新房子,怎么不在新房子里住呢?
难不成和谢屹闹矛盾了?
她回家把这事和丈夫程春望说了,“老程啊,你说这小两口是不是闹别扭了?不然怎么好好的房子不住,要一个人来住酒店?”
程春望听完,只问:“这事谢屹知道吗?”
“什么事?”冯碧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春望重复一遍:“于佩一个人在望华酒店入住的事情,谢屹知道吗?”
冯碧华立即听明白程春望话里的意思,“这我还不知道呢,我去问问谢屹。”
说是询问谢屹,其实是变相将于佩入住望华酒店的消息告知谢屹。
谢屹早已料到,接到冯碧华的消息时并不太惊讶,只说:“如果明天她还打算入住,麻烦通知我一下。”
放下电话,谢屹起身出门。
外面天色逐渐暗下来,他在小区灌木丛旁静静站了片刻,转身去找许志远。
许志远正忙着和一堆狐朋狗友在歌舞厅离摇晃脑袋。
歌舞厅里五彩的灯光四处乱晃,照得人眼睁不开。
要的就是这种氛围感!
玩得正嗨的许志远发觉谢屹到来,吃了一惊。
收起余兴,忙不迭过去招呼。
“哟,稀奇啊,怎么今天过来了?”
谢屹一直不太喜欢在歌舞厅里消遣,虽然接了这方面的生意,却实在不太爱好这方面。不像他,在歌舞厅里结实了一帮五湖四海的朋友,有事没事过来消遣一番,打发时间。
“难得啊,你是要过来露两手?”
许志远开玩笑地将谢屹拉到一处稍稍安静的地方,借着五彩的闪光灯,他一眼看到谢屹下巴处的红印。
“嗯?怎么回事?小两口闹矛盾了?”
“不是。”谢屹否认。
许志远指着他的下巴,毫不客气地揭露:“那你下巴这块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于佩挠的?”
“不是,不小心磕的。”谢屹沉着眸子说。
许志远:“……”
呵呵,这话骗鬼呢!
谢屹能把自己磕成这样?
既然谢屹非不承认,许志远也没多问,只道:“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谢屹没接话。
他姿态随意地靠着栏杆,深沉的目光落在舞池中央。
五彩斑斓的变换着的光线下,人们跟随着音乐自然而然踩起拍子,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满足而欣喜的笑容,他们尽情释放着热情,尽情享受着快乐。
“跳舞能使人感到快乐吗?”谢屹突兀问了一句。
许志远一愣。
这可不像是谢屹问出来的问题啊!
他咳了咳,“那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歌舞厅放纵。”
谢屹沉默着,没吭声。
许志远偷偷瞄他一眼,不太确定地试探着开口:“你该不会是想过来跳舞吧?”
谢屹哼笑,没去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背过身子,整张脸陷入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只听见沉沉的声音:“我只是好奇,快乐对他们而言,好像很容易就能得到。”
其实很久之前,他也是个很容易就能得到快乐的人。
那时候,青涩的的于佩但凡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情能高兴一整天。
后来慢慢变了。
心里的折磨与煎熬逐渐取代那一点雀跃。
明明放手就可以避免。
但他不愿意。
折磨与煎熬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直到昨夜,他终于以为一切终将柳暗花明,睡得无比踏实,做了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梦中的两人伉俪情深,儿女双全,他没舍得醒来。
哪料到一醒来,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灭他的幻想。
于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仅这一个细微的举动,他几乎能猜到她的心理。
他静静坐在客厅里等着,等待验证他的猜想。
果然,于佩当天没回来。
不用想,应该是去了婚房。
他没有当天去堵人,只在第二天早上回去确认了一下消息。
发生这样的事情,或许于佩需要时间消化。
他愿意给于佩时间消化。
可是今天,于佩依旧选择不回家,她宁愿下榻酒店,也不愿意回家。
以于佩的适应能力,一天时间足够她消化,她若是还不愿意回来,只能说明这件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这不太正常。
一味地躲避,于佩是想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吗?
她只当那天晚上是一个错误吗?
明明他问过的。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询问过。
他又何尝不怕于佩只是一时冲动。
可于佩意识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是想怎样,不认账?
呵。
事不过三,最多给她两天时间。
如果明天她还不回来,别怪他出手逮人。
收回思绪,谢屹突然出声,“有烟吗?”
许志远怀疑周围环境太噪杂,自己听错了,凑近问道:“你说什么?”
谢屹凉凉看向他,“身上有烟吗?”
“啊?”许志远瞪大双眼,下巴快掉到地上,“你不是戒了吗?”
他应该没记错吧,谢屹之前说戒了的!
一抬眸,对上谢屹深不可测的目光,许志远踌躇半天,乖乖将口袋里的一盒烟掏出来,递上一支。
嘴里喃喃:“什么情况啊,好不容易戒了,怎么破戒?”
在他眼中,谢屹一直是一个意志力无比坚定的人,说了戒烟,他就一定会戒得彻底。
今天是怎么回事?
许志远偷偷抬眸打量谢屹,见谢屹嘴里含着烟,凉凉望着他,他会意,将口袋里的打火机也掏出来递给他。
谢屹接过,看了一眼舞池中央乌压压的人群,转身出去。
外面清凉的夜风吹过脸颊,散去那一份心底的燥热。
脑海里无缘无故闪过于佩那双清亮的眸子。
谢屹指腹摩挲着烟蒂,轻轻取下,扔进旁边垃圾桶,将打火机丢给跟出来的许志远。
“走了。”
“哎哎哎……”许志远捧着打火机想要追出去,一抬头,谢屹的身影已经融入黑夜,找寻不见。
许志远望着面前一片夜色发呆。
嘿,这人奇奇怪怪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怎么回事?
——
第二天下午,刚去过菜市场的魏春兰提着两蔬菜回家。
打开门就瞧见谢屹稳稳当当坐在客厅,手里捏着一本家具杂志,看得认真。
魏春兰好奇,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朝他瞥了一眼。
“今天没事?这么悠闲在家里看杂志?”
平时的谢屹神龙不见首尾,想联系都联系不到,还得从许志远那里打听消息。
难得见他这么悠闲,魏春兰一边往冰箱里放菜,一边问他:“这么早回来做什么?我都没开始做饭呢。”
谢屹头也没抬,翻过一页,淡然道:“等电话。”
魏春兰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是生意场上的电话,没当一回事。
“哦,感情原来是有生意要谈?难怪会待在家里。”
谢屹没承认也没否认,依旧只垂着眸子翻看手中的家具杂志。
魏春兰没管他,独自往厨房里忙活。
等客厅安静下来,谢屹翻阅杂志的手指稍稍停顿,目光幽深地望了一眼桌上的电话。
另一边的于佩又到了下班时间。
她坐在工位上,犹犹豫豫不肯走。
李勤年连续三天瞧见于佩加班,心里好奇,“哎哟,咱们于律师真改了作风?你说要认真工作,咱也没让你这么加班啊,况且你还要准备考试,早点回家去吧。”
于佩磨磨蹭蹭不想走。
李勤年看出她的迟疑,起了心思,关切地问:“怎么,你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困难的确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是旁人没法帮忙。
于佩认命似的走到吴羽乐工位,打算给家里打电话。
拨了号,不过片刻工夫,对面接通。
往常都是魏春兰接电话,于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妈,谢屹在家吗?”
对面罕见地没有吭回复。
以为是信号不太好,对面没听清,于佩格外大声地叫喊一声:“妈?”
对面依旧没出声。
这不太正常的沉默让于佩打了一个寒颤,内心缓缓升起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对面接电话的人该不会是……
啪地一声。
于佩把电话挂了。
抬头对上李勤年疑惑的眸子,于佩笑盈盈走过去,“李老板,你之前考律师资格证的资料都还在吧?能不能借给我?”
李勤年接话,“可以,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于佩手一挥,“不用,我现在有时间,跟着你回家拿吧。”
李勤年:?
李勤年一副过来人的心态,眯起眸子看她:“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对象闹矛盾了?”
于佩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催促着:“走走走,李老板咱们快走。”
李勤年拗不过她,领着她回去拿资料。
这是于佩第一次来李勤年家里。
空手进门不太好,她在楼下水果店提了一个果篮。
李勤年的妻子是吴羽乐的姐姐吴羽欢,三十多岁的年龄,看上去和二十多岁的吴羽乐差不多年轻,足见在保养上下过功夫。
两姐妹长得挺像,于佩跟着李勤年进门时,乍一眼看到吴羽欢,还以为是吴羽乐,下意识叫了一声:“吴姐。”
吴羽欢不认得于佩,见人是李勤年带回来的,她带着微笑回应一声:“你好。”
这生疏的回应立即让于佩反应过来,“您是嫂子吧?抱歉啊,我以为是律师所的吴姐,你们长得太像,我一不留神认错了。”
李勤年见状,笑呵呵地过来做介绍,“羽欢啊,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于佩。于佩,这是我内人吴羽欢,你别叫嫂子,叫姐就行。”
“行嘞,”于佩已经非常自来熟地过去打招呼,“羽欢姐,我今天过来是想借咱们李老板当初的一些资料,不知道平时的一些资料都收集在哪里?我也不好意思劳烦你们去一一翻找,你给我指个地儿,我自己去找。”
吴羽欢在瞧见来人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有了底。
对方看上去漂亮惹眼,气质如兰,讲话自然又大方,这样的人,大概率就是李勤年常常挂在嘴边的律师所里和王展延旗鼓相当的于佩。
对方一点也不露怯,落落大方,心思也细,吴羽欢喜欢这样的性格,笑着上前挽住于佩的胳膊。
“都在书房里的大箱子中屯着呢,我带你去。”
走进书房,于佩也不客气,“羽欢姐,你去忙别的事情吧,我自个儿细细地找。”
吴羽欢看着她蹲下身认真的模样,笑着去厨房准备做饭,顺便吩咐李勤年去楼下熟食店买一只卤鸡过来。
等于佩找完所需的资料,吴羽欢叫住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在家吃完饭再走吧。勤年已经下去买菜了。”
于佩略一沉思,“那好吧,既然羽欢姐挽留,那我也不推迟。我看咱们李老板身体这么好,肯定离不开咱们羽欢姐的高超手艺,今天有口福,有幸能尝尝您的手艺,也是值了。”
于佩这股大方不扭捏的态度让吴羽乐越看越欢喜。
果然如李勤年所说,这是个和王展延差不多个性的人,做事话说光明磊落,又不失心细,相处起来让人心里舒坦。
一顿晚餐很快做好,吴羽欢尽了最大的诚意,摆上几份好看的荤菜。
于佩并不在意桌上是什么菜,来吃饭是重点,来吃什么不是重点。
她被请到餐桌旁时,才意识到没在家里见过吴羽乐。
不是说吴羽乐和姐姐姐夫一起住吗?
于佩问出声:“吴姐呢,咱们不等她一起?”
吴羽欢给于佩摆好碗筷,解释:“她带着优优去外面吃肯德基去了,不回来吃饭。”
怕于佩没听懂,吴羽欢补充:“优优是我大女儿,今年十二岁。”
“哦,”于佩敏锐地抓住其中重点,“你们不只一个小孩?”
李勤年笑着接话:“还有个儿子,不到一岁,现在正在房间里睡觉呢。”
十二岁的女儿,不到一岁的儿子。
这么说,吴羽欢是在三十多岁的高龄下生了这个儿子。
于佩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观察到于佩脸上情绪的变化,吴羽欢似乎能猜到她内心的想法,出声解释:“其实我们没想要第二个小孩,老李也不是非得要个儿子,咱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没什么财产非要儿子继承,也没有那么封建的思想,觉得非要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这个小孩来得实属意外,我们没想要,我都这个年纪了,要真想要第二个小孩,何不早一点生呢,不必等到这么大年龄嘛,所以说真是意外,都怪当时保护措施没做好。”
……
这话听得李勤年老脸一红。
在律师所的同事面前聊这个话题算什么嘛。
他咳了咳,转移话题:“咱们吃饭哈,吃饭吃饭,这么多菜,别光顾着聊天啊。”
吴羽欢偷笑着闭了嘴,于佩却没能平静下来,心如筛糠。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保护措施……谢屹有没有做?
不用想了,肯定没有。
家里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那谢屹有没有……最后关头他……应该不会一次就中大奖吧?
于佩没心情吃饭了,想到这个问题,她只想拉着吴羽欢细聊那次出意外的详情。
偏偏李勤年在场,她没法问细节。
第一次觉得李勤年多余!
一餐饭吃完,李勤年被吴羽欢打发去厨房洗碗,吴羽欢去房间给儿子冲牛奶。
于佩趁着这个机会进房间细问:“羽欢姐,你们当初怎么会意外呢?没做保护措施吗?”
吴羽欢一手摇着奶瓶,一手要去抱摇篮中的小孩。
稍稍有些费力。
于佩见状,上前主动接过奶瓶,“我帮你摇着。”
吴羽欢笑着放了手,将小孩从摇篮里抱出来,接话:“嗐,一直都有做措施,只一次没做,谁想到这一次就坏了事,我事后想起来,觉得不放心,还特意去买了避孕药,可惜过了三天之后,吃药也没什么效果,一个月后月事没来,我就猜到是怀了。”
于佩越听越心凉,不解地问:“就这一次就怀上了,这概率会不会太小了?”
吴羽欢接过她手中奶瓶,塞到小孩嘴中,无奈地笑了一声:”这种事情也说不好,我朋友一次就怀上的也不少,不然我也不会事后不放心地去吃药。”
于佩心里哇凉哇凉,下意识望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
该不会几个月后,这里也会慢慢隆起来吧?
救命!
于佩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排斥小孩,但起码现在别让她怀小孩啊!
于佩艰难地吞咽一下,收回自己恐怖的想象,转身要走。
吴羽欢和她聊得投缘,觉得这个人性格不错,出声叫住她,“我看天色都已经晚了,你今天干脆留下来休息吧,隔壁有间客房空着,我等下去铺铺被子。”
这就是于佩一定要今天来拿资料的原因。
她面色自然地答应下来,“也行,那就打扰了,不过羽欢姐,我想先去买点东西。”
吴羽欢没问她买什么,只说:“家里牙刷、毛巾这些都备着,这些你就不用再多余花钱了哈。”
“好。”
于佩应承一声,飞快下了楼。
李勤年的房子不算处在偏僻的区域,她迅速找到附近一所药店。
想想从前天晚上到今天晚上,还算是在三天之内,吃药应该有效。
她走进药店,没时间自己去货架一一搜寻,直接对着店员吩咐:“一盒避孕药,谢谢。”
店员熟练地将药放在玻璃柜台上。
于佩付了钱,伸手去拿。
刚接过,一只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她手腕。
顶上传来愠着怒意的低沉声音。
“咱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