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原谅 你瞒了我什么事情!

听到谢屹一口答应, 于佩不信邪。

她拿起电话重新拨了号,等对面接起,郑重嘱咐:“阿桑, 刚才托你办的事,一天之内能有结果吧?”

对面传来肯定的回复。

于佩满意地扯起嘴角,“行, 越快越好, 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 于佩放下话筒,眨也不眨地看向谢屹。

“听到了吧,一天之内就能有回复,所以你打算怎么去寻找合适的收养人?”

她就不信了, 谢屹能比她更快找到合适的人选。

面对于佩的挑衅, 谢屹无动于衷, 始终一副淡淡的神态。

等于佩放下话筒, 走到沙发上坐下,他才轻轻起身, 踱步过去,不慌不忙拎起话筒, 熟练地拨了号。

片刻之后,对面有人接起。

谢屹低沉的嗓音响起, “威尔先生在家吗?”

对面传来一阵尖着嗓子的女音, 于佩立即竖起耳朵,想听个清楚, 奈何距离太远, 什么也没听到。

只瞧见谢屹垂着眸子, 轻轻“嗯”了几声。

聊了几句之后, 谢屹放下话筒,悠悠走到于佩面前。

“走吧。”他出声。

于佩觑他一眼,“去哪?”

电话里的对话她听了大半,从谢屹语气中只能听出是正常交流,除了威尔先生这个称呼有点特殊之外,其余没什么端倪。

谢屹淡淡说:“去拜访合适的收养人。”

于佩:!

这么快就找到了?

一路跟着谢屹出门,直到出租车停在一座花园洋房面前,于佩才终于回过神。

她扯住谢屹的胳膊,脸上显露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有人选?你有人选了你还故意瞒着我?”

谢屹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出来,一脸严肃地表态:“我没瞒着你。”

片刻之后,补充:“是你不相信我会帮上忙,也不相信我会比你先找到。”

于佩:“……”

无话可说。

她目光转向面前富丽堂皇的一套大洋房,斜着眼问他:“你确定这是合适的人选?”

“去看看就知道了。”谢屹按响门铃。

铁栅栏缓缓打开,一张圆滚滚的脸庞从里面探出来,那是家里的保姆,保姆热情将两人请了进去。

花园洋房自带绿油油的草坪,草坪两旁种着不知名的果树,叶子大而肥,到了开花季,结出的花朵又白又小,掩在绿叶之下,很不起眼。

走近洋房正门,两旁景观红枫格外惹眼。

底下的楼梯是纯白的颜色,越过几级楼梯,便进入富丽堂皇的大厅。

大厅里,威尔先生和威尔太太正从楼上下来,热情迎过来,与谢屹握手。

两人皆是黑发碧眼的白皮肤,鼻梁高悬,眉骨突出,眼窝深陷,“外国人”的身份表露无疑。

身材高大的威尔先生脸上还留了满脸的络腮胡,他伸出手与谢屹热情握手的那一刻,于佩站在一旁感到诧异。

难不成谢屹还会英语不成?

哪知下一秒,听得威尔先生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你好,谢先生。”

于佩:“……”

原来人家的普通话说得比英语还要流利。

威尔先生与谢屹握手完毕,转头看向于佩,打量几秒,扬起一张笑脸,“看来这位美丽的女士一定是谢太太。”

“谢太太”这个称呼实在少见。

想来想去,之前似乎没听人这么叫过她,于佩颇不自在地应承一声,将手伸过去,客气道:“威尔先生,你好。”

几人打过招呼,很快进入正题。

谢屹率先向威尔先生和威尔太太说明来意,随后看向于佩:“这就是为小姑娘找的合适抚养人,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问。”

于佩当然有疑问。

她有非常多的疑问!

首先第一个问题便是:“你们怎么认识的?”

意识到这话是对着谢屹问的,于佩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转头看向威尔先生,重新问了一遍,“威尔先生,请问你和谢屹是怎么认识的呢?”

她现在更想从威尔先生口中知道答案。

威尔先生很坦诚:“生意上认识的。”

于佩闻言,回过头瞥了一眼谢屹,谢屹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吧,她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以为谢屹在国外没什么人脉,没想到改开之后不少外国人来国内做生意搞投资,谢屹是可以通过这种途径结识外国人的。

可是,有这么巧吗?

生意场上认识的人,正好想收养小孩?

于佩发问:“威尔先生,你们为什么想收养小孩?”

威尔先生闻言,招呼正在准备水果的威尔太太,“其实是我太太想领养小孩,我太太身体不好,无法受孕,我对于要不要小孩很顺其自然,但我太太喜欢小孩,打算领养一个,一直没有合适的。”

于佩沉默着评估这段话,抬头去看威尔太太。

威尔太太长着一张稍长的脸,三十来岁的年龄,皮肤已显现出松弛的迹象。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看上去透出几分慈祥。

当然,从面相其实无法观察一个人的品性。

威尔太太与保姆站在一起,耐心又细致地在桌上挑拣着水果,其他性格无法得知,最起码威尔太太应该是个有耐心的人。

于佩收回目光,又问:“威尔先生,现在你们是从事何种工作呢?”

威尔先生有条不紊地回答:“我太太是画家,平时多半时间在家里创作,有时候会办画展,去参加交流活动。”

于佩一听,眼睛一亮。

没想到威尔太太竟然还是搞艺术的。

孟心婉要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也还不错,从小受艺术的熏陶,小姑娘以后应该会有美好的未来。

正想着,又听到威尔先生说:“我是云华商业城的区域经理,每天比较忙,这不,再过两个钟头还得去出差。”

于佩听后,心里很满意。

商场的经理,怎么看工资都不可能低。

再说了,这一家子能住在这样的花园洋房,足以证明其经济能力。虽说这样的洋房多半是租的,可一个月的租金应该也不会太便宜吧。

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能保证小姑娘以后生活条件的优越,有艺术的熏陶,也能保证小姑娘以后精神上的富足。

不得不说,这对夫妻的确是很合适的人选。

孟心婉小姑娘要是能跟着这对夫妻生活,以后就不用愁了。

只是,不知道这对夫妻以后是打算长期留在国内还是打算回国外。

于佩正要开口相问,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点,“等等,威尔先生,你说你在哪里任职来着?云华商业城?”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思索半天,于佩终于想起。

是了,她去过!

当时回国没多久,给魏春兰以及谢家人买礼物,可不就是在这个商场里面嘛!

威尔先生从她表情中已经猜到几分,“谢太太,你去过云华商业城?”

“哦,是去过。”于佩沉着脑袋回复。

感觉总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

她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抽丝剥茧,关键时刻,被威尔先生打断。

“谢太太,在云华商业城里面逛得还愉快吗?”

愉快吗?

想起往事,于佩觉得,大概是愉快又不愉快吧。

那位手表店里的员工执意不肯出售八音盒,她是有点不愉快的,最后店里的经理又给她送过来了,总体来说,结果如了她的愿。

“还算愉快吧。”她说。

威尔先生看了谢屹一眼,笑着朝于佩道:“这个评价很勉强啊,谢太太没有百分百满意,看来咱们的经营还有待改进的地方。”

话题不知不觉已经走偏。

意识到这一点,于佩自动将话题扯回来,“对了威尔先生,你们以后是打算长期在国内发展,还是会回国外呢?”

这一点至关重要。

她私心希望这对夫妻以后能回去,孟心婉在国外成长可能会更好。

威尔先生还来不及回话,威尔太太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用流利的普通话笑着说:“那要看小孩的意愿,小孩如果愿意留在国内,那我们之后争取去申请永久居住权。”

“如果小孩愿意去国外,那之后向公司总部递交申请书,让威尔调回到国外,一家人就在国外生活。”

这样充分考虑小孩感受的回答,于佩找不到任何缺点。

无疑,威尔夫妇是一对合格的收养人。

于佩已经在心底答应,她站起身,建议:“不知道两位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安排去见见小孩?”

威尔先生迟疑片刻:“我太太是随时有空的,不过我等下不久就要出差,后天才回来,我想到时候和我太太一起过去看小孩。”

“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具体时间电话联系。”于佩说着顺势掏出自己的名片。

威尔先生接过名片,眉头一挑。

“原来谢太太是律师啊,之前没听说过。”这一句是向着谢屹说的。

可惜于佩正忙着从大厅里离开,没注意威尔先生脸上细致的表情。

听到对方的感叹,于佩灵光一闪,甚至顺势为自己宣传一把,“是啊,在勤年律师所任职,威尔先生以后遇上什么法律上的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种涉外业务找她,简直是再精准不过。

专业完全对口。

威尔先生看了谢屹一眼,满脸欢笑地应承下来,“一定,一定。”

从花园洋房出来,于佩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孟心婉找好收养人,属实出乎她的意料。

她临走前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二楼阳台上种了不少盆菜,后面一方空地上铺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威尔太太应该是个热情生活,积极向上的人。

于佩心里更加满意。

孟心婉跟着这样的家庭,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两人坐车回家时,于佩不放心地问谢屹:“威尔先生为人应该不错吧?”

“还不错。”谢屹回复。

于佩追问:“那他应该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吧?比如赌博、嗑药、酗酒、抽烟……或者家暴……”

这些问题她也没法当面问。

虽说对方看上去不像是具有这些问题的人,于佩觉得还是打探一下比较靠谱。

半天没得到回应,她偏过头去看谢屹:“沉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威尔先生有以上不良嗜好?”

谢屹垂着眸子不看她。

半晌,轻声道:“抽烟也是不良嗜好?”

“当然是,”于佩一本正经,“危害健康的习惯都是不良嗜好。”

谢屹沉默。

又听得旁边于佩的声音:“好在你戒了。”

语气轻快,带着一股庆幸。

谢屹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目光瞟向车窗外的人行道。

掠过人来人往的街道以及鳞次栉比的商铺,他视线淡淡收回,眸子里一片澄明:“我不会介绍不适合的收养人给你。”

这句算是回应。

可听起来总有点怪怪的。

于佩乖乖闭了嘴,也将目光转向窗外,不再追问。

回到小区时,天色已经晚了,于佩上楼,谢屹没跟着,他说要独自在楼下停留。

于佩没管他,她急着上楼吃饭呢。

果然,魏春兰给她留了饭。

见人回来,魏春兰热情地将备着饭菜从锅中端出,她往于佩身后看了好几眼,没看到谢屹,心里疑惑:“谢屹呢?佩佩啊,他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吗?”

明明是一起出去的,怎么没一起回来?

魏春兰正疑惑着,听到于佩回话:“他在楼下,说要单独待一会儿。”

“嘿,他单独待会儿,饭菜可不等他,再晚点就都凉了!”魏春兰说着冲向阳台,俯在栏杆上朝下方张望。

在楼下花坛处寻找到一个可疑人迹,魏春兰扯着嗓子大喊:“你快回来吃饭,菜都凉了!”

楼下的身影没有理会她,反而挪了挪脚步,往更深处走了。

魏春兰:“……”

得,爱吃不吃!

魏春兰愤愤地在心里责骂几句,刚从阳台下来,立即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嗯?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刚才那人不是谢屹?

以为是谢屹在敲门的魏春兰忙不迭跑过去开门,拉开大门一看,人傻了。

外面站着的不是谢屹。

是陈阿辉!

自从上次相亲事情发生之后,两家的矛盾隐隐有升级之势,以前碰了面,两家顶多互不理睬,现在碰了面,双方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臭,随时都有发生争吵的可能。

为了避免碰见对方讨人厌的脸,两家都很默契地避开对方。

听到对门有声响,即便要出门也得耽误一会儿,就怕一出门遇上对门的冤家。

在这样互不待见的刻意避开之下,这些天也没打照面。

可是现在,陈阿辉故意敲门是为哪般?

总不会是来找谢雪容赔不是的吧?

魏春兰正要犹豫着要不要将谢雪容从房间里叫出来,对面的陈阿辉先开口了:“阿姨,我找于佩。”

魏春兰:?

满脸疑惑的魏春兰将目光缓缓转向餐桌边的于佩。

于佩正悠闲地吃着晚餐,接收到魏春兰复杂的眼神,她一愣,下意识停下来,“妈,怎么了?”

“有人找你。”片刻之后,魏春兰才不情不愿报出对方的名字,“是陈阿辉。”

于佩:?

陈阿辉找她?

嘿,真稀奇。

于佩放下筷子,一脸疑惑地走到门口,瞧见外面稳稳当当站着的人。

还真是陈阿辉。

于佩没法将人请进屋,自己主动走出去,两人就站在过道,她也没关门,故意将门敞开,好让里面的魏春兰能听见两人对话。

于佩开门见山:“你找我做什么?”

她和陈阿辉没什么私交,实在想不出陈阿辉会为了什么事情来找她。

陈阿辉拘谨地站在门外,偏着的目光并不看于佩,只落在楼道里长长的扶手上。

“我明天要走了,回国外。”他说。

这一句实在太像朋友间的告别,听得于佩一头雾水。

陈阿辉走不走的,关她什么事?

站在屋子里大门后面偷听的魏春兰也是满脸问号。

怎么陈阿辉和于佩之间倒像是有联系?

不应该啊。

她之前问过于佩,于佩明明告诉她,两人没联系。

于佩和陈阿辉的确没联系,所以对于这一出很是不解,她径直问:“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咱们也不是朋友,用不着叙旧。”

陈阿辉一愣,似乎没料到于佩说话这样直接。

他轻笑,“你还和从前一样的性子。”

于佩:?

于佩两条胳膊立即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语气坚决又疏远,“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以前没什么交集吧?”

预料之中的话语,听起来比想象中更加伤人。

陈阿辉自嘲地笑了笑,“有,只是你不记得了。”

于佩一愣。

在脑子里搜肠刮肚一阵,的确找不到与陈阿辉相关的记忆,她满脸狐疑:“你不是诓我吧?”

对方一脸陌生的戒备模样,宛如一把利刀割在心上。

陈阿辉喉咙动了动,半天没能言语。

原来对方压根没多看过他一眼。

不管他是从前平平无奇的高中生,还是如今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大概在她眼中都是无足轻重的人。

始终不值得她分出一点心思。

陈阿辉无声叹息一声,正色道:“听说你在找国外有收养小孩意图的夫妻?我可以帮忙。”

于佩更懵了。

“这事你怎么知道?”

这事也就谢屹和魏春兰知道,连老房子的保姆都还不知道,陈阿辉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魏春兰肯定不会这么大嘴巴把这件事到处宣扬,谢屹……谢屹也不可能。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于佩不解地盯着面前人。

要是陈阿辉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恐怕要怀疑陈阿辉跟踪她!

看着于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陈阿辉觉得好笑,缓缓道出原委:“我明天要回国外,刚才和阿桑联系一下,他说他在忙,我问他在忙什么,所以才知道了这件事。”

“哦,原来是这样。”这样倒也说得通。

于佩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差点要怀疑陈阿辉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她这才明白陈阿辉开场白的那句是何用意,原来不是叙旧,只是想说明一下背景,是她想多,直接打断他,才让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

听说这些日子郑红又为陈阿辉介绍不少对象,都没成,差点把郑红气病倒。

看来陈阿辉不打算听母亲的话,安安稳稳找个国内的姑娘结婚,准备直接溜回国外。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于佩直白地说:“抱歉,咱俩之前交集也不多,用不着这样帮我。”

似乎习惯了于佩这样的拒绝,陈阿辉淡淡一笑,“没别的什么意思,毕竟都是留学圈子的人,如果能帮忙我还是会尽力帮忙。”

于佩呲笑,“你明白这一点就好,你是留学圈子的人,我也是,所以你有的资源,我也有。”

陈阿辉要帮她?还真不需要。

瞧见对方拒绝的话太过直白,陈阿辉神色暗了暗。

突然出声:“你似乎对我有一种排斥,是因为谢屹的缘故吗?”

于佩无语。

很显然,陈阿辉还没弄清楚现在整个事情。

“不是,陈阿辉,你是不是忘了前些天你和谢雪容相亲的事实?都闹得这么难看了,你现在特意过来找我,还要给我帮忙,要是让谢雪容知道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话,她是特意说给屋子里的魏春兰听的。

果然,听到于佩这样的话,魏春兰心里大为感动。

相比起谢雪容的小性子,于佩一直要沉稳得多。都这个时候了,于佩首先考虑的是谢雪容的感受,她没计较从前谢雪容那些不懂事的行为!

魏春兰心里动容,想想自己还不放心地偷听,瞬间冒出一股惭愧的心理,拖着轻轻的步子悄悄离开。

屋子里轻微的声响落入于佩耳中,她面上不动声色,瞟了陈阿辉一眼,“刚才的话我想你应该听明白了,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先回屋了。”

眼看对方要走,陈阿辉叫住她,“我没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帮帮你。”

于佩烦了。

正要回话,楼道里响起低沉的一声:“是么,那也不需要你帮忙。”

话音刚落,谢屹沉着一张脸,慢慢从楼梯往上,出现在两人面前。

周遭气压顿时低得可怕!

谢屹停在于佩身边,垂着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轻声说:“你先进去。”

于佩巴不得先离开。

抬脚立即往屋子里去,进去之后还顺手把门也合上了。

谢屹和陈阿辉之前就有恩怨,这两人见面那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可不凑这个热闹。

躲进屋子之后,于佩心里又浮上那份写错收件人信件的疑惑。

失误!

她不该进来,她就该杵在中间,看看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佩返身回去,贴在大门处寻找。

可惜现在的大门上还没有猫眼,她没法看到外面的光景,只得将耳朵贴在大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这奇怪的姿势惹得刚从厨房出来的魏春兰侧目。

“佩佩啊,你在干什么?”她好奇地问。

于佩收回耳朵,咳了咳:“没干什么。”

说完回到餐桌继续自己的晚餐。

这时候的她不如刚才有食欲,一边用餐一边盯向大门。

心里想着,外面应该没动起手来吧?

两人从前那点恩怨,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会起冲突吧?

大门外面,于佩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只是空气一片寂静,气氛几乎凝固。

谢屹比陈阿辉高半截脑袋,他背靠墙面,抱臂望着面前这个与记忆里不太相同的男人,嗤笑:“没别的意思?”

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唯独陈阿辉没有。

“你有没有别的意思,我很清楚,你自己也应该清楚。”恐怕只有于佩不太清楚。

面对谢屹的嘲讽,陈阿辉无可反驳。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他说这样的话,唯独谢屹有。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着,目光交汇,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燥热的下午。

彼时年轻气盛的谢屹选择动手,他看到陈阿辉肮脏的一面,他忍无可忍。

事后想想,或许太冲动。

陈阿辉那天差点没被他揍死。

过了那么多年,双方都不再年轻,连曾经平平无奇的高中生也变成现在这样一表人才的留学生。

可是如果能重来,他大概还是会选择动手。

他没后悔过。

收回思绪,谢屹转身拉开大门,进屋之前冷冷丢下一句:“以后不用寄信了。”

被关在门外的陈阿辉无声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于佩现在已经回来了,当然不用再寄。

看到谢屹进屋,于佩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奈何谢屹始终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她一直凝神听着,外面根本没什么大动静。

难得啊,两人见面,这么平和?

于佩想问问是什么情况,触到谢屹那双深邃的眸子,顿时闭了嘴。

她之前问过这么多次,谢屹能告诉他早就告诉她了,不会等到现在。

得,还是好好吃饭吧。

第二天下班之后,于佩去了一趟老房子。

她得把好消息告诉邹雨萍,顺便也让孟心婉心里有点底。

还没走近老房子,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她悄悄立在院子外面,透过镂空砖墙的缝隙往里张望。

瞧见邹雨萍在水井台子旁洗菜,一旁的孟心婉乖乖用木瓢舀着木盆里的水,去浇底下的金桔。

一勺浇下去,一大半全淋在邹雨萍的镂空凉鞋上。

冰凉的冷水顺着她鞋子沁出来,在青砖搭就的站台上留下一串串水渍。

邹雨萍惊呼:“心婉!你是浇花还是浇脚啊!”

小姑娘不接话,只是格格地笑。

过了一会儿又故技重施,把一大半凉水往邹雨萍脚上淋。

邹雨萍也不气恼,放弃洗菜,双手在围裙上擦干,拎小鸡崽一样把孟心婉拎到院子中央,“你不许动,在这里把脚丫子晾干。”

于佩走进去时,这两人都蹲在院子中央晾着脚丫子。

瞧见于佩进来,邹雨萍立即起身相迎。

“哟,姑娘来啦,你瞧我饭还没做呢,我赶紧去做。”

越过一串串潮湿的脚印,邹雨萍端起水井台子上的菜,立即往厨房里去。

一旁的孟心婉也不晾脚了,撑起小身板蹬蹬蹬往厨房里跑。

于佩走过去,接话:“邹姐,你别管我,我吃过饭的,你按着你平时的节奏来就行。”

邹雨萍哪里肯听,擦了锅,利索地开始做菜。

她顾着锅里,旁边的孟心婉就给她切菜。她要调料,孟心婉就伸手拿给她。

小姑娘年纪小,身高堪堪够得着案台,做起事来却很麻利,活脱脱一个得力小助手。

于佩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配合默契的两人,心里既欣慰,又冒出一股不安。

欣慰的是小姑娘适应得挺好,一点也没为自己被抛弃的事情难过。

不安的是……

于佩目光扫过邹雨萍的面容,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慈祥模样,心里又觉得,或许是多虑了吧。

几碗菜做菜用了不到二十分钟,邹雨萍张罗着要开饭的时候,于佩去卧室将老爷子扶了出来。

邹雨萍一共拿了四双碗筷,她在于佩面前也摆了一副,“姑娘,你多少也吃点吧,不然我做这么菜,吃不完啊。”

于佩没接。

她望着桌上满满几盘菜,觉得好笑:“哪里吃不完哦,都不够孟心婉一个人的伙食。”

这话听得邹雨萍哈哈大笑。

引起她的吐槽欲:“哦哟,你之前说小姑娘食量大,我还没放在心上,想着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食量啊,没想到小姑娘还真能吃。”

“这两天我买菜比平时和多了一倍呢,这小姑娘一个人的饭量能抵得上我和老爷子两个人的饭量,你说她小小一个身体,哪里能装得下这么多啊?”

……

于佩见识过孟心婉的食量,只笑着说:“可能在长身体,让她敞开吃吧。”

“是哟,我也是没紧着她,让她敞开吃。”邹雨萍边接话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孟心婉的饭碗中。

这一幕落在于佩眼中,让她不知不觉想早点宣布此次前来的目的。

她将面前的碗筷推到一边,认真望着邹雨萍,“邹姐,我今天过来是有个事情想说,我已经为小姑娘找好了合适的收养人,明天人家夫妻会过来看一下小姑娘。”

邹雨萍一愣,“这么快?”

“嗯,想尽快为小姑娘安顿好接下来的事情。”

于佩说着觑了邹雨萍一眼,只见邹雨萍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面色凝重地开口:“姑娘,我也想跟你说件事。”

于佩心里没由来一跳,“你说。”

邹雨萍揣着双手,面上稍显不安,眼神却很坚定:“我想收养小姑娘。”

于佩沉默。

心里之前那股不安终于变成事实。

她早该猜到,看到邹雨萍和孟心婉在厨房里温馨融洽的一幕,她就该猜到这样的结果。

于佩没发表意见,只问:“邹姐,你想清楚了吗?”

抚养一个小孩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且现在的邹雨萍单身一人,仅仅有个能支撑生活的工作。

肩上多添加一个人的担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

以后若是后悔,还能好好待小姑娘吗?

邹雨萍听出于佩话里的深意,笑了笑,“姑娘,这点你不用操心,从前整个家都是我来养,我也没抱怨苦过累过,既然决定收养小姑娘,我会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于佩顿了顿,“可是,邹姐,你以后不考虑嫁人了吗?”

带着一个小女孩,再谈婚论嫁,恐怕难上加难。

邹雨萍现在三十岁的年龄,说老也不算老,还有大把的人生呢。如果收养了小姑娘,她的人生可能要缩小很多范围,接下来只围着小姑娘转,恐怕很难再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嫁了,我早就不考虑嫁人。”邹雨萍呵呵笑道:“我丈夫女儿走的那一天我心都死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成立家庭。”

“不过也是巧合,大概是上天要把这小姑娘送到我身边,我和她相处,想起以前和女儿的相处时光,整个人感觉又活了过来,感觉下半辈子有了盼头。”

“其实我也知道收养小姑娘会面临很多的问题,但想到能和小姑娘一起生活,感觉那些问题又不是问题了,不知道姑娘你能不能理解我这种心情?”

于佩不太理解。

她私心里并不赞成这样的决定。

对于孟心婉和邹雨萍来说,这都不是一个最优的解决方法。

小姑娘跟着威尔夫妇去国外,邹雨萍不要这么急着将接下来的人生定型,这才是最好的决定。

从权衡利弊的角度来看,邹雨萍这个决定并不完美。

可于佩没法从权衡利弊的角度给邹雨萍分析种种。

因为老爷子坐在她身边。

当初老爷子做下决定,让她出国前先结婚,不也是出于他自己权衡利弊的后果吗?

她不喜欢别人强硬替她做决定,也不该自己强硬去替别人做决定。

于佩沉默地望着桌面。

屋子里因她的沉默安静下来,气氛诡异地沉静。

半晌,她抬头看向孟心婉,“你的意思呢?”

她该问问小姑娘的意见。

孟心婉没回答。

只站起身,走到邹雨萍身边,伸手轻轻圈住她的脖子。

得,这就是回答。

于佩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谢屹翻看着桌上的家具杂志,见她进门,观察到她脸上的情绪不太对劲,抬眸问她:“怎么了?”

于佩呆呆往沙发上一坐,叹了一口气,“恐怕明天得麻烦你去找一趟威尔先生。”

她将整个事件简单说了一遍,“邹雨萍要收养孟心婉,小姑娘似乎也很喜欢邹姐。”

尽管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最好的结果,她也没法硬生生地去拆散。

谢屹看出她的心思,安慰:“只要她们互相愿意就行,你不必这样惋惜。”

这一句倒是点醒于佩。

是啊,她们互相愿意就行。

当初自己对老爷子的决定不满意,不正是因为自己不愿意么?

谢屹短短一句话,让她豁然开朗,没再纠结。

这一趴揭过,于佩扫了谢屹一眼,开始提起当初的承诺。

“好吧,尽管现在小姑娘要跟着邹姐,但之前的确是你先找到合适的收养人,我也不食言,决定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要提什么要求?”

这一问问得突然,谢屹将手中的杂志轻轻放下。

神色并不像思考,反而是酝酿已久早已存在的想法:“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瞒了你什么事情,你得原谅我。”

于佩:!

这话不是不打自招么!

于佩蹭地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瞪着沙发上的谢屹,凉凉逼问:“所以,你瞒了我什么事情!”

谢屹没吭声。

目光轻轻扫过她白皙的脸庞,落到半空,变得幽深。

瞒你的事情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