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从马车下来后的一段路程仍是伴随着沉默, 唯有步调不一的脚步声,和身旁之人和自己交织的呼吸声。
但显然周围气氛已和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
方舒窈迈着不轻不重的步子,耳边好似仍能听见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跳声。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路, 昏暗的光线下余光不断看见和自己相隔一步之远的另一双腿和她并排前行。
心里一时间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在蔓延,也不知自己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又是否要真的让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
回到寝殿中天已是完全暗了下来。
两人虽是穿着干爽的衣服, 但到底是在水中浸泡过一番,身子和头发都带着些许黏腻,需得赶紧沐浴更衣。
方舒窈在衣橱前翻找着自己的衣服, 卫司渊则在屋里漫不经心
晃悠着, 好似也没急着要干别的事。
方舒窈回过头来时, 就见卫司渊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那目光好似并无太多令人难以直视的意味,却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好似在看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方舒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 注意到身上这身不符合她年龄的麻布衣,破旧倒还无事, 只是这上头的花纹, 到底是老夫人平日里穿着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妙龄少女会着的衣衫。
她脸上一热, 有些恼怒道:“你看什么,别这样盯着我看!”
小姑娘爱美,总觉得卫司渊那眼神就像是在嘲笑她。
卫司渊的确笑意更深了,咧着嘴还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给他本就张扬的面容带上几分逗弄的痞气来。
他上前几步将两人材质差不多的衣衫靠近来,笑道:“没笑话你, 怎还急了,我只是觉得, 我俩穿着这身衣服,是不是有点像平民百姓家的小两口,家住农乡,男耕女织,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
说起这样的幻想,卫司渊脸上竟也浮现出鲜少出现过的憧憬来,好似当真在向往着和她美好而平凡的生活,亦或是只要是身边有她的日子,他都能想象出许多澎湃胸腔的美好景象来。
方舒窈眉头一皱,拿着自己的衣服略过卫司渊,还是不太适应把自己和这个男人放到这样一个亲密关系的位置上,但又不好出言打破男人的美梦。
卫司渊目光随着她的转身离去最后只能看见一道纤细的背影,目光微暗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水应该烧好了,你坐着等会,给你放了水我去外面洗。”
因着落水,方舒窈洗得久了些。
本是比卫司渊先开始沐浴,没曾想待到她套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擦发和拉上系带时,门前就已经传来了卫司渊的开门声。
“你怎不敲门!”方舒窈一心慌,顾不得湿淋的衣服就往榻上躲去,手忙脚乱拉扯着系带,却把两根细长的系带一下绞在了一起,露出一片白皙细滑的锁骨肩颈。
卫司渊抬眸往屋里看了一眼,就知她为何突然发出惊呼了。
但他脚下步子也没停,大步朝床榻边走去,瞧见她湿淋的头发披散在腰间,虽是没有滴水,却也只有一块毛巾阻隔着衣衫,不禁皱了皱眉:“怎不将头发擦干?”
方舒窈一手抓着解不开的系带一边回头怨念地看了卫司渊一眼。
没来得及擦干都是为了谁啊。
卫司渊无奈得好笑,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目光便顺着那张慌乱泛红的脸蛋下移。
灼热的视线滑过修长的脖颈,凹凸出好看形状的锁骨,再到逐渐蔓延下去的大片肌肤,最终阻隔在了交领衫的领口处。
“你别乱看!”
方舒窈几乎要觉得这男人今日说的全是鬼话。
她本是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眼神,但仅是和卫司渊相处的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她都不知自己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了多少次了。
而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的她,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
卫司渊强迫着自己移开目光,重新将视线放到她脸上。
一瞧见她那寓意明显的神情,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很快上前凑近她,不满道:“我是看了,心里也想了,你漂亮得老子移不开眼,这哪是能控制的,我也没答应过你不看不想了,但我答应了你的事就不会食言,少在心里乱给老子扣帽子。”
方舒窈微鼓了腮帮子,简直听不下去这男人的胡言乱语。
但下一瞬,她抓着系带的手被男人热烫的手掌包住,又很快把她的手撇开。
“松开,我给你弄。”
还来不及慌乱,卫司渊便已经手上利索地替她解开了缠绕的系带,又理顺替她在腰间系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些动作比他以往胡来的那些动作要轻柔克制太多,却又因贴近的暧昧,在心底带出一丝别样的涟漪,激颤得心头一**,浓郁了周围了气氛。
方舒窈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不断热烫,极为不适地动了动身子,打破了沉默:“系、系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卫司渊的指尖没有过多在她腰间做逗留,抬眸看了眼她湿濡的发起了身:“下来,来这边,我给你把头发擦一擦。”
方舒窈的确需要擦干头发,这样湿着也没法睡,起身要从床榻上下去,嘴里已是在拒绝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卫司渊却不由分说把刚站稳的她往梳妆台前拉去,按着她肩头让她坐在了椅子上:“坐好,我在后面擦着快些。”
干燥的毛巾贴上头皮,方舒窈顿时心里一紧,只觉这力大鲁莽的男人会把自己的发丝扯得生疼。
可防备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毛巾裹缠住长发,身后的动作轻柔得让人几乎以为是熟练伺候人的丫鬟在小心伺候着她。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以前常给别人擦头发吗?”
她见过男人自己给自己擦发的样子,肆意随性的动作,哪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卫司渊微微俯身歪了头,俊朗的面容出现在铜镜中被她看见,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嗓音低沉:“吃醋了?没给别人擦过,你是头一个。”
“我不是!”方舒窈急忙否认,她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但卫司渊的确擦得温柔,动作却也不生疏,一点点理顺她的发,擦干水珠,让乌黑的发丝顺滑在后背。
“这么漂亮的发丝,我哪舍得太用力,把你弄疼了以后不让我碰了怎么办,你平日擦头发的时候我看过了,便大概知道该用怎样的力道了,真没给别人擦过。”
方舒窈知道只要和这男人待在一起时,他时常都会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按照以往她的感觉,就像是这个男人不是在如饥似渴散发暧昧信号,就是在监视犯人般把她盯得牢牢的。
可没曾想,他连她擦发这事都曾观察过了。
但观察的缘由却又叫人不知怎么应对才好。
发丝柔顺乌黑,一缕缕披散下来,在擦干后泛着令人着迷的光泽。
铜镜中那张清透未施粉黛的脸蛋好看得不像话,嫣唇微微抿住,又缓缓松开,沾染上些许湿濡,好似在引人犯进。
保守的交领衫在整理妥当后已再看不见更多引人遐想的光景,可那些似乎早已刻在卫司渊脑海中了。
他曾抚过吻过更用力让它绽放过,怎会记不得。
身后柔和的目光逐渐在暧昧的气氛中变了味。
晦暗不明的眸光透过那面铜镜将她的美貌尽收眼底,滚动的喉结似乎在暗示着某些将要爆发的情绪。
即使方舒窈背对着他,铜镜中也因他高大的身形看不见他的面容,却仍旧感觉到了一股强烈且暗示意味十足的视线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方舒窈心底一颤,还没开口,身后沉哑的嗓音便先一步传来:“窈窈,擦好了。”
方舒窈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没再有转头的动作,只理了理自己落在胸前的发,低声道:“那睡觉吧,今日天色也不早了。”
刚一站起身来,方舒窈微垂着眼眸刻意没与男人对视,可略过他的时候,袖口的衣角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攥住了。
“我就睡你身边,不做什么,行吗?”
屋外的硬榻本也不是供人睡觉的地方,将就着凑合几次还行,若长期睡着只怕人也休息不好,腰椎也怪遭罪的。
更何况今日因救她而耗费了大量体力的卫司渊,她方才在他眸底都瞧见了红血丝。
早在之前就做好的决定在此刻竟又狠不下心来了。
实际上这样的问题卫司渊分明用不着征求她的意见,这个男人向来强势,她能与他抗衡的能力根本微不足道。
但在方舒窈抬眸的一瞬,却对上了男人认真询问的目光,带着几分期待,却不见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霸道。
好似她若说一句不,他便当真会乖乖去睡外面的硬榻。
只是难掩眸底的失落和委屈罢了。
初见他时,她觉得他像一只深林中的猛兽,凶猛,危险,难以接近。
可此刻,她却觉得他像只狗。
一只睁着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的大狗,温顺,忠诚,强大却无攻击性。
方舒窈听见了自己又一次吞咽唾沫的声音,而后硬邦邦道:“那你说话算话,若是食言,就睡别的屋子去。”
话一出口,她心跳漏跳了一拍,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客气,和那名为恃宠而骄的得寸进尺。
但与她对视的男人只是微怔了一瞬,很快在唇角绽出宠溺的笑来,好似特别满意她的恃宠而骄,反倒乖顺道:“好,我保证。”
方舒窈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身子就被大掌抓着肩膀转过身。
身后急躁的力道就推着她往床边去:“走吧,去睡觉,我保准不干什么,你睡里面。”
看卫司渊那猴急的样子,简直不像是睡觉,而是要干点别的什么。
但两人一里一外躺上床后,竟还真就楚河汉界分开来,中间隔着一道不近不远的距离,他却没碰到她分毫。
方舒窈微僵的身子逐渐放松了下来,靠近他的那一侧不断感觉到独属于他的热烫温度传来。
紧绷一整日的心情也在这一刻有了松懈,困倦来袭,伴着那热烫的温度已是快要入睡。
意识模糊下去时,她感觉到了身边窸窸窣窣的翻身的声音,但却并没太在意。
直到彻底沉入了梦香,便也没能听见身旁带着几分压抑和故意放低不想让人听清的低声。
“我就抱一下,不做什么,待会就放开你,行吗?”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