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疾呼声与马蹄声交错,声声震耳。
苏源回头,一辆马车直直朝他撞过来。
车夫死命拉扯缰绳,结果却是徒然。
一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苏源,吓得胆裂魂飞,大吼道:“让开!快让开!”
只是这匹处于癫狂状态的黑马来势汹汹,而苏源转头时距离马蹄只有几步之遥。
想要躲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脑中警报疯狂拉响,苏源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往右边一个翻滚。
后背撞上路旁小贩的摊位,剧痛袭来,苏源闷哼一声。
几乎同一时间,马蹄擦着苏源的脸落到地上,一股大力将摊位掀翻。
苏源险险避开倾轧而下的摊位,却躲不开横冲直撞的马车。
他被黑马逼到死路上。
前有疯马,后有高墙。
进退两难。
短短的几秒内,苏源想到了许多。
他被马踩踏而死的消息传回杨河镇,苏慧兰肯定会伤心的。
苦读八年,却落得个草草丧命的下场,像是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
......
“吁——”
嘶鸣声传入耳中,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巨响。
想象中的疼痛久久未至,苏源似有所觉,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入目是一片狼藉。
周遭的摊位都毁在了疯马蹄下,琳琅满目的商品撒了一地。
更远一点的外圈站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苏源却无暇顾及其他,目光定定落在两步外,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黑马身上。
它口吐白沫,四蹄不正常地扭曲着。
不过几息,就彻底没了动静。
漆黑的瞳孔颤了颤,苏源扶着墙坐起身,呼吸沉重而急促。
它……死了吗?
这时,有一人拨开人群走近,在黑马跟前蹲下身,查看一番后看向车夫:“你这马为何突然发狂?”
车夫拼命摇头:“我不晓得啊,这是主家的马车,今儿一大早我从庄子上过来给主家送吃食,路上啥也没遇到啊,咋就变成这样了。”
说着又去检查马车后头拉着的几筐东西,急得直跺脚:“完了完了,都磕坏了,我肯定要被罚了!”
男子并未理会,余光瞥见疯马事件最大的受害者,他正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半晌没动一下。
男子以为对方吓傻了,就起身朝他走去。
“这位公子,你还好吗?”男子倾身,伸出手在苏源眼前挥了两下,“可有受伤?需要我带你去医馆么?”
苏源恍惚回神,撑地的手指微微颤抖,尾音极轻:“无事,我只是......”
只是想到了其他一些东西。
男子只听到前两个字,索性好人做到底,把苏源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笑道:“幸亏我击倒了那匹马,否则小公子你可得遭一顿罪了。”
击倒?
苏源抿唇,视线在死马四周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只碎成渣的青瓷酒杯上。
勉强定了定心神,苏源拱手作揖:“多谢公子仗义相救。”
方才他确实有被吓到。
前世二十几年加上今生八年,苏源从未遇见过这等场面。
危机犹如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只差一秒,他就会被踩成肉泥。
叫他如何不胆寒。
男子见苏源虽面色发白,但举止有度,颇有几分文人风范,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遥遥望见朝这边走来的衙役,男子摆手道:“我方才与好友在楼上吃酒,恰好看到这一幕,顺手而为罢了。”
苏源按捺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挤出一抹笑。
这时,衙役已行至当前:“怎么了?”
车夫站在黑马的尸体旁边,无措地搓着手,忍着腿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官爷我啥都不知道啊,这马早上还好好的,吃了一大筐草料呢,刚进城没多久就跟疯了一样,我都数不清有多少摊位被撞翻了,真是造孽呦!”
车夫还想再抱怨,衙役却不耐烦听这些,抬手制止了对方的聒噪:“你这马可闹出不小动静,得查清其中缘由。”
车夫连连点头:“要查,要查。”
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才能免去侧妃娘娘的责罚。
衙役瞥了眼死得不能再死的黑马,吩咐随行的人把尸体弄回去,容后再作详查。
车夫千恩万谢,作为当事人,他是要跟衙役一同去府衙的。
临走前,他忽然走到苏源跟前:“真是对不住啊公子,这马差点就让你受了伤。不知道公子家住何处,回头待我禀报了主家,再登门赔罪。”
“不必了,我并未受伤。”这件事给苏源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他不想再跟车夫再有交集,“您先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车夫见苏源的神色不似作伪,狠狠松了口气,跟上衙役的步伐。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摊贩们一边骂一边收拾摊位。
苏源悄然揉了揉剧痛的后腰,稍微偏了下头,就对上男子探究的目光。
苏源奇道:“公子作何这般看我?”
男子摇头,什么都没说:“你赶紧走吧,我也得回去继续喝酒了。”
苏源温声应下。
正要离去,又被男子叫住,苏源面露疑惑:“公子有何事?”
男子指了指苏源的后腰:“记得去医馆看一下,可别落下病根。”
男人的腰可不能受伤。
短暂的惊讶后,苏源轻笑了下:“多谢公子关心,我会的。”
男子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原本都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我叫宋竟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苏源觉得此人有些自来熟,奈何对方对他有救命之恩,便如实相告:“在下苏源。”
“苏源?”宋竟遥扬了下眉,“会元?”
苏源从容颔首。
宋竟遥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出手,竟救下了本届会元。
吃惊过后,快速打量苏源一番。
这几日苏源风头正盛,前几日宋竟遥上值就听同僚提过他,今日休沐与好友相聚,席间又聊到了苏源。
左不过是谈论此人才识过人,以及卓越突出的经历。
当时他听着,还颇为嗤之以鼻,觉得这群人吹嘘得太过。
苏源再如何也不过一普通人,在他们的描述中,竟好比文曲星转世了。
然后,他就自打脸了。
此时他和苏源面对面,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言论中有大半是符合实情的。
苏源此人当得那般称赞。
宋竟遥漫不经心想着,洒落抱拳:“久闻苏会元才名,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苏源轻咳一声:“才名不敢当,只是多读了几年书。”
不待宋竟遥说话,他又接着说:“宋兄,咱们就此别过,我得赶紧去医馆找大夫瞧一瞧。”
在木制的摊位上狠狠撞了下,又连滚几圈,疼得他直不起腰。
若不是在公共场合,苏源都想直接就地躺下。
宋竟遥点点头,二人就此别过。
等杜必先匆忙赶来,早不见苏源的踪影。
斟酌一二,杜必先打消了跟上去的念头,又折返回去:“罢了,还是等三日后再登门吧。”
太过殷勤不见得是件好事,有时候反倒适得其反。
再说宋竟遥,目送苏源离开后,不紧不慢回了酒楼雅间。
雅间内还有两人,与宋竟遥差不多的年纪。
他俩正惬意地喝酒吃菜,宋竟遥进门也没停下。
“我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脸蛋白胖的青年瞥他一眼说。
“这不是去看看热闹。”宋竟遥一撩袍角坐下,“对了,你们猜我刚才救了谁?”
白胖青年张瓒吃了口菜,张嘴就来:“总不可能是苏源吧?”
一旁的顾凌云抿了口酒:“不可能吧,这时候苏源应该在家中准备殿试,哪会出来到处瞎跑。”
宋竟遥但笑不语。
他二人对视一眼,顾凌云放下酒杯:“真是苏源?”
宋竟遥自顾自斟酒:“没错,正是苏源。”
“那他可真倒霉,出门就遇上这事儿。”张瓒一脸同情。
宋竟遥意味深长地说:“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出门就遇上疯马。”
二人喝酒吃菜的动作俱都停住,不约而同看向宋竟遥。
“你的意思是......”
宋竟遥嗯了一声:“不错,这其中肯定是有猫腻的。”
二人瞬间坐直了身子:“细说。”
“我检查过那匹疯马,口吐白沫,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张瓒唏嘘不已:“苏源到底是挡了谁的路,对方竟然想要他的命?”
“我才府衙多半会和稀泥,草草结案。”宋竟遥摇晃酒杯,“苏源这亏是吃定了。”
话虽如此,他们却没打算出手相助。
他们与苏源素未谋面,没必要为他得罪某些人。
“对了,我听说过段时日宋伯父要去地方任职了?”
宋竟遥皱了下眉,没想到此事已经传开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去松江府。”
“松江书院的那个松江府?”
宋竟遥答:“是。”
届时娘和妹妹会一同前往,只是这毕竟是家事,没必要对外细说。
顾凌云看出宋竟遥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遂端起酒杯:“不提这些了,咱们喝酒。”
三人碰杯,谈笑风生。
......
苏源去就近的医馆,请坐堂的老大夫看了下伤处。
被告知只是伤到了肌理,回去后多上几遍药酒就能好,苏源松了口气。
二十一日就是殿试,可不能因腰伤掉链子,错失良机。
针灸过后疼痛缓解许多,苏源又请老大夫开了几副药,慢吞吞步行回家。
等回到家中,褪下衣衫,苏源才发现身后的衣料被什么刮了好大一个口子。
难怪方才一路走来,收到不少微妙的眼神。
苏源坐在床畔,摸索着给后背能感觉到痛的地方涂上药酒,又把换下的衣物丢进木盆里泡着,这才去厨房炒饭吃。
刚放下筷子,牙行的人就把枣红马和仆从送来了。
这座小院的西南角设有马厩,只是一直空置着,里头也并不脏乱,苏源直接让牙人把枣红马牵到了马厩里。
草料什么的苏源早就准备好了,待牙人离去,苏源抓了一把放进马槽里:“吃吧。”
枣红色的大马蹭了下苏源的手指,埋头开吃。
苏源一时没忍住,摸了摸马脑袋。得到一个轻柔的蹭蹭。
修长的手指顺着脑袋往下,陷入浓密的鬃毛里:“给你起个名字吧。”
枣红马哼哼两声,继续吃草。
苏源努力思考。
几秒后,苏源挼着鬃毛,面不改色道:“就叫你小红好了。”
毕竟是第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小红这个名儿可是从小学一年级一直陪伴他到高三呢。
枣红马:“......”
甩了甩大脑袋,不想理人。
终究是伤到腰的,苏源站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跟小红说一声,径自离开了。
“老爷。”
垂花门前,陈大一家四口局促地站在那,双手交握在身前,恭敬喊道。
苏源脚下一顿,差点把他们给忘了。
捏了下眉心,苏源按照之前的安排给他们各自分工,又安排了住处。
“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你们做好本分之内的事,咱们就相安无事。”
苏源沉声道:“但如果你们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我是绝不会再留下你们的。”
“至于工钱,每月六百文,若做得好了,自然也有赏钱。”
一番恩威并施,打一棒给个甜枣,反倒让陈家四口人放下心。
他们都是老实本分之人,自然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在此之前,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主家不好伺候,喜欢折腾人。
听了这番发言,这些顾虑是彻底消弭无踪,纷纷应和:“是,老爷,我们知道了。”
苏源怎么听都觉得“老爷”这个词儿硬生生把他叫老了二十来岁,咳了声说:“日后唤我公子便是,待殿试结束,我回家乡接来母亲,在此之前陈圆去厨房做事。”
既给了工钱,自然是要做事的。
陈圆,也就是将来伺候苏慧兰的小姑娘脆声应下。
事情交代下去,苏源也没什么好说的,挥手道:“我有些乏了,你们各做各的事吧。”
四人齐声:“是,公子。”
等苏源进了厢房,陈大去马厩对面的柴房门口劈柴,妻子卢氏和女儿陈圆一个进厨房忙活,另一个勤快地打扫卫生。
至于儿子陈正,去马厩伺候小红了。
四人都十分地默契,干活儿时无一不放轻了动作,唯恐惊扰到公子休息。
殊不知公子压根就没睡着,只是躺在**养腰,并趁机进自习室学习,临近傍晚时才出来。
陈大一家见公子在院子里溜达,面上松快许多。
公子一下午都没露面,他们还担心来着。
又不敢进门去瞧,只能时不时往东厢房看一眼,巴望着公子下一刻就能出现。
卢氏小心翼翼上前:“公子,晚饭已经做好了,要不您尝尝味道,若是不满意,回头我再改进。”
躺了一下午,虽说一下都没动弹过,但脑力劳动可比体力劳动累人得多。
苏源确实有了饥饿感,遂颔首道:“好,开饭吧。”
苏源之前叮嘱过,不可多加浪费,故而卢氏只做了一菜一汤。
饭菜上桌,卢氏候在一旁,眼睛却片刻不离公子,期盼着公子的反应。
苏源浅尝一口,两秒后说:“味道不错,只是我平日里喜欢口味偏重些的,可以略多放些调料。”
卢氏心中一喜,连声应承下来。
又见苏源安静吃饭,卢氏不好意思再杵在那,调头进了厨房。
饭后洗漱前,苏源瞥了眼蹲在角落里给花草浇水的方圆,神色舒缓:“忙完手里的活就能歇下了,夜里我一般用不到你们,不必熬到多晚。”
“谢公子体恤。”
苏源笑了下,抬步进屋。
等陈大忙完手上的活计,也不过酉时三刻。
洗去手上的泥灰,陈大遥遥看向东厢房。
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户纸隐隐传出,温馨而宁静。
他低声感叹:“咱们的新东家,是个好人。”
卢氏附和:“咱们一家都好好干,争取让东家满意。”
陈大咧嘴笑,憨憨点头。
......
惦记着疯马事件,苏源隔日一大早就让陈正去府衙打听。
正如衙役所言,疯马闹出的动静太大,牙行附近的小摊小贩们都在关注着此事。
陈正问了几个摊贩,很快就拼凑出真相。
那疯马确实是因中毒而癫狂。
昨天早上,打草料的下人不慎将羊踯躅混入了草料中,被马误食。
羊踯躅吃得不多,所以才等到进城后才发作。
小贩摸了把滚圆的腰包,这里头放着疯马事件给他的赔偿。
他误以为陈正也是个摊贩,乐呵呵地说:“要我说这诚王府就是大方,我那摊位上所有东西加一起都没二两银子,却赔偿给我五两银子。”
另一人龇牙:“可不是,财大气粗呢。”
陈正同对方说笑两句,而后随意找个借口回了小院,将一切完完整整转述给苏源听。
苏源搭在扶手上的五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眸底暗色翻涌。
“你是说,那辆马车出自诚王府?”
陈正回话时低着头,全然不知自家公子的神情有多么骇人:“是,那些摊贩都是从诚王府得到的赔偿。”
诚王府......
苏源敛眸默念,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梁盛不愧是主角光环加身的男主,做出这样漏洞百出的事,诚王都愿意替他擦屁股。
一时间,苏源竟不知该夸梁盛自视过高,还是该夸他有本事。
再抬眸,眼底已恢复一片波澜不惊,淡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正应声而退,书房内只剩下苏源一人。
其实昨天从马蹄下逃过一劫,苏源就猜到这一招出自梁盛之手。
打从放榜那日,苏源就对其保留警惕,生怕他对自己不利。
没想到梁盛现在这么疯,竟想要当街取他性命。
他又怎能保证,过程中疯马不会伤及旁人,以致无辜之人丧命?
“真是丧心病狂。”
苏源以手扶额,陷入沉思。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显然是无法撼动有诚王做靠山的梁盛。
即便他在当今那里记了功劳,也不能跑到他老人家面前直接说:“你儿子包庇想要杀我的凶手,你赶紧把他们一块儿处置了。”
他又不是嫌命长。
再者,他在京城全无根基,贸贸然行事,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磕得头破血流。
不值当。
为今之计,只有徐徐图之。
以梁盛的鲁莽,和针对自己的敌意,他定会再次出手。
马脚露得多了,总有翻车的时候。
如是安慰自己,苏源心里还是不得劲,索性摊开宣纸练起大字。
整个过程静心凝神,翻涌的心绪倒是逐渐平和下来。
最后一笔时,苏源落笔极重,在宣纸上留下粗而深刻的一撇。
将毛笔放在笔洗上,苏源倏然勾唇,却不含丝毫笑意。
没关系,他最擅长的便是忍耐。
一如当年被曹安陷害,最终曹家不也登门认错了。
如今灵璧县谁还记得曹家。
梁盛亦是同理。
不过是大boss和小boss之间的区别。
苏源从容起身,回房上药酒。
根据医嘱,上药酒时需要用力搓揉,将药酒渗透进皮肤中。
苏源疼得直吸气,等药酒上完,出了一身汗。
这屋里原本是有一面铜镜的,只是苏源平日里不怎么爱照镜子,就把它塞到了角落里。
把药酒放一边,苏源起身去了铜镜前。
背对着铜镜,艰难扭头。
铜镜的清晰度肯定是不必玻璃镜的,可谁让后腰的淤青太过狰狞,在铜镜里明显比其他地方的肤色深了几个度。
淤青几乎横亘了整个后腰,仿佛在一张宣纸上泼洒了重墨,分外碍眼。
苏源闭了闭眼,深呼吸。
穿上衣服直奔书房,提笔一阵龙飞凤舞。
几行写完,将其折叠放入信纸中,再密封好。
苏源唤来陈正:“尽快把信送出去。”
陈正领命而去。
苏源长舒一口气,后腰的伤处都没那么痛了。
书上说了,男人很多时候的话都是不作数的。
就比如刚才。
这回他拒绝猥琐发育,偏要有仇必报。
苏源翻开书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嗯,没毛病。
诚王府,刘侧妃住处
房门大敞,屋里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打砸声。
守在门口的婢女婆子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屋内,梁盛跪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的脸被碎片划伤,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
刘明珠气得浑身发抖,脚边是一堆破碎的瓷器。
她咬牙切齿,用外人听不到的声音:“王爷都已经答应了,你为何还要擅作主张?”
“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行为,会影响到我,甚至影响到王爷的大计?”
梁盛黑黢黢的眼珠动了动,直视着刘明珠:“与其让他入朝发展,不如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