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时隔四五年,苏源还是一眼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
梁盛。
他同父异母的庶弟。
也是他这个小说世界的男主。
温雅平和的目光变得阴鸷,宛若冰冷黏腻的毒蛇。
伺机而动,一招致命。
他当年还真猜对了。
梁家倒后,梁盛被云秀的宠妾姑姑接来了京城。
只是永安伯府早已不复存在,梁盛又如何在京中立足?
是否如书中那般,成为诚王的人,为其效命,为日后谋求从龙之功?
“还没恭喜教习会试中榜。”
欢喜的声音拉回纷乱思绪,苏源神色淡然地移开眼,似乎只是与陌生人对视。
外面关于苏源的议论已告一段落,松江书院的学生们不约而同看向苏源。
诸人都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相继出声恭贺。
杨牧最是激动,他猛拍桌子,茶水溅出,在桌上晕开一片水痕。
叉腰大笑,仿佛中榜的是自己:“教习你听到没,你是会元!”
经历五场考试,苏源早已学会不动声色。
只抿唇一笑:“外面人散得差不多了,咱们一同看榜去?”
众人皆应声,往酒铺门口走去。
途径方才大放厥词的几人,杨牧故意说:“教习您中了会元,便是主考官大人对您才识的肯定呢。”
对方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像是打翻了颜料盘,精彩得很。
苏源知晓杨牧是为他出气,瞥了眼敢怒不敢言的几人,宽袖拂过桌角,留给他们一道清瘦俊挺的背影。
杏榜前的考生已少了大半,苏源一行人轻易挤了进去。
今年的会试中榜者共有三百人。
除去苏源,其他人扒了许久才找到自个儿的名字,立时欣喜若狂,不顾形象地又笑又跳。
那位参加过两次会试的举人位于第二百八十六名,即便位置靠后,也十分满足,泪湿衣襟。
当然,也有三人不幸落榜,沮丧绝望溢于言表。
苏源不知从何安慰,打算回头把自个儿用的笔记赠予他们。
看完杏榜,众考生各自散去。
苏源同松江书院的学子们告别,打算回家准备殿试。
杨牧眼巴巴望着他:“教习,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咱们不去飞鸿居庆祝一下?”
苏源摇摇头,婉拒了:“殿试在即,还是算了。”
再者,他们去飞鸿居庆祝,让那三人心里怎么想。
杨牧扯了下袖子:“那行吧,等教习您过了殿试再说。”
苏源颔首,双方就此别过。
临行前,苏源不经意朝春杏酒铺斜对面的茶馆看一眼。
二楼的某扇窗户大敞着,却不见梁盛的身影。
苏源扭回头,往春宁胡同走去。
茶馆二楼的雅间内,梁盛一杯接着一杯,玩命似的往嘴里灌酒。
辛辣的口感呛得他接连咳嗽,他却像是自虐一般,继续灌酒。
门外有考生路过,谈论声传入耳中。
“苏源年仅十八就成了会元,不出意外肯定是状元了,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还是六元及第,是咱们拍马不及的。”
“比不过啊比不过,苏源怕不是文曲星转世,来人间体验科举来了?”
此言一出,考生们齐声大笑。
笑声渐远,梁盛捏着酒杯的手不住颤抖,紧闭着眼,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文曲星转世......
这是大师给他的批语,谁能想到,时隔经年竟成了他人对苏源的评价。
胃里火烧火燎,烧得他几近失去理智。
凭什么他苟延残喘,苏源却能一朝登天子堂,名传天下,风光无限?
这不公平!
“咔嚓——”
一声脆响,手中酒杯竟被捏碎。
碎片割伤手指,艳色刺痛人眼。
几番刺激下,头疾又开始发作,剧痛快要将他的天灵盖整个儿撬开。
梁盛双目赤红,仿佛癫狂的兽类,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双拳紧攥,碎片将手心割得鲜血淋漓。
直到敲门声响起:“盛公子,主子传您过去。”
梁盛恍然回神,脑海中白光一闪而过,被他飞快捕捉到。
呼吸急促了几分,他随手丢开碎片,急不可耐地往外走去。
候在门口的仆从见梁盛满身是血,吓了一跳:“公、公子!”
梁盛敛眸,沉声道:“方才我不慎摔碎了酒杯,容我回去洗漱一番,再去见主子。”
仆从嗅着浓郁的血腥气,同样担心这股味儿冲撞了主子,遂满口答应。
梁盛疾步上了马车,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诚王了。
......
会试尘埃落定,此时苏源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只差一步,他的科举之路便圆满了。
届时,又是新的征程。
他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苏源勾唇,加快脚步。
刚走到胡同口,就被一位婶子拉住了:“苏举人......哦不对,现在该是苏会元了。”
说着轻拍了下自个儿的嘴,一双眼亮如灯泡:“苏会元,有官老爷在你家门口候着呢,你赶紧去吧!”
苏源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多谢婶子,我这就去。”
那婶子乐得直摆手:“不用谢不用谢,你赶紧去吧。”
等苏源离开,她把方才拉过苏源衣裳的手揣进怀里,同一旁虎视眈眈的老姐妹说:“看啥看,再看也不给你摸。”
“我这手可是摸过会元老爷的手,上头有数不清的福气,你们谁也别想沾!”
老姐妹们明明心里羡慕得不行,嘴上却逞强:“不沾就不沾,一大把年纪了,还搞这些。”
妇人才不管,挥了挥手:“我这手起码得十天半个月不洗,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回去,把我那几个大孙子挨个儿摸一遍,让他们也沾沾福气。”
妇人的福气论,苏源不得而知。
他大步流星走到家门口,那衙役立刻迎了上来:“您就是苏源苏老爷是吧?”
苏源还是头一回被人称呼苏老爷,嘴角微不可察地**一下:“正是苏某。”
衙役咧嘴笑,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我是来给苏老爷送喜报的,只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索性在这儿等着了。”
苏源闻言面露歉色:“我方才去看榜了,又是一人独居,因而疏忽了报喜之事。”
衙役一抱拳:“不碍事,能给苏老爷报喜,是咱的荣幸!”
这位苏会元厉害着呢,他也是好一番竞争,才争取到送喜报的机会。
“既然苏老爷已经看过榜,也该知道您是会试第一了。”
苏源闻声点头。
衙役高声道:“恭喜苏老爷,贺喜苏老爷,高中会试第一!”
纵使在苏源回来前他就已经把苏源考中会元的事儿在这一片宣扬过了,但不影响他再吼一嗓子。
这送喜报,不就讲究一个声势浩大么。
最好方圆十里的人都能听见动静。
也正是因为这一嗓子,春宁胡同的邻里们纷纷围了上来,争相道贺。
苏源罕见地感觉到了羞耻,摸了摸鼻尖,好脾气地应和着。
从袖中掏出事先备好的红封,递给为首的衙役:“辛苦你们大老远来报喜。”
衙役捏了下红封,硬生生的,笑容无限放大:“不碍事,不碍事,苏老爷咱们还要去其他地方报喜,先行一步。”
苏源拱了拱手,目送着衙役们离去。
衙役前脚刚走,邻里们就闹腾起来。
已经成婚的叔婶们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围在苏源身边。
年纪轻些的少年男女,则远远瞧着,目光中有好奇有艳羡。
“咋回事,苏举人你考了第一?”
“你个老婆子,上了年纪耳朵背是吧,刚才人家不是说了,会试第一名!”
老太太反应有些迟钝,张嘴露出漏风的牙:“不是说他没考上吗?”
空气一静,苏源也沉默了。
他可从未说话这话。
有人干笑两声:“也不知道是谁瞎传的,你们咋还信了。”
苏源缓声道:“不信谣不传谣,之前都没放榜,我又怎知会试结果?”
众人连声称是,还想再攀谈几句,却被苏源截了话头:“本月下旬还有殿试,我正打算回屋作几篇文章,就不多奉陪了。”
这话一出,没人再好意思说些什么。
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源开了锁进门,啪一声关了门。
短暂的失望后,大家接着说话。
“咱们胡同出了个第一名,我感觉以后出门腰杆子都直了。”
“那考上第一名的是苏会元,跟你有啥关系,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嘿你还别说,现在大家都晓得会元老爷住在春宁胡同了,咱们胡同可要出一回名。”
正谈笑着,“咣铛”一声打破了和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大刚一脚踩在门槛上,手里还拎着个铁锨:“大早上的吵什么吵,不知道别人要睡觉吗?”
“柳大刚你睡糊涂了吧,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咋还好意思睡觉,不给你闺女治癔症了?”
柳大刚被戳到了痛处,扬起铁锨就要打人。
几个腰圆膀大的男人往前一站,柳大刚瞬间被镇住了,讪讪收手,色厉内荏道:“关你屁事!”
他就是气不过。
凭啥苏源小小年纪就能高中会试,而他儿子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
在屋里听着这些人欢声笑语,话里话外都在恭维苏源,一时没忍住跑了出来。
“行了,人苏会元都进去了,咱也别在这杵着了,都散了吧。”
众人作鸟兽散,柳大刚忿忿瞪了眼苏源家的院门,扛着铁锨进屋。
苏源并未关注外面的动静。
他径直去了书房,准备给亲友师长们写信报喜。
虽说不久后他考中会元的消息会传回杨河镇,说不准比他的信还要早一步,但他想亲自用笔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意义不同。
回想起杏榜上由楷体书写而成的“苏源”二字,苏源翘了下嘴角,将放榜时的壮观场面也描绘进书信之中。
几封书信写完,便耗费了一个时辰。
午时将至,苏源去厨房炒了个饭,随意应付过去,又钻进了自习室里。
前五场他考得不错,最后一场可不能掉链子。
否则这八年的寒窗苦读就白费了。
最后半个多月,再拼一把。
苏源垂眸磨墨,片刻后轻拢宽袖,执笔挥洒。
......
放榜这一日,关注者甚多。
得知是苏源中了会元,又了解到他曾任松江书院教习,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带着贺礼前来。
一时间,春宁胡同车马骈阗,不算宽敞的小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胡同里的百姓们那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一天之内看到诸多衣着华贵之人,忧的是苏源始终不曾露面,任这些人如何敲门如何呼喊,连门都没开过。
这些人兴冲冲来,最终都败兴而归。
“你们说,苏会元这样会不会得罪人啊?”有人惴惴不安地问。
“想什么呢,真正有权有势的才看不上一个会元,这些人要么是芝麻小官,要么是富商,就算心里不快活,那也得忍着。”
谁让苏源是个潜力股呢。
先前担忧的男子竖起大拇指:“赵老叔,还得是你啊,你这么一分析,我就啥都懂了。”
双鬓花白的赵老叔在门槛上磕了磕烟斗,斜眼看他:“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总得明白些道理。”
等苏源从自习室出来,已过了傍晚时分。
对于那些人的送礼行为,是完全不知情,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慌。
当然了,就算当时他没进自习室,他也不会开门,只当自己不在家。
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某位皇子派来的人,试图借机拉拢他。
参与夺嫡就是一场豪赌,成则鸡犬升天,败则家破人亡。
苏源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绝不会掺和到任何一方势力当中。
梁盛对他的恶意很深,所以即便他知道未来继承皇位的是诚王,他也不打算加入诚王阵营。
《庶子官途》的剧情早已脱轨,变得面目全非,诚王能否登基还得打个问号呢。
其他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各有各的缺点,否则也不会在太子突然离世后,捆一起都打不过一个诚王。
两天后,苏源外出采购,从邻居老叔口中得知此事,如是想道。
但对于邻里,苏源是这般解释的:“前两天我去了学生家中做客,昨天深夜才回来,并不知情。”
反正这两天他几乎全天都待在自习室,吃饭也都是啃包子啃饼,几乎没做过饭,炊烟都没升起,他们还真捉不到他在家的证据。
老叔替苏源遗憾:“你是没看到,那马车上是一堆好东西,起码值几十上百两银子。”
苏源但笑不语。
他虽然是个守财奴,把银子看得很重要,但并非毫无底线。
那些东西一旦收下,就是互相有了往来。
假若日后对方有所求,答应了有损利益,不答应则有损名声。
何必自讨苦吃。
苏源指了指手里拎的食材:“老叔我先回去了,还得做早饭呢。”
老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在他的固有观念里,男子进厨房那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更遑论苏源这样一个身负功名的年轻人了。
心里郁闷,说话也就没了顾忌:“苏会元可是囊中羞涩?”
苏源不明所以:“什么?”
“凭你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买三两个仆从使唤,何必事事躬亲。”
苏源莞尔:“我正有此打算,只是这两日抽不出空,今日正打算去牙行瞧瞧。”
老叔也没再说:“那苏会元你赶紧回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苏源点点头,转身回家。
整理好食材后,苏源准备做早饭。
采买时顺手买了几斤面粉,他打算拉一碗面条。
把面粉倒进碗里,和水揉成面团,再放进碗柜醒发,苏源趁这功夫回房换了身衣裳。
之前在肉铺买肉,旁边的婶子不小心把猪肝甩到了他身上,在衣袖上留下一片褐红色的痕迹。
味道重不说,还有碍观瞻。
换下后又蹲在院子里把衣服洗了,挂在晾衣架上,这才去厨房检查面团醒发得如何。
拿手指戳了两下,已经醒发好了。
苏源挽起袖子,开始拉面条。
不多时,一人份的面条下锅,苏源又转身去碗柜里拿调料。
辣椒酱、辣椒粉以及芝麻,再滴上几滴醋,用热油一浇,发出哧啦声响。
浓香于一瞬间炸开,足以馋哭隔壁小孩。
心里估算着时间,把面条捞出来,过一遍凉水,再倒进盛有拌料的青瓷面碗里。
保证每一根面条都裹上浓郁的酱汁,苏源浅尝一口,露出满意的笑。
久未尝试,手艺依旧很不错。
吃了这一个月以来最为满足的一顿,苏源出发前往牙行。
他打算买一匹马,再买三四个仆从,一番斟酌后,还是决定去杜必先家的牙行。
行至中途,苏源侧身避开卖糖葫芦的大爷,正要右拐,身后传来急切呼声:“苏公子!苏公子!”
这声音颇为耳熟,苏源转头,就见一人从马车中探出头,用力挥手:“杜老板。”
马车停在路边,苏源的跟前,杜必先跳下马车,笑容灿烂:“还没恭喜苏公子,心愿得成。”
街上人多眼杂,杜必先并未细说,但双方都明白话中的含义。
苏源怔了下,当即了然。
怪不得那天杜必先那么殷勤,又是降价又是送保洁。
对此,苏源只笑了笑:“我正打算去牙行,没想到竟半路碰到了杜老板。”
杜必先心中一喜,他的机会来了!
忙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睁眼说瞎话:“正好我也打算去牙行巡查,咱们一道过去?”
苏源欣然应允。
事实证明,两条腿果然不如四条腿跑得快。
不过喝杯茶的功夫,就抵达了牙行。
杜必先先苏源一步麻溜下了车:“苏公子,请。”
苏源婉拒了他帮忙撩车帘的动作,利落跳下马车,道明来意:“我打算买一匹马,再买四名仆役,杜老板心明眼亮,可得帮我挑到合心意的。”
二人并肩走进牙行,杜必先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苏公子,我一定给你挑到最温驯的马,最贴心的仆从。”
苏源温声道谢。
有杜必先这位东家坐镇,牙人也不敢随意糊弄苏源,只管把最好的马推荐给苏源。
苏源最终选了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虽不如公马体型矫健,但胜在温顺。
苏源走近时,不仅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人,还会低头蹭他的胳膊。
苏源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它,一问价格,二十两。
在可接受范围,苏源爽快付了银子。
至于仆从,今儿苏源去得巧,恰好遇到一家四口。
夫妻俩三十多岁,儿子跟苏源差不多大,女儿尚未及笄。
一家四口都是忠厚老实的性子,之所以辗转来到牙行,是因为上一任主家经营不当,家中入不敷出,才把他们打发出去。
四人共花了苏源二十五两。
对于这一家,苏源早有安排。
夫妻俩负责屋里屋外的活计,做饭浆洗劈柴之类。
儿子则跟在苏源身边打打杂,出行驾车也由他负责。
至于女儿,再过些时日他把苏慧兰接来京城,就让她去服侍他娘。
事后,杜必先又表示要送苏源一辆车厢,理由是:“若非苏公子,我连五千两都拿不回来,一辆车厢而已,不亏,不亏。”
苏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盯得杜必先犯怵,表情很不自在。
“杜老板以前认识苏某?”苏源开门见山地问。
杜必先不敢隐瞒,将一切如实相告。
苏源挑眉,竟是如此。
接过一家四口的卖身契,纳入袖中,苏源食指轻扣桌面:“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知杜老板感不感兴趣。”
杜必先原以为苏源会因此生怒,不曾想竟是和自己谈生意。
咽了下唾沫,杜必先试探问询:“什么生意?”
“听说过红尖吗?”
杜必先点头,咂舌道:“那东西可不便宜。”
当年福公公带走干辣椒,回去后自然也派专人种植了。
只是辣椒的产量远不如土豆,起初只能供应给宗室权贵品尝。
这年头,喜欢吃辣的人还真不少。
久而久之,辣椒的价格就被炒上去了,最高时一两辣椒能卖到几十两银子。
如此高价,老百姓自然吃不起。
“正好我手里有一批红尖,我打算用它开一家火锅铺子。”
杜必先一脸疑惑:“火锅铺子是什么?”
他经商多年,还从未听过这种铺子。
苏源默了默,打消了详细解释的念头:“过几日你来我家,我请你吃一顿,你再决定是否合作,如何?”
机会难得,杜必先自无不应。
苏源报了地址,顺势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三日后别忘了来。”
杜必先连连点头:“马和仆从稍后我让人给您送去。”
苏源应下,离开了牙行。
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急而杂乱的马蹄声。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