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狄思科来探望病号的时候, 自费买了一兜子水果和营养品。
面对满脸尴尬假笑的陈家老太太,他没进陈家的大门,与对方客气地点点头, 就提溜着慰问品率先离开了。
把钱花在这种人身上纯属浪费, 还不如拎回家自己吃呢!
他会在厂里等着, 并且十分期待那位陈金水同志的解释。
有意思的是,陈金水第二天就来了厂里。
怀里抱着一张黑白遗像!
身边跟着年迈的老母亲, 面色憔悴的妻子, 以及年幼的儿子。
在上班早高峰时间,被看热闹的人群簇拥着,一路从厂大门走到了狄思科的办公室门口。
钱运旺迎面对上那张遗像时,被吓得险些失声惊叫。
他缓了缓神,才沉着脸问:“陈金水, 你什么意思?装神弄鬼想吓唬谁呢!”
陪同而来的陈家老太太站出来说:“我们是来跟厂领导道歉的,也让我家老陈,金水他爸爸做个见证!小同志,您还是帮忙向厂长通报一下吧。”
钱运旺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大清早就遇上这么离谱的事情!
谁家道歉还会带着自己亲爹的遗像啊?
这算是威胁恐吓了吧?
钱运旺不能允许他们就这样进去, 他在人群里发现了厂办的孙淼,便要求对方带人去会议室。
“狄厂长的办公室里容不下这么多人, 陈金水先带着家属去会议室等着吧!”
他将人打发了,就连忙推门进办公室通报。
狄思科刚挂断雷霹雳的电话,还在琢磨事情,听他描述了门口的闹剧后,笑了笑说:“既然人已经来了, 那咱们就见一见吧,你去把另三位厂长、工会汪主席、财务科长, 还有昨天去陈家慰问的那几位同志一并请来。”
让秘书去通知人,他在办公室里将需要签字的文件都签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前往会议室。
此时的会议室里,比菜市场还热闹。
好多工人都听说,陈金水带着他爹的遗像来厂里了,纷纷赶来看热闹。
“老陈的那点名声全被你败坏了!你来道歉是什么长脸的事情吗?还值当把你爹的遗像请出来?”副厂长郭万全指着陈金水的鼻子臭骂。
他在当厂长之前是技术工人,昨天车间里的机器突然出现故障,他被请去帮忙维修机器,熬了一宿才解决了问题。
在办公室里刚睡了两个小时,就被人通知来会议室开会,这会儿他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脸色不比照片里的人好多少。
陈家老太太抹了抹干燥的眼角,作势就哭诉道:“郭厂长,这次把老陈请来也是没办法,厂里要开除我家金水。您跟老陈也是老同事了,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金水被开除吧?”
郭万全在车间忙了一晚,还不知道他骗取医疗报销的情况,疑惑问:“厂里要开除他总有理由吧?陈金水犯什么事了?”
陈家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
还是宣传科的同志为大家解了惑。
陈金水谎称自己骨折,又得了肺结核,不但旷工两个月,还提交了七千块的医疗报销单。
狄厂长以为他家里有困难,昨天亲自去职工家里慰问病号,却发现他根本没病。
陈家老太太连忙解释:“得肺结核的是我!我家条件比较困难,金水为了能多报一半的费用,才说自己有肺结核的!”
郭万全皱眉问:“您应该有单位吧?即使退休了,也应该由您所在的单位报销医疗费用,怎么跑到我们厂来报销?这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么!”
陈家老太太嗫嚅道:“我们厂子就快倒闭了,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医药费就更不会报销了。”
众人:“……”
所以你就换个墙角挖?
“那骨折又是怎么回事?”
陈金水长期泡病号的理由,就是腿骨骨折,需要卧床养病。
“骨折的是我岳父!”陈金水理直气壮地说,“大不了我就把报销单拿回来重新填写,报一半的费用总行了吧?大家都是这么报销的,凭什么只开除我?”
郭万全答道:“岳父不是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一分钱也报不了。”
事情讲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围观群众的脸上神色各异。
有人觉得陈金水被开除是活该,七千块相当于一个工人好几年的工资了,这小子一下子就敢骗七千块,心眼也太黑了。
有人跟老陈有几分香火情,听说老陈的儿子要被开除,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直接开除的话,罚得太重,让他将钱还回来,再好好批评教育就差不多了。
在国企工人们看来,没有比开除更高的处罚了。
厂里的几位主要领导都已经到齐,大家望向领导们,似乎在等待他们对陈金水的最终判决。
四位副厂长都倾向于开除陈金水,杀鸡儆猴。
不过,陈金水的父亲曾是市劳模,在厂里有很多徒弟徒孙,群众基础非常好。而且他是在厂里加班时突发急病去世的,厂里要是真的开除了陈金水,在很多老工人看来不免不近人情。
几人交换过意见后,还是由狄思科这个第一副厂长先开口。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陈家大娘说,他们厂已经开不出工资,濒临倒闭了。其实咱们厂的情况也不比其他单位好多少,如今已经到了厂子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只要有一步走错,就可能让两千人失去饭碗。”
闻言,工人们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是啊,大家有工夫同情别人,还不如同情一下自己。
他们可没有陈金水的本事,从厂里套取七千块。
狄思科挑选了一位支持原谅陈金水的老工人问:“李师傅,您今年报销了多少医药费还记得吗?”
“今年没报。”
狄思科笑道:“那得恭喜您,没有医疗报销,说明您和家人的身体健康。那去年呢?去年您报了多少钱?”
“一百来块吧。”李师傅回忆道,“我老伴去年得了蛇盘疮,验血、开药、复诊,折腾了两三个月,花了一百多块。我身体好,除了在医务室开点消食的山楂丸,没怎么看过病。”
狄思科点点头,继续抽问了几位围观的工人。
大家去年的医疗费用,普遍在三四百,最多的也不超过七百。
事实上,在这间会议室里,钻空子占医疗报销便宜的,绝不可能只有陈金水。
可是,陈金水就是当前的主要矛盾,为了树好这个典型,狄思科不打算揪其他人出来分散火力。
他端正严肃地说:“厂里很少公示医疗费用,大家可能对每年的医疗支出没有概念。下面我来介绍一下。”
“咱们厂去年的医疗报销费用在两百多万元,均摊到人头上,每人在750元左右,刚才被问到的几位同志,去年的报销金额都在七百元以下,而陈金水同志,去年报销了多少钱呢?”
财务科长接收到眼神后,干脆地答:“我们查过账了,陈金水一年就报销了8211.4元。”
“嚯——”
居然报了这么多钱!
陈金水的身上立马吸引了数道目光。
有人鄙夷,有人羡慕。
在一些年轻人看来,能给自家划拉这么多钱回去,陈金水挺有本事的。
“厂领导理解大家的难处,生病已经很痛苦了,医药费若是得不到及时报销,肯定是痛上加痛,难上加难。所以,只要厂里账面上有钱,就一定优先给职工们签字报销。”
“可是,这却成了某些人钻空子占便宜,侵占集体利益的机会!”狄思科望向陈金水说,“接近八千多块的医疗费,几乎是你八年的工资。但你的工龄也才八年,去年还请了将近三个月的病假。你为厂里创造出这么多的价值了么?”
“我是按照医疗报销程序走的,厂里可没说贡献少,就不能看病吃药了。”陈金水将怀里的遗像往前一推,“再说,我贡献少,但我爸贡献大,他得过三次市级劳模,十次厂先进,还是累死在生产线上的!”
被他这样狡辩,有些左右摇摆的人又动摇了。
是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人家老子做出过突出贡献,没享到福就死了,让儿子占点便宜也犯不上开除吧?
郭万全脸色铁青地问:“你爸的荣誉,就是被你拿出来糟践的?你爸教你骗取医疗报销了?”
陈金水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他今天把他老子的遗像带来了,不信这些人真的敢开除他,让功臣寒心!
要知道,国企单位里实行的可是子女顶班制。
多数年轻人都是在父母退休空出岗位后,进厂工作的。
厂里今天可以开除他,明天就可以开除其他劳模和先进的子女。
他要是因此被开除了,其他人难免会物伤其类。
毕竟这会议室里有一个算一个,谁是真的白璧无瑕?谁没在公费医疗上占过便宜?
只是他比较倒霉,正好被作秀的厂长当场撞破而已。
作秀的狄厂长转头问秘书:“秦越进和周舒萍来了吗?”
“来了。”
紧接着,一对穿着工装的年轻工人被请进了会议室。
这两人是刚被人从车间喊来的。
狄思科冲二人和煦地笑笑,然后向众人介绍。
“有些同志可能不认识这两位年轻同志,但是说出他们父母的名字,大家应该都不陌生。”
“秦大壮同志是日化一厂的退休工人,全国劳动模范,先后四次被评为市劳模,八次被评为厂先进。秦越进是秦大壮同志的儿子,接班后在牙膏车间工作,目前已经是车间班长,去年被评为了厂先进。”
“吴雪荣同志是曾经日化三厂的工人,名噪一时的全国三八红旗手,前些年因病去世后,由她的女儿周舒萍接班。周舒萍同志目前在肥皂车间工作,但是因为肥皂积压过多,上个月厂里决定让肥皂车间停产了。周舒萍同志是调度科长,在停产期间,没有旷过一天工,请过一次假,不但带领工人们维护清理设备,还主动打扫厂区卫生,重新粉刷围墙标语。”
同样是劳模子女,把陈金水这种硕鼠往这两位同志身边一摆。
直接被比没了。
陈金水觉得狄厂长把这两人喊来,就是想当面羞辱自己。
而且看几个领导的态度,像是一定要将他开除了。
他脸颊和眼睛都是通红的,拍着桌子说:“当劳模和先进有什么用!现在谁还乐意当劳模啊?”
他伸手在会议室里指了一圈,“你问问大家,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傻乎乎地当劳模?我爸就是劳模,起早贪黑搞生产,除了奖状、自行车、半导体和十来个搪瓷缸子,他给我们留下什么了?”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年轻人里有很多人认同他的说法,当劳模评先进确实没什么用。
现在改革开放了,一切向钱看,一张奖状一个证书,不当吃不当喝,谁还在乎啊?
尹甘露也拍了一下桌子,高声说:“你喊什么喊,占公家便宜你还有理了?谁跟你说当劳模没用?厂里最近正在研究对先进和劳模的奖励办法,你连个车间先进都不是,操心的还挺多的!”
有年轻工人好奇地问:“尹厂长,厂里对劳模和先进有啥奖励办法啊?您给我们说几个,也能激励激励大家嘛。”
奖励先进的想法,只是之前在食堂吃饭时,由狄思科随口提了一嘴。
具体办法还没个章程,尹甘露当然不会随意透露。
“等到方案定下来以后,自然会全厂通知的。”
狄思科接过话头说:“既然大家都很好奇奖励办法,尹厂长,要不咱们先预告几项,也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尹甘露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如今已经是市场经济了嘛,厂里奖励劳模和先进当然也要与时俱进。比如,获得国家级、市级或区级劳模的同志,不但可以得到上级嘉奖,厂里也会奖励一份,主要就是体现在工资上。获奖当年,按照奖项大小,可以发13-16个月的工资。”
哇。
这就相当于发奖金了吧?
“再比如,获得先进的同志,可以优先取得进修机会。如果以后单位分房了,有过荣誉的同志也将拥有优先分房资格和选房权。”
陈家老太太异想天开地问:“厂长,我家老陈当年可没享受过这些,那些奖金我们就不要了,换金水继续在厂里上班的机会行不行?”
众人:“……”
您想的可太美了!
几个厂长尚未答复,钱运旺便推门进来说:“领导,公安同志已经到了!”
“哈?”
大家都被突然走进会议室的两名大盖帽吓了一跳。
这怎么还惊动公安了呢?
陈家老太太一手搂着小孙子,一手拿着老伴的遗像说:“我家陈金水没犯罪,大不了就把钱还给厂里嘛,我孙子还这么小呢!可不能让金水坐牢!”
老工人们也有些于心不忍,原以为顶多就是将人开除,哪成想还要被送进监狱呢!
即使痛恨他占集体的便宜,但是看在老陈的面子上,大家也为陈金水说了几句好话。
狄思科一脸歉意地对众人说:“我刚上任没多久,对一些同志的家庭情况还不了解,不知道陈金水同志是市劳模陈师傅的儿子。哎,他报销的金额实在巨大,两年加起来有一万五千块了。这么大的金额足以判刑,我怕厂里的调查会出现纰漏,就让人请了公安同志来。”
众人一想,一万多块可不是小数目了,狄厂长不知陈家底细,报公安也在情理之中。
“陈师傅是为厂里作出过突出贡献的,厂里不能让功臣寒了心。”狄思科扭头跟另三位厂长商量,“父辈的荣光,不是儿女挥霍的资本,也不是免死金牌。不过,念在陈金水是初犯,要不咱们从轻处罚吧?”
三位副厂长:“……”
公安是你喊来的,又说父辈不是免死金牌,结果你给大家来一句从轻处罚了?
陈家人满脸希冀地望向狄思科。
迫不及待地想从对方口中听到“算了”这两个字。
然而,狄思科状似为难地沉思了许久,却说:“这样吧,今年的三份报销单,尽管金额巨大,总共有七千多块,但是还没有报销,厂里就暂时不追究了。”
老工人们赞同地颔首。
对啊,即使有罪,人家钱还没拿到手呢,顶多是犯罪未遂。
狄思科继续道:“去年之前的费用,咱们也不追溯了,只看看去年一年的八千多块钱吧。只要公安同志确定他的报销金额完全没问题,陈金水就还可以回厂里上班。万一被判定他侵占了集体财产,那么……”
陈家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口型。
生怕他说出让陈金水坐牢的话来。
狄思科没说会怎么样,好像拿不定主意似的,看向另三位厂长。
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庄有德,决定当一回好人,放下茶杯说:“要是真的犯了罪,看在老陈师傅的面子上,咱们就只将他辞退吧,不追究他的法律责任了。”
尹甘露补充说:“需要将骗取的医药费还回来,才能不追究法律责任。”
*
陈金水最终还是被公安带走了。
即使陈家老太太抱着陈师傅的遗像哭哭啼啼,也没能将儿子留住。
大家都知道,陈金水这一走,就不再是厂里的职工了。
他那八千多块的医药费不可能全无水分,只要被公安查出蛛丝马迹,他就是被辞退的下场。
最近几天,日化厂的职工在私下里,几乎人人自危。
大家的医药费多少都有点问题,许多人习惯成自然,经常去医务室帮亲戚拿药。
他们与陈金水的区别,只在金额的多少。
特别是那些跟陈金水一样提交了大额报销单的人,这几天可谓是坐立难安。
陈金水有个当劳模的爹,让他免于刑罚,但是他们可没有劳模爹啊!
万一也被狄厂长交到公安手里,他们这辈子就完蛋了!
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有两个人实在受不住这份心理折磨,主动找去狄厂长办公室,将报销单要了回来。
狄思科挺好说话的,让他们将单子拿回去检查,自觉没问题以后,还可以重新提交。
医药费不是小事,身体不舒服要尽快治疗,不能因噎废食。
两人讪讪地答应着。
他们的单子都是帮亲戚朋友报销的。
厂子整天半死不活的,说不定哪天就倒闭了。
他们想趁着厂里有钱,多给自己要点福利。
本厂职工可以全额报销,亲戚用他们的名字写病历开发。票,钱到账以后,两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谁知这新来的小厂长这么死心眼,单子压了一个多月都不给批。
他们心里本就有鬼,再有陈金水的例子在前,最近简直度日如年。
两人哪还敢回来报销,生怕引起领导的注意,拿着单子就跑了。
狄思科与另三位厂长商量后,让宣传科将陈金水事件的整个经过都写了下来。
然后,每天午休时间在广播站广播,一连广播了三天。
确保每个人都了解经过后,广播员和各科室科长、车间主任,又开始在各自部门科普宣传什么叫“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其中都包括哪些人。
像是岳父岳母,七大姑八大姨都不算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
因对定义理解有误,而提交报销单的职工,可以在通知下发两天内,去厂办将报销单取回。
认为自己的报销程序完全没问题的,则需要耐心等待,只要审核无误,马上就会签字批款。
厂长连借口都给大家找好了——对直系亲属的定义理解有误。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将报销单取回来,按照要求自查自纠吧!
两天的时间,四位厂长那里八成的报销单都被取走了。
狄思科不是故意将战线拉得这么长,他也想速战速决来着。
但是他最近正委托雷霹雳,帮厂里寻找进口日化品的客商。
雷霹雳给他找了几家外商,都是之前没合作过的企业。
这年头的土耳其大骗子太多了,他得调查一下背景再说。
其他厂长也是各有各的工作,谁会整天盯着报销这点事啊?
所以三拖两拖,就拖了将近半个月才把报销单发给大家。
在此期间,一直提心吊胆的工人们给小狄厂长贴上了“年纪虽轻,但老谋深算”的标签。
陈金水被公安带走的事,明面上是几个厂长共同作出的决定,可是要不是狄厂长先将公安喊来,陈金水还真未必会被辞退。
所以,当狄思科再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能跟他嘻嘻哈哈的工人们,竟然对他恭敬了许多。
以前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工人,会跟他分享车间里的小秘密,人家现在也不跟他讲了。
狄思科一头雾水地问秘书:“最近厂里出什么事了么?大家怎么战战兢兢的?”
钱运旺瞅瞅还在状况外的领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出什么事?
当然是担心自己被公安抓走或是被辞退啊!
听了秘书的隐晦解释,狄思科心说,这可不行啊!
长此以往容易脱离群众呀!
他可是一贯与群众打成一片的!
因此,当工会的同志号召各车间和科室的职工,积极报名参加全市职工运动会的时候,狄思科第一个报了名,参加篮球比赛和羽毛球比赛。
每天下班都留下来,与新组建的厂篮球队一起训练。
并且要求食堂给各项目的运动员,在准备比赛期间,增加一顿宵夜。
费用从厂长备用金里出。
他每天下班后与大家一起训练,又给运动员们争取了额外福利。
终于又成功融入群众,跟大家打成一片了。
“狄厂长,因为医药费的事,大家之前都有点怕你了,你咋那么厉害呢!”完成当晚的训练后,葛三顺搭着狄思科的肩膀说。
他向来没什么心眼,因为说话直,得罪了不少同事,常年得不到升迁。
“我被上级调过来,是搞生产的,让大家按月领足工资,才是我的任务。你以为我想管医药费的事啊?”狄思科天天跟他们训练已经了解了大家的性格,笑着说,“谁让陈金水的事正好被我撞见呢。”
“哈哈,那也是陈金水倒霉了。”
“可不是!”狄思科笑道,“正好让大家对医疗报销引起重视,按照规章制度行事以后,可以为厂里省下不少资金。”
葛三顺摇头说:“敢让其他人冒用自己名字看医生的人,还是少数的。大多数人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一般不会去医院看病。像我这样的,去医务室开点药就差不多了。咱们医务室的药品还挺全的。”
“嗯,”狄思科颔首说,“药品确实挺全的,还有十全大补酒和虎骨酒呢!”
“哈哈,我也想买虎骨酒尝尝来着,不过,我骨头没问题,那玩意太贵了,被我喝了浪费!”葛三顺感慨道,“咱医务室的药品真是越来越贵了,以前花一块钱就能治好感冒的感冒灵,医务员根本不给开!现在要想治个感冒,得买那种七八块钱的感冒药,我感觉效果跟感冒灵没啥区别,就是包装好看了一点!”
其他人扯扯他的袖子说:“行了老葛,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狄思科笑笑没吱声。
然而,过了不到十天,大家正在讨论这个月是否能够全额发工资时,却突然听说,因为收取医药公司的回扣,厂医务室的负责人被狄厂长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