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林琅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我们能让乌姑姑变回去,至少可以……给她拍一张好看的遗照。”苏云轻声说。
乌姑姑死得匆忙,乌家那边什么都没准备, 乌瑾倒是联系了很多东西, 可是其中却没有一张适合用来当遗照的照片,不管是放在骨灰盒上,还是墓碑上,都没有。
这件事乌瑾给苏云说的时候, 他还问苏云这可不可以拍遗照,不可以的话, 他另外安排摄影师到殡仪馆,等乌姑姑入殓后拍摄, 苏云说她这有最好的化妆师跟摄影师, 让乌瑾放心。
不是所有人都能预见自己的死亡, 并且去准备一张漂亮合适的遗照,从前很多人没准备, 临时又没办法拍,就找来技术很好的素描画师, 让画师对着死者的脸画一张素描出来,就算是遗照了。
鬼新娘这时候又凑过来, 躲苏云身后看:“馆长,那现在怎么办?我不敢一个人守夜了,万一她又跳起来, 我会被她戳死的。”
“戳死什么戳死?你这么看不起林天师的本事吗?这个符不要动, 莲花灯也别动, 明早艳鬼过来接手,我们就得把她送化妆间那边的停尸房去, 到时候就不用你守着了。”苏云没好气地说,她都服了这些不靠谱的员工,一天天的,就会给她找事。
“那、那我们不管吗?比如给她解一下法术什么的……”鬼新娘小声提议。
苏云双手抱胸:“你会?”
作为一个鬼,鬼新娘哪里会这个,她赶忙摇头:“我不会这个的,我属于鬼的分类,不是僵尸。”
然后苏云冲她点头:“说得好,我也不会,那要不你问问林琅会不会?”
林琅顿了顿,说:“不太确定这个法术是哪个派系的,不太敢下手,万一弄错了……”
他们现在不能随便去解开乌姑姑身上的法术,就是怕猜错了,让乌姑姑的尸身出问题,乌瑾跟乌瑜还住在殡仪馆里呢,他们直接把乌姑姑尸体弄坏,估计整个乌家都不会放过他们。
而且,莫名弄坏尸体,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的同时,还会担上因果。
与其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不如现在什么都别动,看看能不能正常挺到火化那天,或者,在那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连林琅都有些瞻前顾后,鬼新娘就不好说什么了,她委屈屈地一个鬼留下,拉着苏云的袖子迟迟不敢松手,有时候一个鬼真的很无助。
苏云冷漠扯回自己的袖子:“你好好看守,明天猜拳前先拜一拜后土娘娘,求她保佑你别再输了。”
林琅想留下陪鬼新娘的,被她赶走了,她觉得比起诈尸的乌姑姑,还是浑身紫光的林琅可怕一点,谁知道她会不会一个晃神就被林琅身上的紫光给烧成灰了?
经过这么一通闹腾,到了凌晨两点多,苏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飘一样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这回人迷迷糊糊还没睡着呢,又听见救命声了。
苏云无语地翻了个身,抱着小黄鸡试图装死,只要她努力装死,别人就不能叫醒她。
然而过了会儿,救命声越来越近,近到几乎就在窗边了——鬼新娘直接飞到了苏云的阳台上,她敲着阳台门:“馆长馆长,出事了!”
这都贴脸敲门了,苏云就是想不起来都不行,只能气鼓鼓地重新披上外袍,起床走到阳台门后,一把拉开:“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以后就一直让你守棺材!”
“馆长,乌女士不见了!”鬼新娘惊恐地说,“馆长你能理解吗?这就像你本来跟一只蟑螂对视,互不打扰,结果你一个眨眼,蟑螂不见了,还不知道它会从哪里出来!”
听完,苏云眼前一黑:“不、不见了?她头上贴着符呢,就不见了?”
这比他们弄坏了尸体更严重!尸体丢了!
不得已,苏云立马从阳台上跳下去,径直往棺材楼跑过去。
棺材楼在开冷风系统的时候,除了大门,其他门窗都是锁死的,就为了保持温度,现在整栋楼也没有特别明显被破坏的地方,灵台前的莲花灯完好无损,甚至没被熄灭。
苏云大步走进棺材楼,她猛地在棺材前停下,她撩了把自己的头发:“新新,我的符呢?”
乌姑姑刚到的时候,因为没有棺材盖,苏云写了张符贴在棺材头,替代棺材盖的作用,镇压着乌姑姑,不让她起尸。
鬼新娘匆忙出现,她看了眼,摇头:“不、不知道,我刚才一眨眼,乌女士就不见了,我就赶忙去找你了,可能、大概、我走的时候,符就没了。”
不知道符什么时候没的,也不知道乌姑姑什么时候没的,苏云觉得今晚让鬼新娘来守夜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睡肯定是睡不了了,苏云只能先召集所有员工过来商量,到底怎么办,最好趁乌瑾跟乌瑜睡醒之前把尸体给找回来。
最后一群人在棺材楼里集合,鬼新娘还非常狗腿地把门给关上,避免被人发现他们在这合谋。
苏云简单把事情说了下,问众鬼和林琅分别有什么想法。
烧火师傅今晚会在市里住一晚,就他没回来,不过他们少个鬼也没有太大区别。
林琅刚才已经见过乌姑姑的模样,他思索了会儿,说:“可能是给乌女士提前准备了阵法,让她在固定的时间到某个地方去,而且刚才她起尸,应该是为了让她能够从殡仪馆离开。”
假如乌姑姑不是在西城殡仪馆入殓,那今晚大概会变成这样——乌姑姑夜半起尸,先在殡仪馆里找一圈,没发现乌家人的气息后离开了殡仪馆,然后在马路上忽然消失,监控也拍不到。
等乌姑姑去做完事情了,真的死亡后,警方去调查,大概也找不到凶手,只能当悬案处理。
鬼差阿休检查了一下棺材,说:“看遗留的鬼气,应该是直接离开的,没有溢出的痕迹。”
一直鬼如果走动,肯定会留下移动的气息,可如果是直接消失,就没办法追踪过去。
“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尸体找回来,馆长,我觉得她会回乌家老宅,刚好阿火可能在那附近,不如联系一下他?”烧饭师傅开口说。
阿火就是烧火师傅,他跟烧饭师傅是兄弟,烧饭师傅叫阿大,是殡仪馆的大师傅,烧火师傅就是二师傅。
苏云沉默一会儿,点头:“行,如果在那边找到了,先把乌姑姑抓回来,还有林琅,现在你跟我去一趟乌姑姑之前住的地方。”
原本苏云不想跑这一趟的,没想到还是要去一次。
事情发展得太突然,苏云临时安排艳鬼、鬼新娘守着棺材楼跟化妆间,明天苏云肯定赶不回来,为了不被乌瑾兄弟俩发现尸体没了,艳鬼要骗他们说尸体被送去入殓了,家属不能看。
问就是入殓的手法可能是家属接受不了的,而且要清洗尸体加上防腐药剂,都是不太好看的场面。
鬼差阿休则是跟烧饭师傅守着殡仪馆,万一乌姑姑打回来了,他们可以顶住,但不能直接把乌姑姑尸体给烧了。
苏云交代完,匆忙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带上手机、乾坤袋和折扇,就招呼林琅出发。
根据之前乌瑾说过的情况,当年乌姑姑被老爷子送去道歉,她在滨城郊外跳车,后来担心被老爷子抓回去,乌姑姑在还没昏迷的时候,看哪里偏僻就往哪里爬。
当时她也是摔懵了,不然她该想到,一个漂亮的、正值壮年的女性对一个穷乡僻壤意味着什么。
乌姑姑晕在了滨城城郊的一片林子里被陌生男人捡了回去,她后来一直没被放出来过,窗户也是封死的,连一丝光亮都不给她,不过房子的隔音很差,所以乌姑姑后来还是通过窗外的各种声音,判断出那是滨城下属的一个乡村。
从前国家为了发展乡镇的时候,重新做过土地规划,将许多乡镇并进了城区,这同样是为了扩大城市的面积,这样做的就造成了两个结果——有的乡村发展起来了,变成了新的城区,有的乡村没发展起来,反而因为修路,变得更加荒芜。
因为贫穷,捡乌姑姑回去的胖男人二十年了,完全没换过地方,那些封好的门窗也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老化,这才有了乌姑姑逃跑的可能。
苏云很少去这么偏僻的地方,她从小就被滨城老牌世家苏家给抱走了,后来被亲生父母找回来,日常的活动范围就在殡仪馆附近,那边倒是一样穷,不过鬼比人多。
晚上不好打车,林琅的驾照就派上了用场,苏云很是震惊,没想到林琅一个道士,居然还会开小轿车!
“你居然也有驾照?”苏云震惊地坐上副驾驶,他们现在开的是殡仪馆的小轿车,一般是给人送遗照跟骨灰盒的。
“嗯,从前道观里只有我和师父,道观需要采买的时候不能总用乾坤袋,那看起来太奇怪了,有车的话,别人就不会怀疑怎么运东西上山了。”林琅一边解释一边发动车子。
苏云想了想,感觉林琅说得挺有道理的,她自从会用乾坤袋之后,觉得这个东西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平时出门根本不用担心忘记带什么,反正平时经常用的,一定会塞乾坤袋里。
不过他们整个殡仪馆的人和鬼都用乾坤袋,回头被人问起怎么买菜买香烛纸钱的,说乾坤袋的话别人还以为他们发疯呢。
最好还是跟林琅说的一样,偶尔开车去才买一下,这样不至于让人怀疑。
这么一想,苏云觉得招林琅当员工是她最近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又能打又会开车车又懂操持的道士,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从殡仪馆到胖男人家,大约要跑两百公里,等开到,天都亮了。
苏云跟林琅说,她先眯一会儿,如果累了可以叫醒她换人开,她还是有C类驾照的,可以开四个轮子的手动档。
然而林琅一路都很安静,天亮后苏云睡醒了才发现林琅一个人开了一路,根本没叫她。
“林琅,你怎么没叫我换手啊?”苏云揉揉眼睛问。
“没关系,还不累。”林琅声音很是清明,听得出来蛮精神的。
苏云活动了下身上的筋骨:“啊,你们修道的确实能熬,我就不行了,普通人的身体总觉得随便一点动静就能累了个半死。”
林琅注意到苏云的用词,“普通人的身体”,他其实没怎么接触过道观外的普通人,却依旧觉得苏云有时候说话像是在用第三视角描述,并不是在说她自己。
这话林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就轻轻嗯了一声。
天色已经大亮,苏云看了眼手机,艳鬼不久前给她发了消息,说乌瑾早上起来问她有什么能做的,她给应付过去了,但两个大活人在殡仪馆里走动,想瞒着肯定没那么容易。
苏云懒得打字,直接发语音回她:“你躲化妆间里不要出来就好了,假装你跟新新很努力在给乌姑姑化妆,我这边还没到,稳住知道吧?”
艳鬼收到消息后发了一堆哭哭表情包过来,好像多委屈似的。
后面又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乌姑姑说过的地点,车子开不进去了,只能在外面找停车位。
苏云翻看着之前乌瑾发过来的信息,尽量找符合乌姑姑描述的房子,走了一圈,最后很多房子都符合,因为这一片的房屋构造习俗就是四四方方的平房,每家每户都差不多,只有屋顶会修一个很小的阁楼。
有些落后地方还保留着许多古老的习俗,比如说修房子也要留一根大梁,建房子的人为了留这根梁,即使修的是钢筋水泥的四方楼,也会在最上面一层加盖一个斜坡屋顶的阁楼。
乌姑姑说自己一直被关在狭小又封了窗户的小房间里,根据她描述的大小,苏云一开始以为是杂物间,现在到了城郊一看,才发现应该是阁楼。
那种阁楼大小往往就四五平米,放下一张床后就没多大的位置可以走动,而且以乌姑姑曾经的身高,她在阁楼里应该连站直身体都不做到。
林琅跟着走了一圈,忽然叫住苏云:“馆长,你看那个男人。”
“男人?”苏云疑惑地从巷子边屋顶收回视线,顺着林琅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肥胖人影,居然是乌姑姑的胖儿子!
苏云立马拉上林琅跟过去,他们小心翼翼地跟踪,没让胖儿子发现他们。
胖儿子挪动着自己臃肿的身躯,一天没见,他好像又努力往他父亲的体型迈进一步,而且人看起来油光满面的,想来没有父亲压着,他过得很愉悦。
这片区域的道路都非常狭窄,撑死能过一辆SUV和一辆电动车,路边还停了一些很小的剁椒鱼头,胖儿子走得很辛苦,每一步都像是在巷子里挤过去的。
好不容易挤出巷子后,胖儿子来到稍微大一点路上,附近就停着殡仪馆开出来的车,不过胖儿子根本没注意路上有什么车,时间还早,附近都很安静。
胖儿子走到附近的一家超市,进去后提起篮子就哼哧哼哧买东西,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而且他都选热量非常高的零食,食材什么的他都没买。
林琅跟苏云在超市外的一棵树下等,前者悄声问:“馆长,你认识这个男人?”
“他不是男人,他才十五岁,是乌姑姑的儿子。”苏云随口回答,不过她不意外林琅会看错,无论谁见到胖儿子的模样,都会觉得他至少二十五六了。
就算是看面相的,也会觉得是二十五六,因为一个人的面相是可以随着生活习惯改变的,胖儿子明显把自己活得越来越跟父亲接近,年龄自然就会往上加。
林琅听苏云这么说,顿时瞳孔地震,他忍不住又去看了下胖儿子的面相,甚至给他算了一下,发现依旧很奇怪:“他怎么做到年纪看起来这么大的?”
苏云摇着折扇给自己扇风:“相由心生,现在不少小孩子都长得特别成熟,一算年纪,好像也对,但看户口本吧,结果是未成年。”
给胖儿子看面相的时候,林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学艺不精了,但苏云都这么说,他便觉得,可能是时代变了。
“对了,刚才你是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你算出来那是乌姑姑的儿子?”苏云在林琅震惊的时候,又问。
“哦,我刚才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尸气,跟乌女士身上的有点像。”林琅立马回答。
苏云挑眉,凝视超市里已经准备结账的胖儿子:“尸气?他们家,死蛮多人啊。”
胖儿子在医院的时候因为乌家人的阻拦,并没有见到死亡的乌姑姑,他父亲又只是中风还没死,更何况,他把中风的老父亲丢在了医院里,现在人住在家里,他身上怎么会有跟乌姑姑身上相似的尸气呢?
除非他们家之前就已经死过人了,并且这个死人的尸气沾到了乌姑姑和胖儿子身上。
昨天在医院苏云没在父子俩身上感受到尸气,觉得他们就是普通的无赖,现在重新看,倒是发现林琅说得没错,胖儿子身上忽然多了丝尸气出来,而且跟乌姑姑身上的有些类似。
很快,胖儿子结账离开超市,他拎着巨大的袋子,又分别去了烤猪蹄店、蛋糕店、炸鸡店、汉堡店买了各种高热量的食物,几乎到自己快提不动才掉头回家。
路上胖儿子就忍不住开始吃了起来,一边大口吃汉堡一边慢吞吞往家里走,看他那个比猪吃泔水还难看的吃相,苏云莫名觉得,今天的饭她不是很想吃了。
胖儿子回家路上就把所有的汉堡吃了个精光,然后用脏兮兮的双手掏炸鸡吃,手上都是酱汁和油,看起来非常肮脏恶心,苏云看了几眼差点吐出来。
林琅也受不了了,他快步走过去,觉得胖儿子没见过自己,就给对方递了纸巾,结果胖儿子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很快拐进了另外一条更小的巷子,打开一扇生锈的铁门。
看楼房布局,那应该就是他们家修的房子,一共有四层楼,最顶上还有个算是小五楼的阁楼,窗户跟天窗都用黑色塑料袋跟铁板封住了,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此时苏云走到了林琅身边,他们都看到了胖儿子进的房子,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算是找到了跟乌姑姑描述一致的房子。
林琅四下看了看,低声对苏云说:“馆长,我上去看看。”
“小心些,”苏云说着顿了顿,“不要被人发现了,现在是法制社会,被人发现咱们要被抓进公安局的。”
“……好。”还以为苏云担心自己的林琅无奈应了一声,随后踩着墙壁上的凹凸的地方爬上了屋顶。
苏云则是凑近了些房子的窗户,试图观察里面是什么布局。
窗户外有防盗栏杆,窗户是磨砂带花纹的,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过了会儿,林琅下来了,他直接说:“馆长,上面的阁楼里有两个大冰箱,里面是两具老人的尸体。”
苏云有些诧异:“两具老人的尸体?我记得乌姑姑说过,那个胖男人后来找了自己乡下的父母过来看守她,不会就是这两个老人吧?难怪乌姑姑跟她儿子身上都有类似的尸气。”
乌姑姑身上沾了尸气能留这么久,是因为她本来也算是死了,所以留得更久,而胖男人跟胖儿子去过公安局,身上沾了阳气之后到医院,尸气就散得一干二净,直到胖儿子又回家才重新染上。
如果楼上的两具尸体刚好是胖男人的父母,死而不葬,这父子俩怕不是想骗老人的养老金。
“那要报警吗?”林琅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报,但不是现在,刚才你上去没发现除了尸体之外的问题吗?跟乌姑姑相关的。”苏云还是更关心乌姑姑的行踪,要是三天内找不到,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信任她的乌家人。
到时候总不能说乌姑姑是自己长腿跑了。
林琅沉默摇头,他上去看了一圈,甚至拿八卦镜一一照过去,就是没发现额外的踪迹,连血迹毛发都没看到一点。
苏云皱起眉头,直接将手搭到林琅肩膀上:“不管了,我们进去弄晕胖儿子,彻底检查一遍这个房子,我就不信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进去弄晕胖儿子的意思,就是让林琅先用穿墙术带着苏云穿墙进去,然后再用特殊的手法捏晕胖儿子,让他睡上一觉——正道派系会用的手段就这些,过分的不会用。
林琅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找尸体要紧,就同意了,只要他下手轻一点,胖儿子不会有任何事。
穿墙术属于修道过程中比较低级的一种法术,不过相较于一开始的点火招水要难一点,林琅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带上苏云穿墙都没事。
四四方方的水泥房子在外面看就已经很小了,到了屋内更是狭窄,占地大约只有不到二十平米,一楼除去楼梯,其他地方堆满了垃圾跟杂物,还有破旧的改造自行车。
苏云本想往楼上走,结果楼梯也堆满了各种杂物跟垃圾,让她无处下脚,她还穿着黑色的长马面裙,总觉得踩上去就会弄脏自己的裙子。
狭窄的房子里两个人并排站着都不太容易,林琅见苏云犹豫,便直接跳到了楼梯上,清理出一条路来让苏云上楼。
胖儿子就在二楼看电视打游戏,可以听见非常大声游戏音效跟音乐,还没上楼,就有一股食物腐烂的恶臭味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垃圾场。
林琅从楼梯口探出头,随后一个闪身冲到胖儿子身后,抬手在他后颈上的穴位狠狠捏了一把,他担心对方的脂肪太厚,捏不准,特地下了不小的劲,好在胖儿子顺利晕了过去。
苏云提着自己的裙子艰难走到二楼,看到二楼被各种帘子隔开区域,有一个厨房、卫生间和客厅,到处都丢满了垃圾袋、食物残渣和外卖盒,有些外卖盒都发霉了也没人丢掉。
客厅里有有一台款式老旧的液晶电视,不过并没有开着,胖儿子是在用自己的电脑打游戏,里面是各种击杀声传来,还有人在对面辱骂,问候胖儿子怎么挂机了。
整个二楼,没有一处可以让人觉得放心接触的地方,就连电脑键盘和鼠标都充满着食物残渣和油脂,胖儿子吃了东西居然不擦手就直接打游戏,键盘跟鼠标缝隙里塞满了油腻腻的污垢,多看一眼就让人几乎要吐出来。
苏云没多看,又受不了电脑这么吵,不想碰胖儿子脏兮兮的设备,于是直接去把插头给拔了,胖儿子应该是没给电脑换过位置,所以插头除了有灰尘,对比他的鼠标键盘,还是相当干净的。
没了这吵闹刺耳的声音,苏云总算舒服点,她对林琅说:“趁现在,检查一下吧。”
林琅应下,让苏云去楼上查看,这二楼太脏了,他来就行。
苏云没拒绝,她可以接受一个人的贫穷,但实在受不了一个贫穷的家庭里居然还能这么脏乱。
贫穷可以是无可奈何,但日子过成什么样,是自己的选择,从前苏云在滨城最好的中学念书,也不是没见过那种凭借成绩好考进去的贫困生,有些贫困生虽然穷,可身上的衣服永远是干净整齐的,从不会像胖儿子这样脏兮兮的。
跟二楼比起来,三楼相对来说干净一些,不过三楼很明显是被当作卧室楼,二十多平米的空间,被隔开了三间房,看每个房间的现状就知道是谁住的。
老人住的房间会放很多没必要的杂物,都攒起来,觉得将来用得上,可以卖钱;中年男人住的房间就很乱,还脏,没有人收拾宁可住在像猪圈一样的地方,每天只躺在一个快沤出污水的位置都不想换。
最后一个房间放着各种游戏衍生品和过期食物,一看就是胖儿子的,年轻人肯定就喜欢这些东西,并且父亲跟爷爷奶奶惯着,对这唯一的香火宠溺有加。
苏云站在楼梯口想了想,决定先去老人的房间查看,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这对老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房间里了,地上甚至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尘,就连床铺上也有。
有人住的房间是不会积累这么多灰尘的,每天走动的情况下,哪怕不收拾,也会带动灰尘,不至于这么明显。
随后苏云到了胖男人的房间,那个胖男人中风了,现在不知道怎么被医院处理,看样子是没回来。
胖男人的房间在各种角落里夹着yin秽制品,有些上面还有脏污,看得出来,男人在房间里干过什么。
接下来是胖儿子的房间,检查过后苏云依旧没发现特殊的地方,甚至没发现乌姑姑存在的痕迹,胖男人的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林琅这时候走上楼来,他正在用纸巾擦手,说:“馆长,我检查过了,冰箱里的食物全部都过期了,还有一些已经腐烂,厨房里有用过后再也没洗过的锅,有些至少放了半个月以上,可能是这对父子俩根本没收拾过。”
在这个家里,父亲是被父母惯着长大的“太子”,儿子是高贵的“太孙”,年迈的父母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依旧在照顾他们,甚至为他们困住一个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姐。
然而等父母真的死亡之后,这对父子居然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像两个巨婴一样,想尽办法要把乌姑姑找回来,想让这个家里最后一个女人继续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
苏云对林琅点点头:“知道了,我在三楼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只看出来老人家应该死了挺长时间。”
这栋狭窄的房子还剩四楼跟阁楼,林琅在前面探路,确定能走了才让苏云跟上。
四楼跟楼下不太一样,这里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拥挤,存放的也是一些平时用不到的工具之类的,看样子是四楼有些高,那一家人都不太喜欢爬上来。
没在有些空**的四楼找到线索,阁楼因为太小了,每次只能一个人上去,林琅这个身高的人上去还得弯腰,很是痛苦,就只能让苏云先上。
阁楼外面其实就是天台,不过门是锁的,钥匙挂在四楼的楼梯口,是一个腿脚不便的人难以拿到的位置。
苏云身高是一米六八,穿的汉服鞋有三厘米的坡跟,她走上阁楼后,还没进门,就已经挺不直腰了,更别说进入房间,可见刚才林琅上来检查有多痛苦。
楼梯下的林琅在后面伸着手,怕苏云撞到头摔下来:“馆长,小心。”
“没事,我找一下灯。”苏云说着,将折扇插到腰带上,两只手开始在墙边摸灯的开关。
阁楼大约四到五平米那么大,入口正对着的夹角位置放着一张九十厘米宽的铁架床,上面没有被褥,就是木头床板和一些铁链、绳子,一看就知道是绑人的,木板上还有很多倒刺,别说睡觉,估计人坐下来都担心被扎一腿洞。
在入口边,放着两个小卖部里常见的冷冻冰箱,容量大还不分层,适合冻大件的东西,不用勉强自己去分块再冰冻。
苏云实在摸不到灯的开关,就掏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此时她才发现,这个房间里,根本就没有灯,而不是她没找到灯的开关。
乌姑姑说,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再也没见过光明,不仅仅是在说窗户封死了她看不到阳光,她确实常年在一个几乎完全黑暗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年,这样的环境下,但凡有任何机会,她都会逃离的,无论是生是死。
黑色的塑料布盖在两个冰箱上,苏云举着手机过去打开,冰箱的盖子是透明玻璃,入目就看到两个被保鲜膜缠得严严实实的两个老人,他们布满皱纹又苍老的脸被保鲜膜挤成一团皱烂的皮,然后被冰箱冻成一块干瘪的肉。
阁楼里好像除了这几样东西就没什么了,苏云将手机举高一些,查看墙壁跟低矮的天花板,她怕碰到自己的头发,身体一直努力弯着,是一个非常累人的姿势。
苏云查看了一圈,忽然看到,天台门上有些漆黑的霉菌。
刚才林琅上楼时直接用了穿墙术,并没有破坏门窗,是以门看起来依旧完好,上面的霉斑跟铁锈说明这扇门自从关上后,再也没打开过。
漆黑的霉菌散落在门板上,像是一朵朵绽放的小花,触碰的感觉像在摸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可实际上只会沾上 一手脏兮兮的霉。
林琅见苏云走到门边,于是自己也佝偻着腰挤了半个身体进阁楼,探头往苏云那边看:“馆长,有发现?”
“这种霉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苏云伸出手捻了一点下来,手指轻轻揉搓,有种熟悉的触感和味道。
有些刺鼻的味道好像让苏云回到了她一生中最黑暗无助的时候,那天她也倒在黑暗里,脸颊贴着脏兮兮的地面,余光里,刚好看见一朵朵盛开的、漆黑的小花。
苏云有些记不清当时她看到这些漆黑的“小花”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难看又不好闻吧,或者希望有人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就算是死,她也希望自己是挺直腰死的,而不是倒在地上,像一条待宰的狗。
正回忆着呢,苏云忽然听见了林琅叫自己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林琅眼神沉静地看着苏云,缓了缓,开口道:“刚才我叫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
“哦……”苏云拿出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想起一些往事,没听见,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对,刚才我都没注意,这个东西,不是霉菌,是一种……怎么说,因为太小了,甚至没有给它具体的命名,但它长大后,被人们称之为妖怪。”林琅并不担心苏云听不懂,他知道苏云的基本功肯定也是很扎实的。
苏云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这个东西品种很多,在成长的过程中也会变成不同的样子,有些时候,可能单纯就是积累了太多的怨气、吃掉了太多不好的东西,贴在屋子里慢慢长,会变成宅妖。
而有些呢,就会变成专门吸食人类精气的妖怪,还有些喜欢吃梦,名字叫梦魇。
这些妖怪长大之前太弱小了,又不起眼,人们甚至可以很轻易地处理掉它,所以没人会去给一些霉菌起名字,直到它们长大了、开始影响人们生活了,被道士击杀,才会被命名并且记录下来。
在一些异闻录里,怨气也能积累成这样的霉菌出现在房子里,住在这样房子里的人,身体会慢慢变差,情绪不稳,暴躁易怒。
当然,并不是所有长成这样的都是小妖怪,有些是真霉菌,有毒的,住的人必须处理掉,不然会生病。
不管是真霉菌还是假霉菌,处理干净再居住才是对自己健康的保证。
苏云沉默一会儿,说:“这个霉菌应该是有人养的,对方来这里,种下了怨气的根源,本就临近死亡的乌姑姑,每天跟两个死人躺在一起,她应该受不了怨气的蛊惑。”
这些霉菌以怨气为食,刚好这个阁楼里,两具尸体一个半活人,怨气重得可以让它的成长速度快上好几倍,吃完两具尸体的,又可以寄生到乌姑姑体内。
或者说,融合。
乌姑姑接受了内心发散的怨气,除了心中的执念,什么都不想去管,接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逃出这栋房子,回到乌家老宅。
林琅不能理解苏云的说法:“为什么说是有人养的?”
“好像见过差不多的,你看这些霉菌的样子,像不像花团锦簇的黑色小花?”苏云轻声问,还退开一些让林琅可以看清楚整个门板。
修炼多年,从未想过这种比喻的林琅愣了一下,然而在苏云的话语中,他发现苏云其实说得没错,那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如果将这些霉菌比作花朵的话,好像就能区分开它们没成长前的类别。
林琅再次将视线转到苏云身上,背光的苏云一身漆黑,看不清脸色:“馆长,所以,你知道应该找谁了?”
苏云微微偏头,眨了下她那双大而漂亮的桃花眼:“不清楚,不过对方应该是专业的,所以比起我们自己找,不如去问乌家最近得罪了谁,绕了这么大一圈子要他们的命。”
已经找到了线索,苏云就不想在这边待了,让林琅使用穿墙术带她出去,随后打了电话报警,说邻居家特别臭,像死了人似的。
回程路上,苏云收到了消息,说是烧火师傅带着乌姑姑回来了。
苏云赶忙给艳鬼打了电话,问她殡仪馆跟烧火师傅的情况怎么样,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昨晚乌父乌母为了能够凑出时间参加乌姑姑的葬礼,他们决定直接住公司去,提前把工作都做了,省得在老宅到公司之间来回折腾。
烧火师傅就直接送他们去了市中心,随后乌父乌母在公司工作,他就近找了酒店入住,凌晨的时候收到艳鬼发的信息,他立马去了乌父乌母附近,等了没多久,果真看到忽然出现的乌姑姑。
之前烧火师傅没见过乌姑姑年轻时候模样,不过气息总不会变,加上对方的面容跟鬼新娘描述得差不多,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作为烧尸体的烧火师傅,他可不会怕这些鬼魂,而是鬼魂怕他。
于是烧火师傅追上去,直接捏住乌姑姑的后脖子,将她带回了殡仪馆,路上乌姑姑都在挣扎,考虑到这是客户,烧火师傅没下狠手,同时也发现乌姑姑居然一直都没有疲惫。
一般的鬼,只要还有意识,就会在发现自己挣扎没有用后停下来,准备伺机而动,往往不会一直浪费力气。
乌姑姑却像不知疲惫一样,一路挣扎到天亮。
天亮后烧火师傅还没回到殡仪馆,乌姑姑却又变回了一具干瘪尸体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前一秒还狰狞着脸要杀人。
事情古怪,烧火师傅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就加快了速度将乌姑姑送回殡仪馆,没想到苏云跟林琅不在,现在能镇压尸体跟鬼魂的苏云和林琅都不在,鬼员工们只能先按照苏云的吩咐,将乌姑姑送进停尸间。
期间他们还得避开在院子里发呆的乌瑾跟乌瑜,他们两个知道住殡仪馆就是陪着姑姑到葬礼而已,没想到这殡仪馆一点娱乐都没有,无聊得可怕。
艳鬼在那边问苏云怎么办,原先定好的入殓要不要开始。
按照流程,今天应该给乌姑姑清理尸身,然后上防腐药剂,同时对她的尸体进行检查,该续骨的续骨、该修整的修整,可现在乌姑姑的尸身明显有问题,艳鬼就不知道要不要动手了。
苏云听完,说:“防腐药剂还是要上的,先清理跟上药吧,剩下的,我回去跟乌瑾说了在决定。”
那头艳鬼答应下来,随后两人挂断了电话,苏云感到一阵疲惫,她感觉这单有些亏了,收一样的钱,干的活确实之前的好几倍,实在是不划算。
回去路上又花了半天,苏云中午才到殡仪馆,刚进门就撞上了正在溜达的乌瑜。
乌瑜诧异地看着刚进门的苏云:“苏云?等等,刚才阿休说你睡觉了还没醒,让我们别去打扰你,因为你有很重的起床气,必须睡饱才行啊。”
“……”苏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的员工都需要一套九年义务教育,至少他们应该学会如何做阅读理解,“所以我睡醒后出去溜达了一圈消了起床气才回来的,有问题吗?”
“好像没什么问题……”乌瑜不太灵光的脑瓜子转不过来了,觉得苏云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苏云没管他,直接去了殡仪馆的综合楼,停尸间就在那边,化妆间也在综合楼,早上鬼员工们已经把棺材抗过去了,乌姑姑回来后直接送到棺材里,目前还没发现别的问题。
为了骗过有脑子的乌瑾,现在综合楼里只有艳鬼跟鬼新娘,两人凑在一块给乌姑姑做尸体的基本清理,鬼新娘一直瑟瑟发抖,生怕乌姑姑又随地大小变。
按照一具尸体开始腐烂的时间,差不多死亡三个小时后就开始出现尸僵情况,心脏不再跳动,血液无法流转让尸体保持柔软,接着会浮现尸斑。
乌姑姑的身体干干净净,并没有出现尸斑,甚至没有出现胃酸反流腐蚀内脏引起的臭味,如果不是确定她没有呼吸,谁看见都会以为她还活着。
苏云来到化妆间后的洗澡间,乌姑姑正躺在手术**,被一点点擦拭身体。
艳鬼看苏云来了,忙说:“馆长你终于回来了,你看一下乌女士的身体,她没有尸斑,还没有发肿的迹象,有些像做得非常好的僵尸。”
由于鬼新娘来得晚,她没在殡仪馆里参加太多葬礼,艳鬼已经留很久了,见过各种各样的僵尸,有些是心中憋了口气下不去,死后也要想办法活过来。
有一些是不小心被人做成僵尸的,比如说祖坟风水不好,被人下了咒,一个犯忌就会成为僵尸。
“这么说,阿艳你觉得乌姑姑变成这样是人为的?”苏云反问。
“当然啊,我画皮这么多年,这点小伎俩在我这就是班门弄斧好吧?乌女士不是画皮,她是被人做成活僵了。”艳鬼骄傲地说,难得有可以在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所谓活僵,重点在于“活”字,僵尸也分活跟死,死的僵尸就是死后因各种原因变成僵尸的,一般是赶尸人的客户,活僵的范围就小很多,形成条件苛刻,要在人将死未死的时候下手把尸体变成僵尸。
不能早不能晚,早了晚了都算死的僵尸,只有断气一瞬间动手才能做活僵,这是很多赶尸人都做不到的事,修为是一方面,机会又是一方面,哪里有那么多刚刚好的活人让赶尸人练手呢?
苏云顿时想通了其中关窍:“做活僵的话,有没有一种方式,是给活人先种下怨气,然后等活人熬死了自己,这样因为死前就多了一口气,所以直接变成活僵?”
艳鬼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这也是一种概率性事件,还是那句话,要刚好找到心中有怨、愿意被种下怨气、又刚好濒死的活人,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艳鬼忽然意识到,她眼前就有一个,而且她正在给对方洗身体。
“那么,要想给人种下怨气,要去哪里找呢?”苏云无视了艳鬼的震惊,继续问。
“怨气这东西,哪都有,想变僵尸,就去僵尸棺材里找,不见光的话,棺材上满容易长的。”艳鬼呆愣地回答,眼睛还直愣愣地看着乌姑姑,显然没料到,这么低概率的事情,居然被她给碰上了。
苏云了然,她对两人说:“好,我问完了,对乌姑姑的安排照旧,你们今天就先给她清理,我得去找找可以刮怨气的僵尸棺材。”
说完,苏云转身就准备离开,随后鬼新娘跟艳鬼赶忙叫住她。
鬼新娘小声说:“馆长,你准备去哪里啊?老馆长不让你乱跑。”
艳鬼也说:“是啊是啊,你出去一趟找乌女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不如就交给乌瑾他们吧?他们有门路,倒也不用我们自己上。”
听完,苏云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折扇,她回头说:“这不仅仅是乌家的事,我在乌姑姑住的房子里,看到了一种像黑色小花一样的怨气聚落,从前,我见过那个样子的怨气,我当时以为是空气潮湿发霉了。”
死亡前后的一段时间,苏云的记忆跟感官都是很模糊的,许多事情随着她重生,都已经记不清,亲生父母本想给她报仇,可苏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又觉得自己重生不易,便不去管了。
本来过着平静的生活,忽然出现了自己临死前见过的东西,苏云很难不在意。
这件事苏云谁都没告诉,如果不是她又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怨气,她自己都快忘掉这段记忆了。
闻言,艳鬼跟鬼新娘对视一眼,她们俩沉默一会儿,艳鬼试着开口劝:“可老馆长……”
“我不会自己去危险的地方,你们不用担心,况且,我现在有个祖师爷当保镖,他往那一站,哪个歪门邪道敢动我啊?”苏云说着自己都笑出声来。
苏云见艳鬼跟鬼新娘都没话说了,就大步离开,过了会儿又从门外探出头:“还有,不许通知爸妈,他们辛苦二十多年才去度一次蜜月,别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艳鬼和鬼新娘顿时不情不愿地点头,算是答应了苏云不通知苏一翎跟季微棠。
离开综合楼,苏云在门口思索一会儿,还是去了院子,听说乌瑾在那喝茶发呆。
到了院子,苏云看到乌瑾跟乌瑜都在,乌瑜坐不住,一直在玩手机,乌瑾则是慢吞吞泡茶喝茶,试图给自己找乐子。
苏云大步走过去,在自己的主位坐下:“我这里很无聊吧?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能做的就是折纸钱、做纸人,做半个月,初一十五就烧给那些没人祭拜的坟墓和皇天后土。”
乌瑾分了一杯泡好的茶给苏云,回道:“还好,我平时也是工作和喝茶,只有乌瑜会觉得无聊。”
“哥,妈说我呆不住就算了,你怎么也说我?我不是已经很听话坐在这了吗?”乌瑜哼哼唧唧地放下手机,昨晚送父母上车的时候乌母就说他在这么严肃的地方住不要捣乱和得罪苏云,哪怕是为了姑姑呢?
从前苏云还是苏家千金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乌瑜跟苏云不对付,因为什么不确定,总之小时候关系还可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但凡见到苏云都得呛几句,然后被苏云整得嗷嗷叫。
乌母自然是记得两个孩子的恩怨情仇,不过现在他们乌家是请苏云帮忙,不管双方身份怎么变,态度总要好一些。
面对乌瑜的反驳,乌瑾直接呵呵:“你坐下还没半小时,刚溜达回来的人,说什么听话呢?”
刚才乌瑜确实乱跑了,还碰上了出门散起床气的苏云,乌瑜无法反驳,蔫了一样趴桌子上,浑身不得劲一样哼哼唧唧。
苏云看得有趣,过了会儿才说:“其实,早上我去了趟乌姑姑儿子的家,也就是……那个男人的家里,情况可能跟我们了解得有些出入。”
提到那对不要脸的父子,乌瑾和乌瑜的脸色都阴沉下来,他们作为乌姑姑的亲人,是真讨厌这对父子,要不是法律不允许,他们真想让这对父子也尝尝乌姑姑受过的苦。
“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乌瑾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才问,他知道苏云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件事的。
“说起来你们可能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们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想置你们全家于死地的那种,或者公司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苏云试探着问。
乌瑾一听,缓缓皱起眉头,试图理解出苏云话外的意思,他斟酌着说:“没有,我跟父亲一向是不得罪人的,我母亲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大家闺秀,乌家的公司控股明确,没有哪个股东有异动,你为什么这么问呢?”
苏云不怀疑乌瑾的话,在这种事情上,乌瑾没必要说谎,她想了想,还是把真相交代出来:“接下来我说的事可能有些震惊你们的三观,但是呢,我还是得说,乌姑姑被人做成僵尸了,昨晚她跑出去,早上才被烧火师傅找回来的。”
说完后,乌瑾跟乌瑜久久不能回神,两兄弟复制粘贴一样露出差不多的呆滞神情,一副CPU被烧掉了的样子。
怕两兄弟接受不了,苏云给足了时间让他们缓缓,没一口气把话说完。
过了十来分钟,乌瑾才艰难开口:“你、你开玩笑吧?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僵尸啊?昨天你不是说这只是行业内求个心理安慰吗?”
“就是啊!”乌瑜也回过神了,他猛地拍桌而起,“苏云,你是不是不想帮忙?还是想要钱?你直说就行了,何必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还僵尸!你耍人也想点靠谱的理由好吧!”
苏云就知道跟普通人解释这个很麻烦,她叹了口气:“哎,很多事情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不相信我也能理解,我提前告诉你们,也是想你们今晚不要太害怕,毕竟,看到一个会动的姑姑,跟看到二十年前的姑姑,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刚准备继续骂的乌瑜被吓住了,他有些磕巴:“不、不是,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疯了吧?什么叫二十年前的姑姑?”
乌瑾打量着苏云的神色,发现她是认真的,便抬手拉了乌瑜坐下来,说:“苏云,你先把事情说清楚,还有,刚才你问我们家有没有得罪人,跟姑姑有什么关系?”
见乌瑾总算冷静下来,苏云点点头,开始从头说起:“我就直说了,一开始我听你们来说乌姑姑的情况,我就判断乌姑姑是已死之人,她不死,根本回不到乌家老宅,她住的那个环境,你们可能一辈子都想象不到。”
之前乌姑姑给他们说的时候,描述并不是特别详细,或许是乌姑姑自己不愿意回想,现在经由苏云详细描述那个四平米的阁楼布局,乌瑾跟乌瑜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姑姑,曾经矜贵骄傲的姑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连人都不如,二十年没见过光,面对这样的人生,变成僵尸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了。
苏云告诉他们,在那个房子里,发现了一些制造僵尸的东西,可以理解为种子,有人撒了种子在那个阁楼里,乌姑姑跟两具尸体日日夜夜相对,楼下的父子俩又是自私懒惰的人,或许乌姑姑是活生生被饿死的。
听完苏云的话,乌瑾和乌瑜又捏碎了两个玻璃杯,他们现在恨不得回去打死那父子俩,只是中风怎么够?他们也应该被打断手脚绑在模板**过二十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最后活活饿死才对!
等苏云说完,乌瑜红着眼睛问:“苏云,你之前说,你在医院里真的招来了我姑姑的魂魄,所以那个男人中风,是我姑姑在报仇对不对?”
这一刻,乌瑜跟乌瑾都希望,他们的姑姑真的变成了鬼,并且努力为自己报仇,不然怎么解心头恨?
苏云眨巴一下眼睛:“哦,那个是我做的。”
“……”乌瑾跟乌瑜原本翻涌的情绪,一下子都被吓走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苏云,不敢相信她居然把人弄中风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人发现是苏云动的手脚!
“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他砸了我的香炉还敢打掉我递过去的香,所以他有什么报应,都是他命里劫数,活该。”苏云平静地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半晌,乌瑾不解地问:“可是……你什么都没做啊。”
苏云笑了下:“我把掉在地上的香踩断了两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人最忌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本该他自己上的香,被他打掉了,还断了两根,他不出事,谁出事啊?”
忽然知道的真相让乌瑾兄弟俩久久不能回神,他们呆愣了很久,终于整理出一点点思路,乌瑜问:“那、那姑姑呢?她当时在场的话,她没说什么吗?”
“这是我要跟你们说的重点,乌姑姑其实应该已经死在了阁楼里,但是她被人下了怨气种子,就变成了僵尸,我当时请来她的魂魄,是希望她看到后别让那男人死得那么痛快,可是因为她被做成了僵尸,所以她现在没有自己的思想,魂魄也是傻的。”苏云无奈地说。
乌姑姑不管变大还是变小,都没有自己的思想,一般的活僵应该像活人一样,要不是施法的人功夫不到家,就是对方故意让乌姑姑变成这种好控制的状态,方便操控她去杀乌家人。
听苏云说完,乌瑾跟乌瑜面面相觑,他们还是有些难理解这些事情,感觉需要消化很久。
苏云这回没等他们继续问,就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先是乌姑姑忽然变回了年轻模样,一路追杀沾染了乌家人气息的新新和她,之后被降伏送回去,又忽然消失不见。
之后她忽然出现在百里之外的滨城市中心乌家公司附近,被烧火师傅抓回来,很明显,因为她在殡仪馆里杀不到人,就准备去杀乌父乌母,要不是苏云让烧火师傅送一程,后天办丧事的就是三个人。
后面的部分,听得乌瑾跟乌瑜在接近四十度的天气惊出一身冷汗,他们无法想象,要是姑姑真的变成僵尸去杀了他们的父母……
这个可能性,光是稍微想一想,乌瑾跟乌瑜都接受不了。
“事情呢,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我因为觉得不对劲,所以专门跑了一趟那父子俩的家,发现是有人对乌姑姑动手脚,乌瑾,你说乌家没有什么仇人,我也信,但有时候未必是仇人这么恨你们,明白吧?”苏云示意他把有可能的都先怀疑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杀人的原因有很多,不一定是有什么恩怨,神经病杀人不需要理由。
乌瑾跟乌瑜带着气愤和茫然,在原地消化,大中午的接受这么多信息,好像脑袋都要被塞炸了。
苏云打算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准备离开前说了句:“啊对了,以防你们不信,今晚你们可以不回房间,专门在这等乌姑姑变回年轻的模样,相信你们也挺怀念的,当然了,害怕的话记得跑快点,还有就是,你们可以选一下,是给年轻的姑姑拍遗照还是老了的姑姑拍。”
说完,苏云摇着折扇慢悠悠回去睡午觉了,折腾一晚上,她困得不想吃饭。
一下午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乌瑾兄弟俩找回理智,无论他们有没有接受,今晚还是得见一下姑姑,不然苏云担心他们不信,然后不做防范,这一次她可以帮忙处理,下一次呢?
人还是得自己知道问题在哪里,找到问题、解决问题,才能活得安生。
苏云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可以直接吃晚饭,她起床后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下楼去院子,看看今晚的饭菜。
大家都已经坐好了,算着时间等苏云来,她平时作息很标准,就算是睡觉,也能刚好在饭前醒,好像身体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吃饭似的。
大家都落座后苏云扫过每个人的脸,满意点头:“看来今天大家的精神也很好呢,开饭!”
殡仪馆的大家吃得挺开心满足,乌瑾兄弟俩倒是有些难以下咽,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没接受事实,不过他们把自己的饭都吃完了,没浪费,就算吃得慢一些也没什么。
吃过饭就天黑了,艳鬼去开了院子里的灯,一下子驱散了一院子的黑暗。
苏云喝了口水,温和地看向乌瑾:“你们做好准备了吗?差不多十二点之后应该就能见到姑姑了。”
乌瑜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跟得了多动症一样动来动去,却始终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其实中午在苏云说了那么详细的过程后乌瑾跟乌瑜已经信了大半,主要是苏云说胖男人中风是她干的,这件事太震撼了,要苏云真没点本事,她怎么能在当时那样的情况刚好让胖男人中风呢?
在医院听见消息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大快人心、胖男人活该,现在仔细想想,男人出事确实是在苏云踩断香之后,在苏云下脚踩之前,乌瑾还打算出声阻止,让她别在医院打人。
因为这个事情,所以乌瑾觉得,苏云说乌姑姑被人陷害变成僵尸的事,应该也是真的,可他一时间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在针对他们乌家。
天黑后距离尸变的子时还有点时间,按照之前的习惯,众人在院子里赏月,顺便吃消夜,聊聊天打发时间可以,不说话各自发呆也可以。
快到子时的时候,乌瑾忍不住跟苏云说:“苏云,我想了一下午,还是不觉得我们家惹上什么仇家了,而且,最近也没听说有人想要我们家的钱,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好端端的,就算是仇富,也不可能做得这么迂回吧?
况且,能找到乌姑姑,还把乌姑姑做成僵尸,一看就是大手笔,普通人根本没这个门路,只能是等级跟他们差不多的世家能请到能人异士来动手。
话又绕回来了,乌瑾不觉得他们家最近得罪人了。
苏云沉默一会儿:“但我确定那是人为的,能让人变成僵尸的怨气种子,得去僵尸的棺材上取,如果不是得罪人,谁会废这么大的功夫,将种子留在乌姑姑住的阁楼上,让她变成僵尸呢?”
还有个事情,苏云没说,那就是她曾经见过那种花纹。
这种怨气种子其实都有自己的形状,宅妖、僵尸、梦魇……每种妖怪造成的“霉菌”形状都不同,她见到了两种几乎一模一样的怨气种子,要是不查出个所以然来,她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乌瑾看苏云说得信誓旦旦,心中也产生了些怀疑,他迟疑了一下,说:“那就问问我爸妈吧,现在,也只有他们会知道得比我多了。”
关于家族里的事,乌瑜这个废物二世祖什么都不知道,乌瑾都不了解的事情,他基本就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在焦灼的等待中,慢慢到了子时。
今晚没有专门给乌姑姑点莲花灯、贴黄符,她一到时间就会起尸,不会跟昨晚一样需要等到凌晨。
停尸间的门敞开着,方便乌姑姑出来找乌瑾跟乌瑜。
院子里灯火通明,林琅早早背上了他的工具,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控制住乌姑姑,三个男鬼员工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这种事好像早已见怪不怪。
只有艳鬼跟鬼新娘随着时间推移,直接蹭到苏云身边坐。
乌瑾跟乌瑜被艳鬼她们带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往靠谱的林琅那边靠,过去后才发现,明明林琅表现得这么靠谱,可殡仪馆的员工没有一个靠近他的。
艳鬼她们是女孩子,贴苏云就理所应当,三个男员工自己抱团好像孤立了林琅一样,一共七个人的殡仪馆,还搞小团体,乌瑾相当不能理解。
然而事实是,没有鬼想跟林琅靠近,不然等会儿乌姑姑还没来,他们已经被林琅烧成灰烬了。
整个殡仪馆能跟林琅靠近的除了人、尸体,就是苏云。
大约过了几分钟,一阵阴风吹过,天上的圆月愈发明亮,好似要超过院子里的灯管,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日一般,诡异得让人发毛。
很快,乌姑姑穿着今天刚给她换上的衣服飘过来,血红的眼睛睁大得好似要把眼球给瞪出来,惨败的脸依旧美丽动人,漆黑的长发随风而动,一切犹如她年轻模样。
乌姑姑进殡仪馆前,苏云问乌瑾,他们家打算给乌姑姑穿什么样的寿衣参加葬礼,这身寿衣就是乌姑姑作为人穿的最后一件衣服了,除了要参加葬礼,进焚化炉的时候也不会脱下来。
经过乌家人的一番挑选,他们决定选乌姑姑从前最喜欢的一套裙子,雪白的蚕丝裙宽袖大摆,风轻轻一吹,薄如蝉翼的裙子就飘起来,给姑姑平添了一股鬼气。
早就忘记姑姑年轻时候长什么模样的乌瑜差点当场晕了过去,被林琅一把捞回来。
乌瑾年纪比他要大一些,对姑姑还是有印象的,顿时被乌姑姑吓得脸发白,打死他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在姑姑死后见到姑姑曾经最漂亮的模样,如果眼睛不是红的,他大概会以为是离家出走的姑姑愿意回家了 。
看着两兄弟都快被吓晕的模样,苏云轻咳一声,示意林琅动手,给姑姑上个符,算是让乌瑾兄弟俩见见世面。
林琅收到苏云的眼神暗示,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黄符,随后一丢,就贴到了正往这边冲刺的乌姑姑额头上,在黄符贴上去的一瞬间,乌姑姑身体迅速缩小,眨眼间就变回了老太太的模样,整具尸体摇晃两下,往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乌瑾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喊:“姑姑——”
“别喊,乌姑姑没事,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变成年轻样子是因为她变成僵尸了,尸变后她魂魄也是死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变漂亮了也只会逮着你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杀。”苏云半安慰半解释地说。
有黄符镇着,加上乌姑姑变回了老奶奶的模样,乌瑾和乌瑜稍微没那么害怕了,他们收拾了一下情绪,一起走到乌姑姑身边,看了乌姑姑瘦小的尸体许久,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乌姑姑变回去后天上的月亮也失去了那种刺眼的光芒,只向大地撒下柔和的月光,夜风温柔。
苏云看着星空,算了下时辰,转头对乌瑾说:“乌瑾,你们也见过了,该送姑姑回去了,你们考虑一下遗照怎么拍,大后天就是葬礼,还有不少事要解决的。”
兄弟俩都没有立马回答,半晌,乌瑾先站起来,对着苏云点点头:“好,这几天就辛苦你们了,我会想办法查出,到底是谁针对我们家,我姑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有乌瑾这句话,苏云就放心了,她微微勾唇:“应该的,毕竟我们殡仪馆的宗旨,就是让客户满意,阿艳、新新,你们把乌姑姑送回去,这衣服脏了,明天再洗一次吧,不能这么参加葬礼。”
艳鬼跟鬼新娘应下后去抗乌姑姑起来,变小的乌姑姑十分轻,并不废什么力气。
刚走出一段,艳鬼忽然回头:“对了馆长,今晚谁守夜啊?乌女士这情况,没人盯着不行啊,万一她又半夜失踪,我们上哪儿找啊?”
昨晚乌姑姑就是忽然消失的,甚至苏云写的符都没了,林琅贴在乌姑姑头上的黄符也跟着消失,而早上被烧火师傅抓回来时,乌姑姑头上并没有林琅画的黄符。
苏云皱起眉头,说:“你们几个,猜拳决定,新新除外,她昨晚已经守过了,还没守住,靠不上她。”
知道自己没做好的鬼新娘委屈低头,她也没想到尸体在重重防护下还能消失,她自己又不擅长僵尸类的法术,就出事了。
剩下的几个员工今晚选择摇色子,谁点数最小就谁去守夜,摇了一轮后是鬼差阿休最小,他直接摇出来个一点,没有比他更小的点数了。
鬼差阿休面无表情地将色子还给艳鬼,用眼神示意她先把尸体放到棺材里。
等他们进了综合楼,乌瑾担忧地问苏云:“苏云,你确定让阿休去没事吗?他那么瘦,要是真出事,会不会被我姑姑戳个对穿啊?”
听完,殡仪馆的人和鬼都沉默了,要是堂堂退休鬼差镇不住一只活僵,那以后阿休也不用混了。
苏云礼貌笑笑:“不用担心啦,你别看阿休长得瘦,但他跑得快呀,我们这闹鬼,他每次都跑第一个。”
“第一个……逃出去?”乌瑜犹疑着问。
“第一个冲上去按着鬼揍。”苏云平静地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忽然的转折差点闪了所有人的腰,只有烧饭师傅跟烧火师傅一脸司空见惯的表情。
林琅现在的表情跟乌瑾俩兄弟一样,都是一言难尽中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应当说,于是憋得脸都青了。
苏云冲他们点点头:“总之,今晚大家都睡个好觉,明天我们就要正式开始为葬礼做准备了,一共只有两天时间,时间很紧张、行程很紧凑,不管今晚诸位是否睡得安好,明天都要努力早起哦。”
说完,苏云晃晃悠悠走回了自己的小楼,没一会儿楼上卧室的位置就亮起了灯光。
院子里烧饭师傅跟烧火师傅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他们身材高大健壮,动作却十分麻利且 粗中有细,好像没废什么力气就把院子收拾干净了,桌子都搬回了附近的杂物间里。
乌瑾跟乌瑜不敢继续在院子里待,匆忙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们还记得苏云说过,晚上只要不出房间就没事。
一夜无话,不闹鬼的夜晚就是睡得快乐又安详。
苏云的生物钟一到就醒了,根本不需要闹钟,她起来洗漱后拎着折扇往楼下走,先去综合楼看看乌姑姑跟阿休,希望乌姑姑没有乱跑。
到了停尸间门口,苏云刚准备跨进去的脚猛地收回,只见本就寒冷的停尸间里温度接近了零下三十度,肉都要被冻成丝了。
无数漆黑的锁链在停尸间里交错,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住摆放在中间的无盖棺材上,鬼差阿休像小龙女似的躺在其中一根锁链上睡觉,听见苏云的脚步声才坐起来。
“你在干森莫?”苏云微笑问。
“她想逃跑,馆长您知道的,我有点抗拒不了这种游戏。”鬼差阿休面无表情地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