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叔凯旋

青石巷。

家家户户贴上了红纸窗花,穿得臃肿的小童跑来跑去地燃放爆竹,随意路过别人家的小院,都能听到阖家团圆的欢声笑语。

一片喜庆。

青阳尘璧置办了些年货,又在酒楼叫了一桌菜送来。

桌子上,摆了四副碗筷。

兰姨和大叔的位子也不例外。

空气里弥漫着愁思,青阳尘璧似乎在等什么。

一道人影匆匆从院子外面跑进来,走近了些,叶可卿看清来人是絮儿。

絮儿面色红热,一脸焦急。

“青阳公子,不好了,快去救救我家郡主。”

叶可卿可没那么大度,拦着青阳尘璧道:“不许去。”

青阳尘璧嘴角带着宠溺,轻轻一牵,道了声“好,不去”。

“你。”絮儿瞪了叶可卿一眼,又转头和青阳尘璧说话,“青阳公子,我家王爷要把郡主嫁给到齐将军做续弦,我们小姐金尊玉贵,哪里能嫁给一介武夫。”

青阳尘璧道:“这话你给我说没用,应该给你家王爷说。再说了,齐将军与其先夫人都是战场上的豪杰,齐将军如今也还未到而立之年,手握兵马,门当户对,我应该恭喜你家小姐才是。”

衡王此番和亲,目的不言而喻,若是真成了,当今天下再无兵马可撼动他。

絮儿有些哑口无言。

她抬起手指着叶可卿道:“是你,是你拦着青阳公子不让他救我家小姐。”

叶可卿打掉她指着的手指,撇撇嘴,“你想怎么救,难不成要我们家阿尘去跟大将军抢婚不成?”

“自然是私奔。”

“私奔?”叶可卿惊叫出声,酸溜溜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青阳尘璧好好一个未来状元郎,未来首辅,让他放弃大好前程去私奔,叶可卿才不会答应。

她掐了一把青阳尘璧的腰,示意他表态。

青阳尘璧无奈一笑,道:“你回去告诉你家郡主,请她另找他人。”

絮儿脸上瞬间毫无血色,大受刺激,“你明明知道我家郡主心悦你,要不是为了帮你偷那件东西,我家郡主也不会受罚,更不会被王爷嫁给武夫,你怎么这般无情无义?”

“郡主与我的交易已经银货两讫,我并不亏欠她什么,至于无情无义,我只能说郡主错爱,还是早些看清我的好。”

眼前的男人当真对郡主一点情义也没有。

絮儿看了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叶可卿,心中打抱不平,扬起巴掌就欲打在叶可卿的脸上。

空旷的雪地里,突兀响起一声脆响

——确实絮儿红了脸。

青阳尘璧以保护的姿态把叶可卿圈在怀里,抓住絮儿扇过来的手腕,叶可卿则趁机一个反手,扇了回去。

一道红色的手印落在絮儿的脸上,她捂住脸,愤怒极了。

随后,青阳尘璧一脸阴沉地看向絮儿,骂道:“狗肖主人,你们主仆真当我是死的?”

当着他的面就敢动他的人。

絮儿也有些后怕,腿下发软,只能吃下哑巴亏,捂着脸跑掉。

两个人靠得很近,少年的气息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挠在叶可卿的脸颊,她心不在焉地把人推开了些。

“谢谢你。”

“谢我?拿什么谢?”

“嗯哼。”她娇羞地应两声,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勾子。

青阳尘璧端起她的小脸,看她一副傻笑的样子,眼里渐渐堆满暖意。

他的傻姑娘。

见青阳尘璧的唇瓣动了几次,就是不亲她。

叶可卿难受极了,微微踮起脚,去亲他的下颌角。

没成想迎接她的是一片柔软细腻。

少年一边亲她,一边见缝插针地说:“卿卿,你又勾引我。”

惯会倒打一耙。

衡王府气氛压抑,为了失窃一事,打杀了半府的下人,谁也不知道哪天就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后院的佛堂倒显得清净,宝相庄严,盘香悬在厅堂,一圈圈燃成灰烬。

青阳安康和前几日一样,来佛堂给衡王妃送饭,由王妃的贴身奴仆接过盘子,用银针试毒。

见青阳安康还不离开,女使抬头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青阳安康道:“郡主那边不大好了。”

“郡主怎么了?”衡王妃的声音从侧屋内传来。

青阳安康在门外恭敬禀报:“回王妃,郡主不知犯了什么错,这些日子被罚禁足。”

衡王妃则道:“不过是禁足,无碍。”

青阳安康吞吞吐吐道:“禁足倒没什么……只是……只是小的听郡主院里的人议论,郡主……要私奔。”

前两日,衡王与郡主吵了一架,结果就是要把郡主早早嫁出去,这件事王妃是知道的。

但在她听到自己女儿要私奔的时候,古井无波的声音总算染上几分红尘。

“清音,你去问问。”

清音领命,转头见还杵在这里的男人,带着疑惑地审视起来。

“这整个衡王府都嫌我们这里冷清,你倒是热心肠。”

青阳安康低头道:“小的可能讨一个赏?”

“若消息无误,自会给你。”清音这才打消了疑虑。

青阳安康跟在身后离开。

侧屋里,衡王妃跪在蒲团上,拨弄手中的佛珠,上好的金丝楠木盘出了靓丽的包浆。

本该离开的青阳安康出现在她的身后,令她拨弄的手指一顿,缓缓睁眼。

一把渗着寒意的匕首贴在衡王妃的脖子。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毁了我们这个家?”

“阁下是?”

“兰汀的丈夫。”

他没有说他的名字,只是作为兰汀的夫君替妻子复仇。

“我拆散你们家庭?你错了,要拆散你们的是衡王,你要怪就怪衡王,若不是他看上了一个又一个女子,我何必跪在佛前忏悔。”

衡王那些早死的女人,竟然都是她的手笔。

青阳安康一时惊骇,匕首在衡王妃的脖子间割出血痕。

“汀儿她如此无辜,你们夫妻当真歹毒,你怎能对她下此毒手?你知不知道,你还差点害死我和汀儿的儿子!”

说话间,神色癫狂。

衡王妃却不顾脖间的匕首,笑了起来。

“儿子……我以前也有一个儿子,还没出生就被衡王的女人毒害了,凭什么你们一家要和和美美,凭什么?凭她是一个私奔的女人?”

若非兰汀当年私奔,嫁给衡王该是兰汀才是,承受这些苦难的该是兰汀,不该是她啊。

“闭嘴!”青阳安康手臂青筋直冒,梗着脖子吼她,“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女人,怎还敢诋毁汀儿!”

“心思歹毒,谁生来就心思歹毒……”衡王妃自嘲地勾唇一笑,她的手,从第一条人命开始,就再也不干净了。

但是,出嫁前,她也曾经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

“你杀了我吧。”

青阳安康不再多言,手中一个用力。

佛珠掉落一地。

虽然养尊处优,衡王妃的眼睛却很浑浊,远不如兰汀清澈。

此刻,她那浑浊的眼珠得到解脱,恢复了几分纯真,若有来世,管他什么泼天富贵,她只想嫁给一个真心爱护她的男人,过细水长流的一生。

青阳安康面无表情地丢掉匕首,一步步走向佛龛,在那里,有一尊纯金的女像,惟妙惟肖。

他在衣服上擦掉手中的鲜血,把佛像捧进怀里,沙哑地自言自语。

“汀儿乖,我来带你回家。”

正如当初他带她逃婚一样。

寒冬腊月的风雪中,青阳尘璧和叶可卿迎来了夜归人。

青阳大叔怀抱着兰姨的金像,回了家。

青阳尘璧的眼睛里有了泪花,模糊不清地喊了声,“爹,娘,我们一家四口吃年夜饭了。”

大年三十,衡王府突遭大火,衡王妃在佛堂丧生,而青阳大叔为了避风头,在青阳尘璧的安排下,带着佛像躲进了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