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两日间,尧京城里风云忽变,百姓之间众说纷纭,在府中安心照料孟鹤之的唐霜却浑然不知。

直到陆绻来了趟府上,她才惊知。

“事成了!”还未见到人,陆绻只听到脚步声便忍不住出声。

回身便瞧见只唐霜一人身影。

唐霜一直知晓他们在密谋着什么事,闻声倒也不惊,只是微微躬身喊了一句:“陆大哥。”

陆绻微微颔首,还在往她身后瞧,只见门关上,也未瞧见人。

陆绻不解看向她。

“他病下了,已昏迷两日。”唐霜淡淡解释。

陆绻有些着急,眼下这个时候他怎能病下,眼见着秋闱皇榜将放,春闱经他们这回布局毅会提前,他此刻病下,那不是所有一切都白白运作了。

唐霜直接与他道明情状,直言他这回病下并非偶然。

“二殿下!”陆绻咬着牙道。

不然他想不出第二人来!

“高氏当初是被关押在京兆府,要么是她还没死,要么是临死前留了这么一招!”

唐霜点了点头,不然她也想不出旁的可能来。

陆绻不免有些焦急:“可要紧,约莫何时能醒?”

唐霜解释道:“多则两三个月,少则当下。”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我见他如今情形,实在有些……”

陆绻垂首道:“那必然来不及!”

唐霜听出话外意复又问道:“陆大哥今日来所为何事!”

这些事陆绻本不欲与唐霜说,只是当下,也是寻不到旁人了,他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孟鹤之有没有醒。

他道:“秋闱放榜后,不出十日圣上便要放春闱提至这月末的告示。”

唐霜心下一惊,自开国至京,也未有此先例,她自是惊愕不已,她瞪大了眼睛问:“是你们……”

陆绻打断她的话,点了点头道:“若是他不醒,届时满盘皆输!”

唐霜有些脱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春织瞧的心惊肉跳,忙上前安抚道:“姑娘,放心!”

说着目光还不停的往她小腹上瞧,这两日为照料孟鹤之,她已心力憔悴,张茗也瞧过了,说是胎相不稳,是故春织又味当心。

陆绻自也不迟钝,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她自也瞧出不对劲来,忙问:“你怎么了?”

唐霜还未答,春织却直接道:“姑娘已身怀有孕。”

陆绻愣了一瞬,目光落在唐霜的小腹上,也很欣喜,只是嘴角还未勾起,又瞥见唐霜眼底下的乌青,便高兴不起来了,怎偏偏是个时候……

“可要紧?”

唐霜有些怨怪春织又多嘴,蹙眉看了他一眼道:“我很好,不必担心!”

春织则是心疼的很,偏唐霜又不让她讲,只得锤头喃喃自语:“哪里好了.....”

“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好的,大夫说.....”

“春织!”唐霜蹙着眉头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陆绻眉宇不禁也有些担忧,他一贯知道这个小妹妹瞧着柔柔弱弱,实际性子要强,唐家出了那样大的事,她亦能一人撑起。

可眼下他自己也是分身乏术,现在唯一关键还是孟鹤之。

他不禁宽慰道:“你切记好生照看自己,眼下只需等着他醒,旁的,咱也出不了力。”

唐霜闻声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句好。

“那二皇子那边……”唐霜心中仍有余悸。

陆绻道:“不必忧心,我自会叫他无心分身,只是要累旁人忧心了。”

唐霜不解,陆绻口中的旁人是何人,但见陆绻的态度,也是不愿意讲的。

“你若有事,即可让春织去我府上寻我,倒是你自己,切记注意身子!”

又叮嘱了两句,陆绻才转身离去。

只是他并未回府,而是让直存去了趟柏家。

“你说谁寻我?”柏楼此刻正与唐缇下棋,闻声一怔有些不可思议。

小厮忙答:“是大理寺卿陆大人府上的近侍。”

柏楼闻声手中棋子都惊颤撒了满桌。

好好的一桌棋,便毁了。

他与唐缇对视一眼才问:“可有说寻我何事?”

小厮点了点头道:“说是事关孟大公子,要您务必拨冗一趟。”

说到孟鹤之,柏楼便有些急了,自打上回不欢而散,孟鹤之就再没出现过,期间倒让夏添跑一趟,也是叮嘱让他切记仔细,你要泄漏唐缇的踪迹。

柏楼思量再三站起身来道:“我去一趟,你等着我!”

唐缇此刻很有自知之明,经这一场浩劫学的很是乖觉,点头应道:“你放心,你不回来,我必不会出这个门。”

柏楼这才轻松口气,跟着那小厮直奔酒楼。

一推门便见到陆绻,他此刻正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眸子,眼神锐利的看向来人。

见是柏楼,他眼底戒备缓去。

柏楼打了招呼便问:“陆大人寻柏某何事?”

陆绻坐正了身子看向他直言道:“唐缇是不是在你府上?”

柏楼心下一惊,记着孟鹤之的交代本想矢口否认,陆绻却先一步道:“孟鹤之发病了。”

柏楼瞳孔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陆绻答道:“如你所听,我来,自也是因着他的缘故,我想借唐缇一用。”

柏楼后知后觉看向他问:“你与孟鹤之是……”

陆绻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柏楼心中巨骇,虽知晓孟鹤之在筹谋唐家的事,可他并不知孟鹤之与陆绻竟能牵扯到一处去,这还不止,还有那在远疆御敌的邹沢,如此看,确实多了几分胜算。

“可是他嘱咐过我……”柏楼心生犹豫。

“没有可是,二殿下对他起了杀心。”陆绻也不遮掩,他俨然没有时间再与他耽搁。

柏楼抿了抿唇,看了眼陆绻而后狠下心道:“你说!要我怎么做!”

陆绻闻声轻松了口气才开口道:“我要你把唐缇交给我!”

是夜,马车徐徐而行,行至谢家偏门忽顿下,只见车上小厮下来敲门,须臾便见有人来应门。

小厮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方才回身敲了敲马车。

“公子!已交涉好了,下来吧。”

话音落下,便见车帘被一把掀开,从里头出来一人,那人用一黑色大氅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从马车上下来,便直接钻进了偏门。

须臾便见谢怀从偏门近来,走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壁。

下一刻窗帘便被掀开,车厢里的熹微烛火照亮了陆绻陷入阴霾的脸。

“多谢。”

谢怀只是捺了下嘴角,回身看了一眼道:“将这么个烫手山芋送到我这,陆绻,你当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陆绻眉头一扬岔开话题道:“至多两日,二殿下便会四处搜寻,劳烦你将他看的紧些,这人不大老实。”

陆绻对唐缇实在了解,仍是不放心叮嘱他。

谢怀点了点头,面上轻快的笑意散去道:“放心就是。”

陆绻有意对外散出唐缇的消息,二皇子府自是第一时间知晓,沈重阵马不停蹄便直奔而来汇报,上回戚禅和替他顶罪,这回他也算是还他一次了。

书房之内,戚禅和也在此处。

沈重阵见时还有些惊讶,戚禅和对高朝的衷心当真是日月可鉴,他跑的已经算是很勤了,但饶是如此,他每回来,戚禅和必然在。

他总觉得戚禅和与高朝之间,关系很是微妙。

高朝好似对他颇有微词,有时已显出不耐,但凡有些骨气的,许就像李丹那般一般倒戈,就是他自己,扪心自问,也做不到像戚禅和一般。

“唐缇有消息了!”

话音一落,高朝猛然起身,眼里都是欣喜:“当真!”

沈重阵闻声应是,余光撇了眼默不作声的戚禅和,只见他眉宇微笼,与兴奋至极的高朝相较竟略显出几分落寞来。

沈重阵有些微怔,真想多看两眼,却见高朝已走到他身侧。

“他在哪!”

沈重阵回神忙道:“昨夜在月戒寺里出现,恰叫我手下侍从瞧见。”

“月戒寺?”

高朝纳罕一声,只觉得略有些许熟悉。

戚禅和上前一步道:“那神棍恰是在那里找到的。”

高朝恍然大悟,掀了掀嘴角:“倒是巧。”

戚禅和提醒道:“殿下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高朝闻声面笑意散去,只是冷冷看向戚禅和:“有何巧合之处?许是那神棍当真有些本事也未可知。”

戚禅和闻声闭了嘴,一碰到唐缇的事,高朝明显不信他,他反倒是说多错多,他眉宇半聋,带着些许恼恨。

又是唐缇。

高朝却浑然不顾他是如何想,只是看向沈重阵道:“还不快去寻!”

说罢又顿了顿,抬脚就要往外头奔去:“罢了,还是本殿去寻,你们去他定是不肯回来的!”

戚禅和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提醒道:“殿下,春闱殿试提前,圣上现如今又受那神棍诓骗,您不是要与臣思量对策,若是现在不阻,待金口玉言后便再难反转了殿下!”

高朝眼神露出几分不耐烦道:“提前便提前,孟鹤之如今半死不活,谈何入试?你速速走开!莫耽误本殿正事!”

自有上回唐缇失踪一事,高朝对戚禅和多有顾忌,尤其在这桩事上。

沈重阵有些惊愕,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戚禅和,忙追赶上去。

戚禅和人默然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高朝的背影。

倒也不是他敏感,这回他确实觉得有些不大对。

可细细思索,又寻不吃缘由,真要说起来,只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好似个圈。

戚禅和此刻也是无暇分身,自知晓皇帝秘事后,他便马不停蹄安排,现如今也只盼远疆那处传来消息,也好给高朝一个交代。

虽是不情不愿,戚禅和到底是跟着高朝一同前往,沈重阵瞧见时心中更是呐喊,那怪异之感更显浓重。

如陆绻所想,自有了唐缇的踪迹后,高朝就好似失心疯犯了一般,四处去寻,就连朝堂上的事,都无暇顾及。

陆绻与谢怀候在御书房前,身后还有一穿着道袍中年男子。

那人便是众人口中的神棍,只见他眉目清舒,不似这个年岁的苍老干练,反倒更添几分望眼川海的凌云之气,一眼瞧去,确是很显世外高人的气度。

陆绻想起来前直存的消息,有些庆幸道:“倒是远比我想的顺利。”

谢怀挑眉道:“如今也能心安了?”

陆绻点了点头,须臾又叫愁云笼罩:“就是不知能拖几日,只盼他能在些醒来。”

谢怀意味深长道:“远比你想的还要久。”

陆绻瞪大了眸子问:“当真?”

顿了顿有些奇怪:“我怎觉二殿下对唐缇格外在意,这法子我本也是一试,却不想叫我惊喜。”

“何止是在意……”谢怀话还未说完,便听殿门从里面打开。

是黄诽。

“圣上宣三位进殿。”

谢怀闭了嘴,朝着黄诽点了点头,而后刷新走进了殿。

陆绻紧随其后,只是在黄诽瞧不见的地方,微微顿足叮嘱那神棍道:“我交代你的事,可清楚!”

那人闻声点头应道:“大人放心,曲某人必不叫大人失望。”

陆绻闻声这才轻松了口气,领着人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