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皇帝本对这神棍带了些许怀疑,可有谢怀作证说他有些能耐,对这神棍便多少带了些许礼待,再加之打了几个交道,见他身上确有几分高人在世的气魄,尤其在筹算的事上,很有些许见解,便更信了三分。
见他进殿忙道:“无端大师,朕上回询问之事可问得天相,可有所回应?”
那神棍自称曲无端,闻声上前参拜了下道:“正是有了天相,道人才想来回禀圣上。”
皇帝闻声便有些坐不住了,身子往前倾了倾,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曲无端余光瞧见陆绻朝自己使眼色,便垂下眸子道:“圣上所求,自是顺应天道,恰是上佳之选。”
皇帝闻声嘴角笑意勾起,哈哈大笑道:“果真吗!”
曲无端点头道:“正是!”
只是说话间,眉宇又是一凛,话风突转道:“只是……”
皇帝闻声有些紧张问:“只是何事?可是有所不妥?”
曲无端闻声点了点头道:“圣上所求,虽是顺应时势,却并非顺时而动,若想顺势,怎么也需再等两年之久。”
皇帝脸色骤然一变,有些不可思议,俨然是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若不是老四出事,他确实是想等两年后在出此打算,可眼下情形不允,老四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待他死后,老二在朝中更无所忌惮,他又年岁渐老,两年的时间太长,他没把握能压得住他,尤其这两年间,想老二在朝中地位更是稳固,届时自己便是想要撼动,都难动分毫。
他没想到,这曲无端竟当真能瞧透他心事。
谢怀自始至终都是勾唇站在一旁,淡淡地瞧着,好似这事与他无甚要紧的关系。
一旁陆绻瞧在眼里,他的震撼不比皇帝少多少,只因今日曲无端所言,皆是在谢怀的授意下说的,但见皇帝的神色,因当是十之八九,能算到皇帝的心意,他如何能不震撼。
皇帝并未察觉到在场人的思绪,只是忙追问道:“若是提前?可是有不好?”
曲无端眉头紧锁,带了几分可惜道:“确实如此,万事皆须达天时地利人和,三方缺一都是不吉,怕是很难成事!”
“会有何不好!”皇帝忙问。
一旁黄诽见状忙安抚道:“圣上放心,无端大师在此定会有法子更救的。”
曲无端道:“轻则大运之人有血光之灾,重则………耗其气运,许会危及性命。”
黄诽闻声想起今早前线来信,忙凑到皇帝身边小声耳语。
“受伤了!可要紧!”皇帝坐不住站起身来问黄诽。
黄诽点了点头,看了眼几人轻声提醒道:“伤了手腕,虽不是大伤,但确实见血了。”
皇帝眼神难得出现些许慌乱,忙问道:“可有法子缓煞!”
那曲无端闻声一怔,显然没想到皇帝反应这么强烈,一时间倒是被吓得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他越是如此,落在皇帝眼中更觉得他高深莫测,以为他确实忌惮天罚才会如此,忙道:“若是大师可解,朕可许你万金!”
曲无端闻声并未见多少欣喜,想起陆绻的交代才缓缓道:“无端有幸运替圣上解惑,已是平生之幸,如何还能求旁的!圣上折煞道人了。”
见他连万金都不愿意要,皇帝更是深信不疑了。
曲无端老神在在道:“自也有解决的法子。”
“圣上既想提前,那需得提势,提时,尤其在几桩国事上便是随成国运,这正是道人让圣上提前春闱,殿试的缘由。”
皇帝后知后觉,前几日这曲无端便进言让他提前科举一事,说是与国运有碍,他本也有些犹豫,只是口头答应了,一直下不了狠心,可如今听他所言,后背不禁生寒,原这曲无端早便算到他的意思,这是提前筹划。
曲无端解释道:“寻常两年一届科举,若是提前,换做一年一届,那便是提两年运,为官者也是天定,待一切妥定,便可齐全势运,便是提前,也不会有所妨碍。”
皇帝听得稀里糊涂,有些许不解,一旁谢怀进言道:“好似是百官注定要辅佐圣上,圣上看我百官也是如此,一切皆是定数,若是其一提前,其二需得顺应,但凡缺一,圣上可觉心中有碍?”
经此一解释,皇帝恍然大悟,忙问谢怀:“你观天象可是如此?”
谢怀似笑非笑道:“确是有些异动。”
谢怀的话便好似回音石,一锤定音。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皇帝自是不愿意耽搁。
恨不能将春闱提至于眼前,只是到底兹事体大,还需给这莘莘学子接受的时间,但也急不可待的令黄绯即刻宣旨,更于晚间至宣武门高挂。
“若是有闹事者,即刻剥仕读资格,三代不可为仕,传朕的话下去!”
皇帝此番已是势在必行,他一贯如此,既下定了决心,便是雷霆手段。
谢怀低低咳嗽了两声,曲无端这才回神还有一事未说。
陆绻瞧见两人的动作,眼底有些诧异,他并不知谢怀还交代了他旁的事。
曲无端亦是一副故弄玄虚模样道:“仅是如此,还是不够。”
皇帝忙问道:“还差什么!大师尽管说!”
曲无端照着吩咐直接道:“圣上既有意易大势之人,该早做准备,有些事未必是不透风的,既已下定决心,该尽早动手铲根,莫要留下祸患。”
皇帝自然是听进去了,只是神色有些许不大好看,而后直到吩咐他们出去,都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出了宫门,曲无端见陆绻神色不大对,忙跟着直存进了马车里。
陆绻负手看向谢怀道:“方才那话是你教他说的?”
谢怀无甚所谓地笑了笑道:“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陆绻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不免生气,蹙眉道:“你到底是何打算!”
谢怀一脸神秘道:“自是天机不可泄露。”
话音一落见陆绻真要动怒才解释道:“我只与你说一次,我所行自是有我的缘由,你莫问,也莫要管,你信不信,今日这事待过几日,你需得谢我。”
陆绻轻讽一声:“谢你?”
谢怀也不生气,点了点头道:“且拭目以待就是。”
陆绻算是瞧出来了,这谢怀平日里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清淡模样,其实嘴皮子厉害得很,尤其很爱算计人,这来往几回,他已深有体会。
知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陆绻索性甩袖离去,只是他人心中仍有一事不明,圣上起先还有些许犹豫,可直到黄绯与他说什么,他便不做犹豫即刻便下了决断。
一来他是好奇到底生了什么事,二来....见谢怀的反应,今日黄绯说的话也在他谢怀意料之中,到底是他先一步串通了黄绯,还是他确实算到了黄绯要说的话?
陆绻思来想去,更希望是第一种,不然他实在无法正视谢怀,想想身侧有一能瞧透人生运的人,他心底竟是冉起丝丝凉意,恐惧无限攀爬,被人看透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皇榜既放,百姓皆是哗然,不过都是瞧个热闹,只是应试学子各个都一副五雷轰顶模样,这春闱提前至月底,只二十来日的功夫,他们如何来得及准备,本想闹上一闹,可听闻会因此断送仕途,便都纷纷却步,回过神来细想,自己如此,旁人也都如此,算得上是半斤八两,只要是科考的皆都逃不掉,如此一想,心里也都颇为平衡了。
唐霜听闻时愣了一瞬,她还来不及高兴。可看见床榻上依旧昏迷的孟鹤之她便愁容满面。
拉着他的手喃喃道:“夫君,你醒醒吧……都等着你呢。”
只是床榻上的人,除却绵缓的呼吸声,便再没有回应。
十月初十这日,放榜。
谁都没想到,不学无术的孟鹤之竟是榜首,位列在上,简直是瞠目结舌。
可回神一想,又觉得应当,既已拜张先生为师,也还是有些能耐的,可见张先生确是眼光独具,不过很快又有人遗憾,不知消息是从何处泄漏,孟鹤之病重无缘春闱科考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本还忌惮孟鹤之学识的学子闻声皆都了口气。
而孟鹤之本人却是浑然不知,仍旧昏倒在榻上。
其间张先生也来瞧过几眼,见外头所传是真,更觉惋惜,低低叹息一声,回去便病下了。
这转眼便至春闱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