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晁文强表明来意这一刻, 秦若知道,自己在这新南桥巷的黑市终于站住了脚跟,也不枉费她多次的主动询问了。
“劳烦二位让让, 别挡着我做生意。”
秦若好声好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想了想又对贺君竹道:“我无意招惹麻烦, 你的一百八十八块钱一卦加上解梦符, 再加上那条消息, 你稳赚不亏,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等真相大白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至于其他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只是个普通农民。”
说完, 再不搭理贺君竹兄妹二人, 转而开始招呼晁文强。
晁文强面上是黑市东侧收摊位费的管理人员, 实则是背后的老大之一, 被秦若晾在一边他也没有介意, 他也是经过多番斟酌才决定来找秦若的。
这还得亏了贺钧钺上次前来,让晁文强笃定了秦若是真的有本事。
今天下午初见秦若的时候,他本来就想张口, 但是那件事过于诡异, 背后牵扯也有些大,他不敢轻易开口,本想着等那个算命的刘大顺来, 问问情况, 如果秦若真的靠谱,他再来邀请也不迟, 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可是刚才贺钧钺来了,他反倒笃定了心思,毕竟上次这个小伙子,可是一副要举报这黑市立功的愤慨模样儿,如今再次来,可是大变了模样。
“现在清闲了,大哥说吧,你家的亲戚是什么情况?”
秦若看了眼晁文强的面相,家境不错有野心,命带七杀,是个不动声色干大事的那类性子。
“我姓,晁盖的晁,叫晁文强,大师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文强,我那亲戚……是我小舅子,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晁文强做了自我介绍,近前来见了贺君竹两人,对秦若的态度反而更加恭敬,他说着往四周看了一眼,“这么着吧,我是个男同志不方便与大师私下交流,我让我妻子在前头巷子岔路口跟大师详谈,您看这样可以吗?”
“不用这么麻烦,给我一个你小舅子的八字就行了,今儿个显然来不及了,我先看了情况再说。”
秦若没从晁文强脸上看出什么来,于是又道:“没从你脸上看出任何端倪来,要么你小舅子没事,要么,你妻子和你小舅子没血缘关系,不管哪种情况,你拿个八字过来吧。”
她说完,却是听得晁文强神色一凛,随即下意识一摇头,“不可能啊,我和我妻子结婚八年,感情一直不错也没什么大矛盾,如果我那小舅子不是我丈母娘亲生的,我哪能不知道。”他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丈母娘也算老蚌生珠,四十了生了我小舅子,正是我和我妻子结婚第二年生的。”
“如果晁大哥你信我,你就照我说的去做。”秦若也没多解释。
晁文强略一沉吟,终是点了点头,“好,我这儿下午还走不开,明天我就给你。”
秦若又看了晁文强的夫妻宫和奴仆宫,忽然改了口道:“这个事这两天应该是到不了我手上,不拘时间是哪天,我能处理的时候我自然会见。”
她刚才看了眼晁文强的面相,却发现这件事在玄学之外还有得掰扯,短期内到不了她手上。
晁文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听她这么说,又因为秦若说的事过于离谱隐隐有些不信,他还要和妻子求证,故而也觉得一时之间没法儿快速处理,秦若这句话也正中他下怀,于是点头应下。
两人说定之后,直到晁文强临走前,贺君竹和贺钧钺还站在秦若摊位旁边,没有离开。
秦若也不在意,爱罚站那就站着吧,她把小马扎收起来一还,径自骑着自行车兴安路贺家。
她骑车正走到巷子口,正好遇上一个送信的邮差正要往巷子里去,秦若心下闪过一股预感,这个邮差跟自己有关。
送信的邮差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两侧各自挂着一个大帆布包,显然里面都装着信。
不等秦若询问,那个邮递员主动停下了自行车,他一脚支着地手拉着闸,问秦若道:“同志,这里就是兴安路红砖巷吧?”
兴安路是官方的地址,至于红砖巷,则是为了好记就地取了这里的特征随便叫的。
“是的,往里走就是了。”秦若指了路,又道:“同志,请问有于忆梅同志的信吗?”
“有有有,我正要去送,还有一封,不过收信人是秦若,都是同一家的。”
邮递员说着把两封信抽出来捏在了手里,但却并没有给秦若,他要走到收信地址上写的地方才能把信交出去。
“我正是秦若,”秦若应下身份,也知道他送信的规则,道:“同志你跟我来。”
进了巷子到了门口,秦若道:“同志你核对地址,我去叫另一个收件人。”
于忆梅的信与她的一起来的,那大概……是她那天选老公寄来的吧。
秦若心下如此想着,进门对于忆梅道:“妈,门口有邮递员,说是有您的信,要本人签收。”
于忆梅放下书从沙发上起身,一边走一边笑道:“如果给若若也写了,那就是钧剑寄来的,如果单单只有我的信,那就是你爸写来的。”
“倒是听那同志说也有我的。”
秦若挽着于忆梅的手臂一同到了门口,那送信的同志拿出了一个大的笔记本,翻开,对二人道:“在这里签名,签完之后就可以拿着信离开了。”
于忆梅上前,拿起那圆珠笔签了字,名字写得极其漂亮,秦若也接过笔,下意识的一笔写上了后世的行草艺术签名,端的是龙飞凤舞气势凛然。
于忆梅笑着攒了一句,“第一次见若若写字,笔锋凌厉写的极好。”
“写得一般好,经妈妈一夸就特别好了,”秦若腼腆一笑,从邮递员手里拿过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寄信人,正是贺钧剑。
回到家,于忆梅笑道:“我就知道钧剑会给若若写信,若若上楼去看吧。”
本来没有什么的,但是被于忆梅这么一说,仿佛她和贺钧剑关系多好似的,她又不好张口去分辨,既然当她不知道真相,那就让这个误会一直存在吧。
秦若垂眸羞涩的点了点头,拿着信转身往楼上走去,背过于忆梅的时候,脸上的笑才放了下来。
上楼回到房间里,秦若捏着信有些不知所措,这信到底要不要打开,她心下有些犹豫。
他不过才走了十天左右,这时候来一封信,想来是到了矿上就写了寄出的,应该是为了给于忆梅报平安,至于她这封信,大概是顺手为之,毕竟已婚男人给老母亲写信报平安,却没有妻子的信,怕是会显得过于突兀,所以才有了她手上这封信。
左不过两句报平安的话罢了,既然人家面面俱到的都送来了,她何必辜负了了这一番滴水不漏的心思。
秦若伸手撕开信封的封口处,由于封口处拿的较低,比之叠起的信纸,信封里却先滑出了一样东西,同时,一股几不可闻的淡香拂过鼻尖。
她下意识伸手一接,本能快过理智的伸手,一朵风干的花薄如蝉翼静静躺在手心里。
却是一朵蓝色的兰花。
风干的花连同枝叶一起不过手掌长,正好能装进信封而不折断。
江南无所有,聊增一枝春。
秦若心下很突兀的浮起了这句诗,掌心间的兰花脆弱不堪,她只要稍稍曲起手掌就能摧折,秦若看着那花,一时却又看不懂这寄花的人了。
压下种种烦躁的心思,秦若把那朵风干的兰花放在了桌上,只不过动作间透着些许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是怕折损了这朵花还是怕折损了某人千里迢迢的心意。
再次抖落信封,这次里面掉落出来的是一封叠起来的信,平整规矩的折信样式,还没拆开,已经隐隐可见力透纸背的字迹。
秦若打开信纸,几乎有满满一页的内容,只见信上道——
若若,见信如唔: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工作的地方,我走的时候离别匆匆,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很多地方还没带若若去看过,临走的前一天,我知道你对我心有误会,虽然愚笨如我还没有参透原因,但总归是我做的不好,惹若若生气了。
一些身不由己的原因无法诉诸于口,我万般不愿意就这么带着误会离开,但是责任使然,无法多留一天,只盼若若不要生我的气,若我能按时归家,一切自有我亲口向若若赔罪解释。
这里不像燕城,没有众多的人口与繁华,早晚除了落日孤风,就是工作和队友,也不像清河村,没有那么一条环村而过的河流。这里有的,是一望无际的视野和漫天的黄沙,还有连绵不绝一眼看不尽的山峦丘陵,是与若若生活的地方全然不一样的风景。
那一朵花,是我工作的时候遇上的,我觉得好看,开在静处不声不响,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科属,只因觉得好看,便在夕阳下风干了想让若若也看看,这朵开在荒漠里的花。
信纸浅薄,想说的话总觉得不该这样说,但相隔千里,也只有这浅薄的信纸廖寄心事,千言万语不及细说,只盼若若一切安好。
万望珍重,贺钧剑书。
秦若算上书中这一世虽然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但阅读理解还是满分的,这封信虽然有些不像贺钧剑平时寡言冷肃的性子,但,如果她没理解错,这信好像就是表达感情的。
所以她和贺钧剑这对塑料夫妻,演戏也要这么敬业吗?
除非贺钧剑表演型人格或者闲得慌,尤其信里提及误会,那晚她亲耳听到的,是误会吗?
谈感情或者去恋爱,不是捉鬼也不是渡魂,没有那么干净利落,那她该怎么办?
初见贺钧剑,她就对人家的长相和声音有好感,不然短命的又不止这一个,她非得又装又作的刷好感度,离开凌阳县之前,贺钧剑做的一切让她几乎都快要记不起这婚姻只是她守寡第一站的铺垫了,可是那一晚那一句话让一切原形毕露。
假的终归是假的,人总是下意识的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她承认她气贺钧剑那一句话,让她的好感落空了,虽然那好感还不至于达到喜欢的地步,不至于让她冒险去为他改命,但在那些故作羞涩的瞬间,也许是演戏演的久了总会忘了真假。
可是,她自认为贺钧剑临走前带她坐着末班车去游燕城的那一晚,她并没有露出任何不符合她人设的情绪,那么贺钧剑为什么笃定她就生气了?
这么一朵花一封信,又搅乱了秦若平静的心。
走这么一条路,结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婚,到底是对是错,秦若第一次有些迟疑,她叹了口气。
她后悔拆开了这封信,眼不见才能心不烦,如今见了又烦了,她该怎么做才能彼此都体面?
正在这时候,刘嫂在门口敲门,“若若,下楼来吃饭了。”
秦若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把信纸折起来装进信封里放在了桌上,不偏不倚的正好压在了那朵花上。
吃了饭之后,于忆梅道:“一楼书房里的书架上有些小说,若若如果闲来无事可以自取翻阅。”
她本来还存了如果秦若想学习她可以教她的心思,可是今天一见秦若那笔字,心下顿时明白她这个儿媳妇应当是不用自己教着识字了。
虽然以字取人草率了些,但字如其人总有道理。
“好的,谢谢妈。”
秦若点头应下,神色如常,只当不知于忆梅这小小的试探,任何精深的伪装都会被时间与细节拆穿,她下意识写下的那一笔签名,已经让于忆梅怀疑了。
她也没打算伪装太久,适当的露一点自己的能力,是生存之道。
于忆梅心道,她那傻儿子看着做事有章法,可是到底对于女孩子没接触过,这不就是看走眼了嘛,不过不管是腼腆害羞的若若,还是笔锋凌厉善于藏拙的若若,她都很喜欢。
短短一句话,两厢试探与交底已经完成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晚上,秦若上楼再次看到桌子上的信封,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
当初她困于清河村,自觉困于这个时代,面的贺钧剑时虽不至于说游刃有余,但也不至于如此碍手碍脚,她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贺钧剑以后出了事她会以他遗孀的身份照顾他的家人吗?
于忆梅对她的好,她也在回报,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失了平常心呢?
一年后圆房是贺钧剑说的,婚已经结了,他说让她等,那她就等着,有命回来再说吧。
反正这层窗户纸不该由她来捅破,结婚是她提的,所以她也如约去领了证,就算贺钧剑那晚说出的话说误会,就算他就像信上说的,有千言万语对她讲,那也该贺钧剑来先说。
既然如此,贺钧剑依旧是她的天选老公,她也该扮演好一个妻子该有的模样,虽然她没当过不清楚是啥模样儿,但总归就是贤良淑德范儿吧。
纠结别扭的情绪终于平复,秦若从抽屉里找出一张信纸,在桌上展开,提笔写道——
贺大哥,展信佳颜:
收到你的信打开那一瞬间,一股清香拂过鼻尖,看到那朵风干的兰花,古诗曾曰‘江南无所有,聊增一枝春’,重阳过后,这里已经没有一缕春意来相还,但见之一腔欣喜不亚于收到你的信。
贺大哥信中提及我生气,我很是困惑,我并没有这样的情绪,大概是那天离别在即,总也提不起往日的欣喜让你产生了误会,离别总归遗憾,但余生漫漫也总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你那里的风吹不到燕城,但燕城人的思念却能抵达你处,我在燕城走过你走过的巷道街头,那你也替我看一眼那落日孤风与山峦荒漠,说不完的千言万语,以后慢慢说。
盼君康健,唯愿珍重。秦若书。
秦若写完放下笔,等折叠好之后拿起原来的信封一看,寄信地址一片空白,所以,她这是写了个寂寞?
人家根本没想着收回信。
秦若见此,拿起自己才写好晾干了墨水的信纸作势要撕,垂眸看看,又卸了手上的力道。
好歹是两辈子第一次写信呢,算了还是留着吧。
打定主意,折叠好之后与贺钧剑的信一起放进他寄来的信封里,拉开抽屉放了进去,至于那朵兰花,她拿到鼻尖轻轻一嗅,淡的几乎闻不到的一股清香,她拿着花仔细端详了几眼,到底还是以花做卦,观他吉凶。
兰花虽然是风干的,但保留了盛放时的姿态,加之枝叶躯干,纹理自然没有曲折与断裂,表明贺钧剑如今至少平安无事。
放下花,秦若这才上床熄灯睡了过去。
半夜,一场大雨骤然落下,下到第二天早上,也还没有停的趋势,既然如此,新南桥的巷子显然去不了了。
索性也没有处理到一半需要解决的事,秦若翻了身拢好身上的被子又睡了过去。
阴雨连绵的天气持续了将近十天,秦若都没去新南桥巷子,在家读书写字,倒也找到了一点养生生活的趣味,也托这场雨的福,燕城也进入了要添衣裳的深秋。
九月的最后一天,下午,秦若骑着自行车往新南桥巷子里走去,她一身白色长袖衫,上面套了件粉色马海毛的毛背心,是于忆梅给她用毛线钩织的,穿着好看又具备保暖性,秦若十分喜欢。
到了新南桥巷子里的黑市,晁文强见到她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不等她推着车子停到地方上,就着急忙慌的上前,道:“秦大师你可算是来着,我和我妻子等的望眼欲穿了都。”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妻子娘家这件事还有的掰扯没那么快到我手里,晁哥这个等的望眼欲穿,可是水分极大呀。”
秦若笑着停好车,“怎么?晁哥等太久了所以我这免费小马扎的待遇都没了?”
“不不不,”晁文强慌忙摆手,把小马扎换成了一把垫着海绵垫子带着靠背的小木头椅子,那椅子不过小腿高,上面绑着海绵垫子,靠背上也薄薄的缝了一层海绵,他平时坐的就是这种,便于携带不过与高却久坐也舒服。
“还得劳烦大师你抽空哪天去一趟我家,如今我才知道大师你那几次主动问话是多大的恩情,”晁文强双手把椅子递给秦若,“这是我妻子特意缝的,垫子里头海绵垫着狗皮,久坐也不至于硌得慌。”
“好,既然嫂子都准备好了我这不收也不合适,辜负了你们一番心意,就明天吧,明天早上九点半,”秦若接过那椅子抬头看了眼天空,“如果不下雨,我准时到这里来,咱们去你家,如果下雨,你就别等了家人担忧不会让我出门。”
晁文强赶紧点点头,目送秦若走远才叹了口气。
他丈母娘老蚌生珠生了个小儿子,结果如今养大的却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上哪儿说理去?
秦若走到九区,隔壁刘大顺本来坐着,见了她不自觉的站起身来,主动恭敬问好,“大师好久不见啊。”
“这不是这些天下雨嘛,你们这些天都来?”
秦若说着放下小椅子,回顾了一圈儿,几乎她常见的摊位如今都在。
朱老板道:“这都是我们吃饭的营生啊,刮风下雨饭还得吃,那生意自然也得做。”
“别人我不知道,朱老板我只能不知道你?”秦若笑道:“哪儿就是缺钱的主儿了。”
朱老板哈哈一笑,“大妹子说话总是中听得很,我跟你说,那兄妹俩这几天跟门神一样,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往你这儿跑,来了就跟门神似的一站一整天。”
“哪儿是往我这跑啊,大路朝天各走各的道儿,我这就一个月的摊位,”秦若笑着说道。显然是根本不在意。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朱老板朝东侧一瞥头,“门神又给秦大师站岗来咯。”
秦若听见他这话“噗嗤”一笑,“以前还当朱老板是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人,如今才发现嘴损起来也是真的损。”
朱老板一拍大腿哈哈直笑。
正在这话语间,贺君竹和贺钧钺来了,后者面色如常只是清瘦了些,显然头已经不疼了。
“大师,我性子鲁莽见识浅薄,是我错了,这十天时间我风雨无阻来道歉,都没见到大师,如今终于见着您了,请您原谅。”
贺钧钺这次不用妹妹如何暗示,直接站直身体朝秦若一鞠躬,可是他却发现那个腰怎么也弯不下去。
秦若坐在小椅子上靠着靠背右手一抬,旁人不觉得如何,可是贺钧钺却明白,一股气流托着他的腰,这个躬他鞠不下去。
“鞠躬不必了,至于其他的事,免谈。”
秦若手一放,贺钧钺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稳住身体。
贺君竹一脸急切,“大师……秦姐姐,我二哥已经知道错了,如今诚心道歉,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
秦若挑起唇角蓦地一笑,掀起眼皮看她,“初见你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怎地如今偏心不讲理成这样?”
“冤枉我是你家人说了算,如今来道个歉我就得感恩戴德原谅?左右都是你们说了算?”秦若冷笑,“这十天时间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天天来诚意十足?”
“你们天天来此因为还有求于我,所以不要标榜自己多诚心,这不是我要求的,”秦若直指问题所在,只要她心理强大,谁也别道德绑架她。
“还有,我凭什么要有大量?我就普通一个小生意人,担不起国家兴亡,忧不了民生国策,我就赚点小钱过自己日子,要什么大量?”
秦若生气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贺家调查过她了。
她在这新南桥巷子里,漏了姓名的除了刘大顺和晁文强,以及朱老板大概知道,没有人知道她姓甚名谁,如果这三个人跟这两人说了,那势必会跟她这个当事人打招呼,既然他们没说,贺君竹张口秦姐姐,哪里来的称呼?
“既然贺家已经调查过我了,那么那件事应该有了结果,所以我那一百八十八块钱,可多收你一分了?”
贺钧钺只觉得秦若目光如炬,烧的他面皮滚烫。
“没……调查大师的事,是迫不得已,毕竟关系重大……”
不等贺钧钺说完,秦若冷声打断,“别跟我戴高帽子扯这些官面文章,看在你们没有打扰我生活的份上,我不计较了,但是,少再不经过我允许做什么多余的事,你们不清楚,你们大人应该知道那个消息的分量,咱们的认识到此为止。”
贺君竹拉住还想再说什么的二哥,满面通红心下愧疚,是她一直在言而无信,先是给二哥说了这里遇上秦大师的事,又在家人想调查秦大师的时候没有及时劝阻,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没有立场,可是……可是家里还有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獓因像在,她又没办法只得求秦大师。
“大师,我们错了,但是调查只是查了下大师的籍贯,确认您是秦省的,其余的都没有查。”
“怎么?查的少了我还得感谢令尊手下留情?”秦若本就与于忆梅感情不错,从贺钧剑到于忆梅,对贺家都感官一般,她当时插手贺君竹那个男朋友潜在的威胁,一是既然算命,那就尽职尽责,二是如今背景虽然相当于一个现实里的平行时空,但以华夏为原型,一腔爱国心驱使管了这个闲事,谁曾想如今是惹了一身腥。
“话不必多说,如今那獓因像也伤不了你们,贺家家大业大一座雕像应该是放得下的,再说了能人多的是,兴许遇上别的大师就给你们解了这事儿,言尽于此,咱们就此别过。”
贺君竹和贺钧钺虽然并不十分清楚那个男人背后牵扯的事有多大,但家里人那几天慎重的态度可见一斑,甚至他们的父母和爷爷那几天一脸劫后余生的欣慰,足见那个消息有多重要。
正是因为秦若的恩情太大,如今虽然他们贺家私下调查人的做法可以勉强开脱,但到底是手伸得太长,还有贺钧钺前面莽撞的得罪,真的是……说句恩将仇报也不过如此了。
“二哥我们回吧,我们在这里,就是在为难秦大师,咱们做的错事已经够多了。”
贺君竹扯住还要再说话的贺钧钺,心下做了决定。
“大师,说句僭越的话,我觉得你态度过于强硬了,那家人到底不同于我们老百姓,万一惹到了……”
刘大顺忧心忡忡的看着秦若,因为秦若于他家算是有恩,他才说这话。
“没事。”秦若如何能不知刘大顺是真心担心他,朝他一笑,“你这今儿下午财门开,有几单大生意,好好给人算命,至于我这个事,我敢这么做就有底气。”
想道歉那就拿出诚意来,谁主张调查她的谁来跟她谈。
朱老板竖了个大拇指,“大妹子你这脾气,我服了!”
一般人遇上高官子女,不说溜须拍马但总归会和颜悦色,只是这秦若,对方越刚她越强,主打一个专治不服。
秦若笑笑并不辩驳,因为为人处世无欲则刚,她对贺家没有任何接近的想法,既不靠贺家博富贵,也不靠贺家拓展人脉,更不会企图他们做她后盾,自然平常心待之。
果然,刘大顺下午遇上两个算命的人,经秦若指点,他一下午赚了七十二块钱,自然对秦若更是感恩戴德,还虚心的请教她一些有关命理相面的学识,秦若也不藏私,仔细都给做了解惑。
如此一来,秦若与刘大顺倒是也有了半师之谊。
刘大顺遇上自己无法算的情况,也会跟客人直言相告,说是他旁边有个厉害的大师,下午才出摊儿,一来二去也是为秦若拉了小小一笔进账。
下午秦若还了小木椅子,推着自行车刚走出巷子,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汽车,要知道,如今才一九七五年,家里能用得起汽车的,都不是普通人,车型比起后世各种豪华的模样来,两个大灯显得蠢笨夸张,但这可是这个年代真正的高档奢侈品。
汽车朝着巷子这一侧站着一个警卫员一样的一身军装的年轻小伙子,站姿笔直端正如枪,远远看到秦若,就朝车内说了什么。
秦若见了这一幕,欲要骑上自行车的举动一停,捏着车闸站住了脚步。
既然人家是冲她来的,那就看看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