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没有就算了。”
秦若也不纠缠, 她确实好奇,但是,万事讲求一个缘分, 这个女人遇上她是缘分, 但是这个人错过她救命的机会, 那也是注定的缘分, 没必要强行。
她歉意的一颔首, 收回目光就提步往巷子里头就去,再有三四步就到第二个岔路口了。
“等……请您等等!”
身后的声音带着股冲动之下的慌乱,仿佛叫住她只是一时没过脑子的冲动行为。
秦若转身, 那女人局促的抓着包裹,脸上闪过一抹挣扎, 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怀里的东西给秦若看看。
与女人蜡黄憔悴的脸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她还不错的穿着, 上身红底碎花长袖衫, 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的确良裤子, 叫上的鞋也是一双很干净体面的小皮鞋, 虽然这身衣裳看着并不是簇新的,但穿的人没有刻意的小心防范。
首都的人民生活质量肯定高于凌阳县的人,但也能看出这个女人的家境条件应该不至于缺钱。
“我……我这个东西没有二百绝不出手, 你确定掏得起我再拿出来给你看。”女人终是说话了。
“我掏得起, ”秦若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卷钱一扬又装了回去,表示自己不是闲得慌才拦人去路,“走吧, 去里面说。”
她转身进了岔路口, 女人一咬牙,终是跟了上去。
倒不是秦若非得让女人多交几毛管理费, 只是这位如今身体和精神状况堪忧,这个人她救不救倒在其次,总不能好事没做成先成了命案嫌疑人。
走到最里头,一个比凌阳县的东西市还大的黑市出现在眼前。
路是东西走向的,所以摊位是在南北,南边是食品,北面是物品,而根据价格档次又分了几个区域,丝巾,化妆品,写着缝纫机的牌子,还有录音机电视机等等值钱的高档货,吸引秦若目光的,是北面最西端的那个区,那里摆着古玩,还有打着算命幡卖手艺的玄学师。
这里显然有已经颇具规模,东侧西侧巷子的两头各有一个管理模样的男人,东侧划分出来的区域应该是散摊儿,就是那种今儿来了或许以后都不来了那种做一锤子买卖的。
秦若只几眼就弄懂了规则,她对女人道:“你占个摊位,我再看货,看不成的话摊位费我出。”
她最后这句话,打消了女人心里些微的不悦,女人到东侧这边那个管理人员跟前要了一片小纸条,交了两毛钱,一脸肉痛的到了那管理人员指定的摊位上,蹲下身,把怀里抱着的东西终于舍得放开了。
包裹里先是一个木头盒子,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尊木雕。
那通体黝黑的雕像保养的不错,没有磕碰损伤,周身镀着一层年月留下的暗光,是个跃马扬刀的威武形象,马的前蹄高高扬起,马背上的人一身战袍美髯飘扬,手持清龙偃月刀端坐马背之上,赫然就是那武圣关公。
“这关公像是我家世代供奉着求财的,我父亲疼惜我,把它给我做了陪嫁,我也时常像我爷爷一样一天三炷香的供奉着,要不是家里如今出了大事,我也不至于要卖了它!”
女人说起这一段缘由,大概是想起了家人,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三十岁的年纪哪怕如今看着憔悴,眉目间隐约可见细腻的肌肤,以前应该过得不错。
“你说这尊关公像是求财的?”
秦若笑了下,供奉关公像坊间也流传着各种说法,可是跃马扬刀的关公明显是在战斗!
这是一尊诛小人镇邪祟的镇宅关公像,木料也是一两木料一两银之称的小叶紫檀木。
“是啊,我丈……”女人一愣,下意识的一句回答,却只吐出几个字就住了口,她的丈夫如今生死未卜在医院里等着救命钱呢。
“那你到底买不买?二百块,一分不能少!”
想起家里的烦心事,女人有些着恼,语气也带了两分不耐烦。
“你从小出生于富庶之家,家里有祖传的生意吃喝不愁,命里生来带财,如今家破人亡,父死母疯,两个女儿死了一个,一个昏迷不醒,是也不是?”
秦若本不想给她断命,可是如今关公爷都睁了眼,她也就多管一回闲事。
女人在秦若说完之后,脸色骤然大变,“你,你是谁?”
“江南最大布商家的小姐,你爷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就……”
秦若把最后半句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咽了下去,怪不得印堂里的因果血线红的发黑呢,父亲的死,女儿的命,老母亲的病都系在她身上,要不是祖上供奉的关公爷睁了眼,这桩仇怨真的是永世不见天日了。
“你认识我爷爷?你家和我家祖上有旧?”女人试探的问着,态度已经好了两分,眼睛里亮起一抹盘算,“那……那你把我这关公像买了吧妹妹?能保家里发财的。”
说着她一抹眼泪,“要不是时代如此我不能宣扬,这雕像远远不止这个价的,我听我爷爷说我家供奉了二十三代人了,到我这里都二十四代人了。”
“我可以买,但是你卖了别后悔。”秦若看了一眼那木头盒子两掌大的雕像,再次看向女人,“不仅我愿意买下这尊关公像,我还可以给你送一张符,如果有缘,三天后这个点儿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女人起初惊喜,后来听到她一张符那句话时眼中恰到好处的鄙夷一闪而过,不过隐藏的很快,敷衍道:“我不后悔,想来也不会再见了,妹妹要是想好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以让这里的管理人员做个见证,事后不许后悔。”
二百块在这个年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女人是生怕秦若后悔,虽然她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来这儿了,燕城这么大这个年轻的姑娘肯定也没机会再相遇,但以防万一还是请管理员做个见证的好。
“好,”秦若也懒得询问她既然看不起画符的,为什么还笃定关公像能求财,想来这位曾经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觉得她们家祖上的财富是供奉关公像供奉出来的吧。
女人已经麻利的叫了那收钱的管理员来,她快速看了一眼管理人员,道:“劳烦同志给我们做个见证,我这祖传的关公像,二百块卖于这位年轻的女同志,双方不许后悔!”
管理人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诧异的看了眼秦若,询问道:“你确定二百块你愿意买?”
他没别的本事,就是识人过目不忘,这个女人今天这是第二趟来,一百五没谈妥的物件儿如今二百块卖了,显然是欺负这个女同志脸生,但这里买卖全凭双方自愿,他出口阻挠又违反了行情,于是才问了这么一句,就算这年轻的女同志事后后悔,他这一句状若提醒的问话也算仁至义尽了。
“对,劳你做个见证。”秦若掏出二百块钱,又从兜里找出一张绿色的两角,递给管理员,“把这位女同志的摊位费还给她吧,我掏。”
嘿,真是个钱多还干脆的主儿!
管理员心里念叨了一句,接过秦若的两分钱也爽快的从兜里掏出两张一毛钱,随便递给了女人。
女人也把手中的纸条还给了她,如今交易完了,摊位凭证自然也不用了。
秦若这是与女人在清断因果,哪怕是两分钱的因果,她也不想沾染上,随后,把二十张大团结递给女人,同时双手连同木头盒子一起抱起了关公像,至于外面那破布,她还有用。
等管理人员走了,秦若一指地上的破布,“你家是布商起家,这道符我就给你画在布上,如果你信,可是带着它去见一见你女儿,如果你不信,随手丢了就行,想来你也不缺一块布。”
秦若举目四望,正考虑要不要去那西侧区域借一点朱砂,但是她目光扫到自己的胳膊,忽然福至心灵,左手在右手小臂处轻轻一点,然后以中指食指并拢做笔,凌空在那块看着老旧脏兮兮的破布上随手一画。
前后不过几秒,看在女人眼里却是在装神弄鬼,不看看在二百块钱的份儿上,她忍了下来。
“劳烦妹妹快点儿,我丈夫还等着救命钱呢。”只当是秦若还没操作完毕,她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好了,”秦若收手站直身子,这一道开眼符,如果能见到那可怜的小女儿,自然能生效,如果见不到,那没办法,她也不会上赶着讨人嫌去多管闲事。
那只能是命该如此。
女人一听终于可以走了,匆匆提步就要离开,走了两步,才记起那破布上还有什么符,她又转身回来尴尬的看秦若一眼,弯腰拽起地上那布,随意裹了裹就卷成一团攥在手里出了巷子。
秦若收回目光,盖上盒子的盖,继续往摊位上逛去,走到最西侧那一片买卖古玩的区域,秦若正要弯腰看一样东西,身后却传来一个男人大惊小怪的声音——
“这位女同志,我打量你夫妻宫泛黑气,你丈夫今天离家,你这是要守寡的征兆啊。”
而女同志本人秦若,惊讶的转身,才看到他身后站着个男人,手中一面算命幡,破旧无比的白布上,写着卜吉凶事,结来往缘。
显然是隔壁摊位特意为她这个即将守寡的可怜女同志算命来的。
“哦,我知道了。”秦若应了一声,没有想多搭理的心思。
这个男人看样子也是会一点门道的,只是道行还是不够,算出来了她要守寡,却没瞧出她十分想守寡。
“你,你就不想化解一下吗?”算命的男人一愣,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比起拜月老,我更想拜拜财神爷。”
秦若笑了下,想起了后世网上一句段子:路过月老庙我看也不看,财神殿里我长跪不起。
算命的男人被她搅和的七上八下的心听到这话瞬间一稳,求财啊,求财好啊。
“那要不要我给女同志你算一卦?”算命男人说着补充道:“就算今天女同志在哪个方位能发财,怎么样?一卦一块八,寓意着今天发发发。”
“算命我也会,你还是去挣别人钱吧,我今天已经发了财了。”
对于算命男人的推销,秦若并没有着恼,只是好脾气的解释他赚不到自己的钱。
男人仔细打量她一眼,蓦地一笑,“女同志可以不算这个命,但是对万事要存敬畏之心,红口白牙说出的话,可是要牵连因果的。”
听他说的玄之又玄,秦若笑着直起腰,“我今天本来只能发一波财,但是你强行送我发第二波财的机会,那我就笑纳了!”
“我送你发财的机会?”男人一笑,眼中轻蔑一闪而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你算算吧。”秦若微微一笑,今天注定是她收获颇丰的一天啊。
不理那男人一头雾水的视线,秦若走到走到东侧入口处,找到那才给她的交易做过见证的管理员,道:“如果我想在西侧那头摆摊儿算命,交多少管理费?”
临时摊位在这东侧,但是秦若却想去西侧那里,既然那位大师拦着她要给她算命,也正好比一比。
秦若玩心大起。
“除了这儿的临时区域,其余都是按月交摊位费的,一个月两块,不过你今天交过一回了,我做主给你便宜一下,一块五。”
男人一沉吟,看了眼她怀里抱着的木头盒子,只当她是要摆摊出售手中的东西,想着这位女同志就算自己吃了亏也没找他们掰扯,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于是就开口少了五毛钱。
“好的,多谢大哥。”秦若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交了钱领到了一片巴掌大的纸片,上面写着北侧西端零九区,一个月。
“把这个凭证拿好,就是每天来摆摊儿的证明,到下个月这一天之前,都不用再交任何管理费。”
秦若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管理人员不仅一一回答了,临走前还递给她一个小马扎,“借你的,不收钱。”
对于有礼貌还掏钱干脆的商贩,他们这些做管理人员的也是愿意适当给个小福利的。
秦若拿着小马扎一路溜溜达达过去,不偏不倚走到那算命的男人旁边空地上,小马扎一放,往那儿一坐,安之若素。
算命的男人心下嗤笑,这年头真的是什么人都敢充老大,他倒要看看他今天怎么给这位奇怪的女同志送发财的机会。
对于男人眼中暗藏的轻蔑,秦若回之一笑,坐了不到五分钟,东侧巷子入口处走进来一个人。
来了,今天她第二波财运来了!
算命的男人显然也远远的看到了,他也顾不上再打量秦若,忙凝神看向来人,虽然如今离得还远看不到面相,但周身的气场也是信息。
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早前的打量,等人走到近前,才能出言挽留一击必中。
那人果然是朝这边走来的,边走边仔细辨别着什么,算命的男人心下一定,像这种就是专门来他们九区的,要么想捡漏儿,要么,想讲迷信。
“这位女同志,我观你面相紫气东来,这是有好事要临门啊。”
算命男人打着算命幡,向前一步从摊位上跨到路中间,拦住了来人的去路。
来人也是个女孩子,一张讨喜的圆脸,黑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用红色绒面发卡卡着露出饱满的额头只留下细碎的刘海,两颊上还有酒窝,只一双眼睛,像蕴着寒星一样倒是给圆团团的脸上添了一丝英气,她穿着一身白底碎花裙子,脚上白袜子小黑皮鞋,看着跟秦若差不多大小,放在后世也就正读大学的年纪。
“哦?你说我脸上紫气东来?这是说我发了财吗?”
女孩儿酒窝一深微微笑了,显然算命的男人说到了她心坎儿上。
虽然在与男人搭话,但她的眼睛却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九区所有的摊位,直到目光移动到秦若这里,眼睛一亮。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不等算命的男人继续下文,她朝着秦若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朝四周看看,也没见摆摊要卖的东西,也没写个什么招牌,不由得好奇道:“姐姐你在这里是做什么呀?”
秦若心道,这满满的好奇和天真,是家境不错的不错的小公主没跑了。
可是不等她答话,算命的男人却道:“听说这位女同志也是算命的呢,还是位大师。”语气带着一抹嘲讽,嗤笑道:“要不姑娘你让这位女大师给你算算?”
撺掇嗤笑的话显然不怀好意。
“妹妹也好看,”秦若笑着道:“我也确实是算命的,”她慢悠悠的说着,朝那等着看她笑话的男人投去怜悯的一瞥,“不过我算命有个讲究,不主动找我算命的人,我不会自作主张去窥探谁的命数。”
“毕竟,这种背了因果不讨好的事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
秦若凉凉的话让算命的男人面皮一痛,一时心下想着秦若会不会真的会算命?一时又觉得这是故弄玄虚罢了,他不出声揽客,像姜太公钓鱼一样钓到八十八岁才等来机会吗?
这个碎花裙的姑娘显然没见过这么好看还会算命的女孩子,心下瞬间好奇心爆棚了,“那姐姐你给我算算吧?”
“卦钱是一卦十八块八,至于其他的,另算,小妹妹你还要算吗?”
秦若才说完,那算命的男人又出声道:“靠故弄玄虚骗钱,可别毁了我们同行的名声。”
如今这句话,他说的已经十分不客气了,他觉得秦若就是来克他的,他一卦才一块八,这人就敢十八块八,谁给的胆子啊!
碎花裙的姑娘脸上犹豫之色一闪而过,这是半个月工资……不过,少买一件裙子也就是了,反正她才发了一笔财,小花一点钱买个高兴也值当,主要是她想看十分漂亮的小姐姐算卦的画面呀。
“算!”碎花裙的姑娘掷地有声,从手上的一个绣花的小手包里掏出一张大团结,一个五块三个一块,以及一张五毛三张一毛按宽到窄整理好一起递给了秦若,“十八块八,姐姐算吧,随便算什么都行。”
算命的男人看到这叠钱,嫉妒的眼眶都红了,他冷哼一声也不招揽其余人了,就抱着手臂站在那里,似乎打算时刻戳穿秦若。
秦若接过钱,这才开始看这位女孩儿的面相。
这一看,她竟然看到了这女孩儿跟她之间一丝淡淡的因果,秦若眼神一闪,神色有些唏嘘,贺钧剑的堂妹,理论上她这个冒牌嫂子的小姑子。
“还有两个月二十岁,生来命里带财,祖辈功德庇佑,父母宫挂官印,兄弟宫一枝独秀,没有同胞兄弟姐妹,除了找了朵烂桃花处理不好会刑克双亲,若是及时处理了三年内一切平顺。”
伴随着秦若的话一句一句吐出,碎花裙的女孩儿从惊讶到震惊再到最后有些神色惊疑不定。
抱着胳膊的男人本来一副摩拳擦掌要挑刺的表情,可是随着秦若一句一句的断言,他脸上的轻蔑之色不见了,不由放下了抱着的手臂站直了身体。
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贺钧剑的堂妹贺君竹,她也不是一意孤行的高傲性子,虽然在家里比较受宠,但并不骄纵,听到秦若说刑克父母,她忧心的问道:“他……他,我是说我男朋友,刑克我双亲是什么意思?”
“轻则降职,重则牢狱之灾。”秦若也不含糊,直言道。
秦若这句话一出,让算命的男人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秦若的破绽,手臂重新抱起,心下也多了几分打算。
“让你家人动用关系往深处查一查他的来历,不仅能化险为夷,还是不大不小一件功劳。”秦若说着,又看了眼她鼻头财帛宫,一点紫气夹杂着黑雾,若是忽视那若有若无缠着紫气的黑雾,这就是刚才那个算命的男人说的紫气东来的面相。
贺君竹一听,这是危机家族的大事,心下满足好奇心看热闹的欢愉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又听到秦若说明了验证方向,心下本来一两分的猜测变成了五六分。
“前面姐姐算的都对,如果……如果最后这件事也对,下次再见面还有重谢!”
许下诺言之后贺君竹匆匆转身就要走,那个算命的男人却挡住了她,他侧头一瞥秦若,道:“我承认我这位同行确实会点皮毛,但是,这位夸大其词故意制造姑娘你的焦虑我却是看不下去了。”
这位穿着碎花裙的姑娘,不仅是个掏钱大方的肥羊,还是个家里有权的,哪怕为结个善缘他也不能让这个女人专美于前。
“瞧你财帛宫明显是紫气东来的面相,应该是捡漏儿发了一笔横财,有道是鼻头紫气来相照,小人远离霉运消,这么旺的运势,就算不会带动周边之人的气运也绝不会出现招烂姻缘刑克父母的情况!”
算命的说完,故作高深的一摇头,似乎对世风日下同行骗钱的行为颇为痛心。
“这么着吧,既然同行怀疑,那做个验证,今晚你捡漏儿的那东西,只要别放在正北位置上,明天你就会明白是捡漏儿撞了好运还是把霉气招回了家,小妹妹开口就夸我好看,我给你破个例,这卦金先还给你。”
秦若说着,语气一转,“不过,明天要是验证我算的对,那,卦金按照江湖规矩可就要涨到十倍了。”她说着,把那叠钱递给了贺君竹。
算命的男人一听,冷笑道:“好。明儿个做个验证,要是她算的对,涨价的钱我来出!”他说着再次看了眼贺君竹,眼尾泛红姻缘旺,脸上紫气东来,不可能有什么刑克父母甚至招霉运的事,于是语气硬气了不少。
“要是你不承认怎么办?”并非秦若要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只是这人也算到了贺君竹家世不菲,把人推到她跟前之后又后悔了,想宰肥羊就只能踩她出头,想让她当垫脚石,那就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男人被秦若一激,掷地有声道:“我拿我毕生算命的本事来赌,要是算错了还不认,那我此生卦卦皆走空!”
贺君竹已经被这个走向弄懵了,但秦若的话始终梗在她心头,她掏出的卦钱是她心甘情愿掏的,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钱是我愿意掏的,不管明天准不准,据说卦不走空,这钱我不能要。”
可是秦若秦若手中十八块八执意要递给她,“放心收着,明天我会加倍赚回来。”她轻笑了下,“不过我需要妹妹答应我一件事。”
贺君竹还没作反应,算命男人道:“怎么?又想加钱?”
秦若没搭理他的嘲讽,兀自道:“小妹妹要保密,我是我和你的缘分,不可涉及家中大人。”
听她这么说,贺君竹心下更是信了她两分,算出她出生不错却直言不涉及大人,这更是比那些试图接近她来搭上她家线的人强千百倍。
于是毫不犹豫点头,“这是自然,姐姐放心,如此,那这卦钱我先收下,明天如果准了,他掏不掏十倍的卦钱我不管,我都如数掏。”说完,结过秦若手里的钱转身径自从西侧的巷子离开了。
“你不会明天不来吧?”秦若故意笑着问那算命的男人。
“谁不来谁是孙子!”男人气愤的说完,才察觉不论如何秦若都没亏,于是不甘的道:“说来说去把我们都套在里面了,你自己反而坐庄稳赢不亏,不能这么算吧。”
秦若也干脆,直接道:“放心,如果不准,我卦金的十倍我给你,耍赖的人余生卦卦走空,霉运加身!”
“好,爽快!”旁边一个摆摊儿卖古玩的老板亲眼见证了全部始末,如今听了秦若的话,不由赞了一声。
秦若本来打定主意在这里可以时常来捡个漏儿,可是如今这么一闹腾,明儿真相大白之后她看上的东西不说坐地起价,摊主也绝对不会轻易卖了。
但是又一想,一切皆是前定,她在这里捡不到漏儿,总会有有缘人送上门来的。
秦若朝周围几个吃瓜看热闹的笑了下,抱着小木盒起身,临走前弯腰拿起小马扎,对那算命的男人道:“我说第二波财运上你强行送给我的,记住了哦。”说完,她拿着小马扎朝东侧而去。
还了小马扎,秦若抱着盒子出了巷子,坐上车一路摇回兴安路,下了车要回家的时候才想起兜里还有一张特殊的票,转而又朝着兴安路供销社走去。
这里她来过,是贺钧剑带她来的,不意外的又想到了那个人,秦若垂眸看了眼木盒子,想起里面的关公爷的雕像,恋爱脑要不得,瞬间步伐坚定了许多。
她目标是守寡,连今天那个算命本事半瓶水的男人都说了她要守寡,那不该想起的人就不要老是出现。
大润发杀了十年鱼那种波澜不动的心态,才是赚大钱当大佬的人。
到了供销社,秦若掏出月经带票,道:“同志你好,我兑换一条月经带。”
招呼她的一位女售货员接过她的票仔细看了眼,道:“好的,再掏三毛钱。”
秦若第一次在供销社消费,原来给了票还要补钱,于是赶紧掏了三毛钱递给她,那女同志又道:“皱纹卫生纸要不要?”
她说着倒也没干等秦若决定,转身从柜台里取了一个比火柴盒稍微大点的半个巴掌大小的纸盒子,上面印着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正中印着卫生带三个字,盒子底部正中写着“卫生消毒妇女用品”,最底下一排小字写着生产厂。
“皱纹卫生纸要票吗?”秦若接过月经带,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问。
“和月经带一起买不要票,一包两分钱,”售货员道。
“好的,那给我来十包吧。”秦若猜到这卫生纸可能会有点硬,但上厕所总得用,爽快的掏了钱。
透明塑料袋印着女性消毒卫生用品几个字,里面的纸上红色的,粗糙的皱纹清晰可见。
秦若接过,抱在怀里出了门,回到贺家,刘嫂在做饭,于忆梅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呢。
“若若买了卫生用品啊?”于忆梅道:“妈妈给你准备了的,在衣柜的抽屉里。”
“谢谢妈,”秦若心下一暖,一声妈自觉叫出了口,只当是在喊干妈。
“这纸有点硬,平时用还好,特殊时期女孩儿家身体娇嫩用着太硬了,给你准备了纱布,那个柔软些。”于忆梅到底是好家底儿出身,小时候她的月经带都是母亲拿最软的蚕丝垫着棉纱缝的。
她除了在贺家这件事上,其余她看得很开,爱国精神和吃苦没有必然联系,有条件过得好些谁愿意受苦谁去受,她才不愿意呢。
“好的,我上去把东西放下就下来。”秦若抱着东西上楼,推开她那向阳房间里的衣柜,里面抽屉里,带着盒子还没拆封的月经带,还有旁边垫着皱纹纸已经叠好的纱布,有好几条。
想来于忆梅知道她农村出身,想着她应该不会用这种高档的卫生用品,才面面俱到的给她准备了,甚至都叠好了。
秦若暗自做了一个决定,她取了一个东西攥在手心里下了楼,于忆梅放下书,朝她招手,“来若若坐这里来。”秦若依言坐过去,于忆梅对她道:“这么几天了咱娘儿俩还没聊过天。”
“你告诉妈妈你喜欢做什么?”于忆梅和善的问完,又补充道:“咱家也养得起咱们娘儿俩,钧剑和你爸爸都有工资,妈妈问这话并不是催若若是工作,只是人总有自己的爱好才能活的开心些。”
于忆梅又介绍起以前自己的工作,“妈妈以前是化学老师,后来出了实验事故,再加上学校如今这个情况,于是就在家养身体,所以我现在喜欢鼓捣一些护肤膏啊口红啊什么的,若若你呢?喜欢什么?”
秦若却知道,眼前这位于女士,教授的可不是普通的学生,要不是为了实验献身差点丢了命,贺钧剑应该作为留守儿童长大的。
“我喜欢读书,我觉着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好,总会恢复高考的,我们牛棚里一个改造的老人是位学识渊博的老师,姓骆,在我来燕城之前他一直在教我念书,我想着如果恢复高考,我想考大学去读书。”
秦若心道我喜欢赚钱捡漏儿发大财,可是这种思想不端正的话不能说,于是换了个正能量又积极的说法。
“不管会不会恢复高考,妈妈都很支持若若读书的想法,若若心善,那骆老师才愿意教你。”于忆梅摸摸她的头,“若若读书遇上不理解的,妈妈可以教你。”
秦若点头道过谢,又道:“我来之前,在凌阳县偷偷做过一段时间生意,攒了一点小钱,”秦若说着,有些忐忑的看着于忆梅,“妈我知道这是投机倒把行为,可是我……”
不等她继续说,于忆梅两眼放光的抱住了她,“若若很棒,自力更生的人无论在哪个年代都该被表扬,妈妈不是那迂腐的人,何况我祖上严格算都比那黑五类还严重,只是我父亲当初捐了大半产业支持党和国家抗战,我才能和他在一起,我有什么可看不起若若的。”
秦若知道于忆梅的出身一直让贺家老爷子诟病,也才有了贺钧剑因为她成分好答应她结婚的事,于忆梅也算是成全了他们这一段假缘分吧。
“那我就放心了。”
秦若说自己做过生意赚了小钱,是表明自己有钱,不会干吃软饭,当然于忆梅没有催她去上班的意思,但她自己立身正才不会遭人诟病,懂分寸有自知之明适用于任何关系。
当然,贺钧剑不是个话多的人,于忆梅也不会闲到发慌去向儿子打听她做的什么生意,那么她这个贫苦出身的姑娘的钱有了来路,一切都光明正大说得通了。
秦若撇了眼于忆梅看得书,是一本英文原文的化学类书籍,她道:“来家里也三四天了,我可以去妈妈的房间看见吗?”
于忆梅欣然同意,“是我失礼,早该邀请若若去看看的。”她牵起秦若,从沙发上起身,一边跟她细声细语的说着话一边带着她往自己的卧室走。
房间向阳,但用轻纱做了遮光窗帘,上面的月上缠枝红梅的图案应该是于忆梅自己绣的,栩栩如生又饱含情调。房间整体很温馨,床头柜上立着一幅八寸大小的她与一个陌生男人相拥而立的照片,照片上男人西装革履手臂揽着她的肩头,垂首正在爱意脉脉的看身边的于忆梅,于忆梅则一身红色旗袍,发髻上一朵优雅的珠花,笑的温婉柔雅,男人眉眼间有贺钧剑的轮廓,尤其一双寒星似的眼睛,看来是贺家人标配。
宽大的双人**的床单和被套是淡蓝色的,上面的百合花栩栩如生,不属于后世知名大牌床品印花,甚至更为精致,只听于忆梅道:“这间卧室里,所有的花纹都是我绣的,包裹那张照片。”
秦若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那张双人照是一副绣品。
哪怕是他们留学国外的技术,三十年前的拍照色彩也是没有这么明艳的,“您手艺真好,您不说我都没看出来是绣品,”
“曾经这是一幅照片,可是褪色了,我就亲自绣了二倍大的仿品。”想起拍照的那些年月,于忆梅眼里闪过一抹追思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