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罗大锋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一男一女, 心下唏嘘,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秦若,更别所还有旁边的贺钧剑。
“秦若啊, 你来村里说有什么事吗?”
儿子被抓去坐牢前那十天的游行和批、斗罗大锋在人群里亲自去看过, 想起自当大队长这些年来做的一些事情, 如梦初醒才觉得错得离谱。
他本该恨秦若的, 毕竟要不是她, 儿子罗爱君有体面的工作有家世不菲的妻子和老丈人,可是平心而论眼前的女孩子没有主动去害过任何人。
罗大锋的心路历程秦若不知道,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就是了, 毕竟罗爱君是咎由自取,罗大锋最知道她有多无辜。
“我虽然不是秦家亲生的女儿, 但到底他们养我一场, 恩情不能不报, 麻烦大队长和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起去给我做个见证, 也好让我光明正大的还清了秦家的养育之恩。”
秦若这话说的体面漂亮, 罗大锋虽然被她整怕了, 但是,想起上次姚大翠要断绝关系的时候秦若也多有容忍,想来也是念着养育之恩, 既然这样, 也确实该报答。
罗大锋点头,“好,我让人去叫你父……”想起姚大翠已经亲自宣布断绝关系, 他又生硬改口, “我让人去叫姚大翠和秦炳义。”
他出了办公室朝外面嘱咐了两句,就有人小跑着去劳动场地里找人去了。
罗大锋吩咐完之后回来, 又看向贺钧剑,“贺同志你这是?”
“我要和秦若结婚,这是我的证明,大队长如果方面麻烦给秦若开一张介绍信我们去县上打结婚证明,如果大队长不方便那也没事,那我们就直接去县上打证明。”
他意思很明显,罗大锋识抬举,那就写个证明,如果不识抬举,不开这张介绍信他也拿的到结婚证明,他这一趟来主要就是证明一下,他和秦若的婚事是真的,秦若不是没人要的人。
贺钧剑从兜里掏出叠的四四方方的一张纸,放到了罗大锋跟前的桌子上,罗大锋拿起打开,“哟,首都的呀,首都好啊,能就近听主席教导。”
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罗大锋心下叹息,人这么运气啊真的挡也挡不住,谁能想到被张爱华推下水里差点淹死的秦若,面捏的一样好性子的姑娘,竟然有这等造化。
虽然赵汗青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对眼前的女娃娃掉进河里之后身上发生的变化,让罗大锋不敢细想,他拿出钢笔蘸着墨水也开了一张介绍信,证明清河村的村民秦若成分清白,请县上相关部门准予结婚证明。
盖上笔盖,罗大锋拿起那张纸吹了吹,等墨水不晕染了,他掏出钥匙打开抽屉上的锁取出公章,轻轻的沾了一下印泥,然后站起身来一手握章一手摁着介绍信,“啪”的一声印象墩在了纸上,一个红色公章留在了纸上。
上书清河生产大队公章几个繁体的字。
正好这时候,跑去叫人的人也回来了,“大队长,四个队长都叫了。社员姚大翠一家人也都回去了。”
“正好,那咱们也过去吧,”罗大锋从桌子后面绕出来,看秦若和贺钧剑。
“好,麻烦大队长了。”秦若与贺钧剑对视一眼,点头。
三人从村部一路往秦家走,秦家是一队的人,在村头住着,村部在村子中间,沟通联合四个大队的,所以也离着一小段距离,一路上有些半大的孩子见着秦若纷纷往回跑,主要是赵汗青抓厉鬼那一天全村人基本都在,他们自然都见识了秦若绝地翻盘的事,更是见识了姚大翠根秦若断绝关系的场面,如今见秦若再次回来,好事者爱看热闹的灵魂熊熊燃烧起了烈火。
到了秦家,姚大翠正一脸的坐立不安,卢芳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一台崭新的缝纫机摆在秦家堂屋里,显得家底儿都厚了几分。
“大……大队长,您,您来了,快坐。”
姚大翠“呲溜”一下慌忙从炕边上起身下来,局促的陪着笑脸招呼罗大锋,至于秦若,她一眼都没敢往这边瞧。
罗大锋点头点头,坐在了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正要开口,卢芳却抢先道:“若若这是好事将近了呀,贺同志一看就是个有为的青年,你们两人啊配的很,虽说咱们不是亲姑嫂,但好歹一个家里同锅搅勺六七年,情分还是有的,你说呢若若?”
“快坐,和贺同志一起坐啊,女人啊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着贺同志的面我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人说买猪看圈,娘家被人看低了当了人儿媳妇也抬不起头,”卢芳别有深意的瞟了一眼秦若,笑道:“瞧我这嘴啊,就是话多,若若你也坐。”
“你……”秦若要怼的话都蹦到了舌尖上,好险才忍住,这一下呼吸急促差点被口水呛到了自己。
卢芳见伶牙俐齿的秦若没有出声还一副憋屈不已的模样,心下顿时一稳,果然,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被婆家看轻了。
秦若自然知道卢芳那话是在暗示自己,她苦于不能开怼,于是转头看向贺钧剑,本来是想看看他什么表情,结果,乍一看她被呛的眼圈通红,这在贺钧剑眼里就是她被卢芳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委屈的。
“这位女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你都说了买猪才看圈,若若是我要结婚的对象,”然后,贺钧剑对这家人彻底没了一丁点的好感,他看向姚大翠,“我们今天来,一是偿还你养大若若的恩情,二也是拿回我的东西。”
“什,什么东西?”姚大翠像被踩着了尾巴一样的猫一样,高亢的声音带着些色厉内荏的心虚。
“我回燕城开证明前,给若若留下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身衣裳一双鞋,白色衬衫黑的确良的裤子,鞋是三十六码的女士绒面布鞋,还有一封信,和三百二十块钱,都卷在衣裳里,那是我在煤矿上攒了一年的工资。”
贺钧剑说完,姚大翠急急地道:“没见,秦若不是我生的,也不是我秦家人,一个外人的东西留在我家可能被我孙子当垃圾扔了。”
“你们说要报答我养育之恩,我不需要,以后见了就是陌生人,你们走吧。”姚大翠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恨不得秦若和贺钧剑赶紧离开。
“我的包裹可是托罗大队长亲自交给若若的,打了死结她都没打开,总想着等我回来再说,现在包裹和衣裳不见了,我该找谁?”
贺钧剑安抚的看了一眼秦若,示意她别说话,然后道:“当然,我不是怀疑大队长的意思,当时若若在凌河边离开,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所有村民都能作证,如果你们都不知道,那涉及三百多块钱金额巨大,我就要麻烦警察同志来查一查了。”
罗大锋皱着眉头,“我是亲手交给秦若的,我作为清河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怎么可能贪社员的包裹和钱财?”
秦若乖巧的小声道:“大队长确实给我了,让小胖叫我去拿的,我放到了秦家倒座房的桌子上。”
正在这时候,脚程慢了些的秦炳义和秦建父子二人进门了,秦炳义肩上搭着一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毛巾,一脸土气,进门也没说话,就盘着腿坐在了炕边上,秦建倒是会来事很多,进门就让卢芳张罗着给罗大锋泡茶。
至于秦若和贺钧剑,他一皱眉头满脸不悦,“你来干什么?”这话是问秦若的。
“秦队长没听见那我们就再说一次,第一,是来算清你们家对若若的养育之恩,我们报答,第二,是来拿回我的东西,我的包裹里有一套衣裳,女士白衬衫,黑色的确良裤子,三十六码绒面女士鞋,还有三百二十块钱和一封信,这是我托罗大队长交给若若的,既然你们都没见,那我只好寻求公安局的同志帮忙来找了。”
秦建恶声恶气的态度让贺钧剑很生气,明明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妹妹,竟然这么对若若,这家人不值得他丝毫的心软和尊敬。
罗大锋也道:“那就请警察同志来找吧,我确实交给秦若了,而且秦村出清河村时确实没有带包裹也没有穿新衣裳。”
如今提起新衣裳,秦家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的看着秦若一身崭新干净的衣裳,修剪的整齐的头发,恬淡干净的气质,简直不像个乡下的姑娘。
一听贺钧剑要叫警察,上次警察来抓了的三个人可都判了,姚大翠眼皮狠狠一跳,咽了口唾沫,正在想招儿。
秦建却目光锐利的看向卢芳,“你那身衣裳怎么来的?”他说着一指地上的新缝纫机,看向姚大翠,“妈。这缝纫机是哪儿来的?”
“你,你问什么问?!”
卢芳急赤白脸的瞪了一眼秦建,“我妈私房钱给我补贴一身衣裳怎么了?”她说着一模肚子,“我都怀孕三个月了跟你没享一天福你现在问什么?”
姚大翠也道:“缝纫机是我恰的私房钱买的,还不是为了你媳妇儿,别人怀疑你媳妇你娘你也跟着怀疑?”
“行吧,大队长做个见证,那我就去县城里找警察同志做主了。”
贺钧剑起身,对秦若道:“走吧若若,把东西找到了咱们再来报恩。”
罗大锋见此,生怕最后自己背了锅,因此不仅丝毫不劝阻,还极力支持,“让警察同志来,把那贼抓去坐牢。”
几个队长这时候才陆陆续续进来,张志没有来,他没脸进来见秦若,在门口打了个转身就走了。
人的羞耻心在不戳破的时候能若无其事,可是真正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那就忽视不了了,张志一直知道女儿把人推下了水,他心下也侥幸的觉得反正人没事,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两个女孩子,这茬儿过了也就过了。
可是他和田桂芬他们两口子去县城警察局陪女儿做笔录,又被教训了一顿,加之听了女儿游行时县城里那些人的唾骂嘲笑,如今迟来的羞耻心让他不敢见苦主。
其余两个队长头对头私下议论一番,其中一个劝道:“上次警察同志来,我们村从先进村变成了公社里点名批评的落后村,如今清河村在公安局里挂了名,要是再抓进去,偷那么多的钱可不是两三年坐牢能解决的,所以谁做了谁主动承认吧。”
姚大翠脸色苍白,放在身侧得手颤抖了一下,她又攥紧拳头尽力稳住了,卢芳捂着肚子“哎哟”一声,正要往丈夫身上靠,门口传来一声嚎啕大哭吓得她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秦小宝扯着嗓门大哭,“我……我不要坐牢,不要被警察抓走!”
在村口一见到秦若他就慌了,东西是他翻出来的,他奶奶还给他奖励了一块钱,如今来的人要要回去,不还就要警察抓去坐牢,他哪能不怕,警察给赵汗青戴上手铐时他也见了。
听人议论坐了牢要挨打的,他不要挨打!
“呜呜呜,都怪你,你不是我家人你回来干什么!妈妈说你是丧门星,你讨厌!”
秦小宝站在门口一边哭一边骂秦若,卢芳尴尬的病都装不下去了。
姚大翠慌忙跑出去一把捂住秦小宝的嘴,讪讪的道:“小孩子不懂事,”
“我准备了三百块钱,虽然若若过得不好,但到底是秦家长大的,”贺钧剑掏出兜里一沓钱,看着秦家人,“可是,你们就这么对她的吗?”
“你们不承认,那行,我有帮公安局的同志抓杀人犯的功劳在,我不要城里安排工作做奖励,我只要谁拿了那包东西谁去牢里当一辈子劳改犯!”
贺钧剑没做过这样的事,但是他只得这么吓唬这些恶人。
见他真的已经拿出了钱,姚大翠抱着秦小宝走了进来,“我拿的,衣裳和钱都是我拿的,信……信也在。”
“我没有生秦若,但我养她一场,拿她一套衣裳三百二十块钱不过分吧,”姚大翠如今见抵赖不过去,儿媳妇又怀着她二孙子,自然一力承当了。
她给秦小宝擦了眼科背着人打开箱子,从咯面取出了皱巴巴的一张纸,背后已经被沾满了脏污,有脏手印和脚印,有铅笔乱画的涂鸦,墨水写的字已经晕染的看不清了。
“那三百二十块钱,是贺大哥攒的血汗钱,如今你们拿了,那就当是我在秦家长这么大的花费,我给他会还,大家做个见证,她跟我断了关系,我也报了养育之恩,彼此之后再无相欠,”秦若声音带着一股柔弱,满眼委屈的看向卢芳,“但是那衣裳是贺大哥给我做的,请你还给我。”
秦若在心里唾弃了自己装的柔弱两秒钟,但是贺钧剑在,卢芳又怀着孕,她不好出手只能如此。
卢芳张了张嘴,却没有脸在抵赖,扶着还没显怀的肚子起身,磨蹭着出门回房拿了衣裳和鞋子,讪讪的道:“码数有些大我还没穿过,就试了一下,鞋子也没穿过。”
说是没穿过,可是鞋子已经被撑得略微走了样,鞋边上海沾着一点泥,衬衫也是明显已经穿过了。
“不要了,别人穿过的我们若若不穿。”贺钧剑道:“那现在大队长在,各位队长都在,秦若在秦家生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大家一个村里的都知道,今天,三百二十块钱,一套新衣裳,一双鞋,还了秦家的养育之恩,之后各自再没关系了。”
他转头看向秦若,小姑娘垂着眼睫毛挡着眼底的情绪,可是周身笼罩着的难过却犹如实质。
“好,这样也好,两清了。那我们就走了。”罗大锋站出来适时地打圆场,之后临走前看了眼秦建,“作为积极分子和队长,家里人作出丢丑的事,你要注意提醒教育,别跟我一样到时候酿成大错悔之晚矣。”
秦若和贺钧剑走了,只带走了一张脏污的信纸,只是在贺钧剑不注意的时候秦若使了个法术,但凡秦家以后借着她的名义谋好处,那就会在这个念头升起时就被反噬。
贺钧剑等在村口,秦若去了一趟后山下的牛棚里。
“骆老师,我要去燕城了,以后您回了燕城我们说不定还能再见,这些纸笔您留着用,您要是写信,每个月初五会有人上门来帮您寄出去。”
秦若看着眼前的老人,这次她是来告别的。
小厉鬼还在,她给小厉鬼下了咒,等骆老师安然无恙的离开清河村,他就自由了,至于来看骆老师的人,那就麻烦小六了。
骆成墨笑道:“我记着若丫头的嘱咐了,若丫头是个心善有福的好孩子,如果……如果老头子我有一天还能回去,那就收下若若当女儿,给若若当娘家人,若丫头愿不愿我老头子占这个便宜?”
“愿意啊,那就等骆老师来燕城。”
秦若说着挥挥手告了别,把小六提来的点心给他放了两包,嘱咐他赶紧吃了当心放坏了,然后就一个人出了村子,远远见到推着自行车站在桥边的贺钧剑,她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下午,两人骑着车又往县城里走,一路上,贺钧剑温和的安慰她:“若若如今自由了,不要在想那些事了。”
“不想了,”秦若轻声笑,“感觉连风都是自由的味道。”
贺钧剑听见小姑娘轻松的声音,脚下蹬着车子感觉更有力了,一路回到县城里,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正好革命委员会也还没下班,两人带着秦若的介绍信和贺钧剑的准予结婚的证明,很快打了证明。
一张姜黄底色印着红花与麦穗国旗的彩纸上,最上面定格正中间写着“主席语录”四个红色大字,下面是一小段:团结起来,参加生产和政治活动,改善妇女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语录之下,正中间标题栏印着黑色的结婚证三个大字,下面另起一行写着——
秦若(女)20岁,贺钧剑(男)26岁,自愿结婚,经审查符合华夏共和国婚姻法的规定,准予结婚,特发此证!
下面盖着革命委员会的红章,时间是一九七五年九月十一号。
秦若拿着那张看着十分喜庆花哨的纸,心下也难得的一跳,她这就……结婚了?
八月初八贺钧剑把原主从河里捞了上来,八月十一号她穿书醒过来,到今天九月十一号,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时间,甚至她去道谢初次见贺钧剑,到今天为止都没到一个月时间。
想她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别人青春萌芽期她在为了活命住寺庙,别人高中早恋期她在抓鬼学法术,别人大学谈恋爱她在当大佬赚大钱,别人结婚生娃的时候她是个让鬼闻风丧胆让京圈大佬想高攀的大师,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狗,别人看她脸,觉得这女孩子前任至少一个足球队,别人看她捉鬼,这大师……怕是不太适合谈恋爱。
没想到穿一回书,二十岁就结婚了,还是闪婚!
“若若难不成一拿到证就后悔了?”贺钧剑把结婚证郑重的叠好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看向身边发呆的小姑娘。
“没有,就是……就是羞涩!”秦若说着,刻意垂下睫毛不看他,但手上却一丝不苟的把结婚证叠好也装进了裤子口袋里。
在现实世界里,作为一个适婚年龄的女孩子,秦若也曾经幻想过结婚,无非就是像那首歌唱的,手捧着鲜花,洁白的婚纱……或者,就是牵你的手,敬满堂宾客的酒,可是从来没有版本,是在破旧的街道,在具有年代特色的领证处,对着主席的像宣誓与贺钧剑结为革命伴侣。
也幸好这个年代不联网,上次原主和赵汗青打的证明第二天赵汗青自己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就作废了。那张纸她都没见过,姚大翠交过去被工作人员撕碎无效处置了。
这张,却是她亲口宣誓亲自摁手印的结婚证。
当然,也是她的守寡证明。
“若若还小,”贺钧剑摸了摸她的头发,神情愉悦,“明天咱们就回家。”
秦若面上点头,心下却像蜗牛伸出触角一样蠢蠢欲动,“那我们现在……”
她其实更想问,她今晚去哪儿,毕竟如今是合法夫妻了,她……她就是,好吧,她对这个长相对她胃口的男人初见就起了色心,虽然守寡对象命短了些,但身材一级棒,说不定还有腹肌!
秦若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现代的女人不能输,虽然他二十六,但在灵魂年龄二十八的自己跟前,这就是个小狼狗弟弟!
虽然内心脑补的飞起,但是,贺钧剑一笑,秦若心里所有的勇气和色心“哗”一下散了。
“我把若若先送到姜同志那里,再去一趟警察局,”贺钧剑怕小姑娘委屈,特意解释道:“咱俩如今有证,带你去招待所那些同志会刨根问底为什么我们不住一起,可是若若如今还小,所以先回姜家好不好?”
秦若心下叹了口气,面上乖巧点头,“好的,一切听贺大哥的。”
对于她的称呼贺钧剑也是欣然领受,把人送回姜家之后就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姜望云得知二人已经领了证,见秦若呆呆地,笑她,“一张纸对你而言有这么大影响力?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你的定魂符呢。”
秦若回神,也蓦地笑了,是啊。一张纸而已,然后心下豁然开朗,与贺钧剑,本来就是她找的退路,贺钧剑至少是个正人君子见她懵懂怜她弱小,他家人虽然她素未谋面,但对她善意满满,这可不就是她所求的吗?
见人终于恢复正常了,姜望云道:“走,带你去东西市散散心。”秦若欣然应允。
两人正要出门,恰好撞上姜天仞从外面回来,他对秦若道:“东市有点事要望云去一趟,秦若你自己去西市转转吧,小六也在,东市今天没开。”
秦若见此,只当是东市出了什么麻烦,既然姜天仞没说那就是不需要她帮忙,她点点头,姜望云只留下一句等她回来做饭,就走了。
两波人在巷子口分道扬镳,秦若去了西市,若不其然小六坐着个小马扎摇着个蒲扇坐在树荫下老大爷乘凉似的盯着巷子口进出的人群,这里只要摆摊的都要每天交五分到三毛不等的摆摊费,虽然看着不多,可是一个月下来也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她那天卖兔子没交钱,就是因为买主是背后的老大。
小六不仅是盯梢放风的,还是出了纠纷他去处理的,如今一见秦若,他迅速起身迎了上去,一边凑到秦若身边给她扇着扇子一边道:“秦姐你这两天可得多转转,以后去了燕城可就转不上了。”
“好啊。”秦若嘴角含笑往里走,她见着那个卖烙饼的大娘,上前道:“大娘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这么俊的小姑娘可不多见,”大娘呵呵一笑,见她穿着焕然一新,眼里也替她欣慰。
“今天再来两块钱的饼,我惦记这一口好多天了。”秦若笑着,掏出两块钱,小六要抢着付,被她拦住了,“大娘得了小孙子,今儿的饼肯定更香。”
“这闺女说话神了。”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一边麻利的给她拿油纸包烙饼,一边道:“我就是给我小儿媳妇伺候月子这些天都没来,上次见你第二天我儿媳妇就生了,六斤的大胖小子,今儿我才重新第一天来。”
眼见又要包九张饼,秦若拦住了,“大娘,这是我拿着明儿路上吃的,八张就够了,再多了也吃不完。”老太太见她这么说只得作罢。
上次老太太善意提醒,秦若一直记着呢,如今再照顾一回老大娘的生意,也算跟不太熟的熟人道个别。
一样的麻绳捆着牛皮纸包,小六拎在手里跟着秦若继续往里走,走了几步,秦若忽然脚步一顿,看向西面摊位最里头的一处小摊位,然后略带急切的走了过去。
那个人,正是上次她来摆摊见着的那位,如今她没察觉到异样,但是她记住了摊主的模样。
上次她一走进这巷子里,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走了几步,却看到一阵赤红的光冲天而起,也不过一瞬间,她只来得及记住摊位的摊主,就没了动静,等她卖了兔子再去寻,那人已经不见了。
秦若走到哪摊位前,摊主是个断了右臂的左撇子,看着五十岁上下,摊位上放着一小堆在现在这个时代一沾染就遭殃的东西——外圆内方的铜钱,珐琅瓷的鼻烟壶,玉扳指,还有一个略微碎了口的玉头铜杆儿烟锅子。
摊主掀起眼皮看了秦若一眼,然后垂下头瓮声瓮气的道:“出还是收?”
秦若视线寻摸了一圈儿,虽然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就比如那堆铜钱里,有一枚洪武通宝是宝源局出品的母钱,是那堆钱币里最为值钱的一枚。
但是,能发出赤红光的物件儿并没有。
她视线临收回的时候,略过旁边那个黑漆两掌大小一章高的黑漆箱子,“这里的东西我想看一眼。”
秦若直觉这里就是她牵引她目光的那个东西。
摊主终于正眼瞧了秦若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皮冷声道:“这东西不卖,但找有缘人,得自己开箱上手取,有命拿分文不收,没命拿受了伤我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