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慕容燕坞参合庄
第081章 白眉出关
两小争执未休,先前就接到堂前禀报,正候着小姐姑爷小少爷前来的殷家仆人,闻声立时赶来,将殷扬几人迎进大厅。
殷扬的祖母与殷素素抱成一团,彼此都是痛哭流涕,泪洒不止。待两人情绪慢慢的平复过来,泪眼相对着互叙别情之后,殷素素这才有空为娘亲介绍起自己的如意郎君。
殷老夫人见这武当派的张翠山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举止又谦逊大度,斯文有礼,亦很为自己的女儿喜欢。
而对于殷张两人生米煮成熟饭的“结果”张无忌,更是有些喜出望外,直把这自幼飘零海外的苦命孩儿搂在怀里,心肝儿宝贝的一通乱叫。倒是把从未承受过如此热情的小无忌,给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见到一旁的殷离乐得正欢,一手掩着嘴笑,一手还捂着肚子,貌似疼得不行的样子,张无忌也只能无奈的给了她一个小白眼。
一番热闹下来,殷扬问起老爷子为何不在,却听殷老夫人说殷天正还在闭关。殷扬听了,不禁微微发楞。暗以为,殷老爷子也似感染了他亲家张老爷子的习惯,老爱闭长关。
再问之下,才知道这殷老爷子,其实前些日子就已功成出关。
只是,那时候的山上,却偏巧无甚人在。便宜老爹照例出差在外,忙碌个不停。两个大孙儿也各自在外面瞎折腾乱忙。于是,因为无人印证自己的进步成绩,而感到分外无聊的殷天正,没待上几天功夫就又接着回去闭关,想把之前所领悟的东西好好的复习一遍。自己刚突破的境界,也可以再进一步,巩固加深。
不过,如今他失踪近十年的爱女归来,还兼带了一个可爱外孙回家,老爷子自然是坐不住关的。
殷扬等人随着殷老夫人来到后院,看着殷老夫人走近一座全由石头筑成的巨大房子。站在房侧一面状似窗户的小格子边轻声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豪迈的大笑声,自那石头房子里传至院中。虽然未闻其面,但那种几乎透石而出的铿锵之力,院中众人却都能感受得到。
砰的一声,石门开启。
一个身材魁梧雄伟的秃顶老者,大步走出石室。这老者年纪甚大,似过花甲,可人却精神万分。走路大步流星不说,身体行动间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庞然威势,整个人充满了阳刚的力量感。
长眉胜雪,微垂眼角,便称“白眉”;鼻子钩曲,有若鹰嘴,是为“鹰王”。
这位身形高大、神态威猛的老者,正是当年的白眉魔王,如今的天鹰教主殷天正!
殷天正出门以后,大步不停。鹰目一扫,果见是自己的女儿素素归来,当即爽朗的高声笑道:“素素,你可回来啦!”
话语间,殷天正的眼角微湿,显是感动所至。他一生啸傲武林,最喜快意恩仇,肆态狂放,心态洒脱硬朗至极。便连那争夺明教教主之位终而不得的败事,也不以甚。
常道,老子何等人物?还用迁就你五行旗?大不了,自立个教派就是!
他这般想,也是这般做的。如今声势赫赫的天鹰教便是如此成立起来。
但对于家庭,雄心壮志的殷天正确非常之重视。十年以前,王盘山岛事件之后,殷素素的莫名失踪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什么“武林至尊,号令天下。”的屠龙宝刀,他是半点都未看在眼里,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只让女儿一个人主持大会……
在殷素素消失了整整十年,仍没有点滴消息的情况下,殷天正长自叹气,常常有黯然之感。自从那后,更是立下了“不愿再动刀剑”的大愿,希望上苍能保佑其女,得以安然无事。
此前时候,曾得殷扬传信写道,素素竟然真已归来。他此刻出关,更是亲眼证实,不禁老怀大慰,抱着见到父亲后又次哭泣的女儿,轻轻抚拍,霸气尽敛,难得的意态慈祥。
一旁的张翠山,见到这么有气势的泰山老丈人,内心也不由的有点发憷。稳了稳情绪才施然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武当张翠山,拜见岳父大人!”
殷天正安慰完女儿,将殷素素微微扶开。一双凌厉的眼神,突然扫在了张翠山身上不停巡视。那眼光如刀似剑,恍惚间有若实质,直把张翠山盯得汗毛竖起,冷汗倏冒,仍旧保持着见礼的姿势,不敢有轻易妄动。
殷素素不愿自己的爱郎受窘,摇了摇殷天正的手臂,依像十年之前,那般撒娇劝道:“爹!你眼睛这么凶干嘛,别吓坏他啊!”
殷天正闻言,眼光一收,面上渐带喜意,哈哈大笑着道:“爹听你母亲说,你都已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对爹撒娇?为父也是想看看,我乖女所挑选的夫婿,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嘛。”
殷素素听他语中,颇为赞赏爱郎,芳心顿时大喜。而张翠山也仿佛松了口气般,直起身来,忙道声“岳父谬赞。”
这本是常人惯用的谦虚之语,可殷天正一听,却立马脸色一变,冷道:“什么谬赞!老夫识人无数,夸你是条汉子,你便是条汉子。我女儿素素嫁得自然是英雄豪杰,又有什么好虚伪的!”
张翠山才刚轻松一下,这时听此重话,又是忍不住受了一惊。暗道,这位岳父气势好盛,却未免有些偏激。自己只谦说了一句,就挨了顿臭批,还是岳母好……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而作为老丈人,确正好恰恰相反。你无聘无媒地娶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宝贝闺女,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不试试你这人的人品怎行!
殷扬一手牵着阿离,一手拉着无忌,远远的站到边上。嘱咐二小看戏莫语真君子的道理后,笑眯眯地旁观起场中的古怪气氛来。按照的他想法,老爷子刚好境界突破,正是脾气最暴的时候,自己的这位姑丈,这回可是要不好受啦……
果然,便如殷扬所料。院中气氛骤紧,但听那殷天正忽然喝道:“早闻武当七侠俱有惊人业艺,在江湖上均是响当当的成名人物。今日,便让老夫亲手验下,此言虚否!”
说罢,一掌飞出,毫不留情地拍向张翠山的大白脸。
张翠山本来还想再解释两句,因他本心来说并不欲愿与长辈动手。可此刻见到殷天正来势汹汹,飞掌绝快,一下子便到眼前。
心中又想,殷天正的言中之意已是包涵了武当七侠这个整体,倒是不好在岳父面前堕了诸位师兄弟的名头,当即身往后退,双掌迎上!
第082章 泰山发飙
有道是泰山发飙,非同小可。
张翠山这下应变仓促已属不易,更何况,他本身还远远不是殷天正的对手!
方才,殷天正见他谦虚谨慎,说话老不痛快,还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婿不过是一位斯文君子。这时候,见他应对得当,真正动起手来全无半点拖拉,目中不禁闪过一丝欣赏。只是他此番有心试其武功,便也掌势不停,仍旧直直地朝其击去。
张翠山的脸庞,被那掌风刮得生疼。足下纵退,身形易位,双掌却相叠着平平推出,与殷天正的单掌对个正着。三掌相合时,张翠山的身子禁不住微微一晃,如此不进不退,竟也被他就势稳住了重心。
交掌之后,殷天正纹丝不动,只是用力一震,就将张翠山原本伸得笔直的双臂给压得一弯。张翠山临危不乱,顺着那汹涌来势双肩微塌,即把殷天正泰山压顶般的力道从容卸下。同时,相叠在一起的双掌运起一股粘劲,牢牢吸贴住殷天正的掌心,借对方掌力以固己身。
殷天正这回加力,本想震得他气血翻腾,踉跄倒退。确未料到这张翠山竟还有这等本领。口中一声长笑,索性将计就计,潜运内力,与这女婿继续斗起法来。
父亲与丈夫相斗,殷素素本来看得心急,正想出言劝止,却被身后的殷扬所阻:“姑姑,且安心观战,爷爷自有分寸。”
殷素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到殷扬这边。
院中,殷天正以单掌应付张翠上的双掌,沉稳伫然,犹自轻松自如。而在他对面的张翠山面相虽然严肃,亦未有立刻失手。毕竟,武当派的内功心法,最讲究移气卸力,后劲绵长至柔。如果,单论持久竞力,武林中亦是少有功法能及。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但见殷天正的眼光一凝,张翠山的头顶更是冒出丝丝热气。两人在这片刻之间,竟已各出生平苦练的内家真力。
殷扬心知,高手以真力决胜,败的一方多半会大耗元气。但若真以功力论,以达“神而明之”境界的殷天正强过张翠山两筹不止。双方的成败胜负,全由其出力多寡而决。
如今,见这翁婿二人犹似两尊石像般静立当场,连头发和衣角也无丝毫飘拂,殷扬猜到殷天正其实已有承让,倒不太为老张担心。
殷老爷子面色沉着,神威凛凛,斗到此刻仍是半分不变。一双鹰目,更是炯炯有神,精光如电闪动。张翠山却是谨守武当心法中“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要旨,严密守卫。
他想,岳父比自己大了三、四十岁,内力修为上也深了三、四十数。但自己正当壮年,长力充沛,对方年纪衰迈,时刻一久,便会自己衰弱。
岂知,殷天正实是武林中一位不世出的奇人,年纪虽大,精力丝毫不逊于青壮年时。内力如潮汹涌,有如一个浪头又接着一个浪头般连绵不绝,从张翠山叠加的双掌上向他撞击过去。
饶是张翠山的武当心法,擅于以弱克强,奥妙无方。现时,也抵挡的极为吃力。这还是殷天正有意相让,克制内力情况下的结果!
张三丰曾有言道,张翠山乃其七大弟子中间,悟性最高的一个。虽有感慨其失踪之因,但也话出有据。这个所谓的“悟性”,并非单指学习武功时的领悟速度。更在于,对自身已掌握武学的认知与运用。
武当七侠中,宋俞二人年龄最长,功力最强。挨下来,就要属张松溪与张翠山这二张。张翠山足有十年时间孤悬海外,在这十年里面恩师新创的掌法剑法均未习得,还在靠着十余年前的那套倚天屠龙功打拼,可也不能就此说他弱了。
十年的时间,除了打猎以求生计以外,冰火岛上的生活可说是空闲之极。张翠山在此种恍如世外桃源般的悠然生活中,练得最多的就是内功。整整十年的勤修下来,早非当年可比。便是张松溪,也未必能稳压住他一头。
因此,张翠山能够支撑至现在,并且斗志顽强到令殷天正眼神一变,已属相当不易。
要知道,殷天正因为久战不下,此时已运起七成功力,可仍未能将张翠山逼退半步。殷天正看了看张翠山隐隐发涨的脸色,暗想自己若再加力,这张翠山必定要抵受不住。可再想想,真把他逼伤了却也太过,反倒失了本意。
殷天正乃当世豪杰,见张翠山铁定不退,也未有硬逼臣服之念。当即,沉声大喝,单掌猝发绵力,将那已近强弩之末的张翠山轻轻按开。
张翠山身子连晃,拿桩稳住,便似不倒翁般缓得几下。这才鼓起胸膛,深呼浅吸,长长的出了一大口白气。
一番较劲以后,如今已至全身酸软的张翠山,硬挺着举起自己乏软无力的两条手臂,长施一礼道:“岳丈神功卓绝,小婿佩服!”
刚才,殷天正未出全力,还有意相让,给他留下了面子。聪敏如张翠山又怎会察觉不到?因而,他这时候行礼说话,语气较之先前更加多了几分真诚与钦佩。
殷天正哈哈大笑,声若洪钟:“武当派的功夫确实不凡!贤婿的本事也是颇为了得!佳儿佳妇,老夫大是欣慰啊!哈哈哈哈……”
眼瞧张翠山过了泰山这关,殷素素也是大喜连连。一家人当下回到前厅叙话。殷天正见张无忌虎头虎脑的样子,亦是大为欢喜,祖孙相处愉快。殷扬陪聊了一会儿,才单独告辞,往见母亲去也。
至慕容婉儿处,殷扬的二娘、三娘,全部都在。正准备前去殷老爷子那儿,寻见海外归来的殷素素。殷扬一一拜见完了,又遭到二娘相询,问他殷俊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殷扬支吾两句,送完这三位娘亲开路,这才脱得身来,自往后山归去。待他回到自己的小院,红裙长裾的唐诗,已带着琴棋书画四婢,花枝招展的迎了上来。
一时间莺声燕语,在外好勇斗狠的殷扬,宛如一头扎进了红粉堆里,笑眯眯的与五女悠闲谈笑。
入厅,坐下。
趁着那四位俏婢端茶送水的当口,殷扬冲着唐诗促狭一笑,问道:“诗诗可有想我?”
唐诗霞飞双颊,含羞带涩的嗔道:“想公子的人可多了,却不差唐诗一个。”
殷扬听得英眉一挑,毛手毛脚的伸过手去,捏了捏这位宫装美人儿的玉手,笑得很不正经:“多又怎样。公子就想知道诗诗你想是不想。”
第083章 如楚留香
多日未见,唐美眉丽色又增。
殷扬很是调戏了一会儿这位羞答答的小美女,才问起正事来:“我这次下山以后,厂里可有何大事发生?”
听见殷厂长动问,已被逗得红晕上脸的唐诗,挣了挣手,细声答道:“没有呢……不过,前些日子,神拳门与巫山帮的人曾拿着公子的令牌,前来找过公孙先生。”
“是拳震山和梅石坚这二人吧!呵,他们倒不是来找我们紫市堂的。”殷扬闻言笑道。
唐诗美眸一转,疑惑道:“难道,他们投诚之心不诚?”
“非也……”殷扬一边轻抚着手中柔荑,一边回道:“他们倾慕于我教势大,确实是真有其事。只不过,我有意让他们投到老爹那儿去罢了。”
“殷堂主那里……”唐诗寻思了一番,也随着殷扬柔柔笑道:“也对。这两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真并入到公子的紫市堂,如何安排倒为一个麻烦。若进至殷堂主的麾下,自然在好不过。”
殷扬见原本忙碌的四婢,看到他们谈起正事,都已早早退去。堂中,如今只剩下他和唐诗两个,索性手上用力,将唐诗香软的身子拉进怀里,取笑道:“此事十之八九,便如诗诗所言。只是,那‘并入’一词却也未必!他们本身就是一门之掌、一帮之主,又哪有那么容易就仰人鼻息?”
“公子……”唐诗矜持的挣扎了一下,没用。只得不好意思的轻唤一声。
殷扬朝着唐诗珠圆玉润的小耳垂上吹一口气,接着又道:“两派此来,恐怕试探的意思居多。我们只好先予以笼络,给他们点甜头,才好徐徐图之。”
神拳门、巫山帮两派,皆是江湖上的有数门派,非是一些人员混杂的小帮小派可比。门下帮众亦算众多,各自都有独家营生。如今,摆出投靠天鹰教的意向,一是因为天鹰教本身势力惊人、财路广泛。二来,则是由于拳、梅两人,或多或少都曾得罪过殷扬。
殷扬在武当山上,力挫少林神僧的风头,这二人都曾亲眼所见,对于殷扬此人,却是敬畏有加。如此,也就有了两派合作,靠拢天鹰教以示友好的事情发生。
在殷扬的立场上来说,他旗下除开自幼训练出来的十二狼卫、一百鹰卫,实际上的下属也只有神蛇一坛。就算去年,与殷俊抢下了南部私盐生意,人手方面仍是显得有些单薄。现今,神拳巫山有意来投,自可补足此间的缺陷……
但是,殷扬却不这么看待。
想他紫市堂中左刀右剑、铁拳利爪,可谓高手众多。便是神蛇坛五老,以及旗下的神蛇坛众,亦是外五坛中的最强者。对于手下人的质量,殷扬一向很是看中,从来都是坚信“兵贵于精”的宗旨。
因此,像神拳门与巫山帮这种能力参差不齐的属下,殷扬确是敬谢不敏的。反倒是,其父殷野王亲领的天微堂下,现在已逐步变向为军事化管理,却可以包容并蓄,多多益善。
这也是当初殷扬,推荐拳震山和梅坚石的原因之一。
又和唐小姐如胶似漆的聊上一会儿,殷扬才往自己的厂子里去。先后会见了公孙胜、唐记二人,听取他们汇报了一些最新的工作进展后,殷扬又回到山顶,与一家人同桌用餐。
晚饭过后,殷扬回院打了一套拳,耍了一路剑。觉得仍有些消化不开的情况下,独自来到了峭壁边上的一汪深潭前,作起了热身运动。
此时夕光已隐,天色渐暗。
幽幽的潭水,上汲下瀑,稳存于两者之间。漫映着夜色,微波肆流,如洗镜面。殷扬脱去衣服,露出一身弧线流畅的肌肉线条。深呼口气,提息一纵,身合如鱼般无声地跃进水面,未惊起一淙水花。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展翅而翔,万里呈鹏。
殷扬身在水中,便如同人在空中一般,整个身体宛似一条游鱼,在水中转折游曳,灵活自如。
这身水下功夫,说起来,还与一个叫作“楚留香”的小说主角,大有关联。
那位绰号“盗帅”的楚大侠曾经说过,他那一身冠绝天下的轻功身法,本是出于水中。这位月夜香帅水性是极好的,其一次性潜水的时间,更是能远远超过人体极限,乃是少有的非人般存在。
因为,其人鼻子不太好使的缘故,据说他的换气呼吸之法,与普通人大异,皆是依赖于他那全身的毛孔帮助。是以,他跑的比别人快,耐力比别人久,在水下支撑得时间也要比正常人漫长……
发现自己穿越到武侠世界后的殷扬,一开始很傻很天真,竟然真的想象了这种方法。毕竟,皮肤毛孔可以呼吸之事,已被前世的科学证明,的确是正确的。而且,在许多故事里边,主角也都曾有过在水底练功的经典情节发生……
可是,殷扬却忘了,自己并不会先天功、胎息功、龟息功、闭息功等佛道秘术。因此,他的潜水经历是非常不愉快,并且含有致命因素的。
几次实验,都危险到差点翘掉。那时候,还对“楚留香理论”深信不疑,认为只有坚持的越久,突破自己极限之可能才会最大的殷扬,吃了许多“没文化真可怕”型的苦头。
由于细胞膜的半透性,会导致大量的水液,流入表皮层与真皮层之间。而表皮层主要是由角质层构成,吸水后会出现膨胀现象,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浮肿……
这代表着,殷扬的训练注定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殷扬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主动展开了这场巨赌,可最终的结果却仍是失败。狠下心来,自我逼迫、自我折磨的殷扬,终究还是没有练成楚留香式的呼吸异能。
不过,殷扬并未有任何后悔。
所谓天道酬勤,努力的人总会得到奖励。虽然,他没有像计划的那样,靠着单纯的拼命,来达到突**体机能极限的目的。但是,却也收获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附带回报!
那便是……
如楚留香一般,从水里学成的轻身功法!
第084章 参合气诀
游戈潭下,殷扬如鱼得水。
轻松的随波逐流中,他越潜越深,姿态闲逸。
这副情景若让外人看到,必定会大呼不信。概因,有些动作在水中做来,却与站在陆地上时大不一样。
受水的阻力影响,入水者要承受陆上所没有的巨大压力,做出来的动作往往都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变形。而殷扬得以悠哉游哉、轻松自如的分水而进,皆是因其超绝的水性所至。
不得不说,这游泳与武功结合起来,确实能发生与众不同的卓然效果。殷扬的冒险,虽未能达到他起先的本意,但上天赐予他的仍然十分宝贵。
殷扬意守丹田,保持一口真气不泄,就这么坠于潭底想起心事来。
现在,他初关已破、内功小成,内力水平已升至二流境界,依靠原本的心法《六辩御气诀》再近臻修,效率已愈渐趋缓。也是时候,开始正式习练《参合气诀》了。
据他的猜测,慕容氏世传的这门《参合气诀》,极有可能也跟北宋年间的逍遥一派有关。说不定,还是当年《小无相功》的削弱版本。要不然,原著里边,曾被残废前的俞岱岩一掌打飞兼吐血的殷野王,又怎能在短短的二十年时间里进步飞快到与其父殷天正相提并论的地步?
如今,功力停滞不前,并且多年未有明显进展的殷天正,之所以能够一堪而上、再晋新境,也不正是仗着此诀之功?
所以,天山派的《六辩御气诀》和慕容世家的《参合气诀》,能够如此相辅相成,互有助益,并且完美兼容……并非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在殷扬看来,根本是由于两者同出一源的缘故!
再说了,《天龙八部》里本身也有提到,慕容博与他老婆就曾在一起研究过《凌波微步》的残卷。逍遥、慕容双方,还都碰巧存有穷搜天下武功,以为汇总己用的雄心志愿……若说,这慕容家跟逍遥派完全没有瓜葛,确是说不大通的。
殷扬在水中寻思至此,心想自己下回出山,正好要去姑苏办事,是不是也应该顺便往那慕容旧址一访?
想到自己的母亲慕容婉儿,曾经告诉过他的那个秘密,自觉武力大长的殷扬顿时信心大涨。清冷的潭水,亦无法压制住他此刻的沸腾热血。殷扬双臂一震,泳若游鱼,一路分水穿梭。
径向畅游,直到快及水面的时候,随着腰身拧力,全身上下协调如一的疾速上窜,瞬间便似跃鱼一般破开平静的水面,纵身至距离水面近有一丈长短的半空高处。
殷扬放肆的长啸一声,扑通又落水中,搅的潭面水花四溅,波纹四起……
第二天,殷扬引着姑姑一家三口,带队参观了风景秀丽的天鹰后山。恩,还有殷离、殷立这对,并不怎么安生,死打烂缠着硬要跟来的孪生姐弟作陪。
殷扬这次回来,殷立的感冒好了,说话也不再像上回那样磕磕绊绊的奶声奶气,倒也与年纪比他大上两岁的无忌小表哥相处得不错。至于殷离,被三娘说了一顿,倒也老实了不少,再不敢乱叫“无忌表弟”了。此时,再见着张无忌,已是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叫起“表哥”来。
游览着山色美景,殷素素和张翠山旁若无人的手牵着手,偶尔耳畔私语。放下各自心中重担的两人,宛如一对恋情正炽的小情侣。全不似已经结婚十年,并生了个大胖小子的严父慈母形象。
其实这也难怪,一个人的成长成熟,总要受到他身边环境的影响。可殷张二人,整整有十年时间是待在荒芜人迹的冰火岛上。夫妻之外,所能接触到的交流者,唯有一位脾气古怪,并还怀有隐性恋物情结的双目失明者……
十年之后,当他们重回中原,在其对人生机遇的离奇,产生恍若隔世感觉的背后,这十年以来,被两人浪费掉的正常社会生活,可说是一片空白。于是,在此般心态之下,张翠山和殷素素这对已为人父人母的文艺小青年,似乎还都存有着十年之前的**与认知观,也就不足为奇了。
兜了一圈山后,殷扬又带着张翠山等人,下崖过桥,来到了自己空悬峡壁的博物书房。
殷离二小,常来此处作客,再加上年纪幼小,只感新奇有趣,倒不觉其他什么。而殷素素一路行来,观赏着殷扬各种各样的怪异收藏,却是美目频闪。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的众多藏品中,就算有一些价值上看起来并不珍贵的物件,其实亦有其特别之处。
下一刻,当他们夫妇俩几乎同时看到殷扬书桌对面的那幅巨大墙壁上,当年由张翠山亲手撰下的二十四字书法时,一时间,不禁都是眼神凝住,感慨万千。
就在张翠山、殷素素二人,正自沉浸于当初王盘山岛的回忆中时,一旁的小无忌忽然叫道:“咦?大表哥!这块大岩石好奇怪呀,上面坑坑洼洼的都是些什么啊?”
听到动静,张氏夫妇一起回过神来,彼此相视一笑,携手走到无忌的身后,与他同看着一块硕大的黑色巨石。这巨石有一人多高,背后平实光滑,前面则布满着好似符合某种规则的坑坑点点,迂回繁复,似文似画,令旁人观之不解。
“哎呀!这有什么?我哥最喜欢收集这些垃圾啦……”
闻声蹦跳过来,正准备诋毁某人收藏品的殷离,话才说到一半,就“哎哟!”一声,被从后边凑进的某人施以偷袭,敲了个清脆的板栗。殷离被袭中招,两只小手不停的揉着小脑袋,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更是委委屈屈的盯着罪过祸首。
只是这罪过祸首却视而不见,笑眯眯的问向身旁的小正太,道:“小立,你说这块石头是干什么用的?”
殷立瞅了瞅“受创”的姐姐,又看了看眼前比自己的矮小个子要大上许多倍的黝黑石头,眼珠子一转,确是思考未果。当即,殷立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了马屁再说。于是很有信心的答道:“那还用说,大哥的这块石头自然是大有来历!”
张翠山注目了一会儿,突然拿起石头旁边摆放的一块平整的帛布,瞧了一眼说道:“小立说的不错!”
第085章 三小打架
“小立说的不错!”
张翠山沉吟着说道:“在这石上的痕迹,或许……真有些来历。”
殷立见张翠山赞同了他的话,肉乎乎的小脸立时一喜,马上变得洋洋得意起来。那幅得瑟的小模样,让看不顺眼自己弟弟小人得志的殷离,即刻追问道:“那小立你说,这块臭石头又有什么来历了?”
对于这个孪生姐姐,殷立自幼起便是饱受欺凌,属于小受地位。此刻,听她语气不善,原本还挂满着得意神情的肉嘟嘟的脸上,顿时一垮,很有些讪讪的讨好笑道:“姐姐,你问我啊?介个……介个……”
殷离听他“介个”个没完,大眼睛恐吓似的一瞪,又把开动脑筋正在苦苦思索,却仍不知该怎么把这马屁画圆的小殷立,给弄苦了小脸。
这时,一边的张翠山打圆场道:“若我所料不差,这张布帛上的血迹,应该就是从这块巨石上面拓印下来的。”
见殷扬微笑着点了下头,张翠山心中有所确定的说道:“我观这帛布上的印迹,颇似一种古代的外族字体……只是,具体是哪国的确是看不明白。”
说着,目视殷扬,等待这位主人为谜题揭晓答案。
殷扬呵呵一笑,恭维道:“姑丈武文弄墨,尤善书法,果然是好眼力!”
他边说边走到石头前边,用手指着那凹坑遍布的石面续道:“这些坑点划痕,的确是由一种外邦文字构成,乃是一则前人留下的经历故事。”
“一个故事?”
站在张翠山身旁的殷素素,若有所思的嘀咕一句,女人特有的好奇心已经被完全的带动起来。
张无忌、殷离、殷立这三个小屁孩,也像听故事一般,把三双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殷扬的脸上。
“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
殷扬起了个头,便讲起了那个遥远的,“说来话长”的故事:
“话说,北宋年间,有一位姓萧的契丹武士带着妻儿家小回家探亲。路过雁门关外……”
一件故往旧事,被口才极佳的殷扬从容演绎,讲述得绘声绘色。令人恍惚之间,竟好似身如其境一般,随着剧情波折而暗自起伏。殷扬口齿伶俐,言辞便给,说起故事来倒也自然流畅,像模像样。
因为,不想被人催更的关系,殷扬只挑了些萧氏父子的单场剧情简而叙之。半个时辰以后,这个被他重新加工过的中短篇幅故事,便即讲完。
众听众,尤自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张翠山听闻这块黝黑大石上的字刻,竟然是那位名叫萧远山的奇人,以其赤手人力所为,不禁对此人一身精湛无比的神功深深叹服。后来,待听到这位前辈蒙受大冤大恨,三十余年始终密潜少林、偷练少林武学,又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此非君子之道。
倒是本来魔教出身的殷素素,很是赞叹于其人的含苦隐忍和杀伐果决。
至于,另外三小,自是完全把这当成是带有暴力成分的惊险故事来听。“哎!”、“呀!”、“啊!”、“哦!”的惊叹声叫唤个不停,把殷扬衬托得简直就像是个说书先生似的,却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参观完他的书房,殷扬又带着一众游客,来到了武厂最前边的宽阔广场。张翠山和殷素素兴致忽起,两相半真半假、似真似假的交起手来。那种亲热的眼神、灵犀的微笑,让殷扬观看得大感肉麻。
殷小离同学最喜热闹,见着有人动手,哪还按捺得住她那小性子。立刻也与弟弟和表哥动起手来。
殷离姐弟早已开始学武,基础的拳脚招式及轻功身法,都是由父亲殷野王亲自教授。偶尔,闲下来的殷扬也会客串几次教练的角色。是以,这对姐弟俩看似花拳秀腿的小巧功夫,真放在同龄人里比较,也算相当不差的了。
而可怜的张无忌,虽被他的义父谢逊,灌输了一脑门子拳经要旨、高深法门,可真正打起架来,也只有泛海回归之时,承老爸张翠山忙里偷闲教给他的一路武当入门长拳,勉强拿得出手。
所以,暂时来说,三小之中原本年龄最大的他,反倒成了最为弱小的一个。再加上,殷立又一向畏姐如虎,不敢跟殷离拆招,小拳头自然而然地就全往小表哥的身上招呼。
殷离开始打得起劲,这儿拍一下,那儿甩一招的忙活个不停。待过了一会儿,却忽地发现,殷立和张无忌二人似乎根本就没有理她。只见这两人你来我往,“激战正酣”。就连她向后退出,突然住手的动静都恍若不觉。
殷立身形灵动,左一拳啊右一拳,让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动手,以至比武经验一片空白的张无忌,防御得甚为狼狈。多亏了作为武当基础拳法的武当长拳,以小见大,颇具微妙,才堪堪抵挡得住。
目前的张无忌只会这么一套拳法,当然将这门自己唯一会使的拳招练习得相当纯熟。此刻,未至于迅速的当场落败,一方面是由于殷立人小拳轻,又因现在是切磋较技的关系,手下留情、有所收敛,以至其攻击的力度近乎忽略不计。二,就是张无忌仗着自己的熟练之功了。
旁观片刻,看清两者强弱以后的殷离,对于自家弟弟这般欺软怕硬的行径大为惭愧,当即不爽的娇喝一声,冲上前去帮助无忌表哥解围:“小立,你没大没小,竟敢欺负表哥。看招!”
殷立闻声一慌,手脚一乱,被机灵的张无忌立马抓住破绽,转守为攻。与那插入战团的殷离一起打他,直把这可怜的小胖墩给一顿胖揍,苦得殷立表弟嘴上不甘的叫嚷着:“你们这是欺负弱小哇!”
现在倒知道“欺负弱小”啦?早干什么去了!
小殷立悲嚎一声,殷离姐姐只翻个了俏俏的小白眼,当作没有听到。
而无忌哥哥挨了这么久的打击,如今终得机会发威,更是甩都不甩小胖子一下,继续保持着自己与阿离表妹的亲密合作。
望着三小一阵吵闹,又再嘻嘻哈哈的打成一团,于旁观战的殷扬暗想,别看无忌小表弟现下最弱,等到自己真的集齐了三家九阳,小无忌怕是会后来追上呢……
接下来的两天,听故事听得有些上瘾的三个小家伙,齐心协力、围堵殷扬,要他帮自己一伙再讲故事,扰得殷扬烦不胜烦。只第三日,便告别了家人,又领着两队鹰卫再次下山。
殷素素一家三口,还要在山上留一阵子。而殷扬此行的目标,则是慕容婉儿的娘家所在地——姑苏。
骑在骏马的背上,殷扬一边承受着路途的颠簸,一边心想:
待这次姑苏之行结束,也该是时候和殷俊他们汇合了。只是不知,那帮家伙的先行准备都做好了没有……
第086章 天上人间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苏州”之名,还要排在“杭州”的前头,可见其风情出色、景致之盛。
殷扬带着上次行动,就跟随他出马襄阳的殷三、殷四等二十人众,快马加鞭,抵达姑苏城前。这儿与天鹰教的总部天鹰山,相距并不太远。他们一行人也只用了寥寥数日,便已安然到店儿。
香山居士白居易曾作过一首《忆江南》,写道: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词句虽短,却将江南水乡的景色描绘得淋漓尽致。
初来此地的殷扬一行人,或多或少,都怀着些观瞻的心态趋马入城。只见这城中,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又听那街边途人的口音,俱是吴侬软语,清雅绵软,正是应了那句“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所言。
时值正午,殷三请示殷扬,是否寻处地方用膳。
殷扬一路赶路,亦是风尘仆仆。此时,听见殷三问话,也觉自己的腹中有些饥饿。正欲作答,忽然间闻到一股香气,自他的左侧方向传来。仔细辨别,乃是焦糖、酱油混着熟肉的香诱气味。
殷扬轻策骏马,带着手下人马,循着这股香气寻去。
行至路口,向左转上一个弯,果见老大的一家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分明写着“天上人间”四个大字。这四个金字闪烁发光,于中午时分更显其华丽非常,那一阵阵的酒香肉气,便是从这酒楼中喷传出来。
恩!天上人间?
记得……自己并未有让母亲开过这家店面啊?
看清这座酒楼的名字,殷扬不由的有些疑惑。
其母慕容婉儿的紫微堂下,负责的方面乃是教中商业、情报、后勤等相关重任。其中,殷扬为她出了不少主意。什么“一间客栈”、“天然居”等搜集、赚钱两不误的“老套创意”,层出不穷。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天上人间”的大名……
这家伙只管盗版别人,竟忘了这“天上人间”四字,本来就非是单指夜总会的营生。于是,殷扬怀着某种蹊跷的情绪,拴上马匹,率先进店。
酒家的大堂里异常热闹,厨子刀勺声、食客催促声、跑堂吆喝声,往来穿插声,轰轰然的响成一片。
殷扬皱了下眉,一个短襟打扮的伙计,立马过来招呼。这小二眼见到殷扬诸人衣质上乘,且还携刀带剑,心知这些客人恐怕是那班高来高去的武林中人,心想莫要怠慢,必定要好生伺候。
当下,抱歉了几句,引着殷扬二十一人,前往二楼的僻静场所上去。
待他们上得楼来,见这二楼中间的座位大多没有人坐,聊聊数人也只在安静用餐。比之刚才,楼下乱七八糟的场景,果然清净了不少。
殷扬跟殷三、殷四二人,占据了临窗一桌。其余鹰卫则在周围自寻位置,让碍眼人士主动让桌。因为殷扬这边,人多势众,又兼气势彪悍的关系,许多客人都被吓得早早结帐,逃下楼去。
只有,离殷扬这桌尚有三丈之距的那桌食客,未有惊惧动弹。这几个食客,先前也只在殷扬等人走上楼来的时候瞥了一眼,就都埋下头去,据案大嚼。
那桌食客足有五人,均是身形高大的粗莽汉子。见了殷扬一行人的跋扈,心中虽生不满,倒也有些惮意其势大,不愿与之生事。一时间,本来喝酒吃肉、推杯敬盏,高谈阔论着大肆呱噪的热烈气氛,也不禁沉默下来。
这五人原本想随大流下楼,可又觉得,如此一来倒像是怕了人家。在此种担心谨慎,却又放不下颜面的自我折磨下,就算口中喝着烈酒,亦觉如饮凉水,滋味全无。
刚才,殷扬一上楼来,便知这五个大汉尽皆身怀武功,都是江湖人士。不过,他确也没有什么空闲功夫,去理会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因此,对他们只是一扫而过。
殷扬于首位坐下,自有一旁的跑堂殷勤招待。一旁陪坐的殷三开口,要了一盘熟牛肉,两壶美酒,配六色酒菜。天上人间的服务速度不错,只一会儿的工夫,那跑堂的便即上菜端来。
殷扬手持小杯,倚在楼边的栏杆上自斟自饮。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楼下行人匆匆芸芸,往来不觉,真是好不自在。
忽而,他仍望向楼外的双目却猛然一闪,耳里听见那桌大汉中间貌似头目的一个家伙,不小心提高了一下嗓子,骂道:“……想当年,要不是……蒋老爷子……救……这孙子不思报答……打断了腿!要老子说……干脆做掉姓麦的杂碎……”
殷扬潜运内力去听,却不想这似乎是位小头目的粗鲁汉子,已然发完牢骚,又谈起了他的相好,“怡红院”的小桃红来……
蒋老爷子?姓麦的杂碎?
在这苏州城附近,能够有资格称得上“蒋老爷子”的成名人物,也就只有那人一个!至于,姓“麦”的杂碎,应该就是他了……
殷扬撤去内力,心下掠过几位在江南地面上大名鼎鼎的前辈宿老,心中已有了初步的判断。侧目暗示了一下,殷三立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手指含有节奏的轻敲在餐桌之上。
旁边的殷四轻声问道:“公子是想全部抓起来?”
殷扬闻言,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轻瞟了远处正在低声**笑的五位壮汉一眼,不置可否的笑道:“老三说呢?”
殷三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凶恶的狞笑,答道:“套问消息,只需一人足矣。”
“那么……”
殷扬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感受着那线冰凉**,穿肠入肚。酒味清爽,后劲绵绵。顷刻之间,笑容大畅:
“就留一个罢。”
话音刚落,原本轻声谈笑,悠然吃喝的一众鹰卫,便像匍匐的狮子已近猎物,休憩的鹰隼振翅放飞,毫无半点预兆的由静转动起来。
下一刻,天上人间的二楼雅厅中,鲜艳喷溅,猩红肆现……
第087章 姑苏城外
为人处事,都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殷扬,通过一番饱含血腥的暴力手段以后,最终圆满得到了他想要了解的讯息。
那个小头目所提及的“蒋老爷子”,果然就是这苏州城外的太湖水盗之首,江湖人称“翻江龙”的蒋覆海蒋老英雄。而在他口中姓“麦”的那名杂碎,依然不出他的所料,正是巨鲸帮现任的一帮之主麦鲲。
大约在半年之前,殷扬从襄阳返回,溯江南下,正赶去上海小镇赴会的途中,曾在长江道上与这位麦鲲麦大帮主有过一声之缘。
当时,麦鲲指使下的巨鲸海船,完全没有把天鹰教的巡江座船放在眼里。不但没有对作为江南巨擎的天鹰一教做出任何善意恭敬的表示,竟还胆大妄为地驶在前头,不打句招呼,就一声不响的径自离去。
这直接引发了殷扬的强烈不爽,以及其对巨鲸一帮,灭之而后快的严酷心理。
早在他出海以前,就曾对这个不识相的刺头帮派,有过灭派之心。只是东海之行在即,不想横生枝节,便也暂时忍下。自海上回归以后,殷扬直接派遣手下的精锐人马,提早准备,对这近年以来一直在海外出没的水上大帮,施以监视、紧逼、削弱、围剿等计。务必要把此不驯之帮逐步蚕食,一举铲除。
身为天鹰教紫市堂主的殷扬,他的面子并非单纯只属于自己。而且,在现下天鹰教慢慢凌驾于江南整个武林,并且暗执黑白两道牛耳的大好局面里,本来就容不得有半点沙子!
至于蒋覆海其人,确是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江湖前辈。
叱诧黄河,翻滚长江,指得就是这位大爷。武林中人,凡在水面上讨生活的,没有人敢不买他的帐。这种尊敬,不止是因为他德望高重、辈分奇高,更因这老家伙,东海、黄海、渤海、南海……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曾趟过,算得上是足迹遍及天涯,所结交的朋友堪属海量。
因此,无论是水寨称匪的,还是海盗做恶的,或遵资历、或从大流、都得要卖这仍于太湖养老的蒋大爷几分薄面。
但是,近些年来逐渐做大的麦鲲,这次却公然的不给面子,将蒋覆海的孙子蒋武打折了腿,实是在水贼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番参差不齐、支吾不情的舆论谴责过后,许多人都打起了看热闹的主意。当然,有人也担心这是巨鲸帮的野心试探……
不管怎样,这起事件对殷扬来说,总算是个好消息。
对于这两人之间,由于利益的矛盾及争夺,从而引发出的一系列龌鹾龃龉,他已经从死去的大汉那里有所了解。在殷扬的眼里,谁对谁错其实并不重要。更何况,如今的他,正想要动这巨鲸帮的主意,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般拉拢敌人之敌的大好机会。
再说,太湖水盗之名,从南宋时期开始,郭黄双侠尚未成名前,便已然声名赫赫。如不善加利用,为己方增援,又怎对得起它源远流长的光荣历史?
只是,此次慕容故庄之行,乃是他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具体的连横事宜还要放在靠后。
自从,在天上人间的二楼,造成了那起人间惨案以后,殷扬的人马并没有在热闹繁华的姑苏城中逗留的太久。
这一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苏州城外。
殷扬一边考量着太湖群盗的势力,一边纵目观看起延途风景。这时节,已近六月天气,道路旁杏花夹径,绿柳垂湖,微带暖意的夏风吹在身上,当真是令人醺醺欲醉。得见这波渺渺,柳依依的温柔景色,殷扬亦是心怀大畅。
慕容氏的燕子坞,位于城西三十里处。
殷扬二十余人在黄昏之时,到达彼处。
早得提示的殷三,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位队友,自那岸边的人高水丛里,拖出几艘样式陈旧的古朴老船来。几人同心协力之下,平静的湖面绿波上,便轻柔地漂浮起数叶扁舟。
有会划桨撑篙的鹰卫,自觉包揽下摆渡的技术活。
殷扬顿足一纵,身子如叶飘起,轻轻的跃上舟头。那小舟只一略沉少许,却绝无半分摇晃。殷三看得佩服,与殷四两人随后跟上。其余人等,也皆各自上船。
临时充当舟子的鹰卫,手执双桨,缓缓划水。木桨一扳,小舟便向西方滑去。舟行湖上,几经转折,便转流入一庄大湖当中。知晓这便是太湖之水的殷扬,极目眺望,直观此时夕阳斜照,烟波浩渺,汪汪的水波澜然着直至远水接天。
便在此时,只见两只飞燕从众人的船头掠过,也向西疾飘而去。
殷扬心想:这慕容氏的所在之处,既然叫做“燕子坞”,那么除开缅怀故国之意,想必也是因为此地水鸟聚行、燕子极多的缘故罢。
须臾的功夫,三、四鹰卫按照殷扬的口头指令,将座下小舟划入一处小港。但见这片水面上,遮天蔽日的生满了荷叶。若不是,有深悉路途或通晓窍门的知情人士指点,光凭眼力决不知这些荷叶之间竟也有此般通路。
殷扬见此水面之上,全是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更显得色彩明晰,艳丽无比,便顺手采摘了几枚红菱,剥开硬皮,将那皮肉光洁的菱肉送入嘴中。
一时间,口舌卷动,只觉得果肉甜美,甘香爽脆,实在清甜非凡。不由地便向身后的殷三、殷四两人,笑着招呼道:“这红菱的滋味不错,清而不腻。老三老四,你们也且尝尝。”
听他称赞,一旁或并行或缀行的小舟,速度略微放缓。原本在船上,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夕时娴静的一众鹰卫,也都嘻嘻哈哈的摘菱剥食。
湖上暖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偶尔,小船转过一排垂叶,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湖上清风,夹着淡淡的花香扑面,令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众人就这般缓缓**舟,殷扬哈兮一声,伸了个懒腰,干脆平卧船底,仰望着天上红霞,飘来**去,聚散无常。耳边,除了桨声,以及菱叶与船身相擦的沙沙轻响外,四下里一片寂静。
第088章 大燕子坞
燕……
大燕……
燕子坞……
历代致力于造反事业的慕容家族,在殷扬的眼里是十分有意思的。
无论,是仅有十三岁就差点戳死黄眉僧的慕容博,还是“北乔峰,南慕容”中的复哥,其实都是相当强悍的存在。
当年横行江湖,闯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名头的慕容博,自然不必多说。什么“奇才”、“隐忍”、“自晦”等专门用来形容天纵枭杰的词汇,尽可以安在这位身上。
而复哥自报家门的那一句“姑苏慕容复!”,亦是非常之帅气。
可就这父子俩,却皆视燕国复辟事业为肩上重任,从而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血霉,不可谓不可惜……
殷扬心想,不知道芷若这个小丫头,在那座充斥着复国气息的巨大古宅里面,住得如何?有没有因为宅子的阴森,或者那厮的凶恶,而感到担惊受怕,睡不好觉?
殷扬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手臂有他腰部粗的恐怖巨人形象……
人们只道燕子坞大,却不清楚它究竟如何大法。
此行之前,曾从母亲那里温习了一遍相关知识的殷扬,半倚在船头,便像捉迷藏般,看似随意的指挥手下,于无尽的水草间左游右**,转弯折向。
菱塘尚未过完,重新坐起身来的殷扬,又指引着舟队,往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插过去。
他这回出门之前,出于谨慎,又再次询问了慕容婉儿,关于这片水坞的详细情形。对于做过功课的殷扬而言,眼前这许许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驳杂繁复的直斜水道,就如其手掌中的掌纹一般清晰明白,轻松好辨。
如此,又曲曲折折的划了一个多时辰。酉牌时分,缓行湖上的众人,终于遥遥望见远处的绿柳丛中,隐然露出一角飞檐。
兴奋之下,众人桨快几分,几条船直向柳阴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一座全由松树硬枝架起,形成整整齐齐排列状的巨大木梯,便如木阶似的垂下来通向水面。
数舟靠边,众人逐一跨上岸去。看见码头两边,疏疏落落的几间房舍中间,正是一条康庄大道,直通岛上。这回,殷扬也是第一次亲自上岛,见得左右两侧,那些小巧玲珑,颇为精雅的木制房舍,也感到十分的有趣。
再想起自己的印象中,“琴韵小筑”、“听香水榭”这两方妙处。心里面,对于此地燕坞主岛上的参合之庄,已然有了些隐隐的期待。
延着大道深入岛屿,殷扬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参合庄前。
抬头看了一眼,那挂在头顶上边,正中匾额里笔致潇洒的“参合庄”斗大三字。
殷扬禁不住唇角微翘。
参合!
这两个字,在慕容世家的心中,恐怕是永远的沉痛吧。因为这是他们的国耻。慕容世家估计就是要告戒后世子孙,时时刻刻勿忘国耻,所以才把这遗族之庄,命名为“参合”二字。
像殷扬已够资格开练的《参合气诀》,乃至《参合指》,不也正是如此?
当年的大燕国,国势何等强劲?简直人材辈出!凡是复姓“慕容”的宗室子弟,无不是朝堂善辩,跨马能战的文武全才。短暂的几十年间,一家门里尽出些能臣勇将,英雄豪杰,可谓其国力、族力最为鼎盛之时。
只可惜,北魏建国以后,势力逐渐强大,欲摆脱燕国对其的控制影响。在后燕缺乏战马,屡求魏国而不得,甚至为求良马扣留了魏使的时候,魏燕终于正式绝交。
那时的后燕还很嚣张,欲以武力征服北魏。后燕建兴九年,后燕之主慕容垂亲自出兵,击灭与北魏窜联的西燕。次年五月,命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等,合共八万大军,自五原伐魏。
又遣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率领步骑十八万以为后援。七月,燕军进至五原,掠取了大量粮食,但却找不到魏军主力,遂进军河水边,赶造船只,准备南渡。
燕军自五月出兵,直至十月,都未能与魏军正面决战。师劳兵疲,士气低落的情况下,慕容宝于十月二十五夜焚船撤退。他以为魏兵不能渡河,故未派兵留后侦察。
十一月初三,天气骤冷,河水结冰。魏王即率兵渡河,留下辎重,挑选精骑二万余,尾追燕军。终在相当于殷扬前世内蒙古凉城东北的参合陂处,击溃后燕疲军。使大燕从此一蹶不振,乃至慢慢衰落、灭亡……
回想着自己所知道的“参合”惨剧,殷扬带着二十名鹰卫,昂然踏入参合庄内。
通报身份,进之厅上。
几名老奴恭请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
四色点心,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形状精雅,皆是水乡小品。每件糕点的色泽形状,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的一般,卖相无比可爱。
殷扬见这些点心精致,料想味道定然绝美。此时天色渐晚,却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情绪,净过手后,伸抓便拿,张口便吃。
略略填了填肚子,殷扬又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瞧见淡绿的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色的清流茶叶,便似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才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
这珠茶叶,形状古怪,确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洞庭“碧螺春”,可谓大大的有名。现今元朝,尚未有这等雅致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乃是本地最佳的茶系饮品。
殷扬多饮几口,放下茶盏,正欲向那站在旁边,正垂手伺立着的老奴作问,自己早前安排到这里来的周氏父女,现下的情况如何。一声嚣张的笑声,突如其来:
“小子!我还没有到呐,你竟敢在这里大模大样的饮茶吃点心?哈哈哈!!看来,你的胆子又肥了不少啊!?”
殷扬乍闻此声,已知来人是谁,冷哼道:
“老子有何不敢!”
第089章 公冶之长
“就你这小鸟,还敢自称‘老子’?嘿嘿,就算你老子真来了,某家也不放在眼里!”
一个身高绝对超过两米以上的强壮巨汉,从大厅后阔步行出。
此人虎背熊腰,生得豹头环眼,穷凶极恶,面相异常吓人。上身,只单穿着一件漆黑色的紧身背心。身体上如同狂龙乱舞一般的粗野肌肉,一条条、一块块的狰狞虬结。
极度雄伟的高硕身材,直将那件可怜的小黑背心,给撑得紧张贲起,几欲破裂。
殷三见这突然冒出来的巨人,大步不停的朝这边走进,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众卫戒备。自己则与殷四二人,一左一右,护在了殷扬两侧。
个性冷静的殷四暗想:这巨汉出言不逊,以公子的脾气,怕是要马上动手了吧?
谁想,殷扬动也不动,竟是连正眼都不曾扫过那巨汉一下,只是不急不躁的言道:“公冶长你这莽夫,不懂得说说人话,便只会讲这些许鸟语么?”
被殷扬称呼为“公冶长”的巨大壮汉,在殷扬身前近丈处稳稳站定。对于一众鹰卫,隐隐包围自己的阵势,不以为意的狂笑道:
“莽夫?莽你妈个头啊!三年之前,老子就曾说过,你若是敢踏进参合庄一步,我便要亲自拧断你的小胳膊小腿……想不到,今天你终于被我给等来啦!哈哈哈哈,我真是太她妈的高兴了!!”
“放肆!”
殷三的脾气最为火爆,听这巨人般的大汉,目中无人,又自屡屡的出言不敬,扮狂耍妄,正想上前出手教训,却被细心的殷四从旁拉住。奇怪于殷扬态度的殷四,在先前听到“公冶长”的名字时,便已忆起了眼前这位巨汉的来历。
想到从十二狼卫口中,听知的那些关于这个疯子的种种谣传。他知道若放殷三上去,恐怕会大大吃亏。甚至,连性命不保也有可能。所以,及时拉住了莽撞的同僚。
殷扬的眉头微微皱起,确认道:“你这句‘莽你妈个头’,可是连我的母亲都给骂了进去啊……”
原本气势猖狂的公冶长,闻言脸色一滞,但只转瞬间就又狞笑一声,喝道:“你小子最是能言善辩。某家却不敢辱骂小姐……”
“是夫人。殷夫人……”殷扬眉头再皱,出言纠正道。不想,又被公冶长打断:“……但骂骂你这小子自然无甚要紧!三年前我便讲得明明白白,除非你打得过我公冶长,否则休想以一外人身份,踏入参合庄半步……”
殷扬和公冶长一般的不讲道理,也学着他断话道:“三年前是三前前,三年后是三年后。你一幅气势汹汹的样子,莫非还真认为,你这蠢材有能力再胜我一回?”
公冶长再一次被他打断,却是半分不恼,这时听了殷扬的话,反而兴奋非常:“哈!某家早就应该想到,以你这小子的精明,绝没可能笨到送上门来受虐的地步。嘿!原来是有了跟某家别苗头的自信!如真这样,某家倒要见识下了。不过,你就这么有信心一雪前耻?”
“前耻?”殷扬笑声不屑,“算不上!十一岁的小孩败给一个成年大汉……公冶长,你觉得很光荣?”
殷扬在他十一岁时,曾跟着母亲慕容婉儿,同回姑苏探亲。因为输掉与公冶长赌约的关系,此后履行承诺,从未再进过这参合古庄。
“废话,当然光荣。这还用说!”公冶长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直把殷三、殷四这俩哥们儿,给唬得齐齐一楞。殷四不禁心道:这公冶长,果然便如狼卫老大殷仁所说的那般,脑筋极有问题啊。
殷扬见状,微微一笑,道:“你刚才问我有没有信心?”
“啪!”的一声巨响,一张紫檀木茶几和一张湘妃竹椅子,便被打成了碎片。
殷扬收掌,站起,冷笑,出声:“那是……很、有、啊。”
公冶长面泛狂喜,踏出两步,接近殷扬。途中双臂随意的一挥,就将左右鹰卫像推小孩儿般拍得远远飞开,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殷扬喝止了正欲阻敌的殷三殷四,自己则直向公冶长冲去。
公冶长哈哈大笑,气势飞涨,两米多高的身体,便像一头洪荒巨兽般横冲直撞到殷扬面前,一拳收到腰间,随后重重攻出。
殷扬不用轻功,不用身法,亦是以简简单单,全无花哨的直直一拳迎击。
双拳对轰,任是殷扬内力狂涌,拳面上仍旧感受到难言的巨痛。就连他的双足,也无法控制的朝后滑出四尺,在脚下的青石板上留下两道不直的凹痕。
反观公冶长,确是纹丝不动,身子晃都不晃,一缓劲又再逼近前来。
“哈哈!小子你的马步太弱啦。还想跟某家比硬桥硬马?开玩笑!”
公冶长得势不饶人,这回合双拳尽出。
殷扬冷笑不语,猛拧腰腹,强制性的顿住退势,手作掌势,反身再冲!
公冶长本身就是慕容世家《十三太保如意金钟罩》的嫡系传人,连殷扬手下的十二狼卫也曾在他这儿进行过魔鬼集训。是以其人之长,便似殷扬这等狠人,论起硬拼的手段来,也绝非是这头牲口的对手。
而他的弱点也是相当的明显。虽然其硬功大成,天下少有人敌。但是,公冶长却从来没有系统的修练过内力。
殷扬的一番作为,乃是为了吸引公冶长的注意力。对于这头看似头脑简单,智力有碍的暴躁巨兽,他可不敢有半分小觑。想当年,殷扬十招之内,被公冶长轻松生擒,吃得就是大意的亏。
如今,公冶长擅自追击,已给了他很多机会。殷扬身形提纵,那不可一世的轻功速度,再次出现在慕容世家的参合庄内。一招“时乘六龙”,连发六掌,纷纷击打在了公冶长的巨大身体上,完全的尽数拍中!
公冶长这个怪胎,却似丝毫不觉,只是突睁环眼,怒吼着疯拳还殴。殷扬退的虽快,但被那呼拉而过的拳风余劲刮到,仍是惊得鼻间冒汗。
这头洪荒级别的超级野兽,简直不是人类!
刚才,集合他八成功力的降龙六掌,就算打在其祖父殷天正的身上,相信也必是吐血之局!哪能像这非人类的公冶长一般,只痛不伤,完全就当是被挠了下痒痒?
第090章 慕容正德
公冶长的肌肉虽然硬实,却到底还不是完全等同于金刚铠甲的死物。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身受殷扬六掌,又有哪个人会真正的置若未闻?此时的公冶长赤着牛眼,血丝密布,一边追赶殷扬一边嗷嗷嚎叫,实是被打得痛极发狂!
殷扬的身形滑若游鱼,总是在公冶长快要得手的千钧一发之间,状似惊险的闪身避开,引得这个已被怒火冲煞脑门的魔鬼筋肉人,一刻不停的连连追击。
公冶长不止是身材、力量惊人,就连爆发力与耐力也是十二分的恐怖。
殷三等人,早被厅中两者交战处,所卷起的狂野劲风,给迫得远远退开,只留殷扬一人与这怪物周旋。
差之毫厘的躲过公冶长猛烈一拳,殷扬头上的漆黑长发被刮得一阵肆虐乱舞。不自禁地,就拿自己的十二狼卫,跟眼前的这个巨人比较起来。得出的答案是:如果,殷仁是头大象的话,那么公冶长……就是头猛犸了!
殷扬在正式出道以前,便已算得上身经百战。可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气势有比公冶长更为狂猛的!就以曾与他交过手的几个金刚门徒来说,离这公冶长的差距,简直不是一丁半点可以形容。
当他十一岁时,公冶长天生异种,早已将那卷《十三太保如意金刚罩》的横练心法修至大成。突破玄关以后,更是逐渐引气内修,战斗力极其强悍!金刚不坏是指他的肌肉,铜皮铁骨说得是他的皮骨,根本是一个连“缩阳入腹”这种高难度法诀,都能随便运用的超级大变态。
因此,公冶长如今身处被动,急追殷扬,但却仍能保持住自身体能不衰,精神旺盛。出拳劈掌间的力道,足以开碑裂石,虎虎生风,动作愈加疯狂。
殷扬深知,就算长久如此下去,恐怕也拼不掉这厮的无穷体力。索性将心一横,选择骤然反攻,围绕着公冶长这个巨型**高速飞转的同时,一双手化作片片指影、爪影、掌影、拳影,就像港漫中的动作场景一般,有若千手如来似的朝着正站在中央位置上的公冶长网去。
这门手法,确是殷天正的已故师兄常天鸿,费尽心血苦苦钻研,才得以复原一二的《圣鹏混天摩云金翅手》!
这套虚多实少,效果华丽的繁复招法,乃由当年天山派的《天山折梅手》残卷改编而成。如今殷家的祖孙三代当中,也只有知道其口诀窍门的殷扬会使。半年之前,在天鹰教的大海船上,殷扬与俞莲舟一战中,也是靠着此功才得以强撑过那么多招。
虽然,这“摩云金翅手”的功夫,比起正宗版的“天山折梅手”来,实有大大的不如。别说那种化天下招数为己用的逆天功效了,单是招式的本身,两者之间便存在着极大的差距。
较之出手若仙,效用狠辣的天山折梅手,摩云金翅手的杀伤力要大幅度减低,反倒是多了几分幻化迷惑的特殊效果来。
不过,也幸亏这样。要不然,以殷扬这点小功夫,恐怕还不定能练得成此功。逍遥派的正版天山折梅手,如果没有一定的内力修为程度,若是强练的话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殷扬突发奇想,频施奇招,漫天的掌影将公冶长晃到晕头转向,几次不死心的匆忙还手失败以后,公冶长的攻势渐渐趋向颓废。无论是攻击,还是间或的防守,常常因此失彼,挨上殷扬的两拳三脚。
只不过,在殷扬施展摩云手的时候,因为此功太过追求手速,以至攻击力有所降低。公冶长就算中招,也未像刚才身受降龙掌时的那般疼痛难忍。
公冶长被磨了一会儿,心理暴躁至极,猛一抬头,便开始精神十足的咆哮起来。那声音真如舌战春雷般夸张厉害,直把殷扬震得耳膜欲裂,双耳中嗡嗡做响,对其平衡的掌控大为影响,原本快速绝伦的转圈速度,不自不觉中已是缓慢了许多。
好似远古暴龙的公冶长,大喝一声,全身的筋骨劈啪作响个不停。本来就两米有余的身高,硬是平白无故的涨了三寸。两只状如石柱的铁臂忽然一揽,那双蒲扇似的大手,由外夹袭,直掐殷扬颈间。
开玩笑!
殷扬眼瞅着那双单手就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巨手夹击而来,急忙纵身跃起。左右手一前一后,转腕攀搭在了公冶长的粗糙手背上。整个人弓身狞腰,就像是做体操中的“托马斯”大回旋一样,借着公冶长粗壮的双臂,一个鞭腿,直朝公冶长的大脸踢去。
由于反应时间的关系,殷扬心血**、顷尽全力的这腿,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正感到匪夷所思的公冶长脸上。砰的一声巨响,公冶长如遭锤击,头部狠狠的朝后狂仰,带动着那巨大的身体止不住的倒退数步。
殷扬一腿踹完,不敢在这并不甚高的大厅里玩转空袭游戏,一个后空翻,稳然的落到地面上,说道:“鸟人,你输了。”
公冶长蹬蹬蹬蹬的直退出七步,才可以凝然稳住。听到殷扬这句话,原先捂住大脸的巨手慢慢垂下,露出一张鼻骨断裂,鲜血肆流的凶残大脸,高兴的大声笑道:“快活啊快活!竟然还真的有人,能把某家给揍出血来?哈哈哈哈,真她妈的太爽了!!三年前我就知道,你小子绝对是个好小子!”
殷扬也不管这智力时高时低的疯子词语不清,只是淡淡的问道:“公冶长你可服了?”
公冶长闻言立刻住口,难听的狂笑声嘎然而止。瞪了殷扬半晌,才面色阴沉的点了下大头。
殷扬一笑,正欲说话。一个阴柔的中年男声,忽而插了进来:“阿扬,你既然能够通过公冶的考验,那么按照我家的规矩,你这个外系的亲人倒可入那阁中一观……”
殷扬猛转过身,盯住这霍然出现,正在走近的中年男子,冷冷道:“慕容正德,你刚才叫我什么?”
第091章 还施水阁
慕容正德闻言停住脚步,相当歉意的说道:
“阿扬啊……哦!我忘了,阿扬你最不喜欢别人叫你阿扬的……啊!我一不小心又叫你阿扬啦!这真是……咳咳!”
看到殷扬的脸色越来越差,这个相貌出众,但却面带病色的慕容正德先生,咳嗽两声,忙补救道:“看我这当长辈的,病得都快犯糊涂了。阿……殷扬,你好不容易来舅舅这里一趟,真是很难得呢!”
对于这位舅舅的笑脸相迎,殷扬的面色依旧冰冷。而与之面色同样冰冷的眼神,却如同正看着一条毒蛇,不敢有丝毫懈怠。
“呃……”
慕容正德见这外甥的表现,并无任何亲人之间,久别重逢时的亲切激动,反应也并不怎么热情,因为长期宅居而显得过份苍白的俊逸脸庞,非但不以为怪,反倒洋溢起了更加灿烂的笑容:
“……真是令人伤心啊!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是不待见舅舅我呢……不过,没有关系。既然被你看不顺眼,二舅我自动消失便是。”
慕容正德笑着说完,竟然真的转身就走。还好像很苦恼似的摇了下脑袋,穿过后堂离去。
“哼!装模作样!”
自从慕容正德进厅以来,就一直双臂抱起,冷眼旁观的巨人公冶长,这时候瞄着逐然走远的慕容正德背影,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哼道。
回过首,又意味不明的瞟了殷扬一眼,冷冷一笑,随后一言不发的自个儿走人。
殷扬见状,亦是冷笑一声。又重新唤回那个,方才在自己两人大打出手之前,便已早早躲开老远的聪敏老仆,让他带己方众人前往后庄入宿。
在一个单独的小院落里,殷扬终于又见到了此时正在练习举止礼仪的周芷若。
殷扬作主,让她翘了一节课。牵着小芷若的小小手,警告她住在这里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某些金鱼老,特别是那种面色惨白的云云。
小芷若见到公子特地前来看她,真是高兴坏了,人也比平时活泼了许多。欢欣雀跃的跟殷扬诉说着离别后情,黄鹂似的稚嫩童音,清脆无比,令那表面老神在在,望着小丫头微微而笑以示鼓励的殷扬,听得很是舒服。
这个独立的小院,除了庄内的一个仆妇,就只有周氏父女、方西墨三人居住,是以十分安静。殷扬怀着难得偷闲的心情,身心愉悦的听着周芷若,小鸟儿似的在身旁唧唧喳喳。偶尔,也会放松的调笑小丫头两句……
殷扬拜庄之时,时辰已然很晚。到得夜里,感觉肚子饥饿,便叫下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滑小舟,送至可以夜观水景的“听雨居”里享用。
这听雨居,浮于湖上,四面皆水。从窗中望出去,湖面上的烟波流溯,依稀收入眼底。殷扬回过头来,见席上杯碟都是精美的细磁,心中暗道了声慕容正德的表面功夫倒是做得仔细,便出声唤人上菜。
一个男仆端上些蔬果点心。跟着,便是一道道现做的热菜。
菱白虾仁,荷叶冬笋汤,樱桃火腿,龙井茶叶鸡丁等等,每一道菜都显得十分别致。鱼虾肉食之中,混以花瓣鲜果,颜色既美且香。
殷扬筷子舞动,每样菜肴都先试几筷,无不鲜美爽口,不禁暗暗赞道:有这般的山川,方有这般的人物。有了这般的人物,方有这般的聪明才智,做出这般清雅的菜肴来。若非在此水乡,自己又哪能享受到如此新鲜至极的绝佳美味?
梅花糟鸭,娇红芳香;翡翠鱼圆,碧绿清新。
夜时的殷扬,就着灯光,食指大动。将桌上造型精致,口感鲜爽的宵夜一扫而空,全部入肚。同时,满意十足的将一壶水酒,酣然畅饮。
夜风拂面,吹得殷扬的脸上凉兮兮的。只听吃饱喝足的殷扬,忽然开口令道:“你!带我去‘还施阁’!”
本在听雨居前,殷勤伺候的男仆,见自己被不幸点中,不由的暗暗叫苦。但是,他确不敢怠慢殷扬。对于殷少爷都这么晚了还要乱逛的无理要求,全无半点的劝解阻扰。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应了一声,就乖乖的行在前边,当先带路。
已经见过一面的方西墨,充分按照殷扬的最新指示,足不出院的守护着周氏父女的安全。因此,殷扬此刻只是一个人跟在那名男仆后边,缓缓夜行,到达一处庄后的隐秘所在。
这是一处环境幽静的小型别院。
殷扬瞧了瞧院门口上挂着的“还施”小匾,独自一人进入到这座极具传奇意味的幽静院子之内。
“呀——”的一声长音,穿过前院的殷扬,轻轻推开了两扇陈旧却依然干净的宽大木门,从容的走进一间巨大木屋当中。
一踏进门,殷扬登时吁了口长气。接着,点燃墙壁上绕屋一圈的巨烛以后,心情有些复杂的举目四望起来。
还施水阁!
这就是慕容世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秘密图书馆!天下间,各门各派的武学典籍,尽集于斯……
只不过,那确是数百年前的已矣往事了。
大屋子里,殷扬从一排排的高大书架中,穿插直过,徐徐前行。
这些本该陈列着经典藏书的木制书架,现在的架子上却是空洞洞的,竟连一本书册也无。
殷扬持烛而行,偶然瞥见书架上面贴满的签条,尽是“昆仑派”、“少林派”、“四川青城派”、“山东蓬莱派”等等的宗门名称。其中,赫然也有早已从江湖上除名的老门老派签条。
殷扬走到巨型书架群的深处,往那靠后的“少林派”签条上看去,果然发现了“缺易筋经”四字。而在“丐帮”的签条下面,则注“缺降龙十八掌”。直到最后一座书架的正中央处,更有如今已然消逝的“大理段氏”签条。上注一条长句,乃是“缺一阳指法、六脉神剑剑法,憾甚!”的字样。
想像着当年,这些巨大书架的架上所列,皆是各门各派武功的图谱经籍。
然而现在,书架上的书册却早已被人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想到这里,殷扬忍不住憋出一句:
“复哥算你狠!”
第092章 琅擐福地
想当年,慕容复情场得意,事业失利。最后,终是落得个疯癫发狂的下场。
他的老婆一个没看住,就造成了那桩影响甚大,波及慕容世家后代子孙的天大灾难。
站在一排排巨型的书架中间,殷扬四顾眺望。在他的心里,实是很难想象,一个“疯”了的慕容复,又怎能有这样的耐心,亲手将这些秘籍,一本接着一本的依次焚烧?
是有感于自己人生的坎坷?
还是,已然醒悟过来,发现慕容氏世代相传的所谓复国之志,不过是一个曾经光辉过的没落家族,由于对现实的强烈不甘而传承下来的畸形产物?
那些痴妄的野望和惘然的寄托,便像空中楼阁那般虚无缥缈,不可触摸。而自己的前半生,为之付出的所有志向、热情、心血、努力,甚至是爱情……皆是那么的愚蠢可笑?
空****的大屋里,殷扬独自一人,猜测遥想着复哥当初的真意。
他知道,慕容世家原本浩瀚如海的武学秘籍,如今只剩下了十余种。其中,《参合气诀》、《参合指》、《龙城剑法》三样,只限慕容家的嫡系才有资格练习。至于其他的,基本上也就是四大家臣的家传武功了。
而当年威震江湖的慕容世家,现在也已变成了半商业性质的江南名门。如慕容婉儿、慕容正德姐弟俩的已故父亲,便是个不喜武功,但因家族门风所限,身手勉强只够得上三流水准的苏州富豪。
殷扬穿过屋子中央的庞大书架群落,一直走到粉白色的墙壁之前。辨别了一下位置,按照慕容婉儿的描述,启动了一处隐密的机关。只听“吭!”的一声撞击,原先纹丝不现的古旧墙壁,咯吱咯吱的朝两边慢慢分开。
一个楼梯出现在了眼前,殷扬手持烛台,点亮了通道两边的照明油道,毫不犹豫的走了下去。他这一进入,身后那从中间开启,并且分移到左右两旁的硕大墙壁,随着机括声响,又重新慢慢的合拢起来。
通往地下的梯道走完,殷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之中。这间石室里面,有石桌、石椅、石台、石床、石桥、石洞,错落相对。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第一次亲临此地的殷扬,看着石室间的情景,不禁回想起了前世里一部名叫《大话西游》的电影来。因为,那部电影中的某个场景,却跟这里十分之相似。
殷扬观察了一会儿,信步走过石桥,穿越桥下一条正自款款流动着的狭长小溪。到达桥对面后,发现这个石室内的光线还算不错,便随意的把手中那台蜡烛,搁在了石台上边。
而他自己,则径往石室尽头的一个月洞小门,走了过去。只见,这个洞门的旁壁上,凿着四字,正是:
“琅擐福地”。
于是,心下甚喜的殷扬,也未来得及再次秉烛,便直接走进至月洞门内。
这“琅擐福地”原来是也个极大的石洞,比之外面的石室只小了半倍。虽然,采光有些不好,洞中的油灯并不明亮,但对目力过人的殷扬来说,已然足够。
此次参合庄一行,可不仅仅是为了瞻仰已经名存实亡的还施水阁而来。这处琅擐玉洞,才是殷扬真正的目标所在。
在这参合庄中,作为第一武力存在的公冶长,早以他的方式对殷扬的行为做出了许可。那么,慕容正德这个经脉序乱的阴险家,也就不必太过理喻。他此行来,为得乃是琅擐玉洞中的两卷慕容遗宝。
洞中,有一座外形粗纩的石制书架。书架上,则放着一个马鞍大小的粗糙石盒。殷扬走过去,搬起石盒,将之拿回到石室,放在了石台上的蜡烛旁边。
掀开盖子,但见盒中整齐地摆放着两筒卷轴,分为帛卷绸卷两种。
殷扬先是打开那筒绸卷,展将开来,确是《斗转星移》四字,不由的大为满意。
自从上次突破以后,他便开始习练《参合气诀》上的心诀法门。因其与天山派的《六辩御气诀》相辅相成的关系,进展可算极快。若再配合上这卷慕容世传的《斗转星移》,自然事半功倍,更有助益。
殷扬放下《斗转星移》卷,又将那帛卷取了出来。同样展开一看,心中顿时一惊。只见那第一行上写着的,赫然是——
“吸星大法”!
殷扬一醒过神,连忙往下看去。
他发现,除了一大堆庄子“逍遥游”中的“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的“无关”辞文以外,便是各种诸如“云门”、“中府”、“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鱼际”等人身穴道字样,直至大拇指端的“少商”为止!
将帛卷又展开一些,见下面的字是:
引世人之内力,为我所有。北冥大水,非由自生。语云:百川汇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汪洋巨浸,端在积聚。此“手太阴肺经”,是为神功第一课。接下面,写的是这门功夫的详细练法,以及某种利用毒物,化敌气功的阴毒心法。
最后写道:
世人练功,皆自云门而至少商。却不知反其道而行之,自少商而至云门,拇指与人相接,彼之内力即入我身,散贮于奇经八脉,正筋诸穴。
然,敌之内力若胜于我,则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险莫甚,须谨慎之。
此功旁支,未窥要道。惟能消敌内力,引为我用,便如玄宇吸星。虽犹日取千金,而复弃之于地,但暴殄殊哂,仍属绝流。
殷扬张大嘴巴,再展帛卷。长卷上出现的,却非是他本来想象中的那些**画像。而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形,或立或卧,或现前胸,或见后背,人像的面容空白一片。
一共有三十六幅图像,每幅像上均有颜色细线,注明穴道部位及练功法诀。
到得帛卷尽处,竟然还题有令殷扬差点崩溃的《神形百变》四字。
其后,绘的是无数足印。注明“妇妹”、“无妄”等等字样,尽是易经中的说法方位。足印密密麻麻,不知有几千几百个,式样杂乱,自前一个足印达至另一个足印,隐有绿线贯串,线上绘有箭头,明显是一套繁复至极、确又有所残缺的深奥步法。
“这,这……”
粗略翻看完这轴帛卷的殷扬,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这是盗版,是侵权啊……”
第093章 武学大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殷扬醒过神来,发现慕容世家所谓的“还施”之道,竟然是这般还法,一时间,不禁有些诧异莫名。
不过,待他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却又发觉这才是真正符合常理的武学之功。
想当年,复哥的老子慕容博,之所以能够威震武林,重振家声,靠得就是一种借以对方武功,还击于对方身上的恐怖技法。试问,天底间哪里有单单的一项武学,足以强到这个地步?
若是不了解对方的武功底细,不清楚其武功内中的弱点及破绽,又怎能这般简单的一击必中,乃至轻取敌命?
慕容博的天资虽高不假,但依殷扬心想,其人能做出如此成就,也必仰仗着当年还施水阁中的海量秘籍,以及慕容家传的《斗转星移》之功。
前者,是由慕容氏世代搜索、整理、收集、归类出来的藏馆式武集仓库,是为其族之根本。
至于后者……
殷扬想到这里,思路立时一顿,脑中念转,竟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来。他左手急伸,抓起刚刚放下的第一筒绸卷,快速旋转展开,扫视起来。
看到一半,殷扬立马目瞪口呆。
才刚震惊过慕容世家无耻的殷扬,再一次地被震惊了!
既然,《北冥神功》和《化功大法》的不全心法,能被互补一下,添合成一门全新的《吸星大法》。而《凌波微步》的残缺步法,也能被加加减减的凑合在一起,拼成改头换面的《神行百变》……
那么,明教的镇教神通《乾坤大挪移》,又怎无不被盗版的可能?
对于强大的,光荣的,兼以偷盗武学为家训,并有慕容博这位少林无间高僧的慕容一族,殷扬现在总算是彻底的无语了。原来,除了一套大开大阖,适用于战场嘶杀的《龙城剑法》以外,感情慕容世家的其他高深武学,全都是东拼西凑盗版来的?
像那一般的武功修炼,境界都是从一重直到九重。惟独这《斗转星移》只有七层。殷扬原想,星斗移转么,总归能跟北斗七星搭上些关系。谁想,此刻一看,确是发现了诸多疑点。
首先,在卷轴的最前边,就明确写明了作为修炼者练成各层境界的所需时间。
比如,斗转星移的第一层心法,俱是运气导行,移宫使劲的诀窍法门。悟性高者七年可成,差一点的十四年才能练成。均与某功的描述,大为相似。
再者,若把秘籍中的一些字眼,挑出来变换一下,便会发觉诸如“流柔刚劲”、“乾坤阴阳”之类,根本就与所谓的星移斗转,全无关系的字眼频繁出现。
而且,其心法主旨,乃在颠倒一刚一柔、一阴一阳的乾坤二气。练习的同时,更有脸现异色之相。忽而变青,忽而变红,均因人体内的血液沉降、真气变换之象……
看到这里,殷扬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手中的这卷《斗转星移》,其实正是明教历代相传的教主级功法——《乾坤大挪移》!
此功的根本道理,实际上并不如何奥妙。只不过,先要激发自身潜力,然后牵引挪移而已。但是,其中的一些神奇变化,却是与中原的武学大相径庭。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之余,倒是能一眼看出。
慕容家的祖宗,虽是五胡乱华时的鲜卑裔人,但跟远在万里之外的波斯古国,却无半点联系吧?
说不清是郁闷,还是兴奋。总之,重宝当前的殷扬,怀着某种古怪的情绪,开始试练此功。
斗转星移……或者说乾坤大挪移的心法要旨,主要是运劲用力的一套极为巧妙的异域法门。基础的道理,在于发挥每个人本身所蓄有的隐藏潜力。每个人的身体之内,所潜藏起来的力量本来就非常庞大,只是平时使不出来罢了。
就像,每逢紧急关头,往往平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都能负起千斤重物那样。
以殷扬的内功修为,本至小成境界,与那些全无根底便开始习练此功的普通人士大为不同。如今,兴冲冲的坐在石**面,乍练斗转星移,虽不如原著中的怪胎阿牛那般夸张变态,只在短短的片刻之间便即练成,却也没花上太多的时间。
概因,这乾坤心法的特殊之处,全赖于习练者本身的内功造诣。
像原书中就有写道,张无忌所以能在半日之内练成此功,而许多聪明才智、武学修为皆远胜于他者,却要竭尽数十年的苦修而不可得。其间的分别,便在于一则内力有余,一则内力不足而已。
因此,修炼者本体的内力水平,便成了极为关键的要素之一。如果,真已达到了该一层次的配合标准,那么一蹴即就的练成此功,也并非什么大难事了。
第一层大功告成,殷扬双目一睁,现出熠熠神光。
因对某牛的超然鄙视,而显得自信心过度膨胀的某人,抄过卷轴,细心观摩了一会儿,立刻毫不犹豫的练起第二层来。
殷扬按照绸卷上所记载的第二层心法,搬运体内的周天真气。不一会儿,只觉自己的十根手指当中,似有丝丝冷气射出。
这第二层心法的前面曾有注明,凡悟性高者七年可成,次者十四年可成,如练至二十一年尚无进展者,则不可再练第三层,以防走火入魔。
却不想,又被殷扬这小子一练即成。
迅速到达了明教光明左使达到的境界以后,他有心看看,现在的自己与那头变态级数的阿牛,到底有多大的差距。迫不及待的看过第三层心法,又再开始试练。
在殷扬前世的那个故事当中,张无忌练习乾坤大挪移的心法,也是这样边读边练。练习第三、四层的时候,经历了半边脸涨得血红,半边脸隐隐发青的过程之后,便将这两层以极快的速度达成。
而此时换成殷扬,却是身子微颤,如堕冰窖。脸上、额头上的冷汗肆流不止,宛如雨下。周身百骸,皆是难受至极。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有那么一丁点的进展。
殷扬无奈的吐出一口冷气,慢慢的呐息收功。心中想道:
看来,自个儿目前的程度,也就能上到这第三层为止……
第094章 太湖水盗
夕霞之时,暮霭苍苍,湖面上烟雾正浓。
彤彤的日光,自西方斜射而来,映得水波晃动,犹如万道金蛇在船边急飞乱舞。
殷扬带着殷三、殷四二人伫立船头,悠悠观看着远处那支庞大的船队,逐渐集合着接近己方。
双方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对面就有人跨波喊道:“可是天鹰教的殷公子么?鄙人蒋文,奉祖父之命前来接洽!我祖父曾有言道,舍下就在湖滨,不揣冒昧,想请尊驾去盘桓数日。”
殷扬略一提气,朗声回道:“此言委实客气了。蒋少庄主来得如此迅捷,在下亦是深感彼方挚诚之意。”
话虽这么说,可慕容世家的三楼座船,却始终保持着不慌不忙,仍旧慢腾腾的悠然速度。
看着彼此的距离愈发加近,蒋文立刻也命自家的船队缓下速来。皱着眉头,望了眼对方船只的龟速,冷冷一哼,又高声道:
“寒舍附近,颇有峰峦之胜,游山玩水最好不高,必能满足殷公子的闲情逸志。只是出行之前,家祖曾有过交代,必要蒋文速请公子前去相见。故而蒋文不敢懈怠,便提船只尽力赶来,还请殷公子务请勿却。”
话音刚落,沐浴在夕阳抚慰下的五湖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呜呜之声。乃是由蒋文麾下众船此起彼和,齐声作势而成。在双方相距甚近的情况下,殷三两人不知他是在招呼应答,还是有什么另外的蹊跷机算,不禁都有些紧张起来。
殷扬却依然故我的维持着那幅没心没肺的慵懒样子。眼神中,更泛起丝丝的困意,似乎正为对方的排场,而感到极度的无聊。一天之内,最后的阳光于水面上泼洒出点点湖光。眯起眼睛的殷扬,双目中偶尔闪射过对面船上的兵刃反光,漆黑的眸影深邃至极。
只见对面湖滨之上,缓缓停泊下来的一排渔船前边,一艘最大的巨篷高船傲然当前。众船摇出里许,湖中的海螺之声呜呜作响个不停,可谓气势十足。
而殷扬这方的慕容家船,其外表虽显华丽,确只是形单影只的凋零湖中。两者相形之下,很有些独木难支的摧人感觉。
双方行得又近了些,殷四已经看清数里以内,湖面上一排排的竟然全是小船。放眼望去,舟似蚁聚,不计其数,犹如一张大绿纸上溅满墨点一般。他刚倒吸一口冷气,对面的大篷船首,有人举着海螺长吹三声,大船便抛下重锚泊在湖心。
下一刻,十余艘小船飞也似的从四方划浆过来。
过不多时,各船靠近。殷扬示意众卫戒备,自己则与殷三二人,仍然站在船头位置,俯视对方。
速度最快的轻舟靠近,舟首一人恭敬说道:“蒋少庄主,有请殷大公子登临大船!”
殷三、殷四这两位鹰卫队长,闻言皆是一楞,随即怒火涌起,刚想开口喝骂眼前这不知礼数的水贼头目,就见殷扬微笑着举起一手,制止了他们的激烈反应。
淡淡却很玩味的微笑,从殷扬的唇角、眼角、眉角,逐一扬起。他笑得非常亲和的对那名小头目,说道:“殷某拜庄在前,本就该客随主便。更何况,蒋少庄主现下亲自迎接,自然要答谢盛情。”
那小头目听了,自觉得很有面子。得意洋洋之余,脸上原本装出来的恭敬表情顿时一收,打了个哈哈,又邀请殷扬上到他的小舟,以便接客过去。
已然练至《斗转星移》第三层境界的殷扬,事后第二天就已离开了参合水庄。
船行一日,便在此处碰上了听领奉祖父之命,前来“恭迎”自己的蒋文人马。不过,他却是未曾想到,在这不大不小的太湖里边,尽也有这种“横行”之辈的存在。而且,还敢请他殷扬亲自过船。
殷扬极具阳光气质的爽朗一笑,仅只带着殷三两人,当即干脆地从慕容世家的楼船上高高跃下,飞至舟上。将那名原已有点心生不敬的水盗头目,给暗吃了一惊。暗中忌惮于对方三人这一手驾轻就熟,远超自己的厉害轻功,倒也不敢再作放肆。
摇舟摆渡,到得对方的巨篷船上。殷扬被另外一人,引入大船船舱。舱中诸人均是些皮肤黝黑,言行粗鲁的肆莽汉子。看到殷扬三人进舱以后,俱是大模大样的遥施一礼,并不说话。
殷扬扫了眼正中位置上的那个空座,心中刚想道这位蒋少庄主的架子,可还真是不小。那个蒋文即从舱后,大步的行了出来,口中更是对殷扬连声带歉道:“怠慢贵客,望请恕罪!”云云。
舱中的那些粗莽汉子,见到少主出来,都忙不迭地朝向蒋文行礼,直到对方颔首后才自肃然坐下。与殷扬刚才进舱时的反映,形成了极为强烈的鲜明对比。
蒋文见众人对他执礼甚恭,心中亦是暗喜。待按己方早已抵定的先后次序,论资排辈,按部就班的坐好以后,舱中就只剩下殷扬三人还站立在那儿。
在坐的几人,都是抢掠五湖的水寨盗首。虽也略知天鹰教与殷扬的名头,但毕竟河水不犯井水,未曾亲身领略过。这时候,只是暗暗冷笑,欲看这上船之后,仍然“坚持”着爽朗微笑和从容风度的少年,会如何出这个大丑。
殷扬见众人坐定,眼光漫不经心的横扫而过。见这些人的神情粗豪,举止剽悍,表面上作渔人打扮,但看来个个身负武功,决非寻常以打鱼为生的渔夫之徒。暗中自道,这些太湖水盗的成色,倒也不算太差……
又轻轻地瞟了一眼,端坐首位,正想观看他尴尬表情的蒋文一眼,对这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小青年”,遥遥地叹道:“蒋少庄主啊……不才,有一句话却是不吐不快……”
先前,蒋文见这殷扬果然“听从”了他的“命令”,态度“恭顺”地上到了自方大船上。心思里,早就把其贵客的身份,给忘掉了大半。虽然,在他出发之前,爷爷曾经有过叮嘱,但是此刻见到这位天鹰教大公子的个性实在是有够“软弱”,所以也并不将之放在眼里。
这时候,见这“迫于形势”、“被逼上船”的“可怜”少年,想要说话,便很有霸气地将双手向自己的胸前一抱,并且,还很是豪爽的大方言道:
“殷公子乃是我庄贵客,有什么尽管畅开胆子说来。蒋某和这些寨主,都洗耳恭听着呢!”
殷扬见了他“领袖群豪”的非凡气概,英俊的脸庞上,不由的浮现出几分少年人所特有的涩然神色。而他的口中,则以恭谨、佩服、景仰、柔和的语气,缓缓的笑道:
“操、你、妈、逼。”
第095章 归云庄子
趾高气昂的蒋文呆住了。
就像,原本自信满满的猎人,突然间发现,自己所追赶着的这只绵羊,原来却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对于殷扬的四字笑言,就连那群粗鲁的水盗头子,这时也都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楞楞的望着殷扬的笑脸。似乎,他们的接受能力尚未达到这般表里相异的妖怪程度。
“你……你,你说什么?你你你,你有胆再说一遍!!”
冷冷的一个激灵,重新回过神来的蒋文,气急败坏的急喘了几口粗气。跟着,颇有些大舌头的瞠目问道。
殷扬的笑容不变,依然和煦得如同夏日里的暖阳。只是下一刻,就在蒋文问话的瞬间,一屡狂爆到了极点的精光,自那双带有丝丝冷意的黑眸中疯闪而过。他的脸色随之一变,自六月仲夏转换为严酷的寒冬。
未等蒋文反应,殷扬横他一眼,撇了撇嘴,语气很吊的说道:“老子又不是复读机,没空再说一遍。不过你的这个要求,确是有够犯贱的了。”
不待蒋文答话,殷扬忽然启动,宛如猎豹一般突兀地冲刺向前。
在他距离蒋文还有两米的时候,便已相当自信的一掌拍出。对面的蒋文只觉得自己的面前,正有一股强势的掌风快速袭来,其间劲力所表现出的汹涌无匹,远非自己可以抵挡。当即,险之又险的偏身让过,左手一翻,已从靴筒里拔出一柄漆成黑色的细锐水刺。
反手之间,即向殷扬的掌心戳去。
殷扬左掌一挑,撩飞一个从旁夹攻的水盗头子。右掌仍旧保持不变,只是那疾伸向前的速度却又要比原来快上许多,将蒋文的左臂格在外门。紧接着,殷扬踏步进掌,穷追不舍地猛打过去。
蒋文的右手被他轻易划开,惊愕的双目尤自不敢相信的突瞪而出。仓促之中,只能用持刺的左手继续递出。
两人在这微然摇晃的船舱中间贴身快搏,再拆数招,殷扬左掌突出,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击在蒋文护住胸口的前臂之上。蒋文一个踉跄,向后便倒。若不是在他身后的两条汉子一齐搀扶,这位蒋少庄主怕是会立时栽个跟头。
可饶是这样,蒋文受了殷扬的实实一掌,伤势仍属不轻。只见他面无血色,左臂无力的垂下,随着虎口一松,手中的利刺呛啷一声落在地上。
殷扬扫他一眼,抽身回转。左手舞作一团,指爪勾挑,无不刚猛凌厉,锐气十足,所到处可谓无坚不摧。而他的右掌则是轰然狂放,拍人无算,让这帮猖獗一时的太湖水盗,尝到了“无往不利”的真意。
原本受众围攻,情势岌岌可危的殷三、殷四二人,此时也终于苦撑到了殷扬回援的时刻,于是联合到一起,大逞手脚的拔刀挥劈。
这两人一热一冷,性格各异,却均是残忍狠辣的暴力之徒!如今,放手出刀、倾情反攻的激烈战况下,根本对敌方的赤手空拳视若不见。往往被人揍上一拳,痤伤了根肋骨,就能马上快刀剁下,将对方的手足切斩崩飞,很有点砍人如砍菜的血腥色彩。
而殷扬则比他们更加拉风,只见其白影闪闪,身形朦胧,只要闪到哪里,哪里便立马暴起一阵夸张的人仰马翻。他的出手速度已至绝快境地,更兼其动作酷厉,凶狠无比,完全是毫不留情。
所到之处,常见有爪至骨断、掌到人飞,敌方诸人尽皆腾空呕血的惨烈情景重复出现。
对于这些层次较低的对手,殷扬并未有用上自身前夜才初有建树的《斗转星移》对敌。而是,简简单单的一点一抓、一拍一拿,俱有莫大威能。一路行进,四处侵袭中,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仅仅片刻之间,蒋文舱中的一众水盗头目,便已死掉了三分之一。轻重伤患,痛叫残疾者,更是数不胜数。
等到作为猴子的蒋文,试图重新掌控局面,以挽救自己手下的那些可怜肉鸡时,殷扬三人早已自动停止了前一刻时的残酷暴虐。
面对脸色铁青的蒋少庄主,住身罢手、平静下来的殷扬,只说了一句话:
“有请蒋大公子登临鄙船!”
望着对方微微而笑,柔和之极的悠然神色,蒋文的面上,迅速的由白转青……
众舟同行,千桨齐**。
慕容世家那艘三层楼高的华贵座船,当仁不让的行在最前。
一群或大或小的船只,扯起风帆,形若众星捧月一般伴随在后,便如那最为虔诚的奴仆。
此时东风正急,群船风帆饱张,如箭般向西疾驶。湖上群鸥来去,连天一色。白帆点点,陪衬以青峰悄立,更显绿波**漾。
感受着阵阵的凉风自背后吹来,仍然站在自家船首同一位置上的殷扬放眼望去,但见远方薄雾笼湖,一片宁静。
在他的身后,同样背风挺立着的殷三、殷四,每人各举一刀,安放在正位于彼此中间那人的颈项之上。此名被人胁迫挟持着的憔悴青年,身形高大,肤色微黑,身穿着一件绫罗长袍,正是才刚威风八面过的蒋少庄主。
如此,在湖中又行了数里水程,船队终至一水洲之前。
原来,还跟在殷扬他们屁股后边的那些个水盗群舟,这时候乱声嘈杂了几下。大小船只便似早已约定好了,默契地朝向四方分散,渐渐地隐入到烟雾当中。
殷扬见状,浑不在意的一笑置之。下令船上水手,往那处青石砌成的硕长码头上停泊相靠。
待他上得岸来,眼见前面楼阁纡连,居然是好大的一片绵密庄院。过了一道大石桥后,一行人来到了这个庄子的最正前方。
殷扬与神色憔悴的蒋文对视了一眼,逼得这阶下囚扭过头去。作为太湖水盗之首的蒋覆海大孙,前不久还想着仗势立威、兴致冲冲的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是被押解归来的不堪事实,脸色就变得愈加难看。
殷扬移过目光,抬首朝那宏伟的巨宅门上掠去。
那里的古旧牌匾之上,写有三个鎏金大字——
归云庄!
第096章 蒋老爷子
众人未到门口,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后生,快步过来相迎。他的身后,还跟着五六名从仆。
那个青年来到近前,看见情形不妙的蒋文,面上微微一楞,便即回神,对殷扬说道:“这位便是殷扬殷公子尊驾么?庄主命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犹豫了一下,又疑问道:“不知道大少爷如何得罪了公子?您看……”
殷扬笑眯眯地望着此人,既不拱手谦谢,也未拔刀相向。直把这动作干练的青年盯得犹如芒刺在背一般,这才状似大度的微笑应道:“蒋大公子屈尊降贵,远迎我等。在下也是十分的感激呐。”
自觉丢人的蒋文,被身后的殷三轻轻一推,略带踉跄着来到双方的中间,顿觉脸皮丢尽,羞恼不已。原本,他还想甩上几句狠话,但一想到殷扬三人的戮人狠态,就不禁汗毛一竖。
始终,他都不敢直视殷扬。最后,只留下了一句“小凤,你来招呼他们。我先去见爷爷。”,就急匆匆地逃之夭夭。
殷扬眉毛一挑,向跟前这位面色谦和,举止谨然的“小凤”问道:“阁下贵姓?”
这位拥有着一个女性化名字的青年,背厚膀宽,躯体壮健。男性气息十足,嘴上还留了两撇漂亮的美髭。此刻,听见殷扬作问,立忙上前一步,微躬着上身答道:“不敢当殷公子动问。小人姓陆,贱字‘晓凤’,请您直斥名字就是。”
殷扬的眉梢又是一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几人一面说话,一面走进内厅。
殷三与殷四见这庄内的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比诸北方质朴雄大的庄院,别有另外的一番气象,倒像是一座豪华府邸,而非自己想象中水盗头子的匪穴贼巢。一时间,不由的都有些暗自惊异。
殷扬却一路观查着庄中的道路布置,在与陆晓凤往来对答的不经意间,唇含浅笑,目闪精芒。
跟着引路的陆晓凤,连过了三进庭院,来到一处后厅,但闻一苍老的声音隔着堂后巨大的屏风叫道:“贵客登门,快快情进!”
当头的陆晓凤应了一声,对殷扬三人笑道:“老庄主正在看望二公子……”
见殷三的脸上泛过一丝不解之意,陆晓凤黑而有神的眼珠子倏忽一转,顺势苦笑道:“殷公子还不知道吧,老庄主的二孙子蒋武少爷,不久前刚被那巨……”
未等他说完,就被屏风中那个苍老的声音,打断道:“小孙腿脚不便,老朽常来探看。待知贵客驾临鄙庄,一时欢喜,竟然误叫晓凤将殷公子等直接迎到了这里,实是老朽礼数不周,太过唐突啦!还望殷大公子多多见谅!”
腿脚不便?切,你当你孙子是百年前的“五湖散人”么!
心里这般想着,殷扬的嘴上却是迅速的道了句“晚辈不敢。”,便随着那陆晓凤的行动再往前走,转过屏风。
只见房门大开,房中的一老一小,一个坐在椅上,一个趟在榻上。老的那个穿着一身华贵锦袍,十指上珠光宝气,起码戴了六、七枚戒指,确也丝毫没有给人爆发户似的感觉。手中,更是一刻不停地把玩着一对鹅蛋大小的白色玉胆。
这位老者,年岁甚大,颚下蓄有久经打理的银色长髯,柔顺的垂着。神态之间威风四放,气定神闲的看着殷扬一行进来,观其神情,当真是霸气得很,属于那种随便摆一姿势,就能将众人的眼神全部吸引过去的天生首领气质者。
至于小的那个,则是双眼紧闭,好似正在作着什么恶梦。
殷扬笑吟吟的微一拱手,没有说话,便就自行入内坐下。在旁作陪的陆晓凤,看得心头一寒,却不敢学着他那样随便就坐。这时候,与那殷三、殷四两人尽皆站于一旁,相对而立。
殷扬眼神略转,瞧这宽敞的房中琳琅满目,全是些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放着许多重金难求的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高壁上,还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中年书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伫立,手按剑柄,其仰天长吁的寂寞神情,勾勒得极其入神。
左上角,还题着一首诗词: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忖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殷扬知道这是岳飞所作的《小重山》,双眼一扫,又见到这幅画的下款写着“五湖废人病中涂鸦”八字,想来这“五湖废人”必定是指那位“归云庄”的缔造者,东邪三徒陆乘风了。
殷扬凝望着画,叹道:“笔致波磔森森,如剑如戟,岂但力透纸背,直欲破纸飞出……”
此言未毕,很喜欢打断他人话语的老者,突然冷冷道:“这画如何?还请殷公子你品题品题!”
殷扬视线不移,仍旧停留画上。对于老者的冷言过问,恍若不觉的从容回道:
“此图,画的是岳武穆作这首《小重山》词时壮志难伸、彷徨无计的郁寥心情……只不过,岳武穆‘雄心壮志’,乃是为国为民,‘白首为功名’这一句话,或许是‘避嫌养晦’之意。当年,朝中君臣俱都想与金人‘议和’,‘仅’有岳飞力持不可。嘿,只可惜无人听他的……
殷扬说着,站起身来,缓步踱到了那幅画前,续道: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两句,据说便是指此事而言。那是一番无可奈何的涩然心情,却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作对。而这作者书画之时,却似被一腔愤激,满腔委曲的性情所影响,笔力固然雄健至极,但是锋芒毕露,像是要与大仇人挤个你死我活一般,只恐与岳武穆忧国伤时的原意略有不合。”
殷扬转身,双目直逼老者,同样的冷声问道:
“晚辈的这点浅见,不知蒋老爷子以为然否?”
蒋覆海不为所动,豪爽的大笑一声,声音极为酣畅响亮,笑着说道:“书画笔墨若是过求有力,少了圆浑蕴藉之意,即不能达至最高境界,便如武学、做人、处事同理……哈哈哈,想不到殷公子小小年纪,竟也有这种老道的‘眼光’,老夫佩服!”
此二者借着这件前人遗著,互相试探,对打机锋。蒋覆海说到“眼光”二字之时,语音加重。一双老眼里精光爆闪,一瞬不瞬地与逼视过来的殷扬硬碰。
殷扬目力已极,渐觉剧痛,眼角亦是微微抽搐起来,赶忙偏过视线,不敢再撑。只是心中暗道,这老家伙的内力可真不弱……
不顾那神经大条、吵不醒觉的可怜蒋武,蒋覆海又是一阵豪气十足的开怀畅笑,高声叫道:“晓凤,快命人整治酒席。老夫今晚要与天鹰教的殷公子痛饮百杯!”
殷扬微微颔首,矜持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