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大都之颠任翱翔
第225章 京城大都
这日午后,殷扬四人八骑换乘,一路径向北行,终于来到了京城大都。
其时,蒙古人的铁骑所至,直到数万里外。历来名帝大国,若论幅员广阔,无一能够及其左右。元廷的大都,即为后代之北京,乃是蒙古帝皇居所,各邦各国各大部族的使臣贡员,往来不计其数。
殷扬等一进城门,便见宽阔的街道上面来来往往,许多都是金发碧眼、黄须蓝眸之辈。
上一趟,因为纪晓芙的事情耽搁,殷扬这还是第一次亲临大都,一切都觉得很是新鲜。
想那外界各地,尽是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凄惨景象。唯有天鹰教悉心经营的江南一带,仍旧保持着杨柳如诗,烟雨如画。他未曾料到,元人的京都亦是这般兴兴向荣,文明颇盛的样子……
如斯情景,却让刚进城来的殷扬眼底,不易察觉的窜起一丝火苗。
四人到得商贾云集、龙蛇混杂的西城,找了一家档次中等、名为“有间”的客店投宿。
殷扬向作公子打扮,本人又是年少多金,自然出手阔绰,装成富商大贾公子哥的模样,替众人要了四间上房。招待他的店小二眼见其人银子乱扔,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由的前鞠后躬、奔走趋奉,服侍得甚为殷勤。
装作师爷管家的杨逍,抽空问起大都城里的名胜古迹。谈得一会,又开始漫不经意的问起古庙寺院的消息。那个小二一经开口,便即道出离这儿不远处,西城万安寺的名头:
“这万安寺真是好大一座丛林,寺里的三尊大铜佛,客官即便走遍天下,也找不出第四尊来,原该去见识见识。可客官们来得不巧,这半年来,寺中住了西番的佛爷,寻常人就不敢常去了。”
杨逍与殷扬双方早已共享情报资源,深知这万安寺的嫌疑最大,听这小二也如此说,不禁与殷扬三人对视一眼,又笑着问:“哦?住了番僧,那去瞧瞧也不碍事啊。”
那店小二伸了伸舌头,四下里那么一张望,形容相当猥琐的压低声音,煞有介事的解释道:“不是小的多嘴,客官您初来京城,说话还得留神一些。那些西番的佛爷们见了汉人,爱打便打,想杀就杀,见了标致点的娘儿们更是一把抓进寺内快活……这可是当今皇上下的圣旨,金口玉牙许下来的。又有谁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走到佛爷的跟前去?”
西域番僧本就是蒙古帝国的重要国教,百年以前忽必烈打下中原,他们可是立功不小,是以一直倚仗蒙古人的势力,横行霸道,欺压良民。杨逍一众知之已久,只是没有想到就算在京城之中,他们竟也不知收敛,行事这样肆无忌惮。
当下,也不跟那猥琐的店小二多说。
四人聚在殷扬的屋里,关起房门略微商量。晚饭之后,纷纷回至房中,此次明教出差的四大高手各自闭目养神,直等到二更时分,劝下最不老实的周颠留守。殷扬、杨逍、韦一笑这三人,皆从房间的窗口跃出,前后向西寻去。
那间万安寺楼高达四层,寺后的一座十三级宝塔,更是老远即可望见。
殷扬、杨逍、韦一笑三人的轻功举世有数,一展开来,仅仅片刻之间便已到达万安寺前。
三人一打手势,绕到寺院左侧,翻墙走壁,进入寺院。正想登上宝塔,好能居高临下的观察寺庙情势。不料离塔尚有二十余丈,已见塔上人影绰绰,灯火明亮,每一层中都有蒙古武人来回巡查,塔下更有二三十人严密护卫,居然警戒森严。
杨逍一见之下,当真又惊又喜,此塔守卫既然如此严密,少林、武当各派的人众想必俱都囚禁在内,倒省下一番逐步探访的工夫。不过敌方戒备至此,他们救人的行动反而极不容易得手。
更何况,灭绝、空闻、空智、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翠山、关能等,哪一个不是身手卓越的武学高手,目前竟被敌人尽数生擒。可想而知,对方能人之多,手段之厉害,简直不言可喻。
韦一笑也与他一般想法,见状眉头微皱。此二人却不知晓,殷扬的心里其实早有打算。即使六派人马生变出事,潜伏其中的暗子也不会惧怕普通的事情变动。唯一顾虑者,反是如何利用此趟“救命之恩”,最大限度的取得六大正派的感激与加入。
三人触发以前,殷扬曾经说过,此次万安寺之行,切记不可鲁莽从事,这也是特意留下特能闯祸的周颠的原因所在。
三人一见守备,当即悄悄退开。
不想突然之间,第六层上的宝塔火光大亮,共有八九个人,手执火把缓缓移动。这些火把先从第六层亮到第五层,又从第五层亮到第四层,一路转圈下来,终于来到底层,从那宝塔的正门口逐一行出,继而走往寺后方向。
殷扬与杨逍二人相视一笑,挥一挥手,便从侧面潜行欺近。
万安寺后院,一株株的参天古树栽植两旁,三人躲在树后以为掩蔽,一听有什风声响动,便即奔上数丈,跳窜树顶。三人轻功虽高,确都是内里谨慎,心思慎密的人物。
为恐给人察觉,每次快速移动,都是相机而动,故意乘着风动落叶之声轻身移步。如此走上五十多丈,已看清楚十余名黄袍男子,手中各执刀兵枪棍,正在押解一个宽袖大袍的中年人。
那人偶一转头,殷扬瞧得分明,正是昆仑派的掌门人,江湖人称“铁琴先生”的何太冲。殷扬见了好笑,倒有些感叹这个人品不怎么样,个性还有些惧内的昆仑掌门,实在有够倒霉。
就在殷扬怜悯老何的同时,前边的一干人等,已进了万安寺的后门。
三人多等一会儿,果见四下确实无人暗桩,方才从后门帘中闪身而入。
这里的寺院房舍众多,规模之大,几和少林寺相仿佛。中间一座大殿,长窗之内灯火通明,料想何太冲是被押到该处。殷扬闪身当前,到得殿外,伏于窗下,从长窗的缝隙当中朝向殿里张望。
杨逍和韦一笑衣襟带风,微声随后,分列殷扬左右把风,以防外人偷袭。他三人艺高人胆大,此刻深入龙潭虎穴,心下确不有所担忧,俱想若凭他们三人之力,便是皇帝老儿的后宫也可去得,哪怕是这小小的万安一寺?
长窗缝隙甚细,殷扬瞧不清楚,与杨、韦二人使个眼色,带头绕柱登梁,居高临下的观望屋内。
这个位置高约五丈,可将窗后情景大略看进眼内,所站之处却是有些醒目,倘若有人正巧向上仰望,一袭白衣、站得笔直的殷扬,特点太过鲜明,想是一览无余。
杨逍和韦一笑见到这位殷旗使还真是胆大包天,就连听墙角的活也干得这么夸张,心头亦被激起几分豪气,各自施展轻功,干净利落的升至上头,并肩而立。
殷扬甫一站定,只听屋内何太冲的声音,气冲冲道:“我既堕奸计,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一言可决。你们想要逼我做朝廷鹰犬,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便是再说上三年五载,也是白费唇舌。”
这何先生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甚至还有些小无耻,但此时大关头上,却能把持得定,不失为一派掌门的气概。
搞掉人家师父,也就是前代掌门白鹿子的昆仑派宿敌杨逍,听得暗暗点头。反观殷扬和韦一笑两者,确是有点不以为然。殷扬是因为通晓人性,而韦一笑则是单方面对这铁琴先生先入为主,没有丝毫好印象。
但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冷冰冰道:“你既固执不化,主人也不勉强,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了?”
殷扬闻言望去,看到一条大汉。
何太冲道:“我便十根手指一齐斩断,也绝不投降。”
那大汉道:“何掌门说得好!我先再讲一遍规矩,你若胜得过我们这里三人,立时放你出去。可若是败了,便需斩下一根手指,囚禁半月,再问你降是不降。”
何太冲道:“哼哼,我已断了一根手指,便再断上一根,又有何妨?废话少说,拿剑来!”
那汉子冷冷发笑:“等你这十根指头,全部断齐之后,你堂堂的昆仑掌门便想再来投降,我们也不要你这等废物了。拿剑给他!摩诃巴思,你跟他好好练练!”
另一名粗壮番僧,踏前一步,大声应道:“是!”
殷扬暗运一阳指力,轻轻将一条材质颇硬的缝隙,无声无息地挖大一些。瞧见屋内的何太冲手持一柄木剑,长身而立。这把剑头包裹厚布,又软又钝,完全不能伤人。可对面的高大番僧,手中则拿着一柄青光闪闪的纯钢戒刀。
两人兵刃利钝悬殊,几乎不用比试,强弱便可初判。但那何太冲毫不气馁,木剑一晃,道句:“请!”,刷的快递一剑,去势极为凌厉。韦一笑观了也是暗道:昆仑剑法,果有独到之秘,这套《雨打花飞剑法》倒也算不错……
那个番僧摩诃巴思,如同寻常的蒙古武士一般,身材高大之极,行动确甚敏捷。一柄普普通通的戒刀使将开来,刀刀斩向何太冲的各处要害。杨逍二人只看了几招,便即暗暗吃惊:怎地何太冲脚步虚浮,气急败坏,竟似内力全然失却?
又想到,不几日前来大都的路上,殷扬曾跟他们简略提过的那种毒药,心头同样大为戒备。毕竟,若真被人废去功力,即使他们所用的招式再怎么高明,也必定要吃大亏。
就像眼下的何太冲那样,他的剑法虽精,内力终和常人相去不远。剑招上的凌厉威力,根本施展不出全部水准。若非番僧的武技,确实逊他两筹有余,几次猛攻向前,总被何太冲施以精妙招术反得先机,这场比斗真是打也不用打了。
可就算如此,失去内力的何太冲也绝对支撑不过需要耐力的车轮持久战。
拆到第五十招,何太冲低喝一声:“着!”
一剑东来,疾劈西转,再又斜回反前,这招使用出来,变化极端复杂。只听“托”的一声轻响,何太冲的木剑已戳在那名番僧的腋下。如果他手中持着的乃是自家昆仑佩剑,又或者他本人内力未失,剑锋只怕早已透肌刺入,要了那番僧摩诃巴思的半条小命。”
一旁观战的几人当中,有一人见到己方落败,眉头微微一皱,寒着声音说道:“摩诃巴思退!温卧儿上!”
殷扬闻声辨位,隔窗斜眼瞥去,即见说话之人,脸上阴阴沉沉,如罩一层黑烟,一部稀稀朗朗的花白胡子,垂在尖削的下巴上,正是武当山顶,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玄冥二老鹿杖客。
此刻他负手而立,一双老目半睁半闭,貌似对面前的战事漠不关心。殷扬仔细察言观色,无论是中气、还是面相,都未看出他有半点颓堕之态,已知这老家伙女人玩得虽多,功夫却也不曾落下。早前杨逍带给他的那点伤势,恐怕早就完好。
慢慢再向前看,只见一张铺着锦缎的矮几之上,虚踏着一双小脚。脚上穿着一对鹅黄缎鞋,鞋头上各缀一颗夜明珍珠。
见这对脚,形状纤美,踝骨浑圆,殷扬心中一动,倒有些后悔当日绿柳庄中,光顾着调戏人家,又对占人便宜、吃人豆腐太过热衷,竟乎于忘了此事!
转瞬又想:
不急,不急,无须多久,总有她还的时候。
再说了,人家小姑娘不还欠着自己三个条件了么!
第226章 又见赵敏
殷扬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随着赵敏很不安分的玉足晃动目光。
他发现,赵敏全神贯注,观看何太冲和温卧儿比武的时候,右足不经意的轻轻点动,想必是她思考时的一种习惯。
约莫一盏茶时分,内力全失的何太冲,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又再大叫一声:“着!”,赵敏的右足便在锦凳上面轻轻一登,确是那个叫温卧儿的蒙古武士,又给对手精妙的昆仑剑法,以技压力、败下阵来。
本就黑着张脸、闷骚摆酷的鹿杖客,见状神情更为不悦,依旧是以一幅臭屁的样子喝道:
“温卧儿退下,黑林钵夫上。”
听得殷扬暗骂:又是下下上上的,这TMD什么破体位啊!
此时的何太冲,接连两场剧斗,又刻意避免与对方硬碰斗力,出招姿势不免大费周章,以至体能耗费极大,撑到目前早已是气息粗重,张口急喘。
不等他略作休息,就与那黑林钵夫争斗起来,一招一式,远不如最先矫健,就连殷扬这个局外人也都看得吃力万分。毕竟,敌方那根巨大沉重的粗长铁杖,可没之前的精钢戒刀那般容易应付。
这个黑林钵又是长得身型雄壮,一路大力杖法使将开来,立即风声满殿。即便殿上的烛火,也被他所激出的风势吹得忽明忽暗,烛影犹似天上浮云,一片片的在他主子赵敏的脚下掠过。
蓦地里眼前一黑!
殿右几枝红烛,齐为铁杖鼓起的疾风所熄,喀的一声突响,木剑断折堕地。
先胜后败的何太冲一声长叹,将手中木剑仅剩的一小截剑柄,颓唐的抛落在地,这场比拼终是告负收场。
鹿杖客例行公事般的板着老脸,喝问:“铁琴先生,你降不降?”
何太冲胸口起伏不定,气声颇急的昂然回道:“我既不降,更也不服。只须我功力尚在,这等番僧焉是我的对手?”
“废话!”
鹿杖客冷冷的道:
“来人,斩下他的左手无名指,然后送回塔上关押。”
杨逍、韦一笑侧过头来,面露询示,殷扬向他们微摇下手,又指点高塔方向,意思是说:为了不相干的何太冲,此刻冲进殿去救人,不免误了大事。
杨、韦二人跟这何掌门并不相熟,再说昆仑派与明教向不对路,倒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向。
三人冷眼旁观,殿中断指、敷药、止血、裹伤等一系列事,那个何太冲甚为硬气,始终一哼不哼。
殷扬心想:
既然昆仑派远在西域,和那崆峒一样,超出自己“无间”计划的施行范围……那么看在他今日的坚挺表现上,之后亦可救他一救。
何太冲被断一指,脸如白纸,咬牙切齿,神色间极为愤慨,自有那群黄衣人手执火把,又将他送回高塔囚禁。
殷扬站于高处,眺过长窗,俯视殿内一角。
忽听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说道:“鹿杖先生,昆仑派的剑法果真了得,他刺中摩诃巴思的那一招,先是左边这么一劈,右边这么一转……”
赵敏站起身来,终于进入殷扬的视角。只见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至殿堂中央,手里也提着一把木剑,按照何太冲的剑法模仿起来。而那个番僧摩诃巴思,则手舞双刀,认认真真的陪她喂招。
鹿杖客本想习惯性的上前“言传身教”,可立马想起彼此身份的差距,目中邪光一闪,一脸正经的站在原地赞道:“主人真是聪明无比!这一招使得分毫不差。”
赵敏对他老人家的“表扬”不置可否,直将这招路数,演练了一次又一次,倒让殷扬想起一句话来——
当一个男人专注于某件事时,正是他最具魅力的时刻!
如今看来,这句话也能套用在女人身上……当然了,如果是像赵敏这样的大美女,那就更有看头。
只不过,殷扬是觉得赏心悦目了,那位可怜陪练的摩诃巴思,却是趟趟要被剑尖戳在腋下。虽然剑是木剑,但是重重一戳,每一回的刺击又都戳在同一部位,料来必定疼痛。
可从玄冥二老这样的大高手,对于赵敏的称谓上可以看出,此小妞也继承了不少她祖辈喜欢奴役别人的深厚传统。
自知等级差异巨大的摩诃巴思,这时只敢聚精会神,专心伺候主子,全无半点怨怼或者闪避之意。
赵敏练得颇为勤奋,而且人又聪敏机变,一会儿功夫便已练熟了这几招,又叫那温卧儿出来,再试何太冲如何击败他的剑法。
殷扬虽知赵敏她将各大派的高手囚禁于此,并使药物抑制各人内力,除了逼迫他们投降朝廷以外,也有偷学各门精妙招数的打算。可她的武学根基毕竟太过薄弱,每每学招也只盯住正派高手打败己方武士时的那几式杀手,确是有点笨得可爱。
曾与她略交过手的殷扬清楚,此女的武学天赋,恐怕亦如她的其他方面一般优秀。可惜她贵为郡主,生在豪门,终究差在了基础底蕴上。凭着她的精明好学,习练几套绝招,的确可以得到不错的收获效果。但她哪天一碰到真正的高手,这几招三脚猫式的杂烩技法,可就万分危险了。
现今天下,虽属末武,可也远未堕落到“气剑之争”的时候。招式之类不过尔尔,拥有卓绝的内家修为,才是成为高手的正当途径。
殷扬暗道赵敏误入歧途,良才美玉就此浪费,实属可也惜也。底下的赵美眉又已换人,和那黑林钵夫进行拆招,使到最后的几招,略微有些迟疑,问道:“鹿先生,是这样的么?”
殷扬估计那位鹿先生,看人多过看剑,此时果然沉吟不答,反而转头确认:“鹤师弟,你瞧清楚了没有?”
先前未曾听到鹤笔翁声音的殷扬,对于玄冥二老一直心存忌惮,闻言心头微凛,果听视线死角的左首角落里面,一个熟悉的嗓音,避重就轻的响道:“苦大师一定记得更清楚。”
这两个老家伙都在这里,自己一个对付他们两个,可是有些棘手。
殷扬暗自念转,决定等下若要动手,玄冥二老里的一人,必需交由与之相同境界的杨逍分担负责。
下边赵敏笑道:“苦大师,劳你的驾,请来指点一下。”
右首死角,缓缓走出一个长发披肩的头陀,身材魁伟,满面横七竖八的遍布刀疤,本来的相貌已然全不可辨。不过特点鲜明,头发作红棕颜色,貌非中土人氏。
疤面人一言不发,伸手接过赵敏的木剑,刷刷刷刷数剑,便向黑林钵夫急攻而去,使的全是何太冲刚才所使用过的昆仑派剑法。
殷扬见了,双眼一亮,心道此人记性绝佳,属于真正的天才,可比赵敏这只小菜鸟强过太多。
这个被赵敏称为“苦大师”的苦头陀,毫不费力的模拟何太冲之剑招,也是丝毫不用内力,那个黑林钵夫直被逼得全力施为。斗到酣处,他挥杖横扫,殿右熄后点亮了的红烛突又齐灭。
何太冲就是在这一招上无可闪避,迫得以木剑硬挡铁杖,方才折剑落败。可那苦大师的木剑方位陡转,轻飘飘的侧向削出,犹似飞燕掠过水面一般轻捷飘忽,贴着铁杖斜削上去。
黑林钵夫只觉姿态别扭,无法变招,握杖的手指立被木剑外锋扫中,虎口处穴道酸麻,登时拿捏不住。当的一声,铁杖落地,沉重的份量砸得地上青砖石屑纷飞。
黑林钵夫满脸通红,心知这柄木剑倘若换成利剑,自己的八根手指早已削断,当下躬身拜道:“苦大师武艺高强,小人佩服!”
拜完俯身拾起铁杖,退到一旁。而苦头陀则是双手虚托木剑,重又交还赵敏。
赵敏兴奋笑道:“苦大师,最后这一招精妙绝伦,也是他们西域昆仑的剑法么?”
苦头陀摇了摇头。
赵敏装起可爱来,颇有些不着痕迹的味道,只听她顺势又笑;“难怪何太冲他不会,苦大师,不如你教教我罢。”
苦头陀微点下头,接着空手比剑。
赵敏持剑照做,练到第三次,苦头陀行动如电,已经快得不可思议,赵敏速度有限,便再也跟不上了。只是她剑招虽缓,仍是依模依样,一气呵成,充分显现出她练武好苗子的天资材质。
苦头陀翻过身来,双手向前一送,停着就此不动。
站在殷扬身边,陪同观战的杨逍,暗暗喝一声彩,心里大叫高明!
赵敏一时不明所以,侧头望着苦头陀的招式,细细一想,登时领悟,娇声笑道:“啊,苦大师,你手中若有兵刃,一杖已击在我的臂上。这一招又该如何化解?”
苦头陀反手做个姿势,抓住铁杖,左足飞出,头一抬,显已夺过敌人铁杖,同时将人踢飞。殷扬瞧了好笑,不由的暗中腹诽:这招也好教人家小姑娘的么,明明是“撩阴腿”的改良版嘛,难道是为了古代防狼?
实际上,苦头陀这几下似拙实巧,乃是专走刚猛的外门功夫,心思敏捷如殷扬三人,已是看出这位苦大师被缠不过,欲求脱身,这招使出来想是不愿再教了。
赵敏眼界不高,见此笑道:“苦师父,你快教我。”
神情又娇又媚,撒娇撒得一塌糊涂,偏偏还能做到令人看不出做作的意味,便是殷扬这种无耻的家伙自负演技不错,也忍不住心上怦的一跳,暗想她总这么求人,普通雄性可是难以推却。
当然,苦头陀这样的雄性,属于那种极其变态的少见类型,也不知道是前半生的感情生活太过挫折呢,还是毁容以后心性更偏,反正他对赵敏的傲娇领域就不怎么感冒,仅仅做了两个手势,当即示意:你的内力不够,没法子学哒。
手势比完,径自转身,收工走开,不再理她。
殷扬居高临下,已从苦头陀的运招过程中看出其人招数神妙,最为优势。但他武功虽强,依然略差玄冥二老一线,想必正处在一流顶级高手与超一流高手的分界线上,如若身旁的杨逍没有前几年的幸运突破,这对老搭档倒是不分上下的。
赵敏对这苦大师一向甚为礼遇,见他不肯再教,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又朝手下吩咐:“叫崆峒派的胡豹来。”
崆峒派的开碑手胡豹?
殷扬听过此人名头,想要看看成色如何,但见过不多时,一条莽汉又被押进殿上。
鹿杖客又挑出三个人与他比试过招,这个胡豹不肯在兵刃上吃亏,主动提出空手比掌,凭着一身硬功夫强胜两场过后,到得第三场时,对手一上来瞅准机会、催动内劲,胡豹当即无可与抗。之后,想是他头一次来,亦被断去首根尾指。
赵敏再度练招,确仍逊于内力不足,情知难以速成,是以才想尽学诸家门派之所长,欲以招数之精,弥补功力上的不足。
美人打拳,看多了也会犯困。
殷扬无声的打个哈欠,心想美女可是睡出来的,这大半夜的,赵美眉当真是夜猫子似的好精神……
谁想,赵敏练过掌法以后的第一句话,确让他的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叫灭绝老尼来!”
第227章 再见芷若
“叫灭绝老尼来!”
赵敏话音落下,一名黄衣人从旁禀道:
“灭绝老尼已经绝食五天,今日仍是倔强异常,不肯奉命领召。”
赵敏笑道:“饿死了她也罢!唔,峨嵋派不还有几个身手不弱的女弟子么,就带她们上来吧……恩,只要带些俗家弟子陪我试招即可,那些臭尼姑就不用了,免得我看了晦气!”
那名手下人应了一声,转身出殿。过得片刻,一群黄衣人押着四女走进殿内。
直到此刻,梁上君子殷扬的瞌睡,才总算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时睁大双眼,盯住四女观望,心下连骂我靠。
概因,眼下这四名峨嵋派的俗家弟子,他竟然全部认识!分别为贝锦仪、丁敏君、周芷若、苏梦清四女。
数年之前,曾被彭和尚免费奉送“毒手无盐”名号的那个丁敏君,行于四人最前,好似是个领头的人物,可看她走路的样子,却是显得唯唯诺诺。
年纪最小的周芷若走在靠后第二位,容色秀雅,清丽如昔,虽然身处敌人掌控,神情举止依然泰然自若,似乎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使得殷扬不得不感叹自家的**手段,实在厉害通天。
至于,贝锦仪与苏梦清二人,则是一幅相当普通的模样,佯装镇静的外表下都带有一点隐藏不住的受惊和恐惧。
贝锦仪的样子,自然有真无假。但是代号“银狐”的苏梦清也作此状,身为她幕后老板的殷扬,确是一看之下,就当场明白了她的打算。不过是放心不下周师妹的人身安危,故意就近照看罢了……
这也是,殷扬那时曾经吩咐过她的一项使命。
当初,殷扬派遣周芷若前往峨嵋拜师,所走的形势套路,跟武当祁沙这一成功案例几乎大致相同。
不过,相较于由他亲自出来的“杀破狼”三人组而言,周芷若虽也受过一些针对性的间谍培训,可是毕竟年纪太小,很多事情不太好做。
于是在她以前,殷扬根据自身的出色记忆,挑拣峨嵋第四代俗家弟子中间,名字比较有印象的几位,诸如赵灵珠、李明霞、苏梦清、方碧琳等,进行一系列线性的调查以后,最终选出了这个苏梦清来执行任务。
苏梦清的职责很简单,不过是在周芷若不知情的情况下,尽力辅助她争取宗门内的身份地位。这一点,她一直做的不错。只是,在悄悄帮助师妹周芷若的同时,是否也含有隐晦的监视之意……就连派出此女的殷扬自己,也是不太清楚。有可能,是下意识的感觉周美眉不够“安全”,想要额外的对她进行“保护”……
殷扬一直觉得,查大师十几本书里,数十位个性鲜明、各具特色的女主群中,只有这个周芷若,最难让他认清其人面目。
她小时候的伶俐与坚韧,少女时代的柔弱与刚强,与赵敏大打感情战时的温柔与主动,以及后来,被灭绝威胁诅咒后的心性转变、诡诈连篇!因为张无忌的不负责任,而反馈出的自尊与狠毒,始终令殷扬吃不准她的真实性格。
而像他这样喜欢步步为营、一切尽在掌握的人,绝不会允许在我方制定的详尽计划中,有任何程度上的重大误差出现!
哪怕,这个清秀漂亮的少女,真正的身份已是自己一手带出的关键伏子……而且这个伏子的父亲周杰伦,一直都住在姑苏慕容家的参合庄中……也即便出师行动前的她,或许会对自己这个拥有公子、主人、兄长、师父等多重身份的强势男性,产生一些朦胧懵懂的异性好感……
可是,殷扬也未必要向这个尚摸不透的女子,支付出足够的信任。
如果是祁沙、包破、风朗这三人,殷扬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也自负他们不会轻离背叛。可若换成周家有女初长成的芷若,他也偶尔担心,这个女生是否可能因为某些已知或未知的因素,而在未来有所变节?
要知道,这个女生当时被送到蜀中的时候,年纪尚还幼小,价值观也并没有真正养成。同时,出于某些原因,殷扬也未像旗下的天鹰卫那般,对其进行循序渐进、潜移默化式的跟踪洗脑……
因此,这一世的周芷若,究竟会成长为什么样子,本身的命运又将发生什么变化,即使是殷扬自己都是十分期待。
在殷扬胡思乱想的时候,殿上的鹿杖客已是贼眼一亮,脸上散发出炽热**光,色咪咪地瞅着四女上下乱看,嘴上照例询问:“降是不降?”
当前站立的丁敏君,酝酿了一下心底情绪,摆出个表情,貌似要当刘胡兰的样子。可惜,她话未出口,便被笑眯眯的赵敏瞧得没有脾气,重新窝囊囊的低下头去,继续扮演她上不了场面的难堪角色。
苏梦清从后方偷偷观察了周芷若一眼,拉着身边的贝锦仪,小声齐道:“我们不降。”
唯有周芷若派头做主、气派拿够,仅仅站在原地轻摇下头,连话都不给面子说上一句。
鹿杖客色脸一抽,正要派人和她们比剑,不想赵敏说道:“哦哟!想不到,想不到,你们峨嵋派里面也有像周姑娘这样的大美女呢!我还以为,你们门派里头全是灭绝尼姑那样的老妖怪呢?”
也许,是美女间的惺惺相惜……
当赵敏近距离看清周芷若的美貌以后,也不禁眸子闪亮,很是和蔼的问道:“这位姑娘,你是姓‘周’,我没说错吧?嘻嘻,你这么年轻,人又这么漂亮,还是峨嵋派的及门高弟,着实令人生羡!我听人说,你年纪虽小,可却是灭绝师太最为得意的弟子,深得她老人家的剑招绝学,也不知是真是假?唉?你怎么不说话呀?难不成,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也像苦大师那样是个哑巴?”
也许,是美女间的戒备敌对……
自打见着赵敏起,周芷若就对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美丽少女,生出一阵很没道理的莫名仇视,闻言也不再装什么阿巴美女了,也是立刻反唇相讥道:“家师武功博大精深,又岂是番邦异族可能度量?说到传她老人家的剑招绝学,小女子年轻学浅,可是差得远了。”
开玩笑!原著之中,金老爷子专门为了这个周姓小妞,开了一篇叫做“有女长舌利如枪”的章节,她又哪是好惹的?
周芷若出场之后、首度出口,便是迎头还击。火药味十足,一下子就命中赵敏的死穴。
果不其然,赵敏笑脸一僵,随即笑得更加甜美:“这位……周妹妹啊,我这里的规矩其实很简单哟,只要谁能胜得过我方三人,便可平平安安的送她出门,再无丝毫留难。哎~尊师何以这般涯岸自高,不屑跟我们切磋一下武学呢?”
周芷若不甘示弱,唇角上翘,小模样甚为勾人:“家师明鉴,当然宁死不辱。想她堂堂峨嵋掌门,又岂肯在尔等手下苟且求生?你说得原也不错,家师确是瞧不起某些卑鄙阴毒的小人,不屑跟某人动手过招。”
双方俱属女流,可是城府皆自不弱。
见这周芷若如此争锋相对,口头上更是接连反击,赵敏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道:“那周姑娘你呢?”
周芷若道:“我小小女子,又有什么主张?师父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赵敏微笑确认:“尊师叫你也不要跟我们动手,是不是?那是为了什么?”
周芷若似笑非笑,面上浮现出一丝鄙视之意:“峨嵋派的剑法,虽不能说是什么了不起的绝学,可究竟也是中原正大门派的武功,不能让番邦胡虏的无耻之徒偷学了去。”
她说话时,神态斯斯文文,但那言辞犀利,居然丝毫不留情面,充分体现出此女外柔内刚的英雌本色。
赵敏一怔,没料到自己的用心,会被灭绝师太猜到。
再听面前的周芷若,左一句“阴毒小人”,右一句“无耻之徒”的明嘲暗讽,忍不住芳心有气,嗤的一声轻笑,微抬起下巴说道:“你师父骂我们是无耻之徒。好!我倒要请教,那口倚天剑明明是我王府家传之宝,怎地会给峨嵋派偷盗了去?”
周芷若淡淡的道:“倚天剑和屠龙刀,向来是我中原武林的两大神器,小女子倒从没有听说,还跟番邦女子有过什么干系。”
她这么一说,赵敏恍惚之间,竟似看见一个白衣男子,也是这么语气淡淡的冷言冷语,脸上霎时一红,瞬间怒道:“哼!瞧不出你这女人,小嘴上倒也厉害得紧嘛?这么说,你是决意不肯出手的了?”
周芷若瞥她一眼,摇了摇头。
赵敏又道:“旁人比武输了……或是不肯动手,我都只截下他们的一根手指头。你这个妞儿想必自负花容月貌,以致这般骄傲,我也不截你的指头。”
说着,伸手指向站回角落的苦头陀,言道:“我叫你跟这位大师父一样,脸上划你二三十道剑痕,瞧你还骄傲不骄傲了?”
她左手一挥,两个黄衣人抢上前来,执住了周芷若的双臂。
赵敏深吸口气,想起美女需要注重风度仪表,调整了下情绪,恢复微笑道:“哼哼!要划得你的俏脸蛋,变成一个蜜蜂窝,也不必使什么峨嵋派的精妙剑法。你以为我三脚猫的把式,就不能叫你变成个丑八怪么?”
周芷若珠泪盈眶,身子发颤,眼见赵敏抽剑在手,冷笑着走近几步,剑尖离开自己的脸颊不过数寸距离。心想这恶魔只要手腕轻轻一送,自己转眼间便和那个丑陋可怖的头陀一模一样,不由的就有些难以接受。
赵敏见状笑道:“喂!小美人儿,你现在怕是不怕?还敢不敢和我顶嘴啦?”
周芷若再也不敢逞强,连忙点了点头。
赵敏笑颜如花:“好啊!那么你是降顺了?”
周芷若却道:“我不降!你把我杀了罢!”
赵敏听了,亦是忍俊不禁:“哈哈哈……你果然臭美的很呢,宁愿死,也不要我划破你的漂亮脸蛋。只不过嘛,我这人罢……从来就不胡乱杀人哒。只要我,划破你的一点儿皮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周妹妹,你说是不是呀?”
“不是……”周芷若花容惨淡,崩着张俏脸,视死如归地盯住赵敏的剑尖,接着转移到赵敏那张笑嘻嘻的脸上,怒声娇喝:“赵妹妹!”
赵敏手举长剑,正想玩个辣手摧花,不料这位“周妹妹”这么倔强,临死了也要跟自己争个“大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中的宝剑差点拿捏不住,身子一颤才又拿稳,吓得如临大敌的周芷若轻“啊!”一下,差点失声尖叫。
寒光一闪,有点得意忘形的赵敏正想再吓她一吓,早觉得此间气氛不对的某白衣人,无奈的飘身而下。
“叮!”的一声轻响,那把颇为危险的长剑已被远远弹飞。
赵、周二女之间,一人轻叹出声:
“我说,你们两个,该不会……真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属性相克吧?”
第228章 第一条件
殷扬郁闷了……
他未曾想到,就算没有张无忌的那档子破事儿,这两个小妞也会莫名其妙,火星撞地球似的碰到一块儿,并且立马擦出“爱”的火花。
瞧着她们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彼此影射的“战斗”模样,显然极不对路。
这不,她们首回见面,还没心平气和的交流上几句话呢,便开始真刀真枪的掐起架来。
殷扬朝着杨逍、韦一笑二人苦笑一下,又示意两人继续隐藏高空,时刻留意底下玄冥二老的动静,他则干脆的跃下梁来,换个角度震破长窗,飞身进入殿内。
那两名假借工作名义,趁机握住周美眉的玉腕小吃豆腐,正自感觉十分愉快的幸运黄衣人,只觉得背心剧痛,下一刻,已是身不由主的往外跌飞。在他们的背后位置,三个深邃指洞鲜艳夺目,只怕难再活命。
破窗而入的殷扬双臂一开,抓飞两个喽啰,顺势转身,揽过左臂,护住身边的周芷若。才刚无奈的说了句话,便即右掌急伸,与那欺近身来的鹿杖客“砰!”的一掌相交,身子连晃,双方都没忍住,各自退开两步。
后退中的鹿杖客涨着老脸,身形横闪,挡在目瞪口呆的赵敏之前。
赵敏方的众人直到这时方才看清,这突然冒出来的白衣人,正是接连破坏己方大计的魔手殷扬!
他这一下如同飞将军从天而降,任谁均是大吃一惊,即使玄冥二老这般一等一的大高手,事先也无丝毫警觉。
鹿杖客距离较近,听得长窗破裂,立刻前纵探掌,抢在赵敏身前相护。欲站稳时居然发现立足不定,再又多退一步,这才凝住身形。望着对方身退两步,随即气定神闲的摸样,心中当真惊疑不定。待要提气再上,刹那间全身燥热不堪,宛似身入熔炉,登时老脸更红。
那边的周芷若眼见大祸临头,惨遭毁容,不料有人出手相救。
她被殷扬搂在胸前,小手虚扶,恰好触在殷扬宽广坚实的胸膛上边,又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确是又惊又喜。一刹那间,乍然受惊的身子软软的几欲晕去。
要知道,殷扬以《九阳神功》和鹿杖客的《玄冥神掌》冷热相抗,全身真气鼓**而出。周芷若从未和男子如此肌肤相亲,更何况这名男子又是她日夜思念的梦中之伴、意中之人?
一时间,周芷若的内心涌出无比的欢喜,全然不顾四周大敌,就算此刻千刀万剑同时斩下,她也无忧无惧。
殷扬尚不知晓怀里的周芷若,已被他与鹿杖客的“冰火两重天”气场,搞得有些花痴。感受她身软似棉,无力支撑,还以为小姑娘是被吓的。
杨逍和韦一笑始终注视玄冥二老的动向,见那姓鹿的老家伙,已和殷旗使对过一掌,互相对视一眼,亦是有些跃跃欲试。当下也不再潜,直接从梁上飞扑殿中,随手几招撂倒一些实力并不怎么样的黄衣武士,分站殷扬左右,与赵敏手下的一众高手相对而立。
赵敏一方的高手由于变起仓卒,初时微见慌乱,被那杨、韦二人顺手干倒不少,后来瞧出闯进殿来的仅有三名敌人,殿内殿外的守卫武士呼哨相应,清楚外边再无援手,立即堵死了各处门户,静候赵敏发落。
赵敏生变之后,早已冷静下来。
她的脸上既不惊惧,也不生气,只是那么怔怔的向着殷扬望了一阵,眼光又转到殷扬两侧的明教二人,以及殷扬怀里的周芷若脸上,将其脸上的羞喜交加,凝视了约莫半晌时间,方才干涩开口道:
“我,先前派人……打听。倒不晓得你还是这位周妹……周姑娘的朋友。你我……每次相见,非得要弄得争锋相对不可么?”
殷扬直视赵敏身前的鹿杖客如无物,抬眼望去,见到她眸光深处充满了哀怨之意,并非愤怒责怪,竟是凄然欲绝。一怔之下,倒也甚感歉咎,难得的柔声回道:“赵姑娘也是我的朋友,只看你如何作为而已。”
赵敏眼中光芒一闪,也不管殷扬语中的深意,重新微笑问道:“哦?想不到,殷公子还是颇为看重赵敏的。”
殷扬被她妙目凝望,而自己的左臂还搂着个周芷若,脸皮却是奇厚无比,典型“吃在嘴里,看在碗里,盯在锅里。”的邪恶吃相,与对方一问一答的同时,丝毫没有松开手臂、放人家走的意思。
赵敏忍不住又瞧了那只依然紧搂周芷若腰间的手臂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知周姑娘是你的……好朋友,否则也不会这般对她。原来你们……”
说着将头微微偏转,接着回首瞪了殷扬的那只可恶手臂一眼,没再说一句话,可是眼光神色当中,似已说了千言万语。油如殷扬者,看在眼里亦不禁有些尴尬,终于松开了搁在芷若纤腰上的左手。
周芷若似乎有所察觉,心头顿时一惊:这个女魔头,貌似也对公子十分钟情,难道……
赵敏、周芷若这两位少女,年纪不大,确都是细腻周至的性子。
赵敏的神色,不过模糊的透露出一些信息,身处局中、分外敏感的周芷若立时察觉得到。周芷若美眸一转,抬头见着殷扬和赵敏仍自在那儿眸光相交,大玩暧昧,忍不住出声打断:“峨嵋周芷若,谢过殷堂主施以援手!只是这蒙古女子残忍狡猾,公子务必小心。”
她早被抓来,尚不知晓殷扬已在明教新任掌旗使之位,是以只拿江湖上人所共知的天鹰教堂主身份称呼于他。可她言语间的含义,确又攻击性十足。
赵敏本来心情不错,面色渐喜。一听宿敌此句,那是深感刺激。
什么叫“残忍狡猾”呀?分明是想败坏她给予殷扬的印象!
赵敏潜意识里,不想被她贬低了在殷扬心目中的地位,登时娇声笑道:“今天夜里,周姑娘的剑招武功,小女子是没有见识到。可是嘴皮子上的功夫,我这蒙古女子却是要甘拜下风的了。”
殷扬听了,一阵好笑。心想赵敏既然这般回嘴,又哪是“干拜下风”应有的模样?
这两个女人,似乎天生八字不合,碰撞在一起便要含沙射影,斗来斗去,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都不愿意口头上示弱服软。他不想介入两女间的嘴仗,只得笑笑言道:“在我看来,你们两位的功夫都是差不了的。要不然,也不会这般‘棋逢对手’。”
两女心思灵敏,听出他口中之意。赵敏俏眼一瞥,瞪他一眼。周芷若亦是两眼汪汪,略显幽怨。
这种情形,看得殷扬身旁的韦一笑直翻白眼,心道殷旗使和那蒙古女子,俱属于统率无数豪杰的英雄之辈,不想瞧这苗头……唉~还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另一边的杨逍可不像他这么想,好歹当过几年大情圣的杨大叔,面上微微而笑,心下却是大加赞赏,暗道这位姓赵的神秘女子,若真被殷旗使给迷住,从而借机解决此趟大事,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赵敏与周芷若二女,因为殷扬的一句“棋逢对手”,几乎同时闭嘴。
不跟周芷若斗嘴的赵敏平息情绪,恢复理智,再看殷扬三人一眼,判断己方留他们不住,便即笑道:“殷公子深夜来访,想必是要告诉小女子,你们明教的人手已至?如若无甚他事,还请去罢!小女子也是到休息的时辰了。”
殷扬早知敌方高手如云,己方仅有三人,当场救人全无可能,听这赵敏语有送客之意,索性敞开了问道:“赵姑娘,那你擒拿的那些武林中人,又究竟意欲何为呢?”
赵敏不知殷扬的真实打算,按照她对殷扬的了解,身为明教、天鹰教方的他,绝不会为了正道六派而有所牺牲,顶多是因为和武当派的姻亲关系,才有所关注罢了,闻言笑道:“我是一番好意,想劝请他们为朝廷出力,各享荣华富贵。哪知他们固执不听,我迫于无奈,只得慢慢劝说。”
赵敏已被手下严加保护,说话掷地有声,也算颇有底气。
而殷扬三人身处敌方众多高手环伺之下,亦是半分不弱了气势。殷扬三人均都自负,自认来去随意,当然旁若无人。
殷扬冷冷的向着赵敏身前的高手墙扫视一眼,轻笑说道:“既是如此,那你慢慢劝罢,时辰不早,我们便告辞了!”
说着,牵住周芷若的手,转身欲出。
赵敏脸色微变,猛盯两人双手**处一眼,语气陡转,森然言道:“你自己要去,我也不留。但你想把周姑娘也带了去,竟不来问我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早作计划的殷扬,对于是否带走周芷若本就有些犹豫,当即回身笑道:“这确是本座欠了礼数。那么赵姑娘,那就请你好好照顾周姑娘了,没问题吧?”
一句讲完,殷扬别有深意的望着略显奇怪的周芷若微微一笑。转身之际,目光又朝早被武士围起来的峨嵋另外三女中的苏梦清轻瞥一眼,随后就想当真走人。
赵敏见状奇怪,觉得不像他的一贯风格,心下狐疑,道句:“殷扬,你在玩什么花样?”
殷扬站定转身,一脸的奇怪:“怎么,赵小姐你不记得了?”
赵小姐一头雾水:“记得什么?”
“就是你之前答应我的啊……”殷扬笑得很是潇洒,“提示一下……”
殷扬边说,边伸出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赵敏微微一楞,马上恍然大悟:“你是说,我在武当山上答应过你的三个条件?”
“对啊!看来你还没有忘记。”
殷扬想当然的笑道:
“这第一个条件么,就是请您不要再伤害这位周小姐。”
赵敏一怔,神色古怪之极。
当初,她在武当山上随口允诺殷扬的所谓条件,何尝不是敷衍之辞。总不见得,对方心血**的想起一事,自己便要按约照做,这又与受制于人有何区别?
只是殷扬当时好似玩笑的口吻,以及随意的信任,早让她忘了还有这么一茬。眼下被殷扬这个当事人旧事重提,才记起的确有这回事。
不再伤害周芷若?
这个条件,倒跟殷扬所说的“不会违背自己原则”一般,不过是件小事儿,便是卖殷扬这等人物的面子,她也必一口应下。
一时之间,赵敏倒是好奇起来,殷扬的另外两个条件又是什么?会否也像此次这么简单?
她点了点头,意示答应殷扬所言。
不过赵敏猜疑心起,又见殷扬急着要走,反而不急着送客睡觉了,美目斜向鹤笔翁使个眼色。
被点名的鹤笔翁无奈踏上一步,沉声喝道:
“姓殷的,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要救人就救人,想留人就留人,我们主子气量大方,不与你一般计较。可教我们这伙人的老脸往哪里搁去?你若不留下一手绝技,兄弟们难以心服!”
今天晚上,态度一直很好的殷扬,瞬间勃然发怒:
“靠你娘的,谁她妈跟你称兄道弟了!”
第229章 冰火两重
“靠你娘的,谁她妈跟你称兄道弟了!”
殷扬猛然发怒、突爆粗口、当真是先声夺人。
作为受骂对象的鹤笔翁毕竟年岁颇大,一时间,显然不太适应对方的风格转变,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有点发懵。趁此良机,瞧出便宜来的殷扬目光忽闪,心随意动,立即纵身探臂、呼出一掌,便往鹤笔翁的面门拍了过去。
旁边的鹿杖客适才与之对过一掌,已是吃过其人的苦头,生怕单凭鹤笔翁一人之力遭他暗算,不是敌手,连忙抢上前来,围魏救赵,侧面击掌,斜斜攻向殷扬的软肋。
杨逍早就接到殷扬的嘱托,一直都有注意这个掌力恐怖的老家伙动静,又哪会任其轻易的从旁突袭,解去鹤笔翁之围?
只见这位战绩彪赫的光明左使,冷哼一声,身子一闪,就从殷扬的侧后方向抢将上来,同样也是毫无花巧的一掌,半路拦截鹿杖客的袭击。
上一回,武当山上,他虽有殷扬的传音警示,可依旧有些大意轻敌,最终偷袭得手,略胜一筹,也不过是由于鹿杖客比他更为轻敌的关系罢了。
如今,这一招从桃花岛绝学《碧波清掌》中修改过来的《碧针清掌》一经使出,确已是尽力而为,十成内力统统提起,卯足了此掌“连绵不绝,绵里藏针。”的奥义!
若论功力深厚,杨逍当然要比鹿笔翁这种老家伙微弱。而比拼掌法修为,《玄冥神掌》的威力也是独步天下,少有能及,远非区区《碧针清掌》可比。但是两者皆属超一流高手,彼此本身的等级差距并不算大。
双方真正争斗起来,尚有招式、身法、心计、乃至心理等各方面的因素牵涉影响,倒不能说杨逍便比鹿杖客弱了。
杨逍青年时期,武功便已不差,又向来自负不已,桀骜不驯,这种脾性自要闯下不少祸事。可在同时,也闯出了他的声名。这位明教左使光前半生的战斗经验已然非同小可,不可小觑,堪称身经百战!比他强的、较他弱的,什么样的对手没有见识过?力斗、智斗俱都不在话下!
以他的动手经验,比之玄冥二老,甚至还要高过一筹。现下,杨逍既已知晓对手的厉害,以及掌劲的阴毒,自然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大意。即便鹿杖客脸色发黑,接连出掌,并且狂摧玄冥真气,一时半会儿,也拿这位怪招频施、层出不穷的杨左使毫无办法。
自从二人第一次交掌结束,不分胜负以后,杨逍就不再与他硬拼对掌,而是倚仗巧妙的身法与其缠斗起来。直至现今,任凭鹿杖客真气鼓动、发掌不断,双方仍是维持着一个不分轩轾的平手局面。
这也是殷扬现身之前,早已拟定好策略的缘故。
最为难缠、最为危险的玄冥二老,自己和杨逍各分一个。而余下寥寥,皆由轻功绝顶的韦一笑负责。正如殷扬先前所料,他们明教一方的三人才刚出现,此地除二老外,那位唯一能够与他们相提并论的苦大师,便以一幅忠心耿耿的架势,挡在了赵敏身前,半点没有上前帮阵、援助同僚的意思。
这种情况,使得空开手来的青翼蝠王一声长笑,青影轮转,将剩下的那些个蒙古武士,一顿轻松遐意的扁揍**。
殷扬斜眼一瞥,大概看清殿内的局势,果像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当即不再留手,依照先手欺敌的优势,双爪指点,直攻得措手不及的鹤笔翁形象狼狈,朝后急退。
鹤笔翁与那鹿杖客本是一脉相承的老师兄弟,他两人的掌法功夫亦由一师所传,内力修为大致相若,可比起师兄鹿杖客的狠毒来,鹤笔翁终究有些不如。而他此刻的对手,又是其内心深处忌惮非常的殷扬,十分的功力因为被人猛攻,早就使不出八成水准。
眼见自身退势不停,招架不住,这鹤笔翁总算一代高手,咬了咬牙,也不看敌方快速无比的攻式路数,径出一掌,从左手下隐蔽穿出,不管不顾的直打殷扬胸膛。
他这一下,出招极为突兀。连那使出浑身解数,正自狂攻不休的殷扬也是不禁一怔。他未料到,这姓“鹤”的老家伙,还没跟自己过上几招,就被逼得拼上老命,玩出这幕同归于尽的悲壮戏码。
殷扬左右双手的交叉连击顿时收敛,漫天手印消失不见,抽拳翻手,稳稳的还了鹤笔翁一掌。
这一掌,确是两方真力对真力的实打碰撞,中间再无任何的闪避取巧余地。被逼无奈的鹤笔翁,见状眼露狂喜,料想殷扬的年纪不过而立,比试掌劲沉雄,绝不会是自家《玄冥神掌》的对手。
当下,自信满满的鹤笔翁催动内劲,倾其所有,意欲一掌重挫殷扬。
鹿杖客方才解围不果,又被杨逍拦下,竟是忘记了提醒师弟的初衷。
这时候,殷扬和鹤笔翁二掌交击,无声无息,两人的身体均各一晃,接着连退三步方可稳立。
殷扬面色煞白,牙关紧咬,似在苦苦抗寒。运转一小周天的九阳真气以后,口中长长吐出一条冰雾,便已恢复如常,嘴带笑意。
而他对面的鹤笔翁确是单臂酸麻,额头冒汗,只觉对方的掌力之中,含有一股精纯至极的阳刚之气汹涌喷至,以他体内苦修一甲子年岁的玄冥真气,竟然也是无功而返、难以抵挡。
霎时间,鹤笔翁骇然失色。
殷扬见他身子发抖,如处蒸笼,已知《九阳神功》果真克制《玄冥神掌》!虽然对于他的掌功寒毒,内力略逊鹤笔翁的自己同样消受不起……可相比较而言,自身所受到的那些阴寒苦楚,终要比之前全无“经验”的鹤笔翁好上许多。
趁着鹤笔翁青脸骇然,满头大汗,努力调息内气的紧要当口,毫无正义之心、敬老之意的殷扬狂笑一声,飞身出掌,双手掌心竟已显出夸张的丹红之色。
这调匀内息的活儿,可是半点强迫不来。
鹤笔翁身处险境,越急越慢,眼睁睁的望着殷扬版“朱砂掌”扑面袭来,罡风阵阵宛若龙吟,只好不顾调理身体内的异种真气,勉强抬掌相迎。
其实,到了殷扬、鹤笔翁这等内功级数的高手,稍有差池便是重伤身亡之局。不到万不得已,鹤笔翁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暂压伤势,以力互拼的选择。
殷扬瞅准破绽,进攻不止,十余掌瞬息而过,功力本比他高的鹤笔翁,此时已被凄惨地逼至角落。
鹤笔翁双臂乏软,战力渐减,一张青脸已是胀得通红。目见敌方又是一掌劈到,原来喜欢直来直往,使用玄冥寒毒以力压人、置敌死地的他,再不敢强硬还手。左掌虚引,正欲化解殷扬狠招,不想对方的前掌划圈,后掌斜刺里又再重重拍出,将他的如意算盘击得粉碎。
但听“啪”的一记重响,鹤笔翁力挺一掌,仓促应敌,后退中的身体登觉背靠一硬,确已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
处于绝境的鹤笔翁背抵硬墙,穷然发力,推开殷扬,跟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再抬头时,老脸已经红得发紫,紫得发涨。内忧外患使得他的身子微微摇晃,看起来孱弱得很。
刚才,殷扬那掌略微变型的“亢龙有悔”,差点就将他毙命当场!
饶是鹤笔翁内功精深,最后关头狂命反扑,亦是忍不住气血翻腾,人身疲惫,斗志更是消磨大半。
殷扬因他忽然加劲,猝不及防,脸色也不算如何好看,只是相比于鹤笔翁的强弩之末、回光返照,确是好过太多。
两人的内功造诣皆属不凡,所含性质又是一冰一火,正是相生相克的天生对头。鹤笔翁强在“量”上,殷扬则以一个“质”字力压。鹤笔翁的年纪毕竟不小,又哪是殷扬此等火气旺盛的小伙子可比?
再说,殷扬擅长外功打击,以硬碰硬,每次交锋都不忘了配合外门金刚掌的发劲方式,复合施力。交掌之际,鹤笔翁在用己方内力与之对拼的同时,手臂早被他的附加外力震得疼痛难忍,可谓悲惨已极。
殷扬盯住背靠墙壁,逃无可逃的鹤笔翁,凝然而立调运内息,正待下杀手击毙此老,确听三人动手以后,早被一众蒙古武士牢牢护卫住的赵敏,忽然出声令道:
“苦大师,不用管我,先去支援鹤先生!”
第230章 刚柔并济
神掌无敌的玄冥二老,一直是赵敏手下最顶尖、最得力的两大能人!
从来没有一个敌手,能像殷扬这样,把功力通玄的鹤笔翁逼到差点丧命的凄惨地步。躲在一群卫士后头的赵敏,亲眼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骄傲的芳心不禁震惊难忍。
其实,她也不是没见过殷扬发威的夸张情形。可是那些对象,确远非鹤笔翁这般的超级强手可比!以她短暂有限的习武经历而言,这个年龄仅仅二十出头的魔手殷扬,实在强大得有些可怕。
她不知道,这天底下强者无数,有资格达到殷扬、杨逍、玄冥二老级别的超一流高手,就殷扬所知便有整整十人!因此百招之内,就将鹤先生“轻松”打败的殷扬,在她眼里已是等同于世间有数的绝顶高手。
所以,当她一见到鹤笔翁身处险境,性命难保,就迫不及待地命令本身护卫在侧的苦大师上前抢救。
赵敏话音刚落,苦头陀无奈领命,纵身跃过排排人墙,双爪扩张,居高临下,以犀利至极的鹰扑之势,远远飞袭殷扬。一连窜的轻功、手法表演,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立时显出其人的武艺精湛,不同凡流。
不过,此情此景反令殷扬大为不爽,原本还想与之逢场作戏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脸色瞬间转冷。心道这个苦头陀,明知自己的名头,却非要使出此等鹰爪功的路数来,分明是对他的严重挑衅。
“班门弄斧!”
殷扬一声轻哼,暗中念句如你所愿,表面上,竟似一点都不受这苦头陀的影响,而是进步出招,继续追击强弩之末的鹤笔翁。
早从赵敏下令,便有数位蒙古武士抢上前来,搀扶伤势颇重的鹤笔翁往旁急退。此刻见到殷扬并不卖那苦大师的面子,锲而不舍的欲向鹤先生施下杀手,这些小喽啰们不由的又惊又骇。只是碍于主人严命,不得不尊。也不得不阻,当即开口呼喝,挥刀劈斩,意图将这魔星缓上一缓。
不知是刻意炫耀,还有意为之,越过重重人墙的苦头陀,这次显然跳得过高,迟迟未落到目标身后。这使得殷扬拥有充足的时间,以从容不迫的姿态欺近身来,任由两柄钢刀砍在右臂、左肩之上,发出金铁交击异响。
跟着,殷扬双手发力,震撼开阖,悠然的旋腕屈指、翻手成爪,分插两名拦路虎的脑门!
这两个本意骚扰、拦截殷扬的蒙古卫士,可谓倒霉之极。非但成事不足,还被反弹回来的刀背猛撞胸口,一瞬窒息。好不容易忍住痛苦,张嘴喘上大半口气,对方准备已久的九阴白骨爪,便即相当干脆地插入进他们的头顶,留下十根鲜艳深邃的恐怖指洞。
在他们失去意识的前夕,两人还在疑惑,这个殷扬难道当真刀枪不入么?
他们二人的死,终究没有完全白费,虽然没有成功阻止殷扬前进的步伐,确足以让那苦头陀靠近飞来。
耳听脑后风声煊赫,殷扬眉头一皱,虎爪不撤,依旧抓住两人的脑袋,转身猛往后砸,两个魁梧大汉,就这么被他钩着脑壳飞离地面,横着身子直往苦头陀飞去。
苦头陀当年走南闯北、至东赴西,正是身经百战之士,也算一经验丰富的战斗达人,可也未曾见识过这么离奇的人肉暗器。特别是殷扬双爪钻人顶门的景象委实太过骇人。百忙之际,只来得及伸掌前推,如跨栏般撑过两名死人,折向再飞。
可是他这么一推一撑,飞扑的高度被迫增加,又给殷扬提供出不少追杀鹤笔翁的时间。
护卫鹤笔翁撤退的十来名武士,殷扬均不放在眼里,只要他所过之处,无不是人仰马翻,鲜血四溅。出手之快,划出道道重影,下手之毒,轻触断手折臂,就连苦苦追他的苦头陀也是目泛奇光,紧盯其人身形,不敢有一刻放松。
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历经千险、始终保持身不落地的苦头陀,终于又再赶上。
殷扬没想到这厮如此难缠,火大之下右手弹指,锐啸声起,吓得苦头陀撤爪回掌,牢牢护住面门双目。不料,身下风声陡起,斜眼瞥见殷扬的鞭腿径往自家的**抽来。
他虽是个头陀,确非真正出家修行的人,六根尚未清净,哪肯被人废掉?
但是人在空中、行动不便的苦头陀,毕竟没有殷扬凌空纵横的诡异身手,只得双膝微提,以十字形,尝试格挡殷扬的直线劈踢。
他的反应已经极快,但殷扬的腿劲更厉,双方骨肉相撞,苦头陀交叉防御的一双小腿骨骤生剧痛,如被震裂。整个人立被殷扬自下而上的大力抽射,给踹得直向大殿更高处飞去。
这一下,苦头陀起码又要花费一些时间,才可重新落下。
殷扬一脚踢飞这个冒充自己到处乱飞的丑陋头陀,心情登时舒爽不少。再转身时,虎扑冲突,于人群夹击中间一爪横生,最终扣住鹤笔翁来不及收回的一只左手。
刺啦一声,鹤笔翁瞠目嘶叫,左手前臂表面,赫然多了五条深刻入骨的猩红印记!血线直长,触目惊心,就连周围的皮肉俱都夸张的倒翻起来,伤处深可见骨,自然又是殷扬魔手的撕裂派杰作!
鹤笔翁吃痛难当,混乱之中,高手的敏感本能觉察出凶险,右手竭力狂推身旁的蒙古武士,遮挡住殷扬的第二下连招,方才有机会被别人救回赵敏身前的深厚人墙之内。
殷扬来到人墙前头,不屑一笑,便欲直接猛攻硬闯,不想背后风声又起,确是那个早被自己抽飞上天的苦大师,急使千斤坠降落下来,再度从后攻至。
这一次,殷扬真的觉得烦了。面色一沉,头也不回,右掌反向飞甩,一记“神龙摆尾”版的反手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好不容易、从天而降的苦头陀下巴上。
苦头陀自负聪颖,所学招式多不胜数,可今时今日,却是毫无悬念的栽在了比他更偏更奇的殷扬手上。当下头部后仰,使劲卸力,可整个身体的平衡感早被破坏,一点都不似殷扬空袭时的凌厉凶猛。
两相比较,他又岂只差了殷扬一筹!?
在殷扬的冷冷注视下,苦头陀难看落地、踉跄倒退,一脸古怪地回视对方。
“殷旗使,你的武功刚好克制玄冥二老,这个头陀便交由我来对付。”
殷扬和苦头陀正在对峙,杨逍的声音忽然从中插入,并且不待殷扬多言,直接便朝苦头陀席卷攻去。
不愧是杨逍,只不过交手几招……便已看出来了么?
殷扬深望杨逍背影一眼,见他与苦头陀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出招进手,无不是花哨繁复的奇招妙式、怪艺绝技,倒也不想就此揭穿两人。转过身来,看着如临大敌的鹿杖客微微一笑,欲依杨逍所言,修理这个姓“鹿”的**贼,孰料原先正在欺负一众蒙古武士的韦一笑,又插言道:
“殷旗使辛苦了,这头老鹿还是交给我来教训。”
殷扬一怔,随即便见韦一笑与那鹿杖客已是干脆默契的缠斗在了一快儿。也不知是韦一笑轻功卓越,先下手为强呢……还是老家伙恐惧自身的《九阳神功》,故意配合韦一笑的进招挑战。
这两人一静一动,打得极为热闹,全然不理会殷扬的意愿。
我晕,这明教诸人,难道还有硬抢别人对手的奇异嗜好?
突然无所事事闲下来,从战斗者转变成观战方的殷扬,心里却也感激杨、韦二人的细心体贴。几十招间,便将鹤笔翁这等同级高手,迫害得如此凄凉,再无战力斗志……就殷扬自身而言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
别的不说,光是那十几次无有间断的硬碰对掌,便已难度超高、耗力巨大。即使殷扬的《九阳真经》已然修至小成境界,也禁不住这般连续对拼。在把鹤笔翁打服气的同时,殷扬自己亦是后继乏力,需要休息。
殷扬心领二人好意,就此站于原处,既震慑赵敏一方的卫士“人墙”,又为杨逍、韦一笑分别掠阵,倒也没有人瞧出便宜,敢来动他这位杀星分毫。
相比于杨逍、苦头陀两人越打越粘的花巧功夫,当然是鹿杖客与韦一笑一刚一柔的寒属性对决更有看头。
若论修为精深、掌力阴险……尚属一流高手的韦一笑自是拍马不及玄冥二老。可比身法趋退、轻功绵掌,正处于缠斗状态的两人,反而是韦一笑大占优势。
至少,在外人看起来,围着圆心鹿杖客疯狂绕圈,绵掌飞拍,犹如花间蝴蝶般形影难辨的韦一笑,的确有够疯魔。
目前为止,鹿杖客只守不攻,大落下风!
第231章 玄冥寒冰
韦一笑早听殷扬说过,玄冥二老的《玄冥神掌》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阴毒……
同样修炼寒属性功法的韦一笑,自然并未服气,他不认为自家的《寒冰绵掌》,会比对方差上多少。因此,他与鹿杖客的这一战,看似突如其来、盲目的很……其实,倒也算是有些来由,不单单只为了替代消耗剧烈的殷扬,帮其减负而已。
目前为止,韦一笑打得越来越顺手,鹿杖客的脸色确是越来越难看。毕竟无论是谁,在他打架的时候,旁边若还站着一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心情都不会感到舒服。
鹿杖客接了韦一笑的几记普通掌法,已知对手轻功虽高,内力方面却有些许瑕疵。可他由于殷扬在侧,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全力发掌,生怕此人趁虚而入,夹击自己。
如此心态,也难怪实力比他微弱一筹的韦一笑,一直占据着明显的上风。
随着鹿杖客的面色愈加阴沉,舞出漫天掌影的韦一笑,眼神顿时乍亮起来,围住敌手转圈的速度激增一倍,原先尚能依稀看清的青色身影霎时模糊难辨,令人的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啪啪啪啪四声快响,韦一笑出手轻拍、双掌交替,几乎毫不停顿地连击在鹿杖客收缩防御的肉掌上面。鹿杖客被震的左摇右晃、身形不稳,暗道不使全力,非但拿不下眼前这个青翼蝠王,还有身败重伤的危险。
当下不再刻意藏拙,也不顾怀疑以殷扬的人品,是否会选择插足其中。鹿杖客面色转黑,两只手掌忽而一开,缓缓推出一招《玄冥神掌》。
韦一笑见他终于忍受不住,发起第一轮反攻,立时不惊反喜,体内的寒冰真气霎时提起,轻快地拍出两式绵掌。
双方四掌相交,身体同时静止不动。
短暂的一息过后,鹿杖客老眉紧皱,韦一笑桀桀怪笑,只听“波!”的一声脆响,两人同时震退开来。
所不同处,死要面子的鹿杖客硬挺身子,双足抵在地砖之上,笔直地朝后滑了两尺有余,脸上难堪得要命。而有所预备的韦一笑则是自然而然的身往后仰,轻飘飘的悠然倾退。最终站定在地,怪笑着望向不肯后退、身受暗伤的鹿杖客,嘲笑道:
“我当玄冥二老是什么货色,不过也就这点本事!”
鹿杖客听了怒道:“韦蝠王休要嚣张,若不是着了你的道……此刻,你早就被我给一掌打死!”
观战的殷扬微微而笑,被人指责的韦一笑反而洋洋得意,不以为耻:“你功力这么高,若不使些盘外手段,你我二人又怎能来一场真正的‘公平’对决?”
韦一笑的心性极其怪异,时而光明正大,时而无所不用其极,正是一等一的难缠人物。对面的鹿杖客太过介怀殷扬在旁,精神不够专注,又怎能料到韦一笑竟会突施暗算?
鹿杖客双目喷火,暗一咬牙,双掌一拍,咔叻一声,一个黑黝黝的小巧物事沾着几滴鲜血,便从他的掌心滚落到地上。正是这个小东西,才使他一招失察,被韦一笑算计得暗受创伤。
韦一笑见状笑道:“嘿嘿,味道怎么样?殷旗使的这枚‘七星钉’,我可是好不容才讨要过来的呢!”
鹿杖客见他暗算得手,居然开口炫耀,肆意乱戳己方伤口,一点都没有一位武林一流高手本身应有的气概风度,更是愤火气急:“想不到堂堂明教青翼蝠王,竟也是这样的卑鄙小人!哼哼,果然不愧了你们魔教之名!”
韦一笑笑容不变,目光却是慢慢转冷,盯住鹿杖客幽幽地道句:“你玄冥二老也不是什么好鸟!”,身随意动,再一次冲上前去,柔流克刚的绵掌瞬间使出,半点不给鹿杖客静下心来,好好回气的机会。
鹿杖客若比速度,当然远逊于他,确也晓得自身的优势在于掌劲的力度。当即一言不发,黑着脸直来直去,稳推发掌,不让韦一笑仗着身法鬼魅,欺近过来。
韦一笑拿他这招龟壳防守毫无办法,他也是个狠人,立刻下定决心,纵身向前,双掌叠加,又与鹿杖客的单掌实打实地对过一记。
两人的身子同时剧震,尽皆神色一变,齐齐往后摔倒。
韦一笑身法卓越,一个漂亮的旋身侧闪,随即站稳,满面苍白的骇然瞪视对方。心想:这老家伙的掌力实在有够恐怖!
鹿笔翁确以一个姿势难看的铁板桥扎稳马步,方才坚持不倒。只是他下巴交击,咯咯作响,上身乱颤,难以制止……显然冷得不行。
这两人的内家修为有强有弱,掌法造诣一刚一柔,此般实打对攻,原是不难分出胜负,韦一笑终要略逊前者半筹。
不想,如今的实际结果,居然还牵涉到韦一笑的另外一项隐秘优势,那就是他比鹿杖客懂得抗寒,对于阴寒属性真气的抵御能力,远较无敌许久、甚少受伤的鹿杖客更有经验。
相较于韦一笑有意识、有经验的化解体内寒毒……很少感受这般冰冷滋味的鹿杖客,却对韦一笑连绵袭来、到处乱窜的寒冰真气没有任何完美的处理方法。这种情况,直接导致了他的上半身瞬间僵硬难动。
韦一笑瞧出机会,立压因为早有准备,而并未发挥出真实功效的玄冥寒毒。又是怪笑一声,第三次冲击对面那位可怜的鹿先生。
寒冰真气的要旨,乃是冻结敌方真气运转,并且降低敌方移动能力。比之如蛆附骨、克敌制胜的玄冥寒毒,效用上本就有所区别。不料韦一笑和鹿杖客首度以此交锋,即成了有心算无心的落差局面。
鹿杖客后悔非常,确也为时已晚。
韦一笑毫不留情的一掌劈来,他也只能硬撑对抗。好在他功力通玄,实已超出韦一笑所能。虽然一场战斗快打下来,内外俱都负伤,可一身的沉雄真力总算完好无损、没有散去。两只威力阴险的毒掌防卫身前,耐冷有术的韦一笑也不敢轻易尝试。
最后的局势,演变成韦一笑无从下嘴,鹿杖客反击不着,进攻方式略显偏科的两人,都拿对方没有法子。这么缠斗下去,斗到天亮也未必能出结果。
殷扬静站外围,仔细观摩两人的交手斗掌,出招放对,倒也觉得心旷神怡,学到不少东西。忽见韦一笑厉喝一声,又拿自己的双掌重叠,硬撼鹿杖客速度较慢的落单左掌。
这一回,韦、鹿二人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再分开时,韦一笑的面孔白得就像东方吸血鬼。而鹿杖客的老脸却显出一片惊异色彩,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这掌法,怎地越瞧越像是我玄冥岛的功法?”
韦一笑微微一怔,接着不屑笑道:“鹿老儿,可是被你爷爷的《寒冰绵掌》震傻掉了?还是你当真以为,天下间只有你玄冥二老懂得阴寒掌功?”
他知道玄冥二老的招牌绝技便是该套《玄冥神掌》,自听说后心里一直存着比拼较艺的念头。若不是鹿杖客的功力确实比他高出不少,恐怕一开始,韦一笑就会使用《寒冰绵掌》直接对敌。
现下,听见鹿杖客好似输不起似的胡说八道,立即想当然的回口讥讽。
鹿杖客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牙关仍旧抖个不停,状似冰冷至极。但见他低首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站于远处的殷扬,自从听到鹿杖客所言的“玄冥岛”三字后,双眼登时闪亮。
先前,还有些怀疑的那个线索,瞬息便有了八成把握!
第232章 姑娘晚安
韦鹿一战,最后是以韦一笑施计小胜、鹿杖客比掌败阵的结果,告一段落。
而立于外围,掠阵观战的殷扬也是若有所得。
至于杨逍……
呃,他与那位苦头陀仍然你来我往,拳脚相加的斗个不停,明面上打得很是热闹。
总之,韦一笑的忽然胜出,使得明教方的气势大为增强!手心出血、掌力不济的鹿杖客次次失算、连续受伤,可谓不幸已极。现下,他已从失神的状态里面重新恢复过来,脚步挪动,隐隐退朝赵敏身前的“人墙”方向。
显然,他是打着见机不妙,立马遁走的保守算盘。
这段时间,除了旁观战斗,殷扬也已得到了适当的休息。他的《九阳神功》本身回气速度超快,此刻已然恢复六成功力。对付一个深受内伤、被吓破胆的鹿杖客,还是较有可能拿下来的。
只是那个鹿杖客警惕非常,一见到殷扬的目光斜瞥过来,当即双手一翻,取出一把奇型兵刃,横在胸前作势防御。韦一笑从旁看得清楚,那件兵器乃是一根古怪短杖,杖头分叉,佯作鹿角之形,通体黝黑,不知由何物铸成,显得诡异而又蹊跷。
他这一亮兵刃,除开“生而知之”、曾经夺取过鹤笔翁吃饭家伙的殷扬以外,余下人等,不论寡众两方,均是暗吃一惊。特别是那些蒙古武士,从未见过鹿杖客竟会使用兵器。
即便是那玄冥二老名义上的主子赵敏,先前也从不知晓,他们师兄弟居然也使兵刃。实是玄冥二老的掌劲寒毒独傲已久,出手杀敌,又是往往数招便可取敌性命,又哪有暴露真正实力的必要?
鹿杖客将手一摆,这把色泽怪异的鹿角黑杖,顿时展开一团黑气。
殷扬观得异象,暗中微微一凛,倒也没有冲动上前,非要击杀鹿杖客的打算。
鹿杖客见此,心头不禁略微的放松下来,明白殷扬对于自己并非全无所谓,不放在眼里。否则,他即使能够击伤殷扬,自个儿也不会如何好过。
适才,他们玄冥二老自恃修为年深、内力深厚,所习的《玄冥神掌》更是天下绝学,所以一经上阵,就是自信满满的与人对掌。
岂料,殷扬的九阳真气偏偏能够克制玄冥寒毒,当场吃了大亏。而那早经殷扬提醒的韦一笑,亦是有所准备,冷施暗算。这两场争斗硬拼下来,反而是他们二老重伤落败……不得不说,也算鹿、鹤二人比较倒霉,碰上了这两名针对性极强的特殊对手。
鹿杖客一杖在手,信心倍增。
要知道,他的名号便是从此仗上边得来。大半生的高手经验让他相信,自家的杖法迥异于那些普通棍杖长兵器的常用套路,招式凌厉狠辣,世所罕见,乃是师尊百损道人的成名绝技。料想殷扬虽强,也未必是自己全力施为的对手。
他却不知,只须殷扬聚精会神、尽出身法,即可在他的攻击下空来插去,攻守自如。瞧清其人使杖的路子,再以空手入白刃的指掌功夫,败之取胜也非什么难事。不过殷扬事前内力消耗过大,此时不想擅自动武,这才令这鹿杖客躲过一劫。
赵敏望着往日无敌的鹿先生,在那殷扬的眼光注视中,极度谨慎地退至人墙之后,才敢放下鹿杖,大喘口气,不由得秀眉一皱。接着玉掌轻击三下,大殿之内登时呼喝声起、白刃耀眼,却是原本的“肉墙”里头,又再分出近二十人抢将出来、围剿明教三人。
其中五人,攻向正与苦大师缠斗不休的杨逍,另外五人围追堵截韦一笑,剩下的十人则遥遥盯住原地不动、伫然而立的白衣殷扬。
苦头陀似乎自持身份,见状即时抽身,又返回赵敏身旁护卫。他此回出击,本是为了解救陷入险境的鹤笔翁。如今,被救的目标既然未丢老命,他此番撤退回归亦属情有可原。
赵敏看他一眼,朝其宽慰一笑,又转过头,瞪向身处包围圈内,仍旧宠辱不惊的殷扬脸上。
杨逍看见苦头陀离开,顿时从五人手里抢到一柄长剑,当下挥剑如电,反手便已刺伤一人。
而韦一笑也是仗着来去如电、如鬼似魅的飘逸身法,以刚才和鹿杖客放对的《寒冰绵掌》,不慌不忙的拍翻两名卫士。
敌人数目众多,但以杨韦二人的武功造诣,想要全身而退确也不难。只是殷扬未经动手开口,他们总不能私做决定。
殷扬瞧了瞧场内情况,终于出声,轻轻说道:“统统住手!”
他说话的音量并不响亮,可这四个字眼一经吐出,蒙古武士一方,无不耳鸣阵阵,霎时失神。清醒以后,自认为中了什么妖术,吓得再也不敢出手阻拦,任凭恍若未闻的杨逍、韦一笑二人,施展轻功聚集至殷扬身后。
此招,正是桃花岛的音杀绝学!
第一次碰到的人,总要情不自禁,疑神疑鬼的迅速中招。若不是施术之时,对于使用者的限定要求太过繁琐,殷扬每度跟人交手都先喊一嗓子,当真要天下无敌了……
赵敏望见明教三人终又汇合一处,手掌轻拍,麾下众武士一齐凛遵,朝旁跃开。
杨逍将长剑抛于地下,韦一笑握着自敌人手里硬夺过来的一口单刀,顺手一挥,掷还给了脸色难看的原主。随后哈哈大笑,神态豪放不已,顿让人多势众的蒙古武人一方,脸色又再难看几分。
赵敏整理下心绪,当先笑道:“周姑娘花容月貌,我见犹怜。有你殷大公子一句话,本郡……本姑娘,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如今天色已晚,人家还要回去睡觉,便不送殷公子了。”
赵敏这一番话娓娓道来,表面上是正式答允殷扬提出的条件,并且欲将一切事宜,返回殷扬和鹤笔翁动手以前。暗地里,却也是在威胁殷扬,让他早早离去,莫再多生事端。
面对殷扬冲动独特、层出不穷的行事风格……即使这个年代的赵敏,并不知道“女人是睡出来的!”这句话,也不禁有些疲累犯困了。
这一次,殷扬确是颇好说话。
反正人也打了,威也立了,援助美女以及探察寺况的行动计划,也算圆满完成。倒没有继续调戏赵敏,提议陪睡的事件发生。
殷扬暗含深意地笑看赵敏一眼,道句“我等就此告辞,赵姑娘晚安!”后,相当干脆的带领杨逍、韦一笑两大高手,转身出殿,旁若无人的飞纵离去。
赵敏来不及客套答话,便不见他踪影,瞧着此人渐行渐远、瞬息不见的白色身影,内心里又羞又怒,确是为了那句促狭的“晚安”,纠结不已……
第233章 宫本武藏
赵敏安静地注视殷扬离去,眼神闪烁,恍惚不定。
最终,她抿了抿薄唇,状似叹息的喃喃声道:
“可惜!宫本先生不在。要不然……”
汝阳王府的诸多高手中间,赵敏最为器重的下属,既不是鹿杖客,也不是鹤笔翁……反而,是苦大师与那位宫本先生最值得她信任信赖。因为,他们两人拥有着一个共同的优点。
这一点,乃是武功高强、人品偏差的玄冥二老所缺乏的优势。即便他们想学,也是学不来的。
在赵敏的想法里面,若非宫本先生最近恰好听从父王之命,前去充当保镖。凭借己方玄冥二老、苦大师、以及宫本先生的阵容组合,就算拿不下殷扬等人,也必定不会任其这般嚣张,竟将这万安一寺,当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随便所在!
大敌即去,鹿杖客渐渐放下心事,正在给身受重创的师弟鹤笔翁检查身体、运气疗伤。听见他名义上的主子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一双老眼不禁闪过一丝嫉妒之色,心里暗道:
那个东洋武士的刀法虽算不错,可也未必是自家师兄弟的对手!
如果不是此人阴差阳错,撞了好运,揽下一回实打实的护驾之功,汝阳王又岂会对他一个异邦武人另眼相看?后来,居然还把那个我见犹怜的妖娆歌姬韩美人相赠予他……哼!真是便宜了这个残废!
鹿杖客好色如命,对于那位韩美人早就垂涎已久,只是介于汝阳王才不敢轻生妄念。不想汝阳王花费重金,将美人赎回王府,竟然并不自个儿享用,而是赏赐给了那个立功的宫本……这个结果,实在让他纠结了好久。
甚至现在,一听到赵敏提及此人,依然是条件反射的咬牙切齿。
这时候,赵敏正好收回目光,醒神过来,眼角瞥见鹿杖客的丑模狠样。心念一转,便已明白这位鹿先生的妒忌心理,不由的暗觉好笑,心想韩姬的那回事儿,可不单单只是父王大方、宽待手下,心血**、想要奖励有功之臣。
其中,更有自己和娘的暗中操作与边鼓敲打。
赵敏久坐上位,心下虽在暗笑,表面上仍旧是一幅勉励鼓舞的安慰笑容:
“鹿先生毋须太过烦忧,这个殷扬的确厉害,百招之内便将鹤先生伤成这样……可是追根究底,他也只靠着一人之力!等我王府的一众高手聚齐之日,那只‘魔手’总不能再使花招。”
她之所言,留足了鹿杖客面子。将今夜所有的失败,尽皆归类于模棱两可的“花招”二字。鹿杖客听后一怔,随即也是收敛妒容,撑起笑脸应和着道:“郡主说得极是!”
说得极是?
哼哼,就像你这样……连单打独斗都没胆子的‘高手’助阵?本郡主还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赵敏面上微笑,心中却是腹诽不已。
目前为止,殷扬所表现出来的强势作风,已在她的心头打上了一个深度不浅的浓重烙印。三番两次、速战速决的武力表演,使得武艺初学者的赵美眉,将他放到了极高的位置上。
在她想来,除非京城四大高手一齐出手,否则绝对应付不了这位魔手殷扬。
这种错误的判断,应该也算是一种盲目的崇拜吧……
殷扬、杨逍、韦一笑三人,飞身离开万安寺后,又再小心地兜了几个圈子,方才偷偷潜回白日入宿的那间客店当中。
一进殷扬屋里,留守在此的周颠立马屁颠颠的迎上前来,张开大嘴,哈哈笑道:“殷旗使、韦蝠王,今天晚上……想必已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吧?嘿,正好叫他们得知,咱们明教可是不好惹哒!”
故意被漏过名字的杨逍,闻言诧道:“怎么,周大先生难道还有这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不出客栈,便将我等的行踪事宜猜个通透?”
被迫留守、早就不爽的周颠,即刻翻眼相对:“杨左使怎么说话着呢!噢!就你老杨有头脑,就你杨大使者够聪明?我周颠便是屁都不懂的愚蠢笨蛋?”
杨逍笑笑,并不回话,倒有些笑而默认的意思。
周颠气得不去理他,转而朝向旁边的韦一笑,询问晚上的行动经过。
韦一笑与殷扬相对而坐,也学着拿起桌面上摆的茶壶,倒水畅饮,笑呵呵道:“吓吓小姑娘罢了,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你周颠又是如何猜到我们动过手了?我老韦也是好奇得紧。”
周颠自得一笑,很是臭屁的说道:“那还用说,有我们殷大旗使出马,动手过招、大杀四方,那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韦二人顿时愕然,正在饮茶的殷扬更是险些岔气。感情在这周颠的眼里,自己也是个喜欢惹祸干架的主?
殷扬仔细一想,确也发现有些道理。自己虽喜深谋远虑、布置完善,可性格当中,亦有许多争强好胜的暴力爱好……大概,是一个现代人穿越来到武侠世界的副作用吧。
将自身的好斗个性,完全怪罪于穿越后遗和职业惯性的殷扬,心安理得的与明教三人继续商量起救人大计来。
会议过程中,殷扬注意到杨逍几次欲言又止,念头一动,开口问道:“杨左使,那名头陀打扮的苦大师,可是颇为蹊跷?”
韦一笑听了此话,也是笑看杨逍一眼。
适才,杨逍与那苦头陀的花哨比斗,他和殷扬俱都看到,以他的武学修为,自然也已瞟出不少道道。
杨逍不再犹豫,面对两人一真一假的疑问眼神,解释言道:“不错,殷旗使果然慧眼独具。刚才那人与我交手,却让我想起了一个熟人来。只是……我还有些不大确定。”
殷扬笑道:“既然如此,明天的首要事件,便是盯候在那万安寺前。瞧这苦头陀是否出来……若他果真出寺,我们再慢慢‘问’他不迟。”
杨逍微一犹疑,缓缓点头答应,韦一笑与周颠自然别无异议。
一场通宵小会,就开到这里结束。
……
翌日,万安寺前。
苦大师披头散发,独自一人从那寺门之内大步走出。左右一瞧,径转左走,却非回去汝阳王府的路线方向。
没走几步,迎面行来一人。
此人身高臂长,身穿东瀛剑客特有的武士道服。左腋下方,斜插着两把直刃太刀。双手一前一后来回摆动,随意而又有力。仔细看时,均都不离随时拔刀的姿势方位。武技驳杂的苦头陀对此略知一二,知道眼前这个姿态,恐怕正是传说中的居合之术。
苦头陀见到这人,心下暗自一凛,若说如今的汝阳王府之中,还有谁能让他谨慎以对,除开鹿杖客外,便要数这名脾气桀骜的东瀛武士了。
而且,他们两人都是哑巴。
区别只在于,一个货真价实,一个暗存心思而已。
随着两人步伐不变、速度均匀的逐渐靠近,心下有鬼的苦头陀,当先打出手势问好。
原本微眯双眼的东瀛武士,意外地发现这位平日里边,孤僻难处的苦大师,居然千年难般的向他主动打起招呼,登时大吃一惊,厉目睁大。面上冷漠一笑,样子极酷,双手也是一阵迅捷无比的手语应答。
两者问候完毕,无声擦肩而过。
东洋武士不动声色,暗地里疑惑对方异状的同时,被其猜疑的对象却也毫不回头,直往前走,心里想道:
这个宫本武藏,不是正在护卫王爷么?怎地也跑来万安寺凑热闹了?
难不成,是郡主经过昨晚之事,不放心下特意召唤其来,用以增加己方实力?
第234章 紫薇软剑
殷扬起床的时候,早已是日上三竿。
毕竟,昨天晚上的运动量委实有些过大,好不容易能够赖赖懒觉,迟起总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就像与之同行的杨逍、韦一笑两人,同样亦是如此。
等他睡觉睡到自然醒,穿衣洗漱整理完毕。一出门,便见候在远处的店小二,双眼一阵乍亮,十步变五步的窜跑过来,吓了殷扬一小跳。
那小二道:“这位公子,今日早晨有个姑娘,要我将这东西带给您……还说,您会大大地打赏小的……”
说着,捧出一个稠包,就想交予殷扬。
殷扬心下暗惊,心道自己一行四人,此次行止一直注重低调隐蔽。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可在第二天时,便已查清他们的落脚之处。
难道是赵敏那妞?
这个念头,在殷扬的脑中一转而过,随即消失不见。
殷扬寻思,如果赵敏真对己方的行踪这般了若指掌,昨天夜里,必然不会被他打击的那样威风扫地。而且,以他与杨、韦二人的轻功造诣,这大都城里根本找不出一个高手,足以成功地跟踪到他们而不引起丝毫注意。
殷扬轻瞥这个小二一眼,笑容和煦的抛给他一块碎银,望着他欢天喜地的去了,方才拎着稠包,重新回到房里,将这份量并不吃重的绸包放在桌上。
待他眉头微皱、思考未果地解散绳索,打开包裹,终才舒展一笑。
那稠包里,竟是躺着一根雪白作底、镶嵌宝石的锦绣玉带!
殷扬微笑着宽袍解带,换上这一条外形美观、价值连城的华丽锦带,系于袍外腰间。束紧之后,右手轻扣某处机括,即听“噌”的一声清鸣脆响,一汪煊赫的紫光豁然闪现。
一瞬之间,屋内的温冷都似低了几度,寒气纵横、锐意肆溢,正是好久不见的独孤魔剑!
见此剑后,殷扬的心头再无任何怀疑。已然知晓该位神通广大的隐秘人士,却是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玉女杨音。
比照当年,杨过死后留传下来的情报系统,终南古墓的潜势力实在不容小觑。
在江湖上面声名不显,也是因为古墓只对与之相关、渊源颇深的势力较为重视,如那丐帮史火龙一家等等……至于,能在元朝的国都,如此快捷的确认殷扬所在,既是杨音颇为用心,亦是殷扬曾经传信于她、告知踪迹原委的缘故。
殷扬猜想,今天早上“快递”给小二的那位姑娘,想必定是古墓派的八婢之一了。
不同于御姐**、贤内之助的秘书唐诗,青梅竹马、媒妁之言的邻家小昭,以及红袖添香、素手砚磨的雪岭双姝……对于杨音这位唯一与其产生过**关系的知性女子,殷扬一向把她放在内心很重要的一个位置上。
杨音很安静,而且并不多话,原本属于极难交流的恋爱对象。可是,殷扬偏偏喜欢她这种少言寡语、仅仅使用眼神沟通的交汇感觉。那感觉,很舒服,也很特别,让人即使静静呆着,也难以感到生厌。
当初,殷扬大方的送她“紫青双剑”,除了通晓《左右互搏术》与《玉女素心剑法》的杨音,本身就适合此类技巧,也有些定情信物的意思暗在。
不想,这位平日里边,看起来很是冷清淡漠的伊人,也有关心体贴人的一天。
挽了个**剑花,殷扬将此“紫薇软剑”真气抖转、缠卷回鞘。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不知身在何方的杨美眉,是否也正对着“青冥宝剑”睹物思人?或许,“紫青双剑”分开之时,便即注定了它们双剑合璧的那一天?
中午起来,便已收获一份爱心礼物的殷扬,今天的心情非常之好,整个人无论内在外在,均都充满了干劲。
整整玉带,踱步出房。
行到邻室,将那周颠、杨逍、韦一笑三个逐一叫起。四人收拾一番,用过午餐,悠悠然的离开客店,执行昨晚所议定的计划。
一时三刻以后,不知是殷扬敏锐,还是苦头陀故意为之,明教四人终于在一个离开万安寺不远的集市里头,遇见了彼此想要碰面的雄性目标。
疤痕累累,丑陋可怖的苦大师,表情木然地呆望了站在四人最前方的殷扬一眼,随后极为干脆的转身走人。
殷扬纵身追赶,并且朝旁打声招呼,恰巧瞥见杨韦二人古怪对视,暗中微微一笑,口喊三人快速跟上。
前方的苦头陀由慢至快,行速递增,最后拔腿飞奔,状似匆匆逃离。而殷扬四人则是轻身飞掠,发足紧逼,直向苦头陀追去。那苦头陀举止奇怪,在要转街角时,故意停下略等四人。
眼见四人停下身法、缓步走来,立刻转身向北,曲折行进。他的脚步每次跨出,距离俱都甚大,形态姿势却非急速奔跑,显然轻功水准不弱。
殷扬眯起双眼,假装不明的打个手势,当即跟随其后。此刻时值午后,炎日当中,随着苦头陀的不断前进,街上的行人愈见稀少。
不多时,双方出了北门。
苦头陀继续前行,折向小路。又走了七八里地,来到一处乱石冈上,这才停步转身,朝向杨逍和韦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退开。杨逍心念一动,拉着旁边的周颠一起退下。
苦头陀见了一笑,转身对着殷扬抱一抱拳,行上一礼。
殷扬看这苦头陀的架势,像是还要打上一仗的意思。略一回想,已明白对方显然还记得昨天深夜,自己赏他的那记反手耳光。此番寻来,除开相认的真实目的以外,怕是还存有顺手报仇、挽回颜面的不服意愿。
殷扬微微作稽,正欲说话,确听苦头陀喉下荷荷,闷吼一声,人已冲上前来。
几乎下一刻,他的双爪并肩齐到,扑抢上来,气势惊人!
但见他左手虎爪,右手龙爪,十指成钩,攻势极为猛恶。殷扬左掌挥出,化开半招,身体立往后飘。现下一攻一受,局面大异,即便是他殷扬,此时也只有暂退一途,是为最佳选择。
苦头陀双眼锃亮,追击不停,左手自虎爪变成鹰爪,右手却自龙爪变成虎爪,一攻左肩,一取右腹,出手狠辣至极,威力不在殷氏《天山灵鹫爪》的普通招式之下。
殷扬见他奇招频施,也被勾起了好斗之嗜,当即双手一撩,大开大阖,霎时异声裂起,宛如撕风。
对面的苦头陀变招极快,他先前早已见识过殷扬本人的厉害,今天既赶前来挑战,又怎会没有一点准备。根据王府的情报所述,他深知对手指力强悍、擅于爪功,掌劲更加不比玄冥二老为差,自然不会和他以硬碰硬。
如今快斗,打得就是反应灵敏与时间差!
自信满满的苦头陀,鹰爪瞬变狮掌,虎爪瞬变鹤嘴,一击一啄,招式变了又变,三招之间,双手瞬息变换六般姿式。
殷扬内心兴奋,战意涌起,却也不敢有所怠慢。当下六指倒钩,飞爪还击,线条流畅的前臂肌肉,跳跃弹动,激得白袍轻扬、长袖鼓**,身形犹如行云流水,便在这乱石冈上跟他实打实的快斗起来。
十招一过,但觉这苦头陀的招式甚为繁复,有时气势开阔,门户正大。但倏忽之间,又转诡秘古怪,全数邪派功夫,显见其人正邪兼修,所学渊博无比,确是可与杨逍相提并论的一号人物。
暗自想着:传说之中,心理扭曲、极度变态的光明右使,果然名不虚传!
打得兴起的殷扬,嘴角微翘,突起一爪,于空中划出厉声尖啸,直向苦头陀的咽喉抓去!
第235章 光明右使
殷扬一爪抓到,前方裂空声起,气势凌厉无双!
这一番势头实在太过猛烈。身在对面的苦头陀,直被骇了好大一跳,匆忙撤爪回掌,防护自身,同时朝后跃开。
若非他反应敏捷、见机飞快,必定要中上此招。如果再慢一些,那他的喉咙只怕早已给殷扬的三指无情捏碎。饶是躲过一劫,苦头陀仍是冒出一身的冷汗。向后退出两丈站定,却见殷扬伫立原处,并未有趁胜追击的意思,心头方才一缓。
苦头陀惊魂暂定,略歪着头,斜眼打量了对方半晌,心里再没有逞强争胜,赤手相搏的念头。只是苦头陀向来自负,要让他自愿服输,绝无可能,一点生命上的危险倒还吓不倒他。
只见这疤脸头陀,突然转身,反向不远处的杨逍做个手势,欲要借他腰间长剑一用。杨逍笑望场中两人一眼,二话不说的解下剑绦,连着剑鞘双手托住,运劲送至苦头陀面前。
他这回将贴身兵刃相借予敌人,就连与他甚不对路的周颠也未多话,显然已从韦一笑那里得知了某人身份。
苦头陀相谢一笑,顺手拔剑出鞘,又再打个手势,示意殷扬去向韦一笑借剑。
殷扬面上含笑,微微摇头,一边想着要将此人彻底殴打服气,一边单手一摊,示意对手先行进招。
苦头陀本来就属于那种极度高傲的孤僻高手,哪容得了别人这般小觑,眼色一狞,纵身上前,刷的一剑,斜刺而至。
殷扬闪身趋避,从容应对,但见对手剑招忽快忽慢,毫无规律,却又处处暗藏机锋。每经出手拆解,这个苦头陀总能够及时撤回,另使新招,几乎没有一招一式使到底的。
殷扬亦是不禁赞叹:这个变态的剑法水准,倒是自己所见过的人中,最为高超的几个之一。与方家兄弟较为系统的正规剑术相比,此人的剑路更有种天马行空的特殊风格,令人防不胜防。
苦头陀猛攻不断,长剑挥舞,忽而使出一套貌似盲目的“乱披风”势来。白刃映日,有如万道金蛇乱钻乱窜。殷扬六人识敏锐,目力超群,透过层层剑影,终将此式观得分明。
一声清啸,右手电闪般拂过腰间,一阵清鸣,蓦地里紫薇剑现。“刷”、“噌”两声脆响过后,苦头陀手中的长剑已被削成两断。
苦头陀目视残剑一眼,即见切口光滑,竟无痕迹,不由的大为讶异。刚才,由于殷扬出剑的方式,太诡太快,他只见到紫光霍闪,手上便即一轻。抬起头来,苦头陀再向殷扬望去,确诧异的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闪电紫光?
当即一怔,片刻才想当是被他收藏回去。
抛下断剑,苦头陀眼神幽怨的瞅了殷扬一眼,终知彼此差距太大,不论是空手肉搏还是持剑格斗,俱都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他也干脆,自知报仇无望,也不多做纠缠,双掌手语快打,登作火焰飞腾之状,放于胸口,躬身就向殷扬说道:“光明右使范遥,见过新任殷旗使,敬谢殷旗使手下留情。”
以他范遥的乖张性情,就算真的打架输了,也决计不肯俯首承认。如今作为,确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委实厉害得有些过分!而且,他平日里面,也多受赵敏方的情报影响,是以才会主动的服软一回。
不过,他十多年来不曾开口,这时候重新开嗓,说起话来,声调已颇不自然。
殷扬听这哑巴头陀终开金口,立刻佯装惊喜的笑道:“我道是谁,竟然能令杨左使借剑相用,原来竟是本教的范右使!今日见面,实是不胜之喜,大伙儿全是自家人,又哪有什么‘留情’之说!范右使的手法剑术,本座亦是深感佩服!”
略含恭维的客套话语,也要看是从谁的嘴里冒出来。本来还有些不爽的范遥,听到这位年轻气盛、武功高强的新晋同僚,口上如此推崇自己,早就没了心结,一时也不禁笑了起来,连道不敢。
两人之间,原本一记耳光引发的血案,终究不了了之,谁也不去再提。
不远处的杨韦二人,跟随苦头陀的身影来到这乱石冈后,心中早已料到了三分,只是范遥的面貌变化确实太过夸张,适才不敢主动相认。后来,见他施展武功,更是猜得了七八分。
此刻,听他自报姓名,两人抢上前来,紧紧握住他手。走在后头的周颠看了就一撇嘴,嘀咕了一句殷旗使曾经教他的“玻璃”。只是另外三人正自抒发感情,倒也未曾听清周大先生的恶意诋毁。
杨逍紧盯范遥的脸上凝望半晌,好半天潸然泪下,叹息说道:“范兄弟,做哥哥的想得你好苦。”
范遥十分配合,立马抱住杨逍的身子,也是微微哽噎:“大哥,多谢明尊佑护,你我兄弟终有重会之日。”
杨逍问道:“兄弟怎地变成这番模样?”
范遥答道:“我若非自毁容貌,又怎瞒得过混元霹雳手成昆等那班奸贼?”
几人一听,才知他是故意毁容,混入敌人身边卧底。
杨逍闻言更是伤感,嘴里一叹再叹:“兄弟,这可苦了你了!”
杨逍与范遥二人,当年在江湖之上人称“逍遥二仙”,傲然齐名,俱是英俊潇洒、冠绝一时的武林美男子!可是现今,范遥居然将自己伤残得如此丑陋不堪,其苦心孤诣,实非常人所能为也。
旁人只道此人忠诚心狠,唯有略知事实真相的殷扬,再度感叹其人之变态。
从前,韦一笑和这光明右使脾气相逆,向来不睦。可这时候,情不自禁深为所感,径是拜了下去,口中言道:“范右使,韦一笑到了今时今日,才真正服了你。”
范遥连忙还拜笑道:“韦蝠王轻功独步天下,神妙更胜当年,苦头陀昨晚也是大开眼界的!”
说着,忍不住瞟了一眼身前微微而笑的殷扬,心道此人的身法,又岂比蝠王差了?一时倒真觉得,殷扬似乎全无弱点,强得真是有些离谱……
杨逍调整了一下情绪,四下一望,提议道:“此处离城不远,敌人耳目众多,咱们不如先到前面山坳中说话。”
其他四人尽皆响应,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外,到达一个小山坡后,方才停下脚步。该处一望数里,不愁有人隐伏偷听,而从他处远望,也瞧不清坡后情景,确是一个隐秘集会的绝佳妙处。
五人围圈而坐,说起别来情由。
谈及当初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战役,范遥叙述了赵敏筹谋,支使八臂神剑东方白、以及一帮金刚门徒的伏击之事。
又说起阳教主留下遗书,传副教主位于殷老鹰王。
范遥回忆二十年前,明教四分五裂,沉沦至今,眼下中兴有望,也不枉自己吃了这许多苦头,心下甚感欣慰。又想殷氏一族高手倍出,除了白眉鹰王的儿子殷野王,目前这个殷扬的武功更是足以力敌人玄冥二老,殷白眉的教导功夫可称一绝!
当年,阳顶天突然之间不知所踪,明教的一众高手为了争夺教主之位,互不相下,以致一个偌大教派四分五裂。
范遥个性疏懒,从无争位之心,反而认定教主并未逝世。之后独行江湖,寻访他的下落。忽忽数年,未曾发现丝毫踪迹,后来想到或许是为丐帮所害,暗中捉了好些丐帮重要人物,进行严刑拷打、欺诱逼问,仍是查不出半点线索端倪,倒是害死不少的无辜帮众。
后来,听说明教诸人纷争乱起,慢慢闹得愈发厉害,更加有人正在到处找他,想要以他作为旗帜号召。范遥无意回去,亦不愿卷入旋涡,当即远走躲开。生怕给教中兄弟撞到,还故意装上长须,扮作个老年书生,到处漫游,倒也逍遥自在。
有一日,他在大都闹市见着一人,认得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成昆,不禁暗暗吃惊。
这时候,武林中早已到处轰传,不少好手为人所杀,墙上总留下“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也!”的字样。他见到成昆以后,就想查明此事真相,又想向成昆探询阳教主的下落,于是便就远远的跟着。
当时,那个成昆走上一座酒楼,酒楼上有两个老者等候,正是玄冥二老。
范遥深知成昆武艺高强,就远远坐在远处假装喝酒,潜运内力,隐隐约约只获悉三言两语,却将“须当毁了光明顶”这七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范遥听得本教有难,不能袖手不理,当下暗自跟踪,眼见三人走进了汝阳王府里。最后,更查出玄冥二老,乃是汝阳王手下武士里的顶尖人物,心下再也难忍悚然惊意。
要知道,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居朝廷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大权。为人智勇双全,实是元廷中的第一位能人。当年江淮义军起事,均被他遣兵扑灭。各地反贼屡起屡败,皆因察罕特穆尔统兵有方之故。
殷扬等人久闻其名,此时听到鹿杖客等乃其属下,竟似一点都不惊讶,周颠、韦一笑略微一怔,心思灵敏的杨逍却问:“那么,那个赵姑娘又是谁人?”
范遥回道:“大哥不妨猜上一猜。”
杨逍笑道:“莫非是那察罕特穆尔的女儿?”
范遥拍手赞道:“不错,杨大哥一猜便中!这位名气极大的汝阳王王妃不多,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做‘库库特穆尔’,女儿便是这位赵姑娘了。她的蒙古名字叫作‘敏敏特穆尔’。”
周颠听到这里,插口问道:“蒙古语中的‘特穆尔’,难不成就是咱们的‘赵’姓?”
“非也。”
范遥摇了摇头,继续讲道:
“这库库特穆尔是汝阳王世子,将来是要袭王爵的。而那位赵姑娘的封号,则是‘绍敏郡主’。这两个孩子都是生性好武,倒也学了一身不错的功夫。两人又爱作汉人打扮,说汉人的话,便各自取了一个汉名,男的叫做‘王保保’,女的便叫‘赵敏’。所谓的‘赵敏’二字,不过是从她的封号‘绍敏’化来,并非她的真正姓氏。”
韦一笑从旁也道:“这对兄妹可真古怪,一个姓王,一个姓赵,倘若是我们汉人,那是笑煞人了。”
范遥也是笑道:“其实他们都姓‘特穆尔’,确把名称放在前面,此乃番邦蛮俗。就像那个汝阳王察罕特穆尔也有汉姓,确是姓个‘李’字。”
说到这里,众人一齐大笑,皆道此事有趣。
殷扬虽说熟悉西方人的取名风格,但听范遥说及汝阳王父子女三人,竟然各姓各的,也是觉得非常搞笑。
第236章 逍遥二仙
笑了一阵,杨逍疑道:
“不过,瞧那赵姑娘的容貌身段,活脱却是个汉人美女。范兄弟你若不说她是蒙古郡主,我等倒也辨不出来。”
韦一笑、周颠等明教几人,自从玉门关内初见赵敏以后,便一直对她的身份有着诸多猜测。殷扬明明知晓,确是偏偏不说。直到此刻,众人方知此女的神秘来历,一时不免多说了几句绿柳山庄的题外话。
得知此女原是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汝阳王女,和她交手数次的杨逍等人,心中均道一句原来如此。在明教高层眼里,这个赵敏的武功差是差了一点,可要论心思机敏、奇变百出,寻常男子还真不是她的敌手。
范遥接着又道:
“我认为成昆不妥,于是潜入暗处继续探听,获悉汝阳王决意剿灭江湖上的门派帮会,以稳固元朝的绝对统治力度。他采纳了成昆的计谋,第一步便想要除灭本教。我仔细思量,本教内部纷争不休,外敌竟又如此之强,灭亡的大祸已经迫在眉睫。欲图挽救,只有混入王府,查知汝阳王的详细谋划,到时或可相机解救。除此之外,恐怕别无良策。只是……”
范遥顿了一顿,叹道:
“……只是,我好生奇怪,成昆既为阳教主夫人的师兄,又是我教谢狮王的授艺恩师,何以竟会这样狠毒,非要跟本教作对?其中原由,说什么也想不出来,料想他可能贪图富贵,投靠王府,欲灭本教立功,正好充作晋身之资。”
“本教兄弟,识得成昆的不多。以前,我也是恰巧和他朝过相的,想来他也认识我。而我之所图,绝计不许泄露半点,只得想法子先杀了此人。”
韦一笑大声赞同:“正该如此!”
范遥却道:“可是此人心计狡狯,武功又强,我接连暗算了他三次,都是没有成功。第三次,虽然潜伏得手,刺中了他一剑,可自己也被他劈中一掌。好不容易才得以脱逃死地,不致暴露形迹。那一次,我身受重伤,养了年余才算完好。”
“养伤回来以后,汝阳王府阴谋更急,我想若是乔装改扮,只能瞒得一时……当年,我与杨兄齐名,江湖上知晓咱们‘二仙’的人物着实不少,日子久了,必定会露出马脚。于是一咬牙,便自毁了相貌,扮作个带发头陀,更用药物染了头发,投身至西域的花刺子模国去。”
殷扬暗道:逍遥二仙之范大帅哥,就此自毁矣……
韦一笑在旁奇道:“花刺子模?万里迢迢的,跟这事又有什么干系?”
范遥一笑,正待回答,对之习性颇为了解的杨逍,忽然出声赞道:
“此计大妙!韦兄,范兄弟去到花刺子模,找个机缘一显身手,那边的蒙古王公必定收录。汝阳王府一直招聘四方武士,花刺子模的王公为了讨好汝阳王,必定会送他去王府效力。这么一来,范兄弟成了西域花刺子模国进献的色目武士,他容貌已变,又扮作哑巴从不开口,成昆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认他不出。”
范遥笑着附和:“不错,为此我还学了好一段时间的聋哑手语。”
韦一笑长声一叹,说道:“范右使果然聪敏谨慎!”
范遥笑道:“韦兄,今天你赞我赞得也够多了。本头陀却是受不起啦。”
韦一笑回了句:“你们逍遥二仙,脑筋的确最是精明,多称赞下也是应当。”
众人哈哈一笑,再听范遥续道:
“正如大哥所料,我在花刺子模杀狮毙虎,渐立威名,当地的王公贵族便送我到汝阳王府听命。可惜,那个成昆其时已然不在王府,不知去了何方。”
作为中年老派帅哥的杨逍,听了大叹不已。想不到当年玩转西域的逍遥二仙,时到如今只剩下自个儿一人,当真是寂寞如雪……
殷扬看着他们这帮明教老一辈人物谈笑叙旧,并不说话打搅,此时心里寻思:这样一来,范遥岂非白玩了一出“俊容玉面甘损伤”的苦情杯具?就不知,当初他下暗手,毒害韩先生的那次,又是在什么时候?
唉~想当年,引起众多美女惊声尖叫,**追逐的专一美男,现在却因心理方面的偏激缺陷,以及感情上的重大打击,沦落到自我毁容、逃避现实的地步……真是可叹可悲的说。
殷扬一边感慨思考,一边听那很为范遥惋惜的杨逍,讲述起成昆何以和明教结仇、如何偷袭光明顶、如何奸谋为殷扬所破的等等经过。范遥听罢,呆了半晌,才知其间原来尚有这么许多曲折。
当下,范遥再又陈述投入汝阳王府后的所见所闻。
那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实有经国用兵的大才,只是虽握兵权,朝政之事却被有着七王爷撑腰的奸相所把持,加之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弄得天下大乱,方始民心沸腾。全仗汝阳王东征西讨,击溃义军无数。
但是此灭彼起,岁无宁日,汝阳王忙于调兵遣将,朝政倾轧,便将扑灭江湖上诸多帮会之事,暂且搁在一边。
数年之后,他的一子一女逐渐长大,世子库库特穆尔随父从军,学习带兵,而女儿敏敏特穆尔居然统率一群蒙汉西域,来自四面八方的武士番僧,暗向各大门派大举进击。
成昆暗中助她策划,乘着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际,由赵敏带同大批高手,企图乘机收取渔人之利,将他们明教和六大派两方一鼓剿灭。
当时,范遥正陪赵敏在中原等候消息,伺机去灭少林、武当两派,因此西域之行没能参与,直到后来方才得知此事详情。
范遥说道,他虽在汝阳王府中毫不显露形迹,但他来自西域,赵敏便不让他参与西域之役。说不定,这也是那成昆出的主意。赵敏凭借西域番僧,改良西夏皇宫传出的“红花香雾”变种毒药——“十香软筋散”,暗中下在从光明顶归来的六大派高手的饮食当中,最终将他们成功的生擒活捉,分批带回大都城来。
那“十香软筋散”无色无香,混于菜肴汤中,又有谁能辩出?
此毒的药性一经发作,登时全身筋骨酸软,过得数日后,虽能行动如常,内家真力确已半点发挥不出,至使六大派远征光明顶的众多高手,一月之内,分别遭捕。
只是,在对少林派空性所率的第三拨人时,下毒行迹给人撞破,真刀真枪的动起手来。空性为那阿三刚性所杀,余人敌不过八臂神剑、金刚门徒,死了十数人后,尽数就擒。
此后,前去进袭六大派的根本之地,第一个挑中了少林派。少林寺防卫严密,要想混入寺中下毒,可能性不大,不比行旅之间,须在市镇客店中借宿打尖,下毒相对轻而易举。
范遥讲道:“郡主要对少林寺动手,生怕人手不足,又从大都调来一批人马前去相助,那便由我率领。哦,还有玄冥二老那两个老家伙。”
范遥说起赵敏叫人在少林大堂里面,十八罗汉像的金身背上,刻下十六嚣字狂言,意欲嫁祸明教时,作为他老搭档的杨逍,随即简略说明,明教现和六大派捐弃前嫌,共抗蒙古的意思,并将营救中原高手的计划道了出来。
周颠嘿嘿笑道:“有我明教五大高手,里应外合,此等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范遥却是有些犹疑:“目前敌众我寡,单凭我们五人,恐怕难以办成此事,须当寻到‘十香软筋散’的解药,给那一干臭和尚、臭尼姑、牛鼻子们服了,待他们回复内力,一哄冲出,攻鞑子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一齐逃出大都方可奏效。”
明教向来与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互为冤家对头。脱离江湖许久的范遥,言语之中,对那六大门派的高手毫不客气。
范遥道:“我扮成先天残疾,向来就不开口,因此赵敏郡主对我颇加礼敬,可也向来不跟我商量什么要紧大事。只有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对方却不答一句话,那岂不扫兴?”
“加之,我来自西域小国,她亦不能将我完全当作心腹,因此那十香软筋散的解药究竟是什么,我却无法知晓。不过,我清楚此事牵涉重大,暗地里早就留上了心。如我所料不差,那么这毒药和解药应该分由玄冥二老掌管。他们一个管理毒药,一个管理解药,而且经常轮流调换。”
杨逍叹道:“这位郡主娘娘心计之工,须眉男子也及她不上。难道,她对玄冥二老也不放心么?”
范遥道:“一来当是不放心,二来也是为了更增稳妥。好比咱们此刻想偷盗解药,就不知是找鹿杖客好呢,还是找鹤笔翁好。而且,听说毒药和解药气味颜色全然无异。若非掌药之人知晓,旁人去偷解药,说不定反而误偷毒药。那十香软筋散另有一般厉害处,中了此毒后,筋萎骨软,自是不在话下,倘若第二次再行服用,就算只有一点儿粉末,也是立时血逆气绝,无药可救。”
周颠伸了伸舌头,叫道:“如此说来,解药那是万万不可偷错了的。要不然,咱们好心办坏事,确是把那些想要救的人,给全部干掉啦!”
范遥点头道:“话虽如此,却也并不打紧。咱们只管把玄冥二老身上的药偷来,找一个华山派、崆峒派的小角色试上一试,哪一种药整死了他,便是毒药了,这还不方便么?”
在坐人士,全是些魔头级人物,闻言均觉不错,是个效果显著的好办法。
杨逍沉吟片刻,问道:“兄弟,那玄冥二老生平最喜欢的是什么调调儿?”
殷扬在旁一笑,果听范遥笑道:“鹿好色,鹤好酒,还能有什么好东西了?鹤笔翁性子狠辣,却不及鹿杖客阴毒多智,我看应在他身上多下功夫。”
杨逍也笑:“哦?那倒要好好筹谋一番。”
四位明教人士阴谋陷害,在那儿谈得热火朝天。沉寂已久的殷扬,忽而咳嗽一声,提醒大家他的存在。几人听见动静,均自朝他看来。
殷扬神秘一笑,缓缓言道:“区区‘十香软筋散’之毒,也未必需要那么麻烦。”
杨逍素知他的本事,闻言眼神一亮,兴奋确认:“殷旗使智珠在握,想必早有更好方法?”
范遥、周颠、韦一笑三人,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悠然模样,也是紧盯住他。
殷扬笑了一笑,略微省去自家天山派与当初西夏一品堂的渊源关系,以及关于唐记实验的部分,只告诉四人当年鹤笔翁偷袭自己,反而掉落兵器、发现解药一事。
范遥听罢,顿时大为振奋:“若依殷旗使所言,掌握异曲同工解药的我们,此次大有胜算!”
似又想到了什么,范遥再度皱眉:“不过,还有一人需要咱们多加重视。此人……与我的苦头陀身份一般,也是一个只会手语的哑巴。而且,还是个实力不弱的东瀛武士。不只是赵敏郡主,就连汝阳王本身都对其人信任有加。今日清晨,我出万安寺时,正好见他到来……”
不等范遥把话说完,殷扬突然插言打断:
“范右使所言不假!这个东瀛人……确实与你的‘苦大师’身份一般无二!”
第237章 灭绝师太
宫本武藏,既不姓“宫本”,也不叫“武藏”。
他不是来自东瀛,也没有桀骜的秉性,自然更非什么穿洋过海,漂流而来的哑巴武士。
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姓“唐”名“诉”的刀术高手,蜀中唐门的分家子弟,唐诗、唐记姐弟俩的嫡亲大哥。
十余年前,因为一桩牵连甚广的家族剧变,惨遭失去亲人痛苦的他,最终改名叫作“唐斩”。
一刀两断的唐斩!
改名以后,与过去正式道别的唐斩,运气相当不错。不但由于他的幺弟,自幼失声的关系,略微懂得哑语手势,能够和那恰好碰上的扶桑浪人进行沟通,习得刀法武功。更在技艺未成、遭人追杀的关键时刻,被路过巧遇的殷扬救出虎口……
其中机缘,只须缺了一点,也未必会成就如今的这个唐斩!
这些年来,唐斩已将扶桑门的刀术练至大成境界,即使强如范遥,也要有所忌惮。想想也是,身为十几年前,便已展开的“无间行动”中,最为重要的一着暗棋……施行人本身的实力如果不强,对比起在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等正道四派上面投资的大量血本,又怎足以堪当王府间谍的紧要大任。
想那唐代夜出东海、统领兵甲、一统岛国的虬髯客武学,谁人敢于分毫小觑?模仿起这个时代,声名未显的东瀛武士来,见过“实物”、颇有经验的唐斩当然驾轻就熟,全无破绽可寻。
更何况,他所扮演的对象,还是一名提早百年出生,并且先天残疾的双刀流剑圣?
再者说了,既有殷扬这么个先见与远见并存的幕后军师,暗中帮助他参考设计:头发往后一扎束起,脸颊上添道十字伤疤……一个桀骜不驯,偏偏忠诚有加的东瀛妄人形象,轻易即可跃然纸上。
事实上,作为传说之中,对于主上忠心耿耿、性命相护的东瀛武士,在他一开始来到汝阳王府的时候,并未受到如何的重视重用。毕竟,汝阳王府的高手数量实在太多,就连高层战力,也给“京城四大高手”之二的玄冥二老牢牢霸占。
唐斩因为身份破绽,无法开口说话,若想要出人头地,正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好在殷扬早就收到消息,特地派人潜伏布置,这才自编自导地演出了一场刺马大戏。让这一直默默无闻的“宫本武藏”,在一次“疑似”七王暗杀的奇袭当中,形象鲜明地保卫住汝阳王尊驾,事后终以一外邦人士的特殊身份获其信任,就此担任汝阳王较为宠信的贴身护卫一职。
这一下,原本不声不响的宫本武藏,可说是一步登天。
甚至,连那汝阳王原先看中、而且巨金赎下的美艳韩姬,都在赵敏母女的挑唆撬边下,赏赐给了这个“传说之中”颇为好色的东瀛武人。引得旁观者如鹿杖客等愤愤不已,嫉妒难平。而有心者如苦头陀,则是倍加谨慎、留意戒备……
可又有谁能够想到,突然之间,解决人生婚姻问题的唐斩,却对此位几乎从天而降的绝色佳人大感吃不消。心想此事若被公子,或者二妹、三弟知晓,还不知会怎样笑话自己?
不管怎么说,近来结束单身生活的唐斩,日子过得还是相当充实与愉快的。随着任务展开的期限愈加接近,进入万安寺后的第三天,职责在身、静候已久的他最终接收到了公子的传信指令。
这意味着,那个筹谋多年、屡经推敲的连锁计划,终将全面启动!
戌末时分,夕阳西下。
孤身一人、准时出门的宫本武藏,举头仰望苍穹。但见此刻的天色尤亮非亮、将黑未黑,正是万物朦胧的黄昏佳时。倒也觉得,今晚确是一个杀人放火的绝好天气。
这个时候,守在六合塔外的护卫武士,大多均去吃饭喝酒,享用寺内提供的丰盛晚餐,塔前空旷的广场上再无旁人走动。
少许值班的武士,见到这位最近甚受王爷器重的宫本先生,不疾不徐地缓缓走来,匆忙停歇嘴头笑话,一齐朝他躬身行礼。跟着,恭恭敬敬的站到一旁,不敢挡他去路。
宫本武藏很是高傲的微点下头,手扶双刀,大摇大摆地走近塔前。
今夜负责看守的乌旺阿普,得到手下报知,此时早已远迎出来。他的师父鹿杖客虽看宫本先生不爽,公众场合好几次发出不满言论。可他这种小喽啰确不敢有半分怠慢,连忙走前询道:“宫本先生,您老人家今天当真是好兴致,可是要到塔上来坐坐么?”
宫本武藏驻足不动,点了点头,手势反而不打一个。
身为守塔人的乌旺阿普搞不清状况,也揣摩不出他的心意,更是不懂半个交流手语,马屁难拍下去,只好干笑着让道一旁,敬请宫本武藏入塔。
宫本武藏调整心情,正要迈步进塔,忽见宝塔东首的月洞门后,正巧走出一个人来,笑颜如花,身姿婀娜,正是汝阳王女赵敏。
宫本武藏暗吃一惊,不料她至今仍未回府,居然还在这和尚庙里四处盘旋。心下猜疑的同时,走上前去扶剑参见,神态严肃,显得极富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正是恶趣味极度浓重的殷扬,当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个性化培训成果。
微低着头,表现自家忠诚属性的宫本武藏,不经意间斜眼一瞥,即见除他这个冒充的家伙以外,王府内的另外一个哑巴,正自站在赵敏背后,表情古怪的盯视自己,也不知再看些什么。
三天之前的那个深夜,经过殷扬等人的一阵闹场,若说赵敏的心里丝毫不慌那是假的。她不清楚,明教一方这回总共来了多少人马,只怕他们大举入侵,救助正派高手,那可真就糟糕至极。因此今朝走前,亲自行到塔边巡视。
见到宫本在此,赵敏眼珠一转,微微一笑,愉悦说道:“宫本先生辛苦了!我原本还想着,要请鹿先生和鹤先生前来亲自镇守,以放宵小作乱呢。只是觉得过于劳动大驾,不好意思出口。难得宫本先生巡游至此,那是再妙不过了,正好解我之忧!想必,若有先生留在此地把守,谅那些个魔头恶人也讨不了好去,我也不必再去塔上瞧了。”
赵敏一番自说自话,半撒娇、半命令地指使宫本武藏于此留守,原是打着当场逮着,不要错过的人力节省想法。不想眼前的这个宫本先生,却是被她歪打正着,直听得腹中好笑。心道自己正愁如何光明正大的去见那人,这个小郡主反而给了自己一大把方便台阶。
想他身怀郡主之令,这六和塔内又有谁人敢阻?
见到宫本武藏爽快的颔首应诺,对于这个东瀛刀客,并不如何了解的赵敏确已放下心事,掉转过头,对那跟随身后的苦头陀笑道:“苦大师,这里不用咱们啦,咱们便先回去罢!恩……待会儿,还请你陪我到一个地方去一下。”
范遥醒过神来,再也不看宫本武藏一眼,装模作样的打了一连窜手势应承,便被赵敏握住手掌,离塔远去……
万安寺的宝塔共建一十三层,高约数十丈。最上边的三层,平日里供奉佛像、佛经、舍利子等物,不能住人。鹿杖客的徒弟乌旺阿普,添为现任的高塔总管,居于第十层楼,以便眺望四周,控制全局。
宫本武藏进入塔里,先用手语问明,峨嵋派的一干女弟子囚于何处以后,当即来到第七层上。
乌旺阿普奇怪他想探谁的监,忍不住出言相问。
宫本武藏达到目的地,正想赶他走人,便即双手齐出,一上一下,分别写了两个汉字。
乌旺阿普虽然是个元人,可大小好歹也算是个贵族,对于中原文字岂有不识之理?
一观之下,霎时认出宫本先生凌空虚写的二字,正是上“灭”下“绝”!
第238章 峨嵋掌门
灭绝师太作为一派掌门,辈高位尊,所以与其他的峨嵋弟子待遇不同,早早就被单独地囚禁在一间小小的密室当中。
唐斩已从被他赶走的乌旺阿普口中,得知灭绝老尼的确切所在。乌旺阿普离去以后,便命楼梯两侧的看守者使用钥匙、打开牢门。
待那看守者离开,唐斩立即单独入内,反锁大门。
当他回过头来,只见灭绝师太盘膝坐于地下,正在闭目静修。唐斩已知此尼绝食多日,观她容颜虽见憔悴,神色反而更显桀傲强悍。暗叹一句,不愧是峨嵋派最为难缠的辣手尼姑!
这一回的谈判,只怕还会生出一些意外的波折……
此层楼的看守者,不过是名寻常的蒙古武士。唐斩这个时候,也不怕暴露他的身份,略微审查了牢房一眼,便开口道:
“灭绝师太,你好!”
不知唐斩哑巴武者底细的灭绝师太,空寂之间闻听人言,不由的缓缓睁开眼来,硬顶着说道:
“身陷此地,又有何好?”
看清楚对方明显区别于中原人士的武道服装,这灭绝老尼脸色一肃,冷冷地望向唐斩。
唐斩不慌不忙的压低声音,从容笑道:“师太如此倔强,可是想要寻死?”
灭绝自从被抓,想象过各种可能,死志早已坚决,听了便道:“寻死?哼哼,恐怕是你的主子想要我死罢?”
身处困境,自我感觉仍旧十分良好的灭绝,连连冷笑:“好极!只是不劳阁下动手,请借单柄短剑一用,由我自行了断即可。”
说完,双眼森森地盯住唐斩,很有些正气凛然、视死如归的义勇架势。
唐斩未曾与这灭绝师太打过交道,先前没有想到此人的脾气,比起江湖传言,还要更加古怪几分。当下苦笑言道:“师太,切莫误会,在下可不是前来杀你的。”
“哦?那么……”
灭绝眼见对方苦笑,心中隐隐一动,片刻立被冷酷的理性压制下来:
“现在不动手?还想再玩什么花样吗?哼,不管尔等使出什么手段,贫尼也绝计不会屈服你们这群番邦贼子!”
果然,对于此尼而言,正常的沟通方式似乎并不顶用。
心下暗叹的唐斩,忆起殷扬秘信上所讲述的交流技巧,顿时神色一变,也冷冷道:“灭绝!我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继续活着,但你也要帮我完成一件事情!你是否答应?”
灭绝瞧他露出“本性”,还以为他所说的“事情”,仍是赵敏偷学武功的伎俩。面上不屑冷冷笑,语气硬邦邦的狠狠拒绝:“不用说了!我恨不得杀光你们这帮蛮人鞑子!又岂会让你们奸计得逞?!”
此话喝出,她本以为虚伪的对方定会恼羞成怒,谁料唐斩仅仅轻轻一笑,眼神诡异的回道:“我给你的这个机会,正是让你去杀鞑子!”
灭绝听了一楞,再度认定此乃敌人诡计,当下怒瞪唐斩,再也不发一言。
一阵沉默过后,空****的囚室之中,但听唐斩的声音悠悠响起:“而且,这个鞑子,还是普天之下最大的那一个……”
“什么!?”
即便是以一派之掌的修养,灭绝也被他这句话惊得差点跳起!若非久座在地,失去功力的双腿酸麻无比,灭绝必会冲上前去,扯着唐斩的领口连声叱问。
“你说什么?天下间最大的鞑子?!”
将对方的话语在自己的脑子里转了几圈,过了几遍,灭绝显得有些迟钝的沉声追问。这一刻,她对能够说出此话的唐斩,也有些摸不清跟脚了。敢讲这种话的人,会是蒙古朝廷的元人走狗?
不对!此处的武士尽由汝阳王府掌管。说不定……这幕后的主使者,就是那个汝阳王!
这样一来……
他们倘若狗咬狗的话,期间的道理也就说得通了。不过,这与她灭绝又有何干?如果真能在她身死之前,成功的杀掉某人,肯定会使元朝的内斗愈演愈烈、演变成迅速崩溃的有利局面……
相对于内力全失、毫无意义的挨饿死去,刺杀天底下最大的那个鹊巢鸠占者,在她灭绝师太的眼里,自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至于最后,汝阳王府是否得利,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准备的灭绝,反而并不如何关心了。
只要天下大乱,汉人雄起,深受师门教导之恩的她,冒点凶险又算得了什么?
一瞬之间,灭绝因为唐斩的一句话,内在的死意不剩点滴,满脑子都是热血上涌的看向唐斩,语气略带兴奋的急切问道:“你说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不就是你现在想的那个意思么。
使用殷扬传授的交流方法,终将刚才死气沉沉的灭绝师太,勾引出丝丝生气的唐斩微微一笑,从自身宽大的衣袍内掏出一封信函,递给目光灼热的灭绝。
灭绝接过信来,拆封默读,一目十行,便已念完。冷厉的脸上早被一种名为“愤青”的因素所取代。眼底深处,更是闪过一缕旁人难以察觉的异常狂热。
果然呢,只要条件合理、并且富有针对性,越偏执的人越是容易打动!
唐斩瞅她一眼,已知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
想了一想,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示意灭绝打开闻嗅。灭绝将信放好,接过瓷拼旋开一嗅,眉头不禁难受一皱。随即感觉失去许久的真气内力,正在丹田位置渐渐的重新集结,一时再无任何怀疑,确信雄心勃勃的汝阳王,此次怕是真想犯上作乱了!
要不然,怎会如此大方的施以解药?
灭绝的内心大为欣喜,心想元人朝廷的内乱闹得越大越好!又记起信中提及的皇宫地图、暗桩布置、以及刺杀所用的兵刃暗器存放之处等等资料……信心立刻倍增,暗道既有局内人相助,武力恢复至最佳状态的自己,杀死那人当有七成把握。
只是虽有七成,身为峨嵋掌门的灭绝依旧有所顾忌。冷静下来的灭绝轻瞥唐斩一眼,知道目前两人已是暂时性的合作关系,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便对他道:“行事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
唐斩笑道:“师太请讲。”
灭绝满不客气的要求道:“信上所述,曾言事成之后,释放我派所有峨眉弟子。老尼如今想要先见一位徒儿,嘱咐她几句话,不知先生可否提供方便?”
唐斩疑道:“哪个徒弟?”
灭绝眼皮一翻,轻声答道:“就是上次夜里,被带走的那个。”
唐斩一怔,随后笑道:“三天前的夜里,被郡主召去的峨嵋女弟子共有四名,分别是丁敏君、贝锦仪、苏梦清、周芷若四女……不知师太,想要见的又是哪一位?”
“四人?”灭绝疑惑一句,反问说道:“你们郡主召这四人前去,所为何事?”
唐斩心头一动,便将他听说的,关于当夜殷扬等人前来闹场的事情,拣较紧要的说了。
灭绝静静听他叙述,脸上的神采忽明忽暗,变幻不定。听那唐斩说完,眼光一阵闪烁,似在犹豫某事。半响以后,终于吐出一口长气,仿佛已下决定,径朝等候在侧的唐斩说道:“那好,便让那天出去的四人都来我这儿一趟!”
唐斩不出所料,一口应允。
回身开启牢门之际,确又反过身来,问灭绝道:“师太此举,想必是要在行动之前,先行定下你们峨嵋派的新任掌门吧?”
灭绝不料他敏锐至此,森冷盯他一眼,无话可说,不置可否。
唐斩满意一笑,开门走了出去,心中对于公子的钦佩,又再攀升一个境界。
第239章 传承之宝
“乓”的一声,铁门关紧。
丁贝苏周四女,满心迷惑地被一负责看守此层的王府卫士,给带到了师父牢里。而那原本应该主持一切的宫本武藏,却是从头至尾没有露面,早就藏于一旁。
年纪最小的周芷若,近来受尽委屈,心理压力颇大,等门关起以后,立刻扑进师父怀里,呜咽出声。看得依旧抢在最前位置的丁敏君,暗地里很是不爽。
灭绝师太一生冷肃,心肠刚硬,当此别离之际,确也禁不住略带伤感,一手拍拍自家徒弟的玉背,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施以无声安慰。
周芷若芳龄虽稚,但是心智早熟,也清楚此刻的轻重缓急。料知师父特意召唤自己师姐妹几人来此,必定有话示下交代。而在此处,想要好好说话的时间自是无多,便抬起头,抹抹眼泪,将三天前的那个夜晚,殷扬等人前来相救之事,一一禀明恩师。
灭绝师太静静聆听,时而皱起眉头,时而眼神闪烁,待那周芷若细声讲完,又是沉吟半晌,方才缓缓说道:“那个殷扬……他为什么单只救你,不救旁人?”
说着,瞟了一眼姿态恭谨的另外三女。
周芷若红晕双颊,轻声答道:“师父……徒儿也不知道。”
灭绝师太出乎意料的轻笑一声,语气轻柔道:“小丫头,这还不简单,定是那个殷扬看上了你!”
周芷若轻“啊”一声,羞涩不已。而其他三女则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灭绝师太不理众人费解,脸上的笑意逐渐敛起,慢慢言道:“今日召你等来此,确是为本派选出峨嵋掌门的继承人之位。静玄她们虽然功力略深,可都不如你们聪慧。将本门发扬光大的重任,就交予你们四人当中!”
四女闻言,齐齐一怔。
丁敏君脸上一喜,随即强行压抑。贝锦仪面色惶恐,似有推脱之意。苏梦清眼睛一亮,继而平淡下去。而周芷若,则是一幅事不关己的好奇模样。
灭绝师太暗将四女的表情神态观察于心,本来做出的那个决定,念头更加牢固几分。
只听灭绝出声叫道:“周芷若!”
周芷若应声出列,便见灭绝师太站起身来,随后摘下左手食指上的那枚玄铁指环,徐徐说道:“峨嵋派女弟子周芷若,跪下听谕!”
周芷若听了一怔,没有当即跪下。旁边的丁敏君见这架势,却是内心着急,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此事万万不可!”
灭绝猛一回首,冷眼瞧她:“敏君,此事有何不妥?”
丁敏君被她眼底的冷光射得浑身一激灵,低声呐呐了几句……本事没有、野心反而甚大的她,终是接受不了被周芷若压一头的结果,狡辩说道:“师……师父!要知道,那个姓‘殷’的乃是邪教恶徒,那天……那天夜里,却偏偏只救师妹一人。我猜,我猜……我猜……猜……”
见这俗家弟子,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猜上半天,还没有个下文。灭绝脸色一僵,沉声厉喝:“你猜什么!?把话说完整了!!”
丁敏君给她小吼一下,脑袋瓜似乎有些开窍,双眼一亮,便即回道:“我猜,这原本就是那个殷扬安排下来的圈套,想要欺骗师妹乖乖上钩!”
丁敏君一边小心说话,一边注意灭绝神情,看她眉毛又皱,连忙快语解释:“师父啊,你瞧芷若师妹这般幼小,最是年少无知了……而那魔教又是咱们峨嵋派的死对头。又岂可能真情实意的援救师妹?”
重音突出“年少无知”四字,丁敏君尝试着说了几句,发觉平日里,无聊时搬弄是非的状态已经提起,不由的越说越顺:“想想师父您的倚天剑下,不知杀了多少魔教的邪恶奸徒。魔教当然恨我峨嵋入骨,焉有反过来搭救之理?这个姓殷的魔头,定然如同师尊所说,见色起意,看上了芷若师妹……”
讲到这里,丁敏君自信满满,虚伪非常的转过身来,佯装成一片正色的教训周芷若道:“师妹啊!这种人,师姐闯**江湖的时候,见得可真多了。勿要受他蒙蔽,堕入邪徒的彀中啊!”
说着,又回过头,再对灭绝续道:
“师父,他叫手下人将咱们一举擒来,而后故意卖好,做出营救师妹的样子,正是想令师妹从此死心塌地的感激他,接受他……”
周芷若在旁听得气愤不已,可是又不能明显表现出来,只好放柔声调,插口言道:“师父,我瞧殷公子……并不像丁师姐所说的虚情假意……”
丁敏君闻言不悦,提声打断:“师妹,我看你已经受了他的蛊惑啦!”
灭绝见状喝道:“敏君,住嘴!”
丁敏君身形一震,显然怕极了这个师父,泼辣样子尽皆收起,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灭绝瞥她一眼,转朝贝锦仪和苏梦清两人问道:“你们丁师姐刚才说的话,可是属实?”
丁敏君连打眼色,贝锦仪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苏梦清却是相当干脆的一口否决:“丁师姐她太过偏激,事情远非她所说的那样!”
苏梦清一经开口,口气斩钉截铁,表明力挺芷若。原本在她身边,仍还有些犹豫不定的贝锦,仪貌似受她鼓舞,立刻也道:“是的,师父。”
丁敏君脸色铁青,偷空斜瞪苏贝二女一眼,接着微微低下头去。
灭绝师太沉默一阵,决断出声:“芷若,你今天跪在地下,给为师发个重誓!”
依稀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周芷若,依言跪下,确不知该怎样说才算好。
灭绝师太缓声言道:“你这样说:小女子周芷若对天盟誓,日后我若发现,天鹰教的殷扬,乃是**邪恶徒,必定手刃此人!”
周芷若大吃一惊,她天性柔和温顺,学艺以来从来没有杀过哪怕一个活人。乍然听见恩师竟令她对公子动手,顿觉难以从命。
丁敏君瞟见她踯躅模样,暗中窃喜,表面上仍自恭敬聆听。
苏梦清秀美一皱,正想开口帮衬,确听师父灭绝,匪夷所思的继续道:
“不过,如这殷扬果真是光明磊落的一条好汉,全心全意的聚义起事,驱逐鞑子,乃至推翻元庭……那么,我便下嫁于他,在他身边督促勉励,携手共进‘反元复汉’的伟大事业!”
四女一听,今天第N次被动怔住。
但见灭绝师太的两眼神光闪烁,显是意含深意。
心理包袱一经去除,被师父的那句“下嫁”雷得不轻的周芷若,当场目眩头晕,不能自已,下意识地按照灭绝所说,照样念读了一遍。
灭绝师太听她发下誓言,容色稍霁,温言又道:“好了,你起来罢。”
周芷若小脸绯红,羞羞怯怯的站起身来。
灭绝师太神色一沉,再道:“芷若,那个殷扬我也略知一二,当年在江南所办之事,便已甚得我心!说他勾结蒙人设局,我是半点不信的……”
自从黄鹤楼初见,对于殷扬的感官一直还算不错的灭绝,看了那重新抬起头来的丁敏君一眼,又把这可怜女人盯得垂下头去。
“这一回,我之本意,也并不是故意逼你!这些事宜,全是为了你好。想你一个年纪轻轻、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以后师父若不能再照看你,总不可教你重蹈他人覆辙。否则师父即使身在九泉之下,亦是不得安心。”
“更何况,为师还要你担负起振兴本派的重任!可是半点大意不得。”
说完,不顾另外三女的诧异,灭绝师太渐将手中的铁指环,高举过顶,语气肃然道:“峨嵋派,第三代掌门女尼——灭绝,谨以本门执掌之职,传于第四代女弟子周芷若,本派继承人之位。一旦本尼有何不测,便由她接任我峨嵋的第四代掌门!”
周芷若被她师父逼着发了一个古怪的誓言之后,头脑中已是一片混乱。突然之间,又听到要自己接任本派的掌门之位,更是茫然失措,惊得呆了。
只听灭绝师太,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周芷若,奉接本派掌门铁指环,伸出左手罢。”
在丁敏君嫉妒发狂,却又勉强隐藏的狠毒目光当中,周芷若恍恍惚惚的举起左手,任由灭绝师太将那枚铁指环,套进了她的食指末端。
这时候,周芷若才真反应过来,颤声言道:“师父,弟子年轻,入门未久,如何当此重任?您老人家此次必能脱困而出,别这么说,弟子实在不能……”
说到这里,就想把手指上的铁环除下。
灭绝师太却是丝毫不顾丁、贝、苏三弟子的各色表情,低沉喝道:“师尊之命,你也敢违背么?”
当下,即将掌门人的戒律要点申述一遍,要她铭记于心。
周芷若眼见师父的言语之中,俨然有些嘱咐后事的意思,登时更为惊惧,口上连连说道:“弟子做不来,弟子不能……”
灭绝师太皱眉说道:“你不听我所言,岂是不尊号令!?”
她见面前的周芷若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到自己即将以身犯险。说不定,就要这个性格柔顺的弱女子,挑起这副沉重的担子,只怕她一时当真不堪负荷。不过,峨嵋群弟子里,也只有她悟性最高。若要修习本派最高武功,光大峨嵋声誉,除她之外,更无第二个弟子合适!
想到此后,这小弟子势必经历无数的艰辛危难,心头微感一酸,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搂在怀里,柔声劝道:“芷若,我之所以叫你继承掌门,不传给你的众位师姐,那也不是我偏心。只因峨嵋派俱以女流为主,掌门人必须武功卓绝,始能自立于武林群雄之间。”
周芷若道:“弟子的武功,怎又及得上诸位师姐?”
丁敏君自觉希望来了,还不死心的猛抬起头,又看师父如何解说。
灭绝师太微微一笑,道:“她们成就有限,到了现下境界,已难再有多大进展。那是天资所关,非人力所能强求。而你此刻的成就,虽然尚不及几位年龄较大的师姐,日后却是不可限量!嗯,不可限量,不可限量,便是这四个字了。”
灭绝自信满满,周芷若确是神色迷茫。瞧瞧师父,不知其意何在。
灭绝师太见她如此,心念一动,便让思绪各异的丁敏君、贝锦仪、苏梦清三人,回去寻常弟子的牢房,只留下周芷若一个人来。
等到此间仅剩她们两个,灭绝才将口唇附近芷若耳边,低声说道:“你已是本派掌门,我须得将本门的一件大秘密道与尔知。”
“本派的创派祖师郭女侠,乃是当年襄阳大侠郭靖的小女儿。郭大侠当年名震天下,生平具有两项绝艺,分别是行军打仗的兵法,以及深不可测的武功。郭大侠的夫人黄蓉黄女侠最是聪明机智,她眼见元兵势大,襄阳终不可守,他夫妇二人决意以死报国,那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赤心精忠!”
“不过,郭大侠的绝艺如果就此失传,岂非可惜?何况,她料想蒙古人纵然一时占得了中国,我汉人终究不甘作为鞑子奴隶。日后中原血战,那兵法和武功两项,都将有着极大的用处。因此她聘请高手匠人,将神雕大侠杨过赠送给本派郭祖师的一柄玄铁重剑生生熔了,再加以西方精金,铸成一柄屠龙刀,一柄倚天剑。”
周芷若对于屠龙刀和倚天剑之名习闻已久,直到此刻,方知这一对刀剑,竟是本派祖师郭襄女侠的母亲所铸。
当年黄鹤楼上,殷扬密会灭绝,谈判完交易以后,便去汉水寻她。可周芷若却不了解之前故事,更对灭绝借助殷扬之力,获得《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的秘籍一无所知。
便听灭绝师太又道:“黄女侠在铸刀剑之前,和郭大侠两人,穷尽一月心力,缮写了兵法和武功的精要,分开藏在刀剑之中。屠龙刀里藏的乃是兵法,此刀名为‘屠龙’,意为日后有人得到刀中兵书,当可驱除鞑子,杀了鞑子皇帝的意思。”
“而那倚天剑中,藏的则是武学秘笈。其中最为宝贵的,乃是一部‘九阴真经’,一部‘降龙十八掌’的掌法精义,盼望后人学得剑中武功,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周芷若睁着眼睛,愈听愈奇,仔细听着师父又道:“郭大侠夫妇铸成一刀一剑后,将那宝刀授给儿子郭公破虏,宝剑传给本派郭祖师。当然,郭祖师曾得父母传授武功,郭公破虏也得传授兵法。但襄阳城破之日,郭大侠夫妇与郭公破虏同时殉难。而郭祖师的性子和父亲的武功不合,因此本派武学,和当年郭大侠的北丐一脉并非一路。”
灭绝师太略略停顿,跟着又道:“一百年来,武林之中风波迭起,这对刀剑更换了好几次主人。后人只晓得屠龙宝刀被称为武林至尊,唯有倚天宝剑可与匹敌。但是到底何以至尊,那就谁都不明白了。”
“郭公破虏青年殉国,没有传人,是以刀剑中的秘密,只有本派郭祖师传了下来。她老人家生前亦曾竭尽心力,寻访屠龙宝刀的下落,始终没有成功。逝世之前,便将长剑秘密传给了我恩师风陵师太。我恩师秉承祖师遗命,寻访屠龙宝刀也是毫无结果。她老人家圆寂之时,便将此剑与郭祖师的遗命传程给我。”
“自我接掌本派门户不久,你师伯孤鸿子……和魔教中的一位少年高手结下梁子,约定比武,双方单打独斗,不许邀人相助。你师伯深知对手年纪甚轻,功夫却极厉害,于是向我将倚天剑借了去。”
周芷若听到“魔教中的少年高手”时,明知不是公子,心中仍旧怦怦乱跳,情不自禁的又脸红了。
灭绝师太没有看她,而似沉浸于那段回忆:“当时,我想同去掠阵,你师伯为人极顾信义,说道他早跟那个魔头言明,不得有第三者参与,因此坚决不让我去。那场比试,你师伯的武学并不输于对手,却给那可恶魔头连施诡计,最终胸口身中一掌,倚天剑尚未出鞘,便给魔头夺了过去。”
周芷若啊的一声,确见灭绝的脸上偶露峥嵘:
“那魔头连声冷笑,说道:‘倚天剑好大的名气!在我眼中,却如废铜废铁一般!’。说完,随手便将倚天剑抛在地下,扬长而去。你师伯拾起剑来,要回峨嵋山来交还予我。哪知他心高气傲,越想越是难过,只行得三天,便在途中染病,就此不起。这倚天剑,也给当地官府索取了去,继而献给朝廷。你道气死你师伯孤鸿子的这个魔教恶徒是谁?”
周芷若摇头答道:“弟子不知。”
灭绝师太冷冷一笑,寒声揭晓:“这个大魔头,便是那个人称魔教光明左使者的杨逍!”
周芷若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劝也不是,安慰也不是……
反倒灭绝头脑清醒,知晓现在早已不是她寻衅报仇的合适时期。缓解了一下自身愤恨的情绪,重新又道:“时刻无多,此事咱们便不多说了。这柄倚天宝剑,当年被那鞑子皇帝赐给了战功赫赫的汝阳王。后来,还是我跑到汝阳王府去夺了回来……这一次,又不幸误中奸计,令剑落入元人手中。”
“不过也罢!”
周芷若刚想询问,确听灭绝不屑笑道:“剑中的秘籍我早已取出,你只须离开此地以后,到我告诉你的秘处拿回即可。”
灭绝师太道:“为师要你接任这个掌门位子,其实还有一层深意。此番,我不慎落入奸徒手里,一世英名付诸流水,实也不愿苟且偷生……”
灭绝不愿周芷若知道自己行踪,直接言道:“那个殷扬武功高强,更兼计谋多端,倘若用在正途,正是蒙古人的噩梦!既然,他对芷若你特别有意,那你正好和他虚与委蛇,乘机影响他的心性作为……”
周芷若一听此言,完全没有了信心。暗道公子的脾气,又岂是她可以改变?
灭绝却是自顾自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目前虽说加入了明教一方……可天底下,总有一人能叫他去恶向善。”
周芷若猜知师父说的正是自己,一时间又惊又羞,又喜又怕。
果听灭绝师太笑着说道:“这个人,那就是你了。我要你以美色相诱,取得他的好感信任……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且试想,一个险些堕入歪道的年轻高手,在你正确的指引帮助下,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不知能救天下多少的无辜苍生。而这赶走鞑子的大业,更是或有可能……这一切,都看芷若你的了!”
周芷若心乱如麻,闷不做声,不知应该如何答复恩师。
灭绝确不给她消化的时间,立即又道:“还有一节,徒儿务须牢记在心!”
周芷若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就听灭绝师太叹道:“为师生平,一直有两大愿望。第一,是逐走鞑子,光复汉家山河,自然不用多说;第二,便是峨嵋派武功领袖群伦,终将盖过少林、武当,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门派。”
“这两件事说起来难,但眼前摆着一条明路,你只须遵从师父的嘱托,未始不能一一成就!那时,为师即在九泉之下,也要对你感激涕零。”
她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尽量压低嗓子,谨慎的说道:“至于最后一事……芷若你可记得,当初我带领你们前往蜀中,三江交汇之处的乐山大佛办事?”
周芷若即刻一楞,瞬间以为,当初师父就已察觉出自己偷作手脚,暗将那把独自发现的“青冥宝剑”,巧藏于大佛头顶,相赠给将要来此的殷扬一事……
谁想,灭绝所说之事,虽然与其有关,却又全然非也:“芷若,你可听说过……当初九华山上九华派的九华老人,云游四海之际,意外收集获得的销声匿迹已久的三件至宝?”
第240章 登临绝顶
暮色昏暗,风向适宜,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具有杀手与纵火者双重身份的殷扬,顶风而立,稳稳当当的站在楼顶塔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一切。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现在的殷扬便有此类感觉,这种感觉的畅快程度,甚至比他当年傲立于乐山大佛首脑的时候,还要更加深刻几分。
毕竟,那个时候的殷扬,观得是那远近各处的山水风景。而眼下,殷扬却是深怀一股瞻仰自我杰作的意志信念,当然心情更为舒爽。
如果计划顺利进行,再过半个时辰,整个大都皆将人声鼎沸、重新变得热闹起来。而作为这一切成果的幕后主使者,殷扬本人早已兴奋不已。
本来,他就属于那种能把任何事情追根究底、剥削至尽,乃至将事物本质的所有可利用性,都完全发挥到淋漓尽致层次的贪婪之人。此次前来元庭京城,又怎可能单单只是为了营救那帮正道人士,交好六派高手?
除开帮助明教增加合作诚意度与印象分的表面动机以外,他真正想做的,确是将这偌大的一个都城,瞬间熬成一锅滚烫的烂粥!救援正派诸人,不过是假借名义的顺手行为。
殷扬目前所站的地方,虽然也算很高,但若比起旁边不远处的那座大都最高建筑六和塔来,总还有些差距。不过,殷扬并不急于更换位置,好让自身站得更高。因为唐斩的信号尚未传来,也就是说,他至今依旧孤身一人,除了唐斩再无其他高手助力,绝不可能在层层防御的万安寺里成功救出各大派的中毒者。
可是他相信,自从认识至今,向来没有令他失望过的唐斩,今天仍旧不会让他失望。这一点,基于唐斩本身实力的同时,也是殷扬对于“悲酥清风”解药的信心。
无论是“悲酥清风”,还是“十香软筋散”,这种功效专使武林高手失去内力,任人宰割的奇特毒药,俱都源自于西夏一品堂的“红花香雾”。而“红花香雾”又是出自当年的西夏太后、天山逍遥派的李秋水之手……
身为天山派正统传人的殷扬,本来便有相关的药性资料,再加上暗器天才、毒药专精的唐记帮忙,拥有鹤笔翁遗失笔中,残留软筋散解药的天鹰后山武厂一方,早就研制出了更方便、更快捷的嗅用解药。
这种解药,恶臭无比,常人难以忍受。可让功力全失、生不如死的武林高手进行选择,想必谁也不会轻易发傻,不去闻它……
殷扬想及解药的臭味属性,忍不住恶意一笑,想象着六大派弟子,兴致冲冲的急闻药“香”过后,一时不查的难堪表情……正自觉得好笑,忽见前方光芒大亮,一烛熊熊燃烧火焰形象的绚丽烟花,刹那于大都上空华丽绽放。其明亮度,几乎照亮了大半个京城,远至城中央处的元朝皇宫,亦足以清晰看到。
开始了!
殷扬心头默念一句,振奋起全身精神,一声傲啸,衣襟带风,直朝正前方向的万安寺高塔翱翔飞去。
那里,有他要救的活人,也有他要杀的死人……
殷扬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便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也是最唯一的那个位置!
烟火乍起,染艳天际的煊赫背景之下,某些人注定非常繁忙!
殷扬想要救人、杀人、登高望远……
杨逍也要前去王府,做一场好戏……
范遥则引开赵敏,使其置身事外……
韦一笑施展轻功,四处纵火作乱……
周颠他早已离城,动身赶往东方……
明教五人众,不管你旗使、法王、散人、光明左右使者,总之无一例外,人人俱是重任在身,不可有半点差池。
即使是那任务完成一半的唐斩,也是分毫空闲不下来。
当他出示赵敏手谕,逐一到达各间囚室当中,分给空闻大师、宋远桥、何太冲等正派各人,服下解药以后,告知解药具体生效时间的唐斩,便已抢先一步出得塔来,径向寺院门口行去。
而那灭绝,早就依照彼此约定,孤身一人先行离开万安寺,前往秘信所讲之地,作着刺杀行动前的最后准备……
一刻钟后。
一个身着黑色武士服的沉稳男子,干净利落地击倒了几名守门人,缓步走进一座高大府邸。那府邸正门的匾额上,写的正是“七王府”三字!
一阵吵杂喧闹,单刀出鞘、仅用右手的唐斩,一路杀入府内深处。所谓的蒙古勇士,无人可以挡住他的快刀半招,不是给劈飞,便是一刀两断的肢体断截。眼前“宫本武藏”的刀法造诣,实已到了耸人听闻的可怕地步。
汝阳治军,七王理政。
作为一位纯走文科政治路线的贵族王爷,你又怎能指望他的武力水准有多完备?
今时今日,七王爷能在和汝阳王的倾轧斗争当中,始终保持住己方的优势地位,实际上全是拜他的嫡亲大哥所赐。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军势赫赫,功高盖主的一代名将汝阳王,都不得不在乎顶头上司的情绪反应,这也才使得七王的日子一直十分好过。
今日,当唐斩扮演的汝阳王府高手,将自家的隐藏掩饰统统揭开,一下子暴露出“东瀛武痴”的杀戮欲望,也难怪占地极广的王府重地,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与唐斩比肩的人物。
唐斩一刀挥出,斩在一个兵士的肩头,倾斜刃口,轻轻一拖,一条新鲜的断臂就此生割落地。兵士哇哇痛叫,吼到第二下时,风声刹响,热血喷射,那可怜的士兵用单手捂住自己的咽喉,最终无力跪地倒下。
越过此人,继续前行的唐斩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一人,双目微顿,身上的杀意随即肆虐而起。概因一通狂杀过后,他终于碰到了可堪一战的对手——
京城四大高手之中,排名最为末尾的七王府供奉,青海黑教的鸠摩大师!
根据大都小道传言,这位酒肉不戒、声色不忌的著名**僧,一手火焰刀法强悍无比。便是来自藏西密宗、如今常驻宫内的蒙古国师——铁衣法王,在兵器一道上亦是坦言自认不如。
倒是邪僧鸠摩的生活习惯与其言论品行,反令苦修清高的铁衣法王颇看不惯。
鸠摩修欢喜禅,嗜爱亲近女色,注定了他不能登上大雅之堂,与密宗正统的铁衣竞争国师尊位。但却不妨碍他投身最受皇上信任的七王爷麾下。身为七王府里,唯一的一个一流高手,他的日子一向好过得很,时常都有青春少艾、熟美人妻提供,本来就很妖异的脸孔,现今更显邪恶。
只是,唐斩认人的标准,确不是他那张特点突出的**邪面容……而是一柄软软绵绵的奇型钢刀。
这把钢刀,被鸠摩牢牢的握与手心。刀身止不住的微微颤动,宛然一条灵性通透的活蛇。渐渐朦胧的月光底下,但见此刀的刃锋上边,全是邪异的暗红之色。
就连唐斩观来,也是血光隐隐,煞为恐怖。可想而知,此刀锋利之处,不亚于世上任何的神兵利器。
功课做足的唐斩以前未曾与之照面,可也深知这鸠摩妖僧,先前倚仗此刀锋利,曾在西川藏边横行无忌。一招《火焰刀》里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丝毫不差于他的“一刀两断”刀意。
一时倒也有些无奈,暗道自己为怕暴露身份,原来擅长使用的绝情谷锯齿金刀,以及洗净毒液的碧波香露刀皆未随身携带。否则,区区一把血刀,他又有何惧之?
如此想着,唐斩不再斩杀身边的那些大兵小将,左手反向抽出身侧的第二把刀。朝那鸠摩逆刃相向,古怪的双刀流起手式瞬息作出。
对面的鸠摩久经厮杀,见识不凡,看这宫本武藏的手势,已知绝不好惹。当下慎重的横起掌中血刃,打算战斗一开始,就立即使用自身所学的至高绝技——大雪山大轮寺的刀法秘诀《火焰刀法》对敌。
两人凝然而立,都不敢太过小视对方,眼见情势汹涌,气氛越见紧张。
忽见西面方向,火光豁然冒起……
鸠摩见状大诧,唐斩却是早有所料,清楚是那以火为尊的明教出手,正在火烧万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