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不识殷郎是殷郎

第209章 玉门

正如俊美公子所言,殷扬本身就是一个攻击性、侵略性同样突出的危险人士。

当他在光明顶上的聚义厅中,一番慷慨陈词成功打动在场众人,并将明教对待此事的基本调子拟定以后,便主动提出,要彻底接手该次案件的具体调查事宜。

明教诸位高层,闻言踊跃报名,都想淌一淌这趟浑水,把那躲在暗处的卑鄙小人给纠出来。不过,明教才刚复合不久,正是万业待兴的紧要关头。众人各司其职,都有自己的公事需要办理,确非人人都能如愿以偿。

作为主要提议人的殷扬,当仁不让的成为本次行动的最高主使者!

他的祖父殷天正现居一派掌教之位,当然要坐镇在光明顶上统筹总教事务。殷野王则需尽快赶回江南一趟,整顿南部天鹰教势力的同时,还须选拔出千余名好手,用以归入新晋设立的日、月、星三旗当中。事关重大,河间双煞之类高手自要随他同行。

而由于张无忌不经**,下定决心正式宣誓加入明教这个大家庭中。早年一些极度隐秘的消息,也已选择性的向部分高层进行公布。

紫衫龙王黛绮丝,以及其夫银叶先生韩千叶,在殷野王离开以后亦要返回东海,负责去接孤悬海外,独居北冥冰火岛上的金毛狮王谢逊。他们夫妇二人家学渊源,皆是熟悉海事的强人,又有张无忌这个“过来人”提供的详细描述,这个任务对于韩氏夫妇,其实属于小菜一碟。

张无忌本人原先也想亲自前去迎接,可他大表哥考虑到未来发生的武当一事,对他好说歹说一通,总算将他的心思给劝解了回来,成为被殷扬认可的第一位队员。

韦一笑,则是第二个成员。

这位青翼蝠王掌法既高,轻功更属不凡,目前手下又没什么要紧事做,就想随同殷扬东去。殷扬略加考虑,想及此行危险重重,虽不想带走多少人手,确也需要像韦一笑这样的顶尖儿高手助阵才可。

听到他主动提及,哪还有拿腔拿调不搭理的意思,立马痛快的答应下来。

剩下的五散人身负巡察重责,在此改革之际,本不应该轻离总舵要地。可周颠实在闲不下去,一直缠着殷扬,强烈要求跟着报名加入。

再加上,说不得和韦一笑友情深厚,在旁不断的尝试劝说,殷扬也有意把周颠这个最为难缠的家伙给顺便带走,好让老爷子的工作展开得更加顺利,仅仅装模作样几句,便同意收下周颠、说不得二人。

至于冷面先生冷谦、铁冠道人张中、造反狂人彭莹玉,总得留守总坛、检查压阵的。

五行旗使虽然也想凑凑热闹,可他们还要前往中原,收拢各地的分散教徒,不便参与其中,倒也认命似的没有过多纠缠……

不得不说,这些个明教高层,实际上俱是些闲得蛋疼的没事儿找事儿者。真让他们安下心来,老老实实的公事公办,这些野惯了的高手们,大多数还真不太适应。是以殷扬一提出“好玩”的项目,这帮人等都是一幅非常眼馋、恨不得入伙的热切架势。

殷扬、张无忌、韦一笑、说不得、周颠五个以外,最后加入的人,却是光明左使杨逍。

别人只道他也想出外走走,追查阴谋者的身份。只有殷扬知晓,杨逍此举实则隐含深意,恐怕避嫌、示好,兼而有之。

想他掌握“天地风雷”四门,控制明教总坛时日已久,虽说常年驻守坐忘峰上避嫌,可仍是原本教内势力的最强一方。

如今新东家殷氏入主,老鹰王坐上副教主宝座,新鹰王接替护教法王职位,新任耀日旗使殷扬又是曾胜过他的超级强者,若非有联姻一事作保,杨逍只怕自己的日子,早就过得战战兢兢。

眼下之事颇为棘手,杨逍亦是大为关心。而他这次主动跳出来,选择暂离光明顶,真正的原因:一是为了证实自己愿意让权的深切诚意,二是想与数度施恩予己、彼此交情还算不错的殷扬搞好关系……

殷家方面既已抛出了橄榄枝,他这个光明使者总不能够只作口头承诺。这一回,他正想用实际行动表明合作的心意。因此殷扬一经提议,向来自诩明智的杨大使,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果然,在杨逍站出来的时候,不但是殷扬暗念“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是他老爹、老祖,都是对杨左使好感大增。至此殷杨两家,强强联合的势头,再也无可阻力!

六人众里,殷扬的职位并非最高,可既然杨逍、韦一笑这两位曾与殷扬大打过架的教内高层,承认他的核心地位,那么殷扬便是此次行动的实际主导人与指挥者。张无忌是他表弟,周颠、说不得更无二话可讲。

如此,六人将些许琐事交代完毕,即于当日启程,骑着殷旗使大力推荐的神兽草泥马,翻雪山、越沙漠,一路东行而去……

不几日,殷扬一行人策骆扬鞭,进入大名鼎鼎,曾有武林名人萧远山、萧峰到此一游,“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玉门关内。

先至一处小镇,由弥勒佛似的布袋和尚说不得出面,卖了几匹洁白如雪天然卷的哀怨骆驼,诸人换乘马匹,继续动身向东驰行,于甘凉大路上逐道疾奔。

此时正值午后,天上骄阳如火,天气燥热无边。

催马不休,大约又行了两个多时辰,眼见前边道旁,植有一排二十来棵的柳树成荫。早觉酷热难当的众人心下甚喜,节省马力、缓驭坐骑,直奔柳树底下休息。

到得近处,带头的殷扬瞟见柳树下面,已有九人坐着。

其中八名大汉均作猎户打扮,腰挎佩刀,背负弓箭,肩上还带着五六头猎鹰,墨羽利爪,模样极为神骏。剩余一人,却是个年轻公子,身穿宝蓝绸衫,轻摇折扇,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

殷扬眼睛一亮,暗道一声有趣,悄悄收敛嘴角笑意,当即翻身下马,状似无意的朝那个年轻公子瞥过一眼,只见此人相貌竟是俊美异常,双目黑白分明,朗若晨星,手中折扇白玉为柄,奢侈华贵,而那握着扇柄的手,白得和扇柄几无分别。

身后五人此时也随殷扬纷纷下马,只下一刻,众人近乎不约而同的瞧向那名公子的腰间,只见那里黄金为钩、宝带为束,悬着一柄令己方眼熟至极的狭长剑鞘,剑柄之上赫然镂着“倚天”两个篆文。

观这宝剑的形状长短,正是早先灭绝师太持以大杀四方,屠戮明教教众的倚天剑!

明教五人,四老一小,俱觉大为愕然。性子最躁的周颠,忍不住欲要开口相询。便在这时,但听得东边大路方向,一阵马蹄杂沓声逐渐响亮,一群人乱糟糟的驾马奔驰而来。

这群人马,乃是一队彪悍元兵,约莫五六十人的中队规模。另有一百多名年轻妇女,被这些元兵使用麻绳捆缚,拖曳而行。

这些女子大都小脚伶仃,如何有能耐跟得上马匹速度。有的跌倒在地,便被绳子拉着随地拖行。所有的女子均为汉人,显是这帮元兵掳掠圈来的百姓。其中半数都已衣衫褴褛,早被撕扯得稀烂,有的更是**大半身体,哭哭啼啼,极是凄惨。

元兵有的手持酒瓶,喝得半醉,有的则性起挥鞭、抽打众女。这些蒙古士兵一生长于马背,鞭术精良,每有马鞭抽出,回手一拖,便要卷下女人身上的一大片衣衫。

余人欢呼喝采,喧声笑嚷不禁。

蒙古人侵入中原,已然将近百年,素来都把汉人瞧得比牲口也还不如。只不过,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欺辱汉人女子的,却也是极为少见之事。

明教五人之中,杨逍面泛冷笑,韦一笑脸色阴沉,张无忌咬牙切齿,说不得笑颜尽收、周颠目眦欲裂,无不是义愤填膺。只待此次为首的殷扬有所表示,便即冲上去杀兵救人。

殷扬悠悠扫过眼前的人间惨境,转过头时,双目里的暴虐之色狂闪而过,正想下令开杀。忽听树下的少年公子说道:“吴六破,你去叫他们放了这干女子,如此胡闹妄为,成个什么样子!”

公子出言,语声清脆,又娇又嫩,竞似女子。

被其点名的那个大汉,躬身应道:“是!”

接着,解下系于树上的一匹黄马,翻身跃上马背,迎着驰将过去,大声讲道:“喂,大白天的这般胡闹,你们也没官长管束么?快快把众女放了!”

元兵队中,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物,策马越众而出,嚣张地驰到最前方,臂弯中还紧搂着一个汉家少女,歪斜醉眼,哈哈大笑:“你这死囚活得不耐烦了,来管你老爷的闲事!”

那骑黄马的大汉冷冷的道:“天下盗贼四起,都是你们这班不恤百姓的官兵闹出来的,乘早给我规矩些罢。”

军官闻言,酒意略醒,打量着柳树荫下乘凉的众人,心下微感诧异,暗思寻常老百姓一见官兵路过,远远的躲开尚尤不及,怎地这群人好似吃了豹子胆、老虎心,竟敢管起官军的事来了?

一眼掠过,恰见少年公子的头巾上镶有两粒龙眼般大小的夜光明珠,正自莹然生辉。一时贪念登起,大笑着道:“兔儿相公,跟了老爷去罢!有得你享福的!”

说完双腿一夹,居然摧马径向少年公子的方向冲来。

那名公子本来和颜悦色,瞧着一众元兵的暴行似乎也不怎么生气,待听到这名军官如此无礼,语出轻薄,好看的秀眉微微一蹙,又出声道:“别留一个活口。”

这个“口”字才刚出口,飕的一声响,一支羽箭飞射出去,在那军官身体上洞胸穿过,乃是公子身旁的一个猎户所发。此人发箭手法之快,劲力之强,几乎已是江湖上面的专门好手,寻常的猎户又岂能拥有这等本事?

只听得飕飕飕飕……连珠箭发,八名猎户一齐拉弓,当真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每一箭,便要射死一名蒙古士兵。

众元兵变起仓卒,俱都大吃一惊,但他们个个弓马娴熟,性情悍勇,初遭强敌也不惧怕死亡,下一刻大声呐喊,便要还箭回射。

余下的七名猎户,同时上马冲击,一个一箭,一箭一个,只顷刻间,就射死了三十多名元兵。其他元兵瞄见势头不对,连声呼哨打马,丢下虏来的众女便要回马逃走。

可那八名猎户**的都是黄膘骏马,风驰电掣地追将上去,八箭齐出,便有八名元兵相继倒下,追出不到一里之遥,刚才侥幸得存的蒙古官兵便已尽数就歼。

少年公子随口号令部署,瞬息时间,尽将半百蒙古官兵全数歼灭,便似家常便饭一般简单,神色之间更是丝毫不以为意。

这时候,公子牵过坐骑,欲要纵马过去与他手下汇合。霍地白影一闪,一人出现在他身前,接着又再一闪,不知何时已达公子背后。三根白皙略逊,却是更显修长的有力手指,轻轻地搭在公子的雪白颈项上边。

公子身子一颤,止下步来,只觉一阵难受的压力从自己的颈部阵阵传来。勉强保持住心态冷静,淡淡问道:“你想做什么?”

“自然……”

殷扬三指如钩,执掌对方性命,嘴上也是淡然回道。

“……是**做的事……”

张无忌、韦一笑等人,先前见那八猎户神箭歼敌,侠义为怀,心下均已存了敬佩结交之意。哪料到殷扬忽然出手,毫无征兆地擒下了那位少林公子,都是诧异不已。

出去追敌的八骑猎手,眼力超群,此时似也发现后方主子的不妥,忙自速赶回来。

明教诸人虽然奇怪于殷扬的行为,但也马上摆出防御姿态。

唯有杨逍看出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年公子颇为蹊跷,年纪轻轻的,竟能命令这八位猎户打扮的箭法好手替她效命。再细瞧猎户他们,竟也对她恭谨非常、言听计从,不似有半点作假……又是一番尽量回忆,确认这八个人的箭法造诣,绝不似出自中原任意门派之下,对于殷扬的突然行动,杨左使倒是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说不得大师,还请你这个出家人过去慰抚那些被掳的女子,问清楚情由,就将从元兵尸体上搜出的金银财物,分发她们,让她们各自从小路回家。”

殷扬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说着那些女人的处置方案。

说不得看了一眼驻马远处,不赶轻易过来的八位猎户,依照殷扬所言而行。

等到众女泪洒相谢,收金归走以后,八个猎户终于忍不住策马上前,其中一人回收弓箭,一马当先的问道:“你这人是什么意思,还不赶快放开我家公子!”

公子早被殷扬的气势所慑,直觉对方的三根手指宛如千金重物,压制的自己周身僵硬、遍体皆寒,动缀便有致命威胁。这时候,竟然苍白着脸庞,完全说不出话来。

“今天,就先不杀你了……”

殷扬不理八人,而是将自己的手指,从那名公子的颈上缓缓移开。

然后,相当想当然的笑道:

“不过你得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说这话的时候,殷扬虽是笑着,可在他的眼底却是杀意肆现……

第210章 如玉

公子为何会欠殷扬一条性命?

不止是大难不死的公子本人,亦或者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八个猎户……甚至,就连同为明教一方的杨逍、张无忌等人,对于此项问题也是毫无头绪可理。

最终,还是止下杀意、选择放人的殷扬,后来一个时辰内的心情俱都非常的恶劣,自然也没有再为大家悉心解释的欲望。而在他那张令人心寒的笑脸面前,即便是众人里头最没心没肺的周颠,也顶多只是嘟囔几句,却不敢真个儿上前去放肆追问。

这天黄昏,六人过了永登,在心情逐渐恢复的殷扬带领下,加紧催马,打算赶至前方的江城子寻栈投宿。

正行之际,忽听前边马蹄声响,大路上共有双骑并肩驰来。奔到十余丈外,便即谨慎的跃下地来,牵马候在道旁,神态甚为恭敬。这二人,身作猎户打扮,正是今日下午、箭歼元兵的八雄中人。

另外五人全部瞥过殷扬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方才内心戒备、驱马迎上。

望着道上两人,心下怒火已逝、目前了无杀机的殷扬,反倒感到有些惊奇。他未曾想到,自己刚才还想杀之而后快的那位“公子”,在侥幸逃脱大难以后,居然没有被他吓破胆子,乃至于,仍旧有勇气和兴致派人前来、挡住自己的道路?

回想起,早前“公子”离开时的那双眼睛,殷扬倨傲地高坐马上,无语的看向马前二人。

对方两人目光古怪的对视一眼,终于由左手位置的一人,走到殷扬马前,躬身行礼道:“敝上仰慕殷公子高义、又早闻贵教群豪英雄了得,特命小人邀请各位赴临敝庄歇马,以表钦敬之忱。”

元朝版鸿门宴??

殷扬听了,侧着脑袋笑问:“只怕叨扰不便吧?不知,贵上名讳如何称呼?”

那人略微犹豫一阵,方肯开口答道:“敝上姓‘赵’,至于闺名……小人不敢擅称。各位大人都是当世英豪,敝上心仪已久,又怎会有甚叨唠?今日路过敝地,岂可不奉三杯水酒,聊尽地主之谊。”

又是仰慕、又是心仪的……摆得阵仗倒是很想回事儿。

殷扬笑笑,看了一眼从后赶至,来到自己马旁的杨逍。

杨逍过来,正巧听这猎户直认不讳地说出,刚才少年公子的女扮男装身份,又是对己方诸人马屁狂拍,一时也觉得对方颇显诚意。但听身边的殷扬又道:“既然贵上倾请相邀,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韦一笑猜知,殷小哥可能是想打探那把不知真假的“倚天剑”的来龙去脉。人在后方,视角隐蔽地朝着张无忌三人使个眼色,示意大家小心,随即纵马跟上。

对方二人见到殷扬亲口应允,皆是大喜不已,干净利若的上马先行,跑在前方领路。

众人行马不出一里,前面又有二人并驾驰来,远远的下马相候,自然又是神箭八雄中的人物。再行里许,神箭八雄的其余四位也一一并骑来迎。张无忌只道那位公子礼数周到,老练如说不得等反而只有再加戒备。便是一向喜欢胡闹的周颠亦将自身的青焰宝刀,摆到鞍前更易出手的位置。

顺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路,来到一所大庄院前,庄园周围小河环绕,河边栽满绿柳,在甘凉一带尽能见到此等江南风景,诸人皆为之胸襟一爽。殷扬向前眺望,见到不远处庄门大开,吊桥早已放下,那个姓赵的小妞仍是穿着件潇洒男装,站在门口笑脸迎接。

看她还能露出笑脸来,今天下午才刚恐吓过人家的殷扬,心中大叹彼方的心理素质。

刚才,他亲见元兵暴行、汉女受辱,当真是杀意难忍。某一瞬间,甚至动了将这汉家女子对比人物的蒙古小妞给当场做掉、一了白了的冲动情绪。

殷扬的脾气从来就不算好,敢逆他意、敢不让他顺心者,不管对手是男是女、是俊是丑,真个落到他的手上,拦路之人一律收拾、必定要料理的干干净净、斩草除根不可!更何况,他还深知此妞的心机深沉和厉害手段?

终究冷静回来的殷扬,没有就地宰她,并非不愿辣手摧花,而是适时想起还要利用该女的所作所为、便宜行事,这才按捺住那刻骤起的汹涌杀念。

这个时候,状态恢复的殷扬,依旧将自己的冷酷藏于微笑的假面具下,就这么一脸笑意的望着赵“公子”过来行礼,朗声说道:“明教诸位豪侠今日驾临绿柳山庄,当真是蓬荜生辉。殷公子请!杨左使请!韦蝠王请……”

五人见她对于己方人士似乎个个相识,不须任何引见,便可随口报出名号,就连原本武当派的张无忌,也被他称呼为“武当张少侠”,显然早就做过功课。只是,她虽就着教中地位,顺序道出各人名号,但对于殷扬、张无忌这两个新晋入教的年轻高层,确是一概不知。

否则,估计此人一开口,就要叫殷扬为“殷旗使”了。

可饶是这样,不知她真实身份的五人均也一怔,周颠忍不住大声问道:“我说大小姐,你怎地知晓我们的姓名?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成?”

穿着男装的赵大“小姐”微微笑道:“天鹰教大公子、以及明教群侠,各个都是名满江湖的高人,武林之中谁不知闻?近日光明顶一战,听说殷公子曾以绝世神功连败三僧、威慑六派,在下再怎么孤陋寡闻,也是听说过的……各位东赴关内,一路上不知将有多少的武林同道仰慕接待,岂独小女子一人为然?”

周颠一想不错,心下甚喜,口中却是装模作样的连连谦逊,又问起那神箭八雄的姓名师承时,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回道:“在下赵一伤,这是钱二败,孙三毁和李四摧。”

边说,边再指着另外四人道:“周五输、吴六破、郑七灭、王八衰。”

和周颠甚不对路的杨逍,本来打算任这大大咧咧的家伙探听对方虚实,这时候听到八人的名字居然这般怪异,也同众人一样哑然。心想这八个人的姓氏,明显依着“百家姓”上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排列,便已十分奇诡,所用的名字更是个个不吉,闻所未闻,什么“王八衰”云云,直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江湖中人惧祸避仇,最重忌讳,不管是随便取个假名又或者如何,这也太不吉利了些。

殷扬倒是神色不动,脸上依旧笑意吟吟,让赵小姐一点都瞧不出面前的这名男子,竟是数个时辰以前,杀气冲天的那个凶人。赵小姐目中好奇之光隐约闪现,又再客气几句,就转身亲自领路,将众人让进大厅。

殷扬一进大厅,便见正对面的上方裱悬匾额,写着“绿柳山庄”四个烫金大字。中堂里,则还挂着一幅赵孟頫绘的《八骏图》,八驹姿态各不相同,匹匹神骏风发。

左壁贴悬一幅大字,文曰:

“白虹座上飞,青蛇匣中吼,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

剑决天外云,剑冲日自斗,剑破妖人腹,剑拂佞臣首。

潜将辟魑魅,勿但惊妾妇。留斩泓下蛟,莫试街中狗。”

诗末,题有一行小字:“夜试倚天宝剑,洵神物也,杂录《说剑》诗以赞之。——汴梁赵敏。”

十年前,殷扬为学《倚天屠龙功》的笔法,很是学过几年书法。当年在红梅山庄里面,跟那朱九真二女休闲调情时也常练字,瞄见这幅诗字笔势纵横,然颇有妩媚之致,显是出自女子手笔,暗中便也暗赞赵敏全才。

那赵敏赵小姐微微一笑,忽然转首,朝向跟在较后位置的张无忌问道:“这位张少侠家学渊源,令尊号称‘银钩铁划’,想必你也是个书法名家?不知在下的这幅书法可能入得法眼?”

张无忌一听此言,脸上登时有些发热,他自回归中原,便一直有随父亲习练书法,平时又寄情于武,予这文字一道本来不算浅薄,可他自少生长在武当山那种男人窝的特殊环境里边,又兼苦追青梅竹马的表妹殷离至今未有成果,对付起小姑娘来,确是有些不大自然。

现在,听见这位赵大小姐,不但认识自己,还再主动动问,只得微红俊脸,有些局促的连道:“惭愧。”,说些“小姐造诣高超,在下才疏学浅,难以企及。”的客套话来。

殷扬见这漂亮小妞,竟敢当着自己的亲面,调戏暗恋小妹的自家表弟,当即有些不爽的插话言道:“书画意境倒也不差,只不过脂粉气略重一些,未免瑕疵有余……”

“……汴梁赵敏……”

从字面上收回眼光,对上赵敏径直看来的大胆双眸,殷扬笑得极有风度:

“……想必,赵小姐定是中州旧京世家了?”

赵敏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被他“美色”所惑,毫不示弱的嫣然一笑,笑眯眯地瞅着殷扬的笑脸打量着:“殷公子……你倒好眼神。”

说话之间,庄丁献上茶来,只见雨过天青的瓷杯之中,飘浮着几片色泽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

杨逍、韦一笑等老家伙们,彼此暗示小心,确是艺高胆大,任凭殷扬和赵敏继续在那儿扯皮。虽然,奇怪于此处离江南相距远在千里之外,对方又如何能够采取新鲜的龙井茶叶?但是,他们也不愿意堕了明教的名头,见到为首的殷扬饮茶品尝,皆也放下心事,沾了沾口,意思意思。

赵敏将明教一众的神色看在眼里,笑着端起茶杯先喝一口,意示无他。等明教六人都用过茶后,又道:“各位远道光临,敝庄诸多简慢,尚请恕罪。路途劳顿,还请到这边先用些酒饭。”

客气说完,赵敏站起身来,引着群豪穿廊过院,来到一座大花园中。

园内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胜在雅致。周颠这种粗人不能领略其中的名妙之处,他那多才多艺的老对头杨逍,确已看得暗暗点头,心道这座花园的主人绝非庸夫俗流,胸中大有丘壑……

水阁里头,早就安排下一桌酒席。

赵敏敬请殷扬等人一一入座。赵一伤、钱二败等神箭八雄人物,则是主动退开出去,竟也放心留下赵敏一个人在这儿作陪。始终笑呵呵的说不得左右瞧瞧,暗道一声古怪。

赵敏坐在主位,殷殷招待,先在自己的酒盏中斟一大杯,然后非常爽快的一口干了,面向众人,娇声笑道:“这是绍兴女贞陈酒,已有一十八年功力,诸位请尝尝酒味如何?”

殷扬见她豪爽过人,不拘女流做作之态,暗自有些欣赏。又瞧她饮杯酒后,霞飞双颊,美艳不可方物,心头禁不住亦是微微一跳,眯着双眼就此回敬一盏。

美好的事物,总能令人生出额外好感!

当殷扬再望过去时,心态已然有所改变。不知是看那纤纤素手间的杯具青瓷,还是观得美人如玉……

第211章 美男

杨逍、韦一笑、说不得等,至今仍还记得午后时分,殷扬对这赵小姐杀机四起的那一幕场景……

虽然,殷扬在最后关头,不知因何缘故并未真下辣手,但在他们这帮老江湖的眼里观来,此女来历神秘,只怕大有文章。自己等人确须处处留意、小心提防。

因此见那赵敏殷勤劝酒,众人也不敢存半分大意,暗中细查酒壶、酒杯均无异状以后,又亲眼瞧着对方自斟自饮,喝下第一杯酒,方才渐去疑忌之心,可依旧没有放怀醉饮的意思,而是直接朝向殷扬看去。

明教教规,本来所谓“食菜事魔”,禁酒忌荤。

自从宋朝方腊起义失败,将教内总坛迁入昆仑山后,早已革除这些饮食上的规矩禁忌。只因西域蔬菜难得,反而贵于肉食,兼之气候严寒,倘不吃些牛羊油脂、肉类荤腥,内力稍差者便要抵受不住。

殷扬既有《九阳神功》傍身,对于普通的毒素自然百无禁忌。可他谨慎的心性,却绝不允许自身的行为取向,万事参考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原著”背景。

感觉明教诸豪、以及赵敏本人的目光均已停驻在自己脸上,殷扬状似随意地望了望水阁四周,池中种植着的七八株水仙一般的白色花卉,脑中念头急转,终于决定依计行事,干脆地饮尽手心杯酒。

水阁内外,香气优雅。

看见殷扬“以身作则”、“大胆尝毒”,明教四豪皆是畅怀痛饮。如此临清芬、饮美酒,和风送香的氛围,倒也甚为爽快。

殷扬的一句“全才”,其实完全没有夸错。赵小妞不仅多才,谈吐更健,说起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江湖轶事来,竟有许多连杨逍等人也不知道的。

她于少林、峨嵋、昆仑诸派的武功上颇少许可,可在提及张三丰和武当七侠时却是推崇备至。当然,对于明教诸位大豪的武功门派亦是极尽称誉,出言似乎漫不经意,但于一褒一赞之间,无不词中窍要,令人听的舒舒服服,足见其外交公关的功力之高。

因为某种不明原因,她故意不去提和殷扬有关的江南天鹰教,反把其余五人拍得既是欢喜,又是佩服,觉得这位赵姑娘实属博学,若论见识一途,武林之中就少有人等可作比较。

张无忌聊得几句,原本的局促渐去,这个阳光属性的大男孩,同龄的女性朋友一向甚少。今日机会难得,又多喝了几杯小酒,反过来追问起赵敏的武学师承来。

赵敏瞥了眼一直不说话,只顾饮食自在的殷扬,确对张无忌的问题笑而不答,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了开去。

酒过数巡,赵敏酒到杯干,极是豪迈,每一道菜式上到桌来,她总要抢先夹一筷子“试吃”一下。但见她脸泛红霞,微带酒晕,荣光更增丽色。殷扬笑容玩味,眼底深处的一点异色正在逐渐放大。

自来美人……呃,应该说是古代美女,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可这位赵小姐却是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常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可对殷扬这种“见多识广”者而言,赵敏更像是他前世的那些现代女孩儿。当然,她本身的危险性质、挑战程度、以及难把指数,恐怕都要巨大许多……

七人席宴,一时宾主尽欢。

殷扬手指藏于桌下,隐秘的比一手势,转眼收到的杨逍,转向赵敏笑道:“赵姑娘,承蒙厚待,在下几人无不感激荣幸。可有一句言语……始终想要动问,只是不便出口。”

赵敏笑得娇艳无比,让人难以防范:“杨左使何必见外?我辈行走江湖,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诸位倘若不弃,便交交小妹这个朋友。有何吩咐垂询,自当竭诚奉告。”

殷扬听到“兄弟”两字,当场笑了,心道这小妞现下时候,倒也算是个名副其实的美男子模样,不比杨大叔这位正宗的中年帅哥为差……

杨逍不知他的“队长”正在腹诽于他,也是笑得挺勾人的问道:“既是如此,在下想要请问,姑娘的这柄倚天剑……是从何处得来?”

此问一出,韦一笑、说不得、周颠、张无忌等四人,同时暗运真力,准备逼除体内酒气。打算一言不和,便即动手。

——这也是殷扬未入庄前的提先吩咐。

赵敏侧首,先朝无动于衷、神游物外的殷扬微微一笑,然后姿态优雅的解下腰间宝剑,平放桌上,徐徐言道:“小妹自和各位相遇,各位目光灼灼,分毫不离此剑左右,不知是何缘故,可否先行见告?”

杨逍内心戒备,面上更有风采的笑着回道:“实不相瞒,此剑原为峨嵋掌门灭绝师太所有,敝教弟兄丧身在此剑之下者实不在少。便是在下自己,也是亲眼见识过此剑神威!是以人人关注。”

“人人关注?”

赵敏得知答案,一双妙目并不理睬正说话着的杨逍,反倒盈盈凝视在殷扬的脸上:

“我看殷大公子,便没有时时刻刻,一直紧盯小女子的腰间……”

言语之间,赵敏的口角眉梢,俱显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妩色媚态,确是明显对杨逍的提问避而不答。

不等殷扬回应,赵敏咯咯一笑,又歉意道:“小妹不胜酒力,再饮恐有失仪,目下说话已经不知轻重了。我进去先换一件衣服,片刻即回,诸位请各自便,不必客气。”

说着站起身来,学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状,笑眯眯的团团一揖,就此走出水阁,穿花拂柳的去了。

而那柄吸引众人眼球的倚天长剑,则被她选择性地“遗忘”在了桌上,并未当场取走。

偶有侍候的家丁,陆续不断地送上菜肴。群豪不便再食,候了一会儿,等到阁内无人,殷扬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精致的青花瓷瓶,倒出几粒晶莹剔透的丹丸,分于各人吃了。

不见赵敏回转,周颠砸吧着嘴,大咧咧道:“我说殷旗使啊,她把宝剑‘丢’在这里,倒挺放心咱们!”

边说边拿起剑来,托于手中把玩,突然“噫”的一声,说句:“怎地这般轻法?”,就想抓住剑柄,将之抽出。殷扬手臂一抬,掌心轻按在那剑柄末端,使周颠无法再做**。

“主人不在,就不要乱动人家东西。毒到花花草草总归不好。”

殷扬淡淡笑着,貌似意有所指。随后伸出手去,把倚天剑从周颠手里取过,轻轻的置回原位。

杨逍眉头一凝,问:“剑是假剑……还是剑上有毒?”

殷扬先是点头,随即摇头,杨逍微微一怔,片刻便已了然。韦一笑依然有所不解,正想作问,却听殷扬主动解释道:“大伙儿都是内家高手,区区下毒,能奈我何?最毒的东西,始终都是人心!”

杨逍眼睛一亮,言道:“殷旗使说得不错,这假剑本身未必有毒,可若任由某人拔剑出鞘,我等就要被人算计了!”

周颠听得不爽了,他不能对本次行动的头头殷扬怎样,可对杨逍这个老对头,却是毫不留情,当即出言反讽:“殷旗使果然说得不错!这世间最毒的东西,始终都是人心啊……某人逮着个机会,就要趁机算计、埋汰别人,真个儿是好毒好毒!”

韦一笑眉头轻皱,不理会周杨二人的言辞放对,面向殷扬确认道:“如此说来,那赵姓女子果真对我们一行不怀好意了?”

周颠本是最闲不住的性情,见到成日斗口的某人,这回不接他话,反而转过头去,附庸高雅,佯装观赏水阁外边的景物风情,倒也知晓杨大使者这是在戒备放风。

他眼珠子一转,立马调转枪口,死皮赖脸地没话找话,面朝殷扬笑道:“殷旗使,你刚才派给我们的药丸是什么东西?感觉效果很好的样子,我老周刚喂下嘴,就觉得胃里面清亮一片,奇爽之极呐!”

“效于解毒、治病、疗伤、吊命、安神、美容、充饥……等等,名叫‘九花玉露丸’的便是。”

殷扬笑笑,随口打着广告。

众人听得眼睛发亮,正要说话,确被周颠一阵大惊小怪的叫声打断:“啊呀!啊呀!不得了啦!!”

众人被他的一惊一乍和跳跃思维,弄得有些糊涂,却听这家伙嬉皮笑脸的续道:“我说殷旗使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笑容很**呀!瞧这春风满面的样子,该不会是……中了某小妞的美人计吧?”

韦一笑笑着斥道:“殷旗使可不像你这般好骗!”

周颠不以为意,反而更像赞成韦一笑所言,立即把自己给推翻了:“那是——也不瞧瞧咱们殷旗使何等人物,那可是接连做翻少林三大神僧的不世高手,区区一个美人计,算个屁啊!”

张无忌刚刚进入这个圈子,听这周颠胡搅蛮缠、插科打诨,本来有些紧张的心绪也就平静下来。听他讲话颠三倒四、前后立场不一,感到过瘾之余,不由的也觉得有些好笑。

周颠见他笑出声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忙一转头,对着正自瞧他耍宝助兴的殷扬说道:“殷旗使你帅气无比,玉树临风的……比起某个老男人来,那可是强上太多……”

轻蔑地睨了一眼正在望风的杨大叔,周颠眉开眼笑地瞅着愕然的殷扬,猥琐怂恿道:“……为了调查清楚事实真相,还是尤您亲自出马,施展十拿九稳的美男计,将那小妞勾引过来如何?”

张无忌见他瞅过自己一眼,就能想出如此绝妙主意,忍不住一口水酒狂喷而出。

不做“坏男人”好多年的杨逍,本来与这周先生最不对路,可一听此言,竟似大表赞同,忙里偷闲的出声称道:“周大仙人这次可真出了一个妙计,在下可要预祝殷旗使马到成功了!”

“呵呵哈哈……说不得!就得由殷扬旗使你亲自出马咯!”假和尚说不得大师,亦是从旁起哄不已。

谁料,韦一笑等一众魔教邪人,欲要围观殷扬热闹,对方略略一楞,竟然毫不惭愧的慷慨应道:“没问题啊,不就是个漂亮小姑娘么!本座搞定,还不是分分钟事。”

一帮魔徒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就连作为主导人的周颠先生,也是一脸讪讪的表情,不晓得该怎么再接下去。近日以来,有点被众人带坏的张无忌,心里狂竖大拇指,望着自家大表哥的**身影,一幅眼冒星光、仰慕至极的膜拜神情。

众人对于殷扬所言不知真假,又是哄笑一阵,杨逍的脸色才转郑重,低声提醒:“这个赵小姐十九不怀好意,此刻咱们身处危境,虽不至于急速离开、平白的丢了声名,可也要再加小心为是。”

周颠不屑道:“怕她何来?她敢有甚举动,凭着咱们这许多爷们,还不杀得个落花流水?再说有我们殷旗使灵药相助,还用怕她的暗算么?”

杨逍微摇头道:“自进绿柳庄后,我只察觉这群神秘人,处处透着诡异,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捉摸不到任何门道。凭咱们的本事,不怕被她所制,可谨慎一些总是对的……收声,她回来了。”

周颠本欲不依不饶的大唱反调,一听杨逍讯警,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子上。

殷扬单手倚栏,眺望远处,只见一身女装的赵敏翩翩行来……

第212章 耽美

赵敏穿花过柳,蹁跹行来,身上已换了一件淡黄绸衫,更显伊人潇洒飘逸,荣光照人。

一进水阁,未语先笑:“诸位见谅,莫嫌小女子招待简慢。”

众人见她徐徐走入,居然瞟都不瞟桌面上的倚天宝剑,口上连道不敢之余,暗自里确也更加戒备起来。

宾主双方继续饮酒食菜,笑谈兴浓。

一席结束,杨逍看看阁外天色,发觉时候不早,试探着笑道:“杨某先行多谢姑娘厚赐款待!只是如今天色渐晚,我们等人又是俗务缠身,未克多待。仅盼日后相会,当再欢饮。”

赵敏瞧着明教诸人纷纷出言告辞,唯有殷扬我行我素,嘴角边似笑非笑,却并未躬身送客。而是朝着海吃海喝过后,酒饱饭足、温饱思那什么欲的殷扬问道:

“之前,殷公子曾经亲开金口,对于不才的粗陋文墨有所评价。小女子听后多有所得,深以为然……敢问殷公子可否暂做驻留,逗于鄙庄之内留宿一晚,也好让赵敏再作请教?”

此言一出,明教一方皆是表情怪异。

这算什么?

真心讨教?大胆示爱?美色勾引?扣押人质?

对这赵敏毫无征兆的留客过夜请求,明教另外五人俱都感到大为愕然。要说客套,也要挽留他们六个一同做客才属正途。可眼下观来,这位酒量甚宏的赵小姐,似乎只想留下殷扬一个……

该不会,真被周颠那个大嘴巴说中了吧?

负责出面应对的杨逍正自无奈,却听身边的殷扬,竟是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下来:“赵小姐倾情相邀,殷扬又怎会不识抬举?如此,还要再多叨扰一二了!”

转过头,殷扬又对怔住的杨逍笑道:“杨左使,那我们明天早晨,便再在前边镇上汇合了。”

听这殷扬还真敢兵分两路,大胆入住,明教一众无不瞠目结舌。就连殷表哥的头号粉丝无忌小弟也是大感不妥,心想大表哥不会真中了甚么美人计吧?要不然,怎敢独自逗留在此龙潭虎穴的绿柳庄中?

杨逍身为数十年前的花中老手,正自猜测殷扬的真实用意与花边可能,瞧见殷扬寥寥数语,形势走得飞快,一时也不禁担心的猛甩眼色,示意“鸿门宴”后的“西厢记”,可是一个大大的陷阱!

正所谓:

最难消受美人恩。

杨大叔又怎会明白,殷扬此回顺水推舟,应承赵敏的美意单独滞留,还正是为了那个美色与肉搏共飞的有趣陷阱,方才故意答允下美女的要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被别人勾引,又有什么资本去勾引别人?

使用沉默为武器,悄悄酝酿了好半天忧郁感的殷大帅哥,一作决定便不容他人质疑,微笑着与那被他爽快的回复,给震得同样一楞的赵敏,并肩将五人送出了庄外。

瞧那架势,就好像他也是绿柳山庄的半个男主人似的,令得周颠、说不得等平时言笑不忌者,也不禁大为钦佩于殷旗使的强悍程度。

五人抱拳而别,一言不发的纵马疾驰,眼见虽距离绿柳山庄渐行渐远,四下里已是一片平野,左近更无旁人。周颠这才忍不住高声叫道:“大伙儿说说,殷旗使他难道真想趁机一亲芳泽不成?”

“只怕未必!杨左使,刚才你离殷旗使坐得近些,他可曾做过什么暗示,让我等借故离开,然后趁机偷潜回去,再接行事?”韦一笑自认为很了解殷扬的行事作风,于是第二个出言问道。

说不得闻言,连忙拉住跑得飞快的周颠坐骑,缓下奔速,与一旁的张无忌齐向杨逍投去疑惑的目光。

不想杨逍略一缓马,却是皱一皱眉,徐徐回道:“殷旗使只叫我们到前面的镇上等他,并没有其他指示……”

“哎哟!”周颠大惊小怪,单手拍得鞍前皮革啪啪作响,一脸猥琐的轻声阴笑:“你们说,殷旗使不会真想出卖男色,勾引那位神秘的赵姑娘吧?”

青春正茂的张无忌,瞬间化身八卦男,双眼放光一边纵马,一边竖起耳朵,收听起魔教四人众的不良故事来……

而故事的主人公殷扬,此刻则在水阁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赵大小姐的诸多提问。

殷扬发现,这个赵小妞似乎存有某种奇特的换装癖好。自从其他五人离去之后,她又换了身嫩绿绸衫,以殷扬的角度看起来,整体格调很有些少女情怀的味道。

这时的赵敏左手持杯,右手执书,与殷扬相坐对饮,时而抛出些相关于书画诗词的文人话题,与曾在东海大学桃花岛分院进修过的殷大公子,孜孜不倦的你风我骚着。

突然,赵敏察觉到殷扬的视线,正在自己的身上到处游弋。放下书册,抬起头来,很淑女的笑道:“殷公子干嘛这样看着人家?”

说着又低下头去,双颊红晕渐露,几乎是一幅完美的小女儿家风情。

殷扬被其演技逗得心下暗笑,他虽然熟读《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可却是属于临场意识流的感性派演员,立刻打蛇随棍上的回个笑脸,也很绅士的答道:“那还不是因为我对小姐一见钟情所至。”

赵敏芳心一颤,心底暗骂一句色狼。脸上的红晕更深不少,与她本身白皙滑腻的如雪肌肤,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也不知她是真是假,是否真被殷扬这头直来直去风格的大尾巴狼,给弄得有些羞涩难言。

但见她将自己的俏脸,转向一侧,状似不好意思的避开某人炽热的注目。

“真是一见钟情么?殷公子又是从什么时候……”

赵敏娇娇怯怯,声细如蚊的低低问道。若非殷扬六识敏锐,普通人类恐怕还真听不清楚,当即随口接道:“自然是你我初见之时。”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夕阳西下,夜幕将至。原本极有意境的表白言辞,从殷扬的嘴里说来,不知为何,总是少了一份诚恳善意与能够打动人心的真挚魅力……

正如毫无所感,随口而言的殷扬一般,作为今日下午,两者初见之时,曾被殷扬三指捏喉、以“杀”威胁的当事人——赵敏小姐,同样感受不到对方的半分诚意。

略略有些着恼的赵小妞,猛然回过臻首,将那一张精致如画的漂亮脸蛋正对殷扬,随后洋溢起触目惊心的美丽笑容,貌似一点都不生气的吐气如芳道:“小女子先前倒未看出,殷公子你……居然还有那种爱好。”

什么那种爱好……

正在欣赏佳人美态的殷扬微微一滞,随即笑问:“鄙人爱好特别之多,不知赵小姐说得又是哪一种呢?”

赵敏嫣然一笑,姿色夺目,口上的言语确足以令对手当场抓狂:“遥想你我初见之时,小女子还作男子打扮。倘若那个时候,阁下便即对我一见倾心,不正说明……殷公子性喜男色么?哦,其实这种爱好贵族人士圈中早已普遍,殷公子不用太过介意那些卫道士的眼光呢!”

殷扬本来很是**的阳光笑容,一时间僵在那里,他没想到美女的报复心其实很重,而自己方才随意说出的那些暧昧话语亦有这么大疏漏,竟被这妖女怀疑自己是个玩耽美的玻璃。

望向赵敏闪烁有神的谅解目光,明知对方此举乃是故意为之,意在气人。但是殷扬依旧咬牙切齿不已。像他这么MAN的男人,实在接受不了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如此刻意诬蔑!

下一刻,殷扬狠人狠狠说道:“时辰不早了,要不咱们就此歇息?”

被人怀疑性取向的殷扬决定,要用自身的实际行动,证明客观事实上的勇猛坚挺!

不管赵美眉如何妖法,终究敌不过殷扬这等狠人的彪悍应对,有些摸不着跟脚的奇怪问道:“现在时辰还早,殷公子你这是……”

盯住赵小美女毫无躲闪的一双美眸,殷扬单刀直入的哈哈笑道:“赵小姐邀约我等六人赴会,席毕以后,却只单请在下一人留宿。不正是表明……对本公子心存好感么?”

“想想也是。”

赵敏目瞪口呆,殷扬得寸进尺:

“本公子英俊潇洒、年少多金,早在江南之时,便被无聊人士评价为武功、气质,江南第一!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俱想追我,共结良缘?恨不能与我彻夜‘讨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武学舞技、乃至风月云雨……”

“可是……在下均已严词拒绝!”

听众赵敏,浑不知自己早已失态,一张娇艳的小嘴微微张大,双眼直愣愣地呆望着殷某人正经凛然地在那儿发扬风格:

“为何?只因公子我心境保守,不是那些随便之人!今时今日,姑娘的心意我已明白。”

殷扬说着说着,突朝一脑门子“不明白”的赵大美女潇洒一笑,继而言道: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赵姑娘以一女子之身,大胆出击,主动追求。容易害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你这般,大着胆子做到这一步上实属万分不易。殷某侥幸,既得小姐垂青,自是当仁不让!接下来的事儿,就教给本公子罢!”

接下来的什么事儿!?

赵敏碰见这么个自恋狠人,差点快要痛哭出声。但见殷扬乃是言出必行的昂藏好男儿,说完话后,放下茶杯,就要朝向自己走来。赵小妞忙从殷扬的言辞轰炸下清醒回神,尖叫一声“嫑!——”,发飙似的扬手抖出十几枚细微暗器。

水阁之内,空间并非如何宽敞。赵敏出手既急,双方距离又近。殷扬只听得嗤嗤声响,数不清的暗器便已迎面飞射而至。

殷扬报得一仇,胸襟大爽,哈哈长笑中左足轻点,已从原地一跃纵起,迅如利箭!白色的身影在水阁顶空近乎平平飞渡,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踩柱踏梁,划过一条条优雅的折线,迅速接近赵敏跟前。

赵敏从未见识过此等炫目轻功,危急关头,双手急抬,二十来枚暗器一齐发射,却被殷扬颇为自如的袍袖一拂,轻松地将暗器卷入衣袖,回手丢出。

一直都是从容有余的赵大小姐,见到刚才还与自己大谈爱慕的殷大公子,下一刻即要猛施毒手,立时变得花容失色。紧急时刻,斜身相避,但听呼呼风响,水阁内的方桌、木椅俱被扫倒在地。

而那茶壶、茶杯、果碟、书籍等一众杂物,更是给那股强劲的袖风夹带飞出,越过池塘,直直摔入进远处的花木丛中,变得片片粉碎。

阁子里一片狼藉,殷、赵二人同时闪出,殷扬笑容满面,赵敏却是勉强苦笑,将自身最后的暗器全数掷去,将对方挡了一挡后,赵敏双手一翻,顺势亮出两柄薄如纸、白如霜的精巧短剑,主动进击,直抢上来。

殷扬长袖再拂,外放的九阳真气轻易吹开十余根金针袭扰,赵敏闪身之间,右足在台阶上一点,即已贴至身前。

殷扬瞧见她身姿婀娜,左手前而右手后,两柄短剑几乎斜刺同至,目露激赏,双手确已同般探出,欲要夹手夺去她的一对短剑。

谁料这位赵小姐的反应,竟似不可思议般的神速,皓腕倏翻,双剑便如闪电般削他手指。

殷扬一夺之下,竟然无功而返,不禁微微暗奇,可他一身的铜皮铁骨、金爪银指,既不害怕接触一般利器,内功又远超出对方几个等级,彼此间的对比确实落差已极!

再者说,身经百战的殷扬,对于武技变化之术又是何等的玄奥巧妙?

这一式虽说大意,没有立即取下对手的利刃,但他中途略略变招,手指兰花拂穴,已然拂中赵敏的双腕穴道。

赵美眉纤纤细腕,肤质滑腻,殷扬指尖轻点,刚有些美妙触感,便被她翻转溜脱,柔顺的直似丝绸轻缎……

第213章 机关

这一着,使得赵敏的双剑再也拿捏不住,反而乘势掷出。

殷扬本不欲取美女性命,并未再度紧逼,而是顺势朝旁侧避,只听登登连响,那两柄短剑俱已钉在水阁的木柱之上,余劲不衰,兀自颤动。

此时此刻,殷扬早已看出,若以武功而言,赵敏虽有名师教导,可毕竟年岁浅薄,内力火候远远不及真正的高手地步。但是论起机警和敏捷来,此女变招既快且狠,却也算是个人物。

概因武林当中,笨鸟先飞不假。可是个人本身的运动神经以及反应速度,确要跟每个人的灵敏直觉与出色天赋相互挂钩。

像赵敏这样,双剑把持不住,仍可在第一时间、毫无间断的脱手伤人。常人就算功力比她高的,倘若就此以为对手兵刃已失,再也不足为患,躲避之时仅须迟得一瞬,最后也躲不过命丧他人剑底的可笑命运。

这一点上看似简单,可若没有足够的果敢心性和快速判断,实际操作起来却也难像赵敏这般顺利有效!

赵敏双剑失手,右腕翻处,隐隐抓住套着倚天剑鞘、惟妙惟肖的装饰木剑。也不拔剑出鞘,便这样挥动剑鞘、横扫千军,径往殷扬的腰间砸来。殷扬闪电出手,已将木剑劈手夺过,下一刻将之远远的抛入湖中。

接着站于原地,微笑地观看赵敏轻扭腰肢、撤身疾退。

赵敏站稳以后,正想出言乱敌,确见对方左掌摊开,一朵珠花正在彼方掌心之上轻轻颤动,正是她插饰鬓边之物。赵敏脸色微变,想到殷扬摘去自己的鬓边珠花,她竟丝毫不觉。倘若,在他摘下珠花之余,顺手在她左边太阳穴上轻轻一戳,这条小命儿恐怕早已不在。

她自幼心智过人、狡猾多计,属于那种遇强则强的傲娇类型。心下虽然惊叹于殷扬的身法、手法,均是快得出奇,比起自己手下的一甘高手还要出众许多,但也随即宁定下来。并从目前的情况态势中,准确判断出对手其实并未有杀己之心,当下也就不再一味拼命,反而淡然一笑,娇声说道:“你喜欢我这朵珠花,送了给你便是,也不须动手强抢。”

殷扬是何等人物,怎会给一个小姑娘说得不好意思,随手就将那朵珠花收入怀内,笑容温和,显得分外无害:“我这个人吧,对于自身喜爱的东西,就喜欢亲力亲为、强抢到手!”

面对殷扬的另类发言和心理快感,赵大小姐的心里又是暗嗔一句变态!

忽而手扶桌边,别无征兆的厉声清喝:“殷扬!好男不跟女斗,就算你打赢了我,还真的想要硬来不成?我邀你留夜,本来就是为了研讨学术文章,又哪有你想象的那般不堪!”

早有准备的殷扬,跨上两步台阶,笑呵呵道:“你不早说……我又怎么知道?”

赵敏一阵气结,见他快要走近阁前三步之处,心中狂喜,面上反作一幅贞洁烈女之色:“那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怎能怪我……”

望着殷扬“大意”接近,赵敏眼底的喜色再难掩饰,纤指轻轻一按,便欲抽身猛退。

殷扬突觉脚底一软,登时空无着落,身子就要直堕下去。可以他的超卓身法,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临空之时毫不借力的纵飞横移,本非何种难事。只不过,他驻留此地,为得便是深入陷阱、以子换子,哪还有刻意躲开的意思。

双手袍袖运气下拂,身子于之空中微微暂停,伸掌探爪,手臂暴长,稳然捉拿住后退中的赵敏香肩。这一招兔起鹘落,直是瞬息间事。殷扬手腕疾翻,赵敏稳不住就被他抓拉的一齐跌落。

只觉眼前一团漆黑,两人的身子一上一下,不住下落,后听得拍的一声重金属响,头顶翻板已然重重闭合。

这一跌下,直有四五丈深,殷扬目力夸张,黑暗中间仍能够马上辨认识物,双足终于轻轻着地。

他清楚陷井顶上的那块翻板,乃由金属制成,各种机关活括,皆都锁扣得牢固无比。身悬半空的状态下,铁板纹丝不动,难以使劲推开,倒也没有去做什么无用功事。

但听赵敏沉默一阵,忽然格格娇笑,向机关底下的另外一人,进行言语施压:“上边的铁板,是由八根粗硬钢条扣住,你现下人在下边,便是功力高绝,也难打开上去!怎么,心高气傲如殷公子者,居然不敢稍作尝试?”

殷扬知她狡狯奸诈,此时话语取笑,只为了故意打击自己。也不理她,殷扬随意地在陷井各面略微摸索,均感冷冰冰的十分光滑,显然四周坚硬异常。

这时候,赵敏也已逐渐适应此处的光线亮度,见状不由笑道:“殷公子,这个机关周围都是使用纯钢所铸,打磨得滑不留手,就连细缝也没一条……嘻嘻,你便有再厉害的功夫也都使不上吧?”

殷扬闻言笑道:“在下只是略作检查,试试这里的坚固程度而已。赵小姐敬请安心,既有你这么个小美人儿在此陪伴,我倒是不急着出去的。”

赵敏闻言,原本好听的娇笑之声不禁微微一顿。

她未想到,即便是中了她的机关,落入她的陷阱之中,殷扬仍能笑得出来,毫无旁人那样的紧张戒备。一时间,更觉得看不透这个男人。

他这是佯装从容?还是当真胸有成竹?

赵敏虽然熟悉该处陷阱的暗藏出路,可在如此狭小的环境当中,又怎能避过殷扬的窥探,乖乖的呆在一旁,倒也不敢妄自擅动。

殷扬探索完毕,内心暗赞设计者的巧夺天工,只怕不在唐记之下。思量间,斜斜瞥过赵敏一眼,忽而开口笑问:“这个机关里边,应该存有出去的机括罢?”

赵敏打起精神,笑得娇艳如花:“小女子瞧着殷公子的相貌,也是生得一幅聪明面孔,怎地问出这等笨话来?这陷井里头,又不是造来自家住着好玩的,而是用以捕捉敌人所建。难不成,我还特意吩咐建造的师傅,故意在里边留下些开启机关,好让被抓的敌人轻易脱身而出么?”

殷扬也不生气,反而不慌不忙、不骄不躁的又问:“现在你也掉落陷井,外面的下属可都知道吗?要不然,你快叫人来打开翻板怎样?”

赵敏盯着殷扬笑眯眯的样子,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些危险,悄悄的退后两步,直到背后抵住钢墙铁壁,这才轻声笑道:

“殷公子刚才还说要留在这里陪伴人家,现在就忍不住想要出了么?我的手下人早接命令,都给派出去啦,你方才见到水阁外围另有旁人没有?恐怕要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才敢进来……你不用着急,那时候我再命人放你出去,这会儿好好休息一会,想你才刚吃过喝过,也不会就觉着饿了。”

早就温饱思那什么欲的殷扬,听了双眼一亮,吓得赵敏芳心快跳几拍。

赵敏勉强笑道:“你还是老实些吧,若是伤害了我,那你就永远别想出这钢牢了呢!”

话音刚落,对面白影一闪,已然贴至自己跟前。

殷扬大手一捞,便将赵敏的一只小手抓入掌心。

“喂,男女授受不亲,你握着我的手干嘛?”赵敏大惊失色,闹声清脆的大力挣扎起来。

这个钢牢之内,方圆不过数尺,两人离得再远,也只相距两步左右。殷扬执子之手,哪有任其脱离魔掌的可能?顺势一带,就把对方搂在胸前,闻到赵敏身上的少女气息,犹如牢底暗香,不禁心神一**。

即使赵敏再要强的性子,毕竟也是位感情生活严重缺失的妙龄女子。被殷扬用力一拉,撞进对方怀里,一阵女性弱势群体的无力感受汹涌袭来,赵敏失态叫道:“啊!殷扬!你可知道我是谁?”

“哦,那你是谁呢?”

看着赵敏像只小兔子似的惊慌跳开,殷扬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负责考虑,并未放开她手,就这么牵着问道。

赵敏审时度势,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一转,一改先前气急败坏的形象,又笑吟吟道:“殷公子这般用力,捏得人家的手腕好生疼痛。要不你先松开了,我再告诉你我的身份如何?”

“不好。”

殷扬微笑回复,空出来的左掌急探而出,要去抓她手臂。

赵敏惊叫一声,出手撑拒,不想却被殷扬的一阳指力点中胁下穴道,顿时酸麻不已,难以蹦弹。

殷扬左手又翻,第二次叉住她的咽喉,将脸贴近几分,柔声言道:“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对我再耍什么花样。否则的话,我只须这样轻轻使力,你这条小命便没了……”

两人相距极近,彼此之间,呼吸皆能相闻。

赵敏俏脸粉红,不知是被捏的还是吓的,突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抽泣着道:“你欺侮我,你欺侮我!”

殷扬什么招数没见过,根本不吃她这套,上前一步的同时,原本未曾放松的右手又自一带,正自抽噎的赵敏娇呼一声,不但被他再度带入怀抱,后背更是给挤压得紧紧贴靠墙壁,登时顾不得再哭泣了,而是尖声惊叫:“你又作什么!?”

殷扬向前顶了一顶,笑声答道:“你不说我要欺负你么,我总不能平白的受你冤枉……”

感觉极佳的再顶一顶,殷扬笑得极度YD:

“……或者让你失望。”

流氓会武术,美女挡不住。

正被按在铁墙上,具有推倒危机的赵大美女彻底无奈了,口不择言的结巴道:“你你……你一个大男人家的,却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你还是不是英雄好汉了?!”

赵敏垂泪无语问苍天,谁料殷扬竟是立马翻脸喝道:“你才是英雄好汉呢!你们全家都是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这是什么狗屁东东?

殷扬望着赵敏不明所以的漂亮脸蛋,笑声转冷:“老子不是英雄好汉,可你也远非什么弱女子!像你这样的女人,实在诡计多端,要比十个男子汉还要厉害。否则我也不用这般待你。赵敏!你说是不是这样?”

机关算尽太聪敏,反误了卿卿性命。

赵敏原本凄婉哀怨的面色,忽而一变,想及今日所为几乎步步失算,只得苦笑着应道:“多承殷公子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殷扬见这妖女终于摘掉面具、不再演戏,双目之中突地异光爆闪,刺得面对面的赵敏双眼差一点又流出泪来。

赵敏下意识的眯起美眸,却听嗤啦一声,殷大公子已将她的翠绿长裙给撕下了好大一片!

第214章 陷阱

这一下,赵敏可真骇了一跳!

说到底,她也仅仅是个未经人事的贵族少女,哪里经受过这等阵仗?

正当赵敏以为对方忽起歹念,想动真格的时候,殷扬却对她的惊惶视若不见。左右双手强硬的朝上一并,便将赵敏的两只小手举在一块儿,合拢一起。比之明显大上一圈的右手五指,牢牢地拿捏住她那两只白皙滑腻的纤细腕部。左手敏捷地使用裙绸条束,在上边缠绕打结。

整个动作完成的相当利索,一幅专业绑架、捆缚人员的熟练架势。

赵敏双手被迫高举,给人完美控制,骄傲的胸部顺势朝前挺起。心中最后的一点安全感至此消失,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故意装成凶巴巴的赵敏,狠话还没有完整说完,就被殷扬重新空出来的左掌大力一拍,从未被异性碰触过的玉臀表面,瞬间涌起一片火辣的异样感受。赵敏粉面通红,这回再也不装样了,而是真成了泫然欲泣的受害者形象,尖叫着对方的名字,发泄出自己无力的控诉:

“殷扬!——”

听到这声**迭起、极易被人误解的飙音高叫,殷扬终于感觉此趟大胆冒进的行动,实在有够明智。即便是为了观看赵大小姐的动人美态,也够值回票价,不负他微微冒险、故意受陷的一腔真情……

他知道,赵敏对于自己这个人,肯定做过不少功课。甚至,很有可能从他的行事作风当中,尝试推断他的性格、习惯、乃至破绽……只是这些明面上的情报,显然使得一向心高气傲、运筹帷幄的赵敏大吃一鳖。

而反过来,表面上并不知晓有“赵敏”这号人物存在的殷扬,实际上却对此女的个性弱点,有着一定程度的深入了解。

如果是在外界的正常环境里面,两者间的关系恐怕难以有所进展。毕竟,双方都是那种骄傲已极的强气类型。可在眼下这个狭小封闭,又极易产生暧昧气氛的特殊铁牢里边,殷扬确有着赵敏难以比拟的先天优势。

一开始,殷扬掉入机关,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赵敏手下人的动向。当他听到赵美眉的回复之后,差点就要狂笑出声,大赞天公作美!

像这样的美色陷阱,简直是天底下的所有男士,都想要自愿跳下坑来,被美女陷上一陷的美妙所在!

剥去出身、家世、名声、利益、权势等重重遮掩,无论赵敏这位女子,本身再如何的惊才绝艳,此刻也必须接收她“弱女子”的崭新身份了。

殷扬不是张无忌,他也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去进行额外布局,加深彼此的交情。如今对他暗助极大的赵敏,既不可能轻易杀死,而其本身又是一名不折不扣,甚至能令殷扬为之心动的火山大美女……

那么,殷扬的一些冒险想法也便水到渠成:

物理层面上的失陷同时,空间上的有利条件,却能给他带来感性上的认知博弈。

目前的这种情况,不论是从哪个方面,男女之间……总是前者比较容易占据到绝对的强势地位。更何况,殷扬本来就是一个进攻欲望极其强烈的男人。

随着双方的你进我退、挤压一处,背靠墙壁、退无可退的赵大美女,周身各处皆变得有些酸软。眼下的这个姿势,让她内心的无力感受愈加扩大。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快乐生长于父兄夸奖下的天才少女,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羞耻打压。

不得不说,略懂人体工程学的殷扬,此时确实选择了一个既能制敌、又能享受的绝佳体位。双手并拢、高举过顶,似作投降状的赵敏,不但被殷扬的单手按得无法动弹,顺势翘挺的美好上身,更令步步为营的殷扬的双眸,变得异常火热。

那种带有侵略、或者说侵犯性质的犀利目光,炙烤得这位香喷喷的小美女,再也无力硬撑下去。原本故作出来的冷静从容截然不存,只得别无选择地撇过头去。就算甘愿示弱,也不敢再瞧那双欲要吃人的黑色眼睛。

居高临下地望向明显退缩的**对手,距离与杨音分手已经有些时日的殷扬,不禁有些欲火难忍。若非理智告诉他,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现今取得的阶段性成果,也足以在双方的后续碰撞中增加己方的胜利保证,以及局部争斗上的心理砝码……只怕他早就化身狼人,饕餮面前的诱人大餐!

“想好了么?”

殷扬再度将脸亲凑过去,先是闻了闻对方的秀发清香,接着向旁微移,将嘴唇贴至赵敏晶莹剔透的耳朵边上,问道。

对于他的身体摩擦已然极不适应的赵敏,又被殷扬这样的故意挑逗,早就转向另外一边的雪白俏脸,红得都快要发出光来!悠悠急促的呼吸里,赵敏难以克制的细细呻吟一声,几乎倒抽着口冷气,紧张反问:“什么?”

从这句低声的反问当中,察觉出状似娇羞的赵敏仍还存有某种清醒的因子,同样假装迷醉的殷扬,眼神立时一冷。下一刻,伸舌轻舔了一下赵敏可爱的耳垂,近乎于揉在一起的身体,悉心感受着对方的羞涩和战栗。而某处肌肉的隐约放松,反而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在问你,决定好了么?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或者说……你想在这里,完成你从少女转化为真正女人的第一次蜕变?”

赵敏芳心骤紧,殷扬在她耳边的轻语,就宛如羽毛丝发一般搔痒着她的心灵。

不甘再作无谓的等待!赵敏第一次主动挺起腰肢,将自己身体最娇柔的部分,全部紧靠进殷扬的腹部位置。紧跟着,美女原先绮丽的眸色便被森冷所取代,膝盖矫健地撞向男性身体,据说最为脆弱的致命部位!

此时的殷扬,右手按住她的双腕,左臂又紧搂她的纤腰,一个都没有闲着。是以赵敏乐观的认为,自己酝酿已久的此击把握甚大。

心底最深处,赵敏也自信殷扬会被自己的美妙躯体所迷惑。而在他贪婪迷恋的时候,原本羞涩不已、全然无害的自己突施偷袭……两者又正处于零距离接触的贴身状态,即便是一记再也简单不过的提膝冲撞,恐怕殷扬也是苦无用武之地罢!

怀羞附恨,一心想要重创对手、还以颜色的赵美眉设想的虽然完美,可却没有料到,对于“防狼”艺术同样有过一些探究造诣的殷某人,居然左手一捞,便从下方轻盈兜住了她的美腿攻势。

信心满满、心思狠毒的赵小妞,一下子就傻眼了。现在的自己,举扣双手,膝撞遭擒,修长结实的大腿被人提抱不说,身前又有殷扬这么个禽兽大力压制,狂占便宜,就连一点的反击余地都没有啦……

这个时候,对方如果是位正人君子,肯定会相当虚伪的仰后身体,做出本意不愿亲近的暗爽行为。

可轮到殷扬这头饿狼,却是自然而然的使劲用力,将两人相互间的接触面积极力压缩到最小,搂得格外贴合紧凑。

赵敏被这身心双方面的剧烈打击,搞得小脑袋整个都有些懵懵的,再也想不出半条有效的反击诡计。一颗心,几乎已从被压的胸腔里头跳脱出来,整个人的血压急速升高,汗毛竖起,凡是跟殷扬碰触的位置俱觉敏感非常,一股炽热的压力从体内悄悄升起,似乎全身上下都被一阵古怪的暖流奇袭。

自出生起,十余年来从未感受过如此异样的赵敏,突然发觉有些发痒。好像对方的拥抱,拥有一种令她感到空虚的奇异魔力……

一瞬间,她竟有了继续下去,期盼殷扬更进一步的念头。

又惊又怕的赵敏,被这大胆的想法吓得不明所以,连忙以示亲白的娇喝一声:“**贼!快放开我!”,紧接着娇小的身躯,仿佛装了个小马达似的激烈扭动起来。

谁知,她的拼命不从,反确引来对方一声舒适的催促:“好爽!有本事的,你就挣扎得再剧烈些!”

被殷扬无耻的戏谑话语,弄得无计可施的赵敏,最终内牛满面,哭泣出声。小嘴里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骂着“**贼!”等等。

殷扬见她无力再闹,略微放松了身体,调侃的笑道:“你若再不芝麻开门,我便要做更**更贼的事了。”

赵敏不敢置信的瞧他一眼,见其表情神态似乎并未撒谎,早已被殷扬弄得没脾气了的赵美眉,抽泣着骂道:“你……殷扬,总有一天,我……我将你千刀……千刀……”

女人就是这样,某些时候总不能及时领略到情势的飞速发展。

见这赵敏刚给她一些好脸色看,本来都是一幅哭哭啼啼的小可怜样子了,仍还不忘记恶狠狠的威胁自己。殷扬只好笑着回道:“你最好快一点,否则我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的。”

赵敏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倒也不敢再对他随意痛骂。不知不觉间,殷扬的阴谋顺利达成,赵敏对于此人,已是有了一份印象深刻的惧意。

殷扬松开右拳,抽出左手,朝后退开一步,以示诚意。

赵敏衣裙皱褶,饰物凌乱,在第一时间用双手环抱胸前,好似要将什么宝贝保护起来一样,喘了一会儿长气,终想起侧过身躯,用袖子抹了抹泪光致致的脸蛋。

在这一霎时间,她的心里竟又起了异样的感觉,似乎只想要殷扬再凑上来,抱一抱自己。赵敏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一言不发地走到旁边,伸手摸着钢壁上刻着的一个圆圈。

就在殷扬误以为赵敏被他狠狠的欺负了一顿,心里不平衡下想要躲到角落里画圈圈时,只见她屈起玉指,在圆圈中央忽快忽慢、忽长忽短的敲击了七八下。敲击之声甫停,但听豁喇一声,一道亮光便从头顶照射下来,那块铁板登时敞开。

想来钢壁的圆圈之处,暗藏细管和外边相连,她以早先约定的讯号进行敲击,管理机关的那个下属,便可立即打开翻板,放人出去。

殷扬见这机关说开便开,竟然直捷了当,极具效率,也不由得微微一愕,说道:“赵敏,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赵敏低垂下头,弱弱的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听见殷扬问她,索性将头完全转了过去,面向墙壁,肩头微微耸动,似乎还在哭泣。

殷扬见她背影苗条妖娆,后颈上的肌肤又是莹白胜玉,未免就有些怀念她的某处弹性,心里亦是起了一丝怜惜之意。不过想到她现在秀发蓬松,眼影模糊,弄得像前世九零后一样,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女人当真是位演戏专家,刚才与她斗智斗力的时候,奸诈毒辣,层出不穷。直到从外边打到里边,现在才算真正的老实下来,却也搞得像是非主流小女生闹脾气似的,对自己不理不睬。

又叫一声,不见反应。

殷扬微摇下头,心道以后还有机会相见,便道一句:“小妞,你不愿一同上去的话,我可就真闪了?”

赵敏的背脊微微扭了一下,依旧不肯回过头来。

“那再见了。顺便说一句,你的身材可真不错。”

赵敏泣声登止,一脸怒色的转过俏脸,确见毫无愧疚的殷扬,早已足点钢壁,冲天窜出,袍袖一拂,便已离开机关井口。

月色之下,尚不觉自己弥足深陷的赵小姐,只听那人的可恶笑声越响越远,直至杳然……

第215章 铁爪

翌日,殷扬汇合杨逍五人,快马加鞭继续动身。

快到河南境内时,殷扬等候已久的包破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

少林已诛!

望着信纸上面,笔触有力的四个字迹,殷扬一声长叹,将这个不幸的消息转告给明教诸人。接着统一意见,立刻调转马头,又往武当山去。

“杀破狼”三人组,再加上汉水周美眉,原本就是殷扬苦心造诣、埋伏多年,留在武当、少林、华山、峨嵋四派里的重要棋子。此次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事件,殷扬只允许风朗、周芷若随派参与,而令包破、祁沙两人主动请命、驻留派中,防得就是赵敏的这招暗手。

怎料到得最后,包破仍然没有成功地请出少室山顶的那三个怪物,无奈之下只好带着残余的少林门人远避嵩山,方才逃脱被人剿灭的大灾劫难……

对于赵敏将本回合的攻击目标,集中对准在少林、武当两派的身上。以殷扬个人的立场上观来,亦是可以理解的思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嘛,自然是被人重点打击的对象。

而且,正道六派当中,昆仑、峨嵋地域偏远,华山、崆峒实力偏弱,反倒成了它们免遭毒手的有利条件。

至于很是抢眼的少林寺和武当山,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汝阳王府的一众高手们选择立威,首当其冲的出名对象。

如今少林伏诛,下一个被灭的宗门就是武当派了。也不知道,七杀那个家伙能不能把事情处理完美?毕竟,出于一些不稳定的因素,殷扬并未对他下达过什么强制性的命令,更没有语气肯定的告知他,有人想要暗算正在闭关的张老爷子。

因此,身为宋远桥大弟子的祁沙,是否拥有足够的能力完成任务,目前的结果尚属未知。

同时,殷扬还有一点担心,殷俊那边准备的又如何了?

……

乌飞兔走,时已深夜。

武当山下。

一名白衣男子凝然而立,不动如山。修长的身姿挺拔无比,有如最为坚强的标枪一般卓然不群!

魔手殷扬,铁爪殷俊。

这对兄弟,自从八年之前正式出道以来,便令不少的江湖人士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相对于长年处在半隐居状态,潜心修行,直到光明顶之战才又名扬天下的殷扬而言,他的这个二弟,这些年来沾手的血腥可谓不少。当然,随之产生的彪悍战绩,也足令有心人为之震撼颤抖!

殷俊现在所练的内功,并非天山派的《六辩御气诀》,而是当年殷扬在桃花岛上进修时总结归类的《三阳一气功》。这门以内劲爆发为基础的高等心法,非常适合个性冷峻却又十分好战的殷俊学习。

单论内力水准,他并不比修炼《三阳无极功》的无忌表弟为差,皆是只差临门一脚,即可踏入一流境界的厉害高手。如果说,张无忌的前脚才刚跨进这道门槛,那么殷俊……则时刻准备着收起自身的后腿,真正地登堂入室、走进房间内来……

毕竟,他可是从小追随大哥背影、也是与其距离最为接近的殷家子弟。有着殷扬这位几乎BUG般存在的夸张参照物在前领路,少跑了不少弯路的殷俊,本身就意味着他的人生注定不凡。

虽然,这一回他因接到殷扬的吩咐,没有远赴参加热闹异常的西域正邪战役。但是殷俊却对自家大哥,特意将他留在中原的目的有着深入的了解。他,以及手下的十二太保,正是天鹰教紫市堂下以备无患的一支机动力量,用以狙击所有心怀叵测的强大敌人。

此刻,他们总共一百多人,守卫在武当山上已达数个时辰。而眼下,等待已久的敌人终于浮出水面,自以为是的悄悄出现。这让苦候多时的殷俊,下意识的舔了一舔逐渐干涩的上唇,冷酷的双目中杀机升腾起来。

他的兄长,以前告诉过他:杀人这个活计,干的必须要快!

“杀!”

寂静夜色的遮掩之下,殷俊紧盯住远处的一片火光,口中重重地吐出一个短促的字节。

下一刻,他便如同一只饿极了的凶狼,从己方的隐蔽位置抢先冲了出去!

数十丈的遥远距离,在被殷扬**过的轻功施展下,殷俊近乎一掠而过。当彼方的人马刚刚反应过来,正想开口怒叱的同时,但听“噌!”的一声脆响,埋头狂纵、宛如箭头穿梭的殷俊,双手一震,便即亮出了自己的成名凶器。

那是一对近尺余长、杀人无算的雪亮爪刃!六根银白惊艳的锋芒,在对方的眼中一闪飙过,顺势带起一蓬鲜红花朵。当先那人,身体一震,接着就被一阵黑暗侵袭,当场狠狠栽倒。

殷俊用狠辣的实际行动告诉自己的猎物,挡他路的……都要死给他看!!

这时候,旁边的另外一名汉子打个呼哨,左手一扬,撒出一堆飞镖。殷俊侧身闪避,冲势不顿,一爪将那汉子的左手完全砍下。姿态随意,轻松自如,极为符合某人的审美风格。

概因他的老哥曾经对他说过:“别人若用双手打你,你就要直接废他双手!”

对于某人的悉心教导一向铭记于心、深印脑中,并且坚信不疑、贯彻始终的殷俊,虽然一直都不明白,大哥为何老是喜欢称呼他为“金刚狼”……不过自幼养成的直接性格,并不妨碍他在诧异之余,尽情地追求、享受着那种杀戮的快感。

有意无意之间,他杀人的时候确实像条饿狼……这也是他的敌人所公认的。

他喜欢战斗,喜欢搏击,兼且酷爱杀生!渴望那种鲜血的喷洒、生命的流逝。每当撕裂对手的那一瞬间,殷俊平时的冷酷俊脸,都会出现一丝的狰狞。这是他的爱好,也是与之为敌者的不幸。

可想而知,在一片亮度有限的树丛当中,突然冲进来这么一头杀性猛烈的嗜血独狼,对方的首脑人物必然会变得有些着急。先前,他的主子曾经明示过他,要尽一切办法,于今夜守住武当的上山要道,方便主上办事,不受外人打扰。

谁知,偌大的武当山中居然还有另外的势力隐藏,敌暗我明的态势下,双方骤一接触,自己的人手便已吃下一个大亏。愤火之下一声低啸,又再窜出四条手执钢杖的黑衣汉子,团团围住硬闯进来的那名危险男子。

殷俊收招而立,眯起双眼打量几人,观其身法竟都是些硬手,心下不免更为兴奋。恰巧此时,自己天鹰教的强力下属也已追到。人高马大、肌肉虬结的十二太保抢先开火,挥拳掌劈之间仿佛开碑裂石,不知他们底细的对方好手,往往没过一招,就被打得支离破碎,给敲成小饼饼了。

后援即至,殷俊再无顾虑。冷笑一声,身形一转,便与四名黑衣大汉周旋一处。这些黑衣人狂哼一声,横起钢杖,欲要强行阻拦,合击打压。不想对手却是殷家众人里边,将《天山灵鹫爪》之“幽冥鬼爪”式练得最好的一个。

与他熟练“分筋错骨”式的祖父、擅长“凝血神爪”式的殷野王,以及三式全修的大哥不同,早就知晓贪多不烂道理的殷俊,对于自身的发展优势,把握的极为准确。

他从小跟着殷扬熬炼筋骨,锻练体能,却从不再花多余的时间练刀练剑,仅仅注重于手爪功夫。在他那时的简单想法里,哥哥天纵奇才,常人难以比拟。自己不想被他甩的太远,就得一门心思,专注一项才行……

小时候的幼稚心思,造就了他现如今的冷峻犀利!

当他配合一双森冷利爪,使出“幽冥鬼爪”的时候,四个黑衣人的钢杖,当即被割出一溜窜的耀眼火花。难听的金铁摩擦噪音中,只听得啊啊几声惨呼,那四名卖相不错的黑衣汉子,均已被他踢断了大腿骨骼,悲号着趟倒在地。

从来不会对任何一名敌手掉以轻心的殷俊,双爪交叉,划了一个大大的“X”造型,擦擦两声,清脆地斩下两个头颅。再一转身,削断某人偷袭的长剑以后,双足连点,瞬间震碎剩下黑衣人的两颗心脏。

紧跟着,旋风过境一般,再度撞入那些企图偷袭他的人丛之中,两手锋芒闪烁不停,残肢断体漫天飞舞,掀起又一轮的血雨腥风!

第216章 七杀

武当半山腰上,一人发足急奔。

此人光头大袖,似是出家僧人,脚下功夫甚为了得,一路直上居然毫不停歇。

待到山顶之时,忽听前边有人喝道:“是哪一路的朋友,深夜光临武当?”

喝声甫毕,山石后方突而闪出四个人来,两俗两道,正是武当派的第三、四代弟子。

那僧人立定原处,双手合十,中气十足的宣道:“少林空相,有急事求见武当张真人。”

先前说话的那名武当弟子,闻言微微一怔。

毕竟,少林武当两派虽说有些渊源,可关系向来都不怎么亲近。八年之前,太师叔祖摆做百龄大寿的时候,更是受到过对方的无耻挑战。

当时,若非武当六侠外加殷素素的《真武七截阵》,将少林三大神僧一气呵成的全数拿下,灭其气焰以后更又照顾少林寺的颜面……只怕,这中原地面上宛如泰山北斗的两大宗门,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少林派的“空”字辈高僧,深更半夜造访武当,还是独自一个人跑上山来,说要求见武当山的张老爷子,也难怪这个道人会产生某些想法。

犹豫了一阵,知客道人不敢擅专,只好客气的说道:“大师远来辛苦,请先移步敝观奉茶。”

说着,留下其余三人继续站岗,自己则在前面引路。

空相相当识相的除下腰间戒刀,交给另一道人,以示不敢携带兵刃进观。

那道人看得略微放心,恭敬的将空相引至紫霄宫的三清殿内。

空相看见殿内无人,有些焦急的催道:“还请道长立即禀告张真人,事在紧急,片刻延缓不得!”

道人一脸的难色,回道:“大师来得不巧,敝祖师爷自从去岁坐关,至今已然一年有余,本派弟子亦许久不见他老人家的慈范。”

空相哦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则便请你通报宋大侠知晓。”

那道人再是苦笑言道:“大师伯率同家师及诸位师叔,和贵派联盟,远征明教未返。”

空相长叹一声,表情郁郁:“这般说来,武当也要跟我少林派一般,今日难逃此劫了……”

道人不明其意,诧异的问道:“敝派事务,现由我们大师兄主持。目下祁师兄早已睡下,要不小道即去通报,请他出来相见大师?”

空相问道:“请问这位祁道长,是武当七侠中哪一位的弟子?”

道人听了一脸骄傲,笑声答道:“祁师哥确非出家人,他是大师伯的门下,也是我们武当山上,第三、第四代新入门弟子的授业师兄!”

空相长眉一轩,若有所思道:“那好,老衲便且在此等候,烦请道长前往通禀了。”

道人道了一句“是,谨遵大师吩咐。”,便依言转身入内……

祁沙听见唤声,从**起身、穿戴衣物的时候,一直紧皱着眉头。

他本不姓“祁”,也不叫什么“祁沙”,甚至,从未有过什么正式的名字。

他是个孤儿,平生只有一个代号,叫作“七杀”。

“杀破狼”三恶星中的那个“七杀”!

他与包破、风朗二人,属于同组同僚的关系,可三人的身世背景却是大不相同。后两者,本身就是公子母系家臣的后代,长辈也都在大夫人手下的紫薇堂干事。而他,确是从被蒙人屠杀的万千孤儿当中,挑选出来的资质佼佼者。

记得,在那支百里挑一的一百名飞鹰卫中,也只有一个殷零曾与他一时瑜亮。

他听从公子的吩咐,拥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富裕的家庭、以及优厚的身家后,反而更忘不了小时候在飞鹰训练营时的那些往事。老朋友们俱已洗脱代号,有了“殷”这个尊贵的姓氏,这使得自幼被人洗脑、如今仍未获得真正姓氏的七杀,有些难以接受。

同期的孤儿里头,他是最强的一个,而且一直都是!

每次,回想起那个总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殷零,居然在他走后,以绝对性的优势当上了整个飞鹰卫的大统领,心高气傲的七杀便是一脑门子的不服气。深夜时分,静寂无人的时候,他偶尔会想:

倘若不来这里的话,这个大统领的位子……应当就是自己的吧?

不过,也仅仅是想想罢了。

公子的意志无人可以违抗!既然公子想要武当,他就要一如既往的出色完成任务。

这一回,六大派围剿光明顶的战役发生之前,公子曾从紫市堂的秘密渠道,给他发来了一封古怪的指令:要求他尽量争取留在武当山上,而不是跟随大流,去凑远赴西域的热闹。那时候的他,还对公子这道间接令自身丧失替武当派再度立功机会的退缩行为,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可当前几天,殷俊又再传书来时,看见公子早就写好的亲笔书信的祁沙,确已是万分的崇拜。

显然,公子总是智珠在握,也总能快人一步!

当祁沙笑容满面,礼数周到,带领清风、明月这两位得力助手,大方得体地会见那位所谓的少林“空”字辈高僧时,同样也正打量面前武当新秀的空相,又怎会知晓,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地狱大门?

……

张三丰闭关静修的小院,建在武当后山的竹林深处。

那里修篁森森,绿荫遍地,除了偶闻鸟语以外,尘世间的声息半点皆无。

目光闪烁的空相,跟着前方功力不弱、接人待物也甚有水准的武当大弟子,来到了这个小院之前。一时之间,竟也有了份安逸宁静的美感。可是,一想到他下边将要进行的事情,那丝宁静的感受再也不剩点滴。貌似大德高僧的侧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冷笑,随后转瞬消失不见……

祁沙不疾不徐的走在前头,站定后正要开声求见,忽听得隔门传出张三丰的苍老声音:“少林派哪一位高僧光临寒居,老道未克远迎,还望恕罪。”

跟着“呀——”的一声,竹门轻轻推开,张三丰从里缓步行出。

空相脸露讶色,他听张三丰竟知来访的是少林僧人,不禁大感怪异。下一刻,这个狗胆包天、目中无人,一心妄想要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疯狂聪明人,便自以为是的推想:想必,是那个祁沙早就遣人先行禀报的缘故。

祁沙却知,这位武当大宗师的武学修为,实已精深至极。无须刻意为之,便可从空相的脚步声里,测知出他的武学门派与功力深浅。

又见这位经常闭关的太师父红光满面,须眉俱白,当真貌似神仙中人。祁沙忙自近前一步,恭谨有序地把空相来访之事先行说明。

张三丰对于自己大弟子的大弟子,印象显然不错,笑眯眯的听他讲述,一边又将目光转向空相。

空相上前几步,躬身合十:“小僧少林空相,参见武当前辈张真人。”

张三丰谦逊过人、从不自傲,当下合十还礼,道:“不敢,大师不必多礼,请进屋内说话。”

有着与“五庄观”两位同事类似道号的清风、明月二人,自知档次不够,乖乖的在外守候。祁沙则与空相一起进了屋子。但见石桌表面,摆着一把茶壶,一只杯具,地下一个蒲团,壁上挂着一柄木剑,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空相偷眼略瞧,便重新理了理情绪,语出悲愤的惨言讲道:“张真人,我少林寺惨遭千年以来未曾有过之浩劫!魔教突施偷袭,本派自方丈空闻师兄以下,或殉寺战死,或力屈被擒,或远避嵩山……仅仅小僧一人拼死逃脱,赶来此处!魔教大队的人马此刻正向武当迫来,今日中原武林的存亡荣辱,全系于张真人一人之手。”

一口气把话说完,深知多讲多错的空相,立马放声大哭起来。

饶是张三丰百年修为,猛地里听到这桩噩耗,也是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定了定神,才道:“西域明教,果真如此猖獗?少林寺内高手如云,不知如何竟会遭了魔教的毒手?”

空相悲号着道:“空智、空性两位师兄亲率门下武僧,与中原五大派结盟西征,围攻光明顶。留寺僧众,日日静候佳音,这日山下报道,说是远征人众大胜归返。本寺住持空闻师兄得讯大喜,率同合寺弟子,迎出山门,果见空智、空性两位师兄带领西征弟子回进寺来,另外还押着数百名俘虏。”

“众人到得大院之中,方丈问起得胜情由。空智师兄唯唯否否。空性师兄忽地叫道:‘师兄留神,我等落入人手,诸俘虏尽是敌人……’,方丈惊愕之间,一众俘虏抽出兵刃,突尔动手。本派僧人一来措手不及,二来多数好手西征陷敌,留守本寺的力道弱了,寺院前后、达摩诸堂的出路,又均被敌人设计堵死。一场激斗下来,终于落了个一败涂地的下场!便是空性师兄,也是当场殉难……”

故事编到这里,他已是泣不成声。

张三丰心下黯然,徐徐说道:“这魔教当真如此歹毒!?哎……行此恶计,又有谁能提防?”

熟悉大量相关理论,同时拥有巨量相关经验的祁沙,选择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静静地侍立于张三丰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着对方的表演。

此时,但见空相一抹老泪,伸手解下背上所负的黄布包袱。接着打开包袱,露出里面一层油布,再打开油布,赫然展出一颗首级。

那头颅环眼圆睁,脸露愤怒之色,正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性大师。张三丰识得空性面目,一见之下,不禁“啊”的一声,低沉叫出声来。

空相手捧头颅,形状悲惨:“我舍命抢得空性师兄的法体。张真人,你说这大仇如何得报?”

边问,边将空性的首级恭恭敬敬地置于桌上,伏地拜倒不起。

张三丰听他说完,亦是凄然起身,合十行了一礼。

祁沙眼角一跳,笼在袖中的右手微微上举,悄悄接近腰侧佩剑。

人死为大,张三丰施过礼后,瞧见空相仍旧伏在地上久久不起,其人哭声甚哀,便欲伸手相扶,好言劝道:“这位空相师傅,少林武当本是一家,此仇非报不可……”

他刚说到这个“可”字,空相冷不防砰的抬起双掌,一齐向他的小腹印去。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

张三丰武功之深,虽已到了从心所欲、无不如意的至高境界。本身内力的深厚程度,也不比《神雕侠侣》中第三次华山论剑时的新五绝为差。但是仓促之间,又哪里料到这位身负血仇、不辞艰险、远来报讯的少林高僧,竟对自己忽施暴袭?

在这一瞬之间,他还道空相悲伤过度,以致心智迷糊,昏乱之间又将自己当作了邪教仇人,但随即便已知道不妥。概因空相所处的方位居然绝佳,好似事前早有准备,而这两掌拍来,几乎毫无阻碍地便要击在张三丰的丹田要穴之上。

空相此刻所使的掌力,正是少林派外门神功里的绝诣——《金刚般若掌》!这一招出,又是竭尽他浑身之劲,只需将掌劲催送过来,空相自信即便是神仙当面,也是必杀无疑。

眼见一代宗师,就要毁在自己刚性的手里,他伪装已久的高僧面孔,瞬息转变成了一脸的狞笑。

蓦起惊变,张三丰因为两者现下的姿势,而不及有所防范。可一旁紧盯多时的祁沙确能适时反应,兜手出剑。

而就是这横刺里的绝妙一剑,空相准备多时,自认为十拿九稳、暗藏凶机的一双肉掌,便要不自然的晚上一刻方能击中目标身上。而这晚了的一刻,许多的事情俱能产生未知的变化。

张三丰左掌挥出,啪的一声轻响,先一步,拍在空相的天灵盖上。

持剑追刺的祁沙从旁看得清楚,这一掌其软如绵,其坚胜铁。那个卑鄙偷袭的和尚身中一掌,两手便再举不出去,脑骨登时碎成片片,身如一摊湿泥般的瘫软下来,就连一声临死惨叫也没机会哼出,便即毙命去也。

望着自不量力、一掌被灭的空相遗体,祁沙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屑:

若比刺杀前的出手站位,此人又怎是身为专家的“七杀”对手?

第217章 打假

少室山和武当山虽然分处豫鄂两省,可一在豫西,一在鄂北,相距并不甚远。一过马山口后,向南一路俱为平野,马匹奔跑更加迅速。

中午时分,殷扬六人过了内乡,一口气驰至三官殿前,再渡汉水南下。过汉水后,众人催马继续向前急行。

等到武当山前,天色早变漆黑,四周望起来一片朦胧。再行得半个时辰,更是星月无光,夜色暗淡,直跑得跨下坐骑疲累不堪,再也无法支撑,就此跪倒在地。

殷扬轻拍马背,人跃空中,一个转折,轻烟般往前飞掠,同时出声留言:“在下先去山腰看看,我的人马是否已经到齐。你们先行上山解围!”

韦一笑本欲展开轻功,随后追上,闻言立即止住身形,伏于马上。虽不明白殷扬的用意,但也和并肩同行的杨逍对视一眼,带着剩下的三人直朝武当山顶纵去……

武当山后,竹林院前。

避过一劫、完好无损的张三丰皱眉踱出屋子,便听得脚步声响,有人到达院外。听其步声急促,显是心情慌乱,确是不敢贸然进来。

守在外边的清风奇问:“灵虚师弟,出了什么事?”

道号“灵虚”的知客道人才道:“魔教大队妖人攻到宫外,指名道姓,要见掌门祖师。他们……还口出污言秽语,说要踏平咱们武当派……”

张三丰微微皱眉,暗道魔教的邪徒来得好快,便听坐落山颠的三清殿上,远远传来一个苍老而又悠长的声音:“张三丰老道既然缩头不出,咱们就先把他的徒子徒孙们给宰干净咯。”

另一个粗豪嗓音接道:“好啊!先一把火烧了这道观再说。”

又有尖锐的声音说道:“烧死老道,岂非便宜了他。咱们擒住他,绑到各处门派游行示众,让大家瞧瞧这位武学泰斗、老而不死的凄凉模样才是正理……”

后山小院与前殿相距远在二里之遥,可这几人的对答语声均都清楚传至,足见敌人有意炫示功力,而且功力也的确不凡。

清风明月两人,早被伤势尽复、功力大进的俞岱岩收为亲传弟子,此时听得这等侮辱太师尊的狂言妄语,心下直是大为恼怒,若非祖师爷现就站在身旁,眼中、口中恐怕要喷出火来。

张三丰云淡风轻,大袖一拂,就带着祁沙、清风、明月、灵虚四人,迎声走去。四人来到殿上,确见殿中或坐或站,黑压压的满是人头,约莫似有三四百人的规模。

张三丰居中一站,打个问讯为礼,确不开口说话。跟在旁边的祁沙朗声言道:“这位是我师祖张真人。各位晚来武当,不知有何见教?”

张三丰的大名威震武林,响彻天下,一时人人的目光尽皆集于其身,想看看当世活神仙的真容,再不像先前那般故意吵闹。但瞧他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须眉如银,身材十分高大,此外也无特异情状,不知为何当得了天下第一高手?

祁沙从旁打量起这干人等,发现半数以上竟都穿着明教教众的白底纹火服色。为首的十余人众,倒是各穿本服,想是自持身份,不愿冒充旁人。这些人里高矮僧俗,无奇不有,数百人拥挤殿中,以他受过专业训练的观察能力,亦是难以一一细看面目。

便在这时,突听门外有人传呼:“耀日旗使驾到!”

殿中诸人一听,立时肃静无声。为首的那十余人,更是抢先出殿迎接,剩下的人也跟着快步出殿。霎时之间,大殿里的三、四百人,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张三丰运功于耳,只听得十余人的脚步声自远而近,逐渐走近殿外停住。再从殿口望去,足见八个人抬着一座黄缎大轿行在最前,另有七八人等前后拥卫,停在门口。闻其步声错落,皆属江湖高手,却非寻常的轿夫、护卫可比。

众人停落,帘门掀起,轿中走出一个风度绝佳的少年公子,一身白袍,角上绣着个血红色的火焰,轻摇纸扇,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该名公子不疾不徐,足下缓缓的走入殿中,后边的十余人纷纷涌进殿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踏上一步,躬身说道:“启禀旗使,这个就是武当派的张三丰老道。”

公子点点头,仍旧慢悠悠的上前几步,收拢折扇,向张三丰长揖到地,说道:“晚生……明教耀日旗使——殷扬,今日有幸得见武林中的北斗之望,幸也何如!”

张三丰听到“殷扬”这个名字,不由的大感奇怪。

他对五弟子张翠山的那位内侄,也就是天鹰教的那个殷扬,总算颇为熟悉。当年,在自己的百岁寿宴之上,观其行事作风,凶猛爪功,也多少略知晓些此人的心性手段。

后来,更是获赠少林、峨嵋两派的《九阳功》秘籍,方才量身订造,配合武当派本身的《纯阳无极功》,创出如今张无忌修炼的《三阳无极功》来……

张三丰年纪虽大,但又不是犯老糊涂了,又怎会认错“殷扬”?奇怪之间,又不禁暗暗猜想,怎地魔教的执掌旗使,竟是如此年轻俊美的一个少女么?难道,她的姓名,偏巧和那个殷扬读音相似不成?

他却不知,此时刻意扮做“殷扬”的女子,却是对此人充满怨念的绿柳山庄主人——赵敏,赵大小姐。

尽管心中疑惑重重,张三丰倒也不愿失了礼数,当下合十回道:“不知旗使大驾光临,未克远迎,还请恕罪。”

赵敏笑道:“好说,好说!”

后方的祁沙面色有些古怪,暗向知客道人灵虚使个眼色,这位灵虚师弟立刻醒悟过来,壮着胆子率领一众火工道童,看座上茶。

赵敏毫不客气的一人独坐椅中,而她手下的众人则是远远的垂手立于其后,不敢走近她身周五尺之内,似乎生怕不敬,冒渎于她。

张三丰超出百载的修为,后半生谦冲恬合惯了,早已万事不萦于怀。但想及方才那个身份难辨、阴谋暗杀自己的“少林空相”,所说的那些示警话语,不知有多少是真,多少为假……毕竟师徒情深,对宋远桥等人的生死安危十分牵挂的张三丰,当即出言问道:

“老道的几个徒儿不自量力,曾赴贵教讨教高招,迄今未归,不知彼等下落如何?还请殷旗使明示。”

赵敏很没“掌旗使者”风范的嘻嘻一笑,随口答道:“宋大侠七位,目下正在本教手中。每个人受了点儿伤,性命确是无碍。”

张三丰道:“受了点儿伤?多半是中了点儿毒罢。”

他对自己七名弟子的功力武艺自是熟悉,深知几个徒儿尽是当世一流好手。料想,即便真的寡不敌众,总能有几人脱身回报。若再顺利地使出《真武七截阵》来,自保根本不成问题……倘若真被对方一鼓遭擒,定是中了敌人的暗算或者毒药,是以方才有此一问。

赵敏见他一口猜中,索性坦然承认,依然嬉笑自如道:“张真人对于自家宗门的武当绝学,可也当真自负得紧。你既说他们中毒,就算是中毒吧。”

赵敏面上巧言令色,心下却自鉴貌辨色,但也始终看不穿张三丰的真假,无法猜出早先派遣的刚相,是否成功得手。一时间,倒也忌惮这位百岁老人据传冠绝天下的超人武功,暂且不敢轻举妄动。

赵敏心头存疑,嘴上说道:“晚生有一句良言相劝,不知张真人肯俯听否?”

张三丰道:“请讲。”

赵敏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一向崇尚有道之士!张真人若能效顺朝廷,皇上立颁殊封,武当派亦可大蒙恩宠,宋大侠等人不仅安然无恙,以后的荣华富贵……更是不在话下!”

张三丰闻言抬头,深望赵敏两眼,忽而一改之前的谦逊语气,冷冷的道:“西域明教……虽然多行不义,胡作非为,却是向来和蒙古人争锋相对。又是几时,居然投效了你们元庭?而你这位殷小姐,当真是明教的什么掌旗使吗?老道倒真孤陋寡闻得紧了。”

“这耀日旗嘛,本就是我教除‘五行旗’外的新建之旗。张真人深居武当,平日里不履俗事,未曾听说也属正常……”

赵敏强笑着道:“……所谓弃暗投明,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少林派自空闻、空智禅师以下,个个投效,尽忠朝廷。本教也不过是见大势所趋,追随天下贤豪之后而已,又有何足奇哉?”

张三丰听罢,双目如电,直视赵敏,说道:“元人残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正是为了驱逐胡虏,还我河山。凡我黄帝子孙,无不存着驱除鞑子之心,这才是大势所趋。老道虽然久居方外,可也晓得大义所在。空闻、空智二人,乃是当世神僧,岂能为尔等势力所屈?这位殷姑娘,何以说话这般的颠三倒四!?”

赵敏被训一顿,脸色难看至极,招揽的话语也再难继续下去。顾不得再探张三丰的虚实,纤手一敲茶几,身后突而闪出一条昂藏大汉,提气喝道:“兀那老道,言语不知轻重!你们武当转眼即灭。你这老家伙不怕死,难道还以为这山上的百余名道人弟子,个个都不怕死么?”

这人说话极快,更兼中气充沛,体型身高膀阔,相貌更显威武。

张三丰不发一言,只是淡淡的扫他一眼,那人顿时如遭雷击,忙自朝后急退几大步。待他醒过神来,察觉自个儿示弱于敌,当场羞惭得满面通红不已。

赵敏柳眉一皱,白玉般的左手轻轻一挥,那名发威不成反出丑的大汉,立即躬身退开。她微微一笑,说道:“张真人既也如此固执,暂且不必说了。就请各位,一起跟我走一趟罢!”

说着站起身来,她身后的四个人身形晃动,团团便将张三丰围住。

出来的这四人,一个便是那名燥红着脸的魁梧大汉,一个是鹑衣百结的忧郁老者,一个是身形瘦削的中年和尚,另外一个虬髯碧眼,确乃西域胡人。

张三丰见此四人的身法,或凝重、或飘逸,个个非同小可,心头也是微然一惊,心想这殷姑娘的手下,怎地竟有如许高手?

虽被围困,张三丰仍旧不慌不忙,等这四人站稳脚跟,全部准备妥当,正想要拿他们这干高手,试验下自身新创的一门神功。忽听门外阴恻恻的一声长笑,一个青色人影忽而闪进殿来。

此人身法快绝,移形换位之时,如鬼似魅,像风像雨又像风,倏忽欺身到那名魁梧汉子的身后,一挥单掌拍出。

那个大汉不及转身,反手便还一掌,意欲和他硬拼一记。

岂料那人不待招式使老,左手绵软轻翻,竟已拍到另外的那个西域胡人肩头。胡人向旁躲避,飞腿踢他小腹。那人早已攻向身材干瘦的中年和尚,跟着斜身倒退,宛如牵线木偶,左掌印向那位身穿破烂衣衫的老者……

瞬息之间,那人连闪四处,飞出四掌,连攻四大高手,虽然每一掌都未命中,但他手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对方四人,已知遇到劲敌,各自跃开数步,凝神接战。

可那名青衣人并不理会这些敌人,自顾自的躬身朝向张三丰处,遥拜一下,自抱名号:“明教晚辈韦一笑,参见武当张真人!”

赵敏见他突然到场,当即就是一楞。

韦一笑反应奇快,又转首对她笑道:“赵姑娘,绿柳山庄一别,至今许久未见……只不过,你怎能胡乱假冒……咱们殷旗使的排场呢?”

第218章 家人

张三丰听这不速之客自称是“明教晚辈韦一笑”,还道他也是赵敏一党。后边再听他对赵敏所言,心下一转,方才恍若大悟,朝其欣然笑道:

“韦先生不必多礼,老道久仰青翼蝠王轻功绝顶,世所罕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韦一笑听得大喜,他的轻功武技并臻佳妙,可是少到中原走动,素来声名不响。岂知天下第一的张三丰,居然也知晓自己轻功了得的名头,当即不敢得意,再又躬身施礼道:

“张真人武林北斗,晚辈得蒙真人称赞一句,当真是荣于华衮!”

接着,韦一笑转过身来,指着面色数变的赵敏笑道:“赵姑娘,你鬼鬼祟祟的冒充咱们明教,还想败坏殷旗使的声名,到底是何用意?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阴险毒辣?”

赵敏不知想到什么,确又格格一笑,坦然回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阴险毒辣一些,亦属正常……倒是此地乃是武当山上,身为明教护法的韦蝠王你,又待怎样?”

韦一笑第一句话便说错了,给她驳得无言可对,一怔之下,也是笑道:“各位先攻少林,再扰武当,到底是何来历?倘若与少林、武当有怨有仇,我们明教原本不该多管闲事……但是诸位冒我明教之名,乔扮本教教徒,我这个护教法王可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张三丰原本就不信百余年来,一直都和元朝互为死敌的西域明教,竟会那么没气节地投降蒙古。现在亲耳听到韦一笑的这几句话,心想:原来这女子真是冒充的。明教虽然声名不佳,遇上这等大事,毕竟毫不含糊。

赵敏不去理会韦一笑的辩词,转向那名魁梧大汉令道:“教他胡吹这等大气!你去试试,瞧他有什么真才实学。”

大汉躬身应“是!”,收了收腰间的鸾带,稳步走到大殿中间,提声喝道:“韦蝠王,洒家便在此处领教你的《寒冰绵掌》功夫!”

韦一笑不禁一楞,暗道这人怎知我的《寒冰绵掌》?而他明知我有此绝技,仍敢上来挑战,倒是不可太过轻敌。

当下双掌一拍,阴阴笑道:“请教阁下的万儿?”

那人听了摇头:“我们既是冒充明教而来,难道还能以真名示人?蝠王这一问,未免太笨。”

赵敏身后的十多人,为壮己方声势,一齐大笑起来。

韦一笑轻瞥一眼,冷冷笑道:“不错,不错,是我问得笨了。阁下甘作朝廷鹰犬,干着异族奴才的勾当,还是不说姓名为好,没的辱没了你家祖宗的阴灵。”

那个大汉原来已经渐渐的沉稳下来,这时却被韦一笑的尖酸讽刺,气得脸色又一次发红,怒气上升之间,呼出一掌,便往韦一笑的胸口拍去,竟是不玩虚的中宫直进,径取敌方要害。

韦一笑哈哈大笑,脚步错动,早已轻松避过。身形闪处,伸指回戳对方背心。他此刻故意不先使出压箱底的功夫,就是要先探一探这个大汉的深浅虚实。

那名大汉见得他身形如电,实在快得出奇,即便有心提防仍然无从防起,心头惊悚间,连忙左臂后挥,守中含攻。

两人数招一过,大汉掌势快捷,掌力凌厉,确非什么庸手。而韦一笑的寒毒内伤,早在殷扬的帮助下治好大半,不必再像从前那样,运功一久,便须及时饮人热血,方能抑制体内阴毒。是以行动飘忽,随性自如,不用特意出手,也不落在下风。

大汉满头大汗,不敢稍有差池,正是舞掌最急的时候,突听呼的一声风响,大殿门外撞进一团黑黝黝的巨物,猛向自己快速砸来。

这团物事,比之一大袋米还要大些,天下之间居然还有这等庞大的暗器,大汉觉得真是奇了。惊叹之余,左掌运劲拍出,欲将这团“暗器”击出丈许,或者原路打回,谁想着手之处,竟觉软绵绵的,也不知装着是何东西。

又听“啊”的一声惨呼,原来有人藏于袋中。此人中了大汉劲力无俦的一掌重击,焉有不筋折骨断的道理?

大汉听见异响,不禁打得一楞,而他这细微一愕,手足无措的同时。瞧准机会的韦一笑,无声无息的欺到身后,在他背心的“大椎穴”上,轻轻拍了一记自己的成名绝学——《寒冰绵掌》。

那大汉身中绵掌,惊怒交集,急转身躯,匆匆发掌,直往韦一笑的头顶击落。

韦一笑哈哈一笑,竟然不避不让。

那大汉掌到中途,手臂即感酸软无力,这一掌尚未击在对方的天灵盖上,已无半点劲力。

韦一笑深知自己的掌法一经着身,对方气力立卸,但是高手对战,竟敢任由对手掌击脑门,这份胆气之豪,实是从所未闻。旁观众人无不骇然,暗想那个大汉,倘若正巧身具抵御寒掌之术,劲力一时不去,这掌打在头顶,岂不是脑浆迸裂,当场身亡之局?

凛然之间,赵敏一方刚才大声讥笑韦一笑不自量力的一众高手们,均是气焰受挫,再不复先前那般嚣张。

其实韦一笑此人,一生行事稀奇古怪,越是旁人不敢为、不肯为、不屑为之事,他越是干得兴高采烈,旁若无人。他故意乘那大汉分心之际,出掌偷袭,本嫌有点不够光明正大,可是跟着便以脑门坦然承受对方一掌,却又是光明正大的过了火……实属于胆大妄为、视生死如儿戏的异类。

原先合围张三丰的四人当中,那名身穿破烂衣衫的老者扯破布袋,拉出一个人来,只见他满脸血红,早在大汉的一击之下便即毙命。此人身穿黑衣,正是他们一伙,不知为何原因,竟然被人装入布袋、投掷进来。

那人大怒喝问:“究竟是谁鬼鬼祟祟……”

一语未毕,一只白茫茫的袋子已然兜头罩到。老者提气后跃,险险避开这一快罩,但见一个胖大和尚笑嘻嘻的站立身前,正是明教五散人里轻功最强的布袋和尚说不得到了。

说不得手持“乾坤一气袋”,不惧寻常刀剑劈砍,又擅鞭打罩甩之技,攻击方式极为怪异。常人碰上,若再大意,免不了就要被阴上一下。就像之前,说不得能够逮住武功不比他弱的张无忌一样。

说不得笑呵呵的瞅了眼殿内情景,躬身向着张三丰行礼:“明教殷副教主座下,游行散人说不得,参见武当掌教张真人。”

殷副教主?

张三丰微微疑惑,随后还礼:“大师远来辛苦。”

说不得道:“敝教耀日旗使、光明使者、周颠散人、以及流星旗使,各路人马,都已上了武当。张真人你且袖手旁观,瞧咱们明教上下,和这批冒名作恶的无耻之徒一较高下。”

说不得上山以前,见殷扬忽然飞马,赶往半山腰去,从其所留言语中已是判断出这位殷旗使高瞻远瞩,早有暗招伏下,因此这番话娓娓道来,确也不算作虚张声势。

赵敏听在耳里,不禁秀眉微蹙。她没想到,直奔河南的殷扬一行人,居然会来得这么迅速。忍不住问道:“你们打头的那个殷旗使呢?怎么,他不敢来见我么?”

说着,又向韦一笑望去一眼,目光中隐含疑问之色,显是猜测殷扬为何不至,现下又是身在何处。

韦一笑失声长笑,打趣着答道:“殷旗使?这会儿……你不正在冒充着吗?”

赵敏闻言一滞,随即冷笑:“一只毒蝙蝠,一个臭和尚,又成得了什么气候?”

话音刚落,忽听东边屋角上,一人轻笑问道:“说不得大师,周颠到了没有?”

这人声音清亮,疏朗悠长,正是光明左使杨逍赶至。本来,以他的轻功,要比说不得还要高上一筹,只是故意与周颠作对,这才姗姗来迟。

说不得尚未回答,周颠的破嗓门已在殿内的西边屋角高声响起:“好你个杨大左使,即使轻功略高我老周一截,也不该玩这猫捉老鼠的把戏!”

杨逍一路上顺便逗了逗这位与自个儿甚不对路的周大仙人,心情倒是非常愉快:“哈哈,周大仙不必客气。”

周颠气得牙痒痒,但瞧眼下局势,倒也清楚不是内斗的时候,无奈压下火来。刚才,他们二人途中暗自较劲,比赛脚力,杨逍步履轻快,内功又远超后者,反而不紧不慢的只快周颠一线,这让感觉被耍的周颠很是不爽。

张三丰久闻杨逍的名头,心知其人在江湖之上乃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当下走上三步,拱手为礼:“张三丰恭迎杨先生、周先生的大驾。”

殷杨二人忙自连道“不敢”,接着客气的躬身回礼,正要说话,略晚众人一步的张无忌也已到达:“太师傅,你还好吧?大表哥办完事后,马上也要来啦!”

张三丰见他出现,本是微微一楞,后听“大表哥”三字,料知无忌肯定是与天鹰教的那个殷扬一路同行。难道,这位赵姑娘所冒充的那位“耀日掌旗使者”,便是殷扬不成?

再想想亲家殷天正的出身,倒觉得极有可能……

武当这面强援不断,赵敏的心中确是逾益恼怒。眼见明教的高手越到越多,那个可恶的殷扬虽然尚未现身,但是张无忌方才曾说他正在“办事”……以他的厉害手段,只怕说不得之前的那些笑语尽皆不虚!殷扬在暗中策划,到底布置下什么毒辣的阵势,用来对付自己……

赵敏本来安排妥妥贴贴的连环计谋,看来今日已难功成,但好不容易趁着武当势弱,攻进此处,正是千载难逢、决无二次的大好良机,若不乘此机会收拾了武当派,日后必会更加棘手。

猜疑殷扬诡谋,心下方寸微乱的赵敏静下心来,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珠转了两转,冷笑着道:“江湖上传言,武当乃是江湖正大门派之首,岂知耳闻不如目见。不过是暗中勾搭魔教的武林败类,全仗着西域魔教撑腰,本门的武功可说是不值一哂。”

张三丰宠辱不惊,祁沙示意清风、明月不得擅作主张,说不得则拉住身旁年少冲动的张无忌,转朝赵敏反唇相讥:“赵姑娘,你这可是妇人之见、小儿之识了。张真人他老人家威震武林的时候,恐怕你的祖父都尚未出世,小孩儿懂得什么?”

赵敏身后的一十余人,一齐踏上一步,俱向他怒目而视。

说不得反而洋洋自若,自得笑道:“你们说我这句话说不得么?我名字叫做‘说不得’,说话却是向来说得又说得,想说什么便是什么,谅你们也奈何我不得。”

赵敏手下那名瘦削的僧人怒道:“主人,待属下将这多嘴多舌的和尚给料理了!”

说不得欢快叫道:“妙极,妙极!你是野和尚,我也是野和尚,咱们来比拼比拼,再请武当宗师张真人指点一下不足之处,胜过咱们苦练十年呀。”

说着双手一挥,就从怀里抖出一只大布袋出来。

赵敏微微摇头,不想被这布袋大师搅局成功,当即冷道:“今日我们前来,是为了讨教武当本门的绝学,武当派不论哪一位下场,我们都乐于奉陪。贵派到底确有真才实学,还是浪得虚名,今日一战方可天下尽知。至于明教和我们的过节,日后再慢慢算帐不迟……殷扬那家伙狡诈异常,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难消心头之恨,可也不忙在一时!”

赵敏恨恨说完,本欲激得张三丰同意双方比斗,而不让明教诸多高手插足,不料魔头出身的说不得,反而嘻嘻笑道:“本教殷旗使武功精湛,少年英雄。赵姑娘如此夸赞于他,不如干脆嫁了我们殷旗主得了!你们一个狡诈,一个阴险,我和尚看来倒也相配……”

他话未说完,赵敏身后的一众人马,已是轰雷般的狂吼起来:“胡说八道!”、“住嘴!”、“野和尚放狗屁!”

赵敏红晕满脸,容颜娇艳无伦,神色之中只有三分薄怒,倒有七分腼腆,一个呼叱群豪的大首领,霎时之间变成了忸怩作态的羞涩小姑娘。

但这神气转换,也仅仅瞬息间事。

她微一凝神,脸上宛如笼罩一层寒霜,再不愿听那和尚的胡搅蛮缠,又向张三丰挑衅:“张真人,你若不肯露一手,那便留一句话下来,只说你们武当派欺世盗名即可,我们大伙儿拍手就走,又有何妨?”

赵敏估量形势,对于双方决战的结果并不乐观。眼下明教诸人虽少,但有殷扬这个令人忌惮的大BOSS在侧潜伏,自己未必可以稳操胜算。又担心殷扬暗中操作,大动什么手脚,岂非让自己身处陷境之中?

如此想着,她的眼光在明教几人脸上转过一圈,心想张三丰之所以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实因其威名太盛所至,不但给武林中人奉为泰山北斗,更有不少无知愚民,将他当做在世仙人。

他既一心想与朝廷为敌,中原武人便也不易归附。

实际上,凭他这等风烛残年,又能活上多少时候?今日也不须像少林那般,取他性命,毁他宗门,只需以众欺寡,成功的折辱他一番,令他们武当派自此声名堕地,此行便算大功告成。

赵敏思罢,于是寒声又道:“我们深夜造访武当,只是想领教张真人的武功,到底是真是假,是否有如外人谣传的那么出神入化……若要去剿灭你明教,难道我们不认得光明顶的道路么?又何必在武当山上对阵比武,莫非天底下只有你张真人一人,方能品评高低胜负?”

赵敏言辞犀利,说不得见她始终不被自己激怒,已知此女极了不得,果听她继而笑道:

“不如这样罢,我这里有三个家人,一个练过几天杀猪屠狗的剑法,一个会得一些粗浅简陋的内功,还有一个……学过几手三脚猫的拳脚。阿大、阿二、阿三,你们站出来……张真人只须将我这三个不中用的家人打发了,我们自然佩服武当派的武学名下无虚。要不然嘛,江湖上自有公论,也不用小女再饶舌多说……”

赵敏说着双手一拍,身后缓步走出三个人来。

可这三人的造型,怎么都跟赵敏口中的“家人”无关……

第219章 阿三

赵敏的三位“家人”相继走出。

只见为首的“阿大”,是一名精干枯瘦的老者,双手捧着一柄长剑,赫然便是那柄倚天宝剑。这人身材瘦长,满脸皱纹,愁眉苦脸,似乎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要不然就是新死了妻子儿女父母兄弟,旁人只要瞧他脸上的神情,几乎便要代他伤心落泪。

那个阿二的身材,与他老大同样的枯瘦,身材较前者又再略矮,头顶心上油滑光亮,秃得不剩半根头发。两边太阳穴内凹进去,深陷半寸,一脸的凶相。

而阿三却是精壮结实,虎虎生威!

他的脸上、臂上、项颈之中,凡是可见到肌肉的部位,尽皆盘根虬结,连锁一片。似乎周身满布精力,胀得快要爆炸出来,他左颊边上有颗黑痣,黑痣上面生着一丛长毛,形象很是醒目。

张三丰、杨逍等人看了这三人情状,心下都是一惊。

祁沙目光闪动,正想上前请示,试试对方斤两,即听明教一方的周颠突然言道:“赵姑娘,这三位人物,可都是武林当中顶尖儿的高手!我周颠便是一个也斗他不过,怎地不识羞的乔装成了家仆,来跟张真人开玩笑么?”

赵敏奇道:“他们是武林中的顶尖儿高手?我倒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啊?”

周颠登时语塞,随即打个哈哈,随手乱指,兴高采烈的说道:“这位是‘一剑震天下’皱眉神君,这位是‘丹气霸八方’秃头天王。至于剩下这一位嘛,天下无人不知,哪个不晓,嘿嘿,乃是……那个……‘神拳盖世’大力尊者。”

赵敏听他瞎说八道,信口胡诌,禁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我家里三个煮饭烹茶、抹桌扫地的下人,哪又是什么神君、天王、尊者来着?还什么‘神拳盖世’?张真人,要不你就跟我们家里的阿三,先行比比拳脚如何?”

阿三得令,阔步向前大踏一步,瓮声抱拳:“张真人请!”

左足一蹬,喀喇一响,登时压碎地下三块方砖,造成毁坏武当公共财物的客观事实。不过,他着脚处的青砖被其蹬碎并不稀奇,难就难在邻近的两块方砖,竟也被这一脚之力震得通通粉碎,从此可见其人了得!

先前还笑着观看周颠表演的杨逍和韦一笑二人,不由的对望一眼,心中都道一句:好家伙!

阿三强势出场以后,那阿大、阿二两人已然缓缓退开,又低下头,再不向众人瞧上一眼。

这三个人自进殿起,一直跟随于赵敏身后,只是始终垂目低头,神情猥琐,谁也没加留神,不料就这么往前一站,登时渊停岳峙,俨然大宗匠的气派。可此时退了回去,却又变成一副畏畏缩缩、佣仆厮养的低调模样……

看得有心人如杨逍、韦一笑、祁沙者,立时更为戒备。一双双凌厉的目光,在赵敏身后的那群人里来回搜索,生怕又漏过了什么厉害角色。

此刻,不但是他们几人,就连早耐不住的张无忌也已瞅出这着的厉害,当即朗声说道:“我太师傅何等身份,岂能和你们这班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过招?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嘛?别说是他老人家,就算是区区在下,哼哼,谅尔等这些甘做奴才的狗辈,也不配受我一拳两脚,三掌四笔!”

他明知阿大、阿二、阿三一众,决非庸流可比。但是这个时候,最不可弱了己方气势,而出身武当的张无忌亦有心代表武当派出场作战,是以偏要将他们贬得十分不堪,好将此事先揽到自己身上。

赵敏轻瞥了这位年少气盛的明教新任旗使一眼,随口吩咐道:“阿三,你最近做过什么事情?说给他们听听,且看配不配和武当宗师动手过招。”

她言语之中,始终紧紧扣住“武当”二字,对于张无忌的自动请战倒是无可无不可,不过若能激得张三丰亲自下场,则将更加完美。

阿三朝着赵敏躬身应诺,转过身来哈哈笑道:“小人最近也没做过什么大事,只是在西北道上,曾跟少林派一个名叫‘空性’的老和尚对过几招,双方指力对指力,破了他的龙爪手,随即割取下他的脑袋。”

此言一出,大厅上尽皆耸动。

少林四大神僧之中,排行最末的空性大师,乃是寺内罗汉堂的首座,武功比之三师兄空智,那是只高不低。在光明顶上,虽被殷扬接连突破击溃,但那也是前者选择的时机恰当,身法迅猛之故,无人会怀疑空性本身的实力不济……想不到,居然命丧此人之手!

而以其击毙少林高僧的战绩身份,自然有向张三丰发起挑战的资格。

“好一个狂妄的奴才!你连少林寺的空性神僧也打死了,便让姓韦的来斗上一斗,看看你是否真有那份本事!”

张无忌目前属于明教一路,说不得虽然强拉住他的身体,但却扯不回他那蠢蠢欲动的浮躁之心。旁边的韦一笑见着苗头不对,怕这干掉空性和尚的阿三果真厉害非常,于是抢在张无忌说话之前,先拉开了架子,闪身挡到了阿三对过。

不想主敌之间前后不一,眼下正是气焰嚣张的阿三却道:“青翼蝠王,你是邪魔外道,我阿三也是外道邪魔。咱俩一个鼻孔出气,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要打,咱们另捡日子再来比过。今日主人有命,只令小人试试张真人功夫的虚实。”

说着转头面向张三丰道:“张真人,你要是不想下场,只须说一句话便可交代过去,我们也不会动蛮硬逼。武当派只须服输,难道还真要了你的老命不成?”

张三丰这么多年少有动武,但像这种出言挑衅、要求比武的阵仗,真的经历过太多。当下微微一笑,一点不受他人激迫。心想自己虽然年迈,不及这些“年轻人”身强力壮,但若施以新创《太极拳》中“以虚御实”的上乘法门,眼前这三人即便连番上场、车轮战法,确也不在话下,片刻即可收拾干净。

当下走近场中,对着韦一笑感谢一笑,又歉意道:“既然这位阿三先生想要讨教武当功夫,便请韦蝠王让上老道一让,可好?”

韦一笑听了忙道不敢,他未料到张三丰竟然真肯下场比试。

因为依照他们这群高手的眼光观来,这个阿三虽强,不过也是强得有限。便算明教诸人当中,自己和杨左使亦有必胜把握。而如今张三丰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下第一高手,丝毫不介意对手的“弱小”,甘愿亲自上场,确是许多人没有预料到的。

按照殷扬的话来说,张三丰以及原书里面的张无忌二人,完全属于倚天世界的BUG级存在。这对“大小张”,实可堪比扑克牌中的“大小王”,那绝对是顶天了的单挑无敌!

现在,狗屎运离奇的“阿牛哥”命运改写、不再牛逼,张三丰的独一无二性,只有更加放大……要知道,“从不动手”……或者说“没有对手,不再动手”的张三丰,可要比真正比武败敌的武当宗师危险太多,简直就一无人敢触霉头的当代核威慑!

韦一笑本是明教的法王,此时不便多言,只得抱拳一句:“晚辈恭睹张真人神技。”,随后原地一闪,身退一旁。

无人遮挡,直面张三丰的阿三,见到对方真的飘然下场,心下反倒生了三分怯意。但转念又想:今日我只须和这老道拼个两败俱伤,那也是轰动武林的大盛举了!

当下屏息凝神,铜铃般的双目紧盯在张三丰的脸上,体内气息暗暗转动,周身骨骼劈劈啪啪,不绝发出轻微的爆响之声。众人又均相顾一愕,略晓这是佛门正宗的无上绝学,自外而内,不带半分邪气,乃是《金刚伏魔神通》!

张三丰见他这等神情,也是悚然一惊,心道:此人来历不小啊!不知我这《太极拳》是否应付得了?

他新创完成的《太极拳》,乃是从好几年前研究得出的《太极十三势》中精简单化而来,为得就是开创一门前所未有,与现今的武学体系大相径庭的另类拳术,以方便传授大众。

因此,许久未曾比斗,并且作为此功原创作者的张三丰本人,临战斗时,对于这门武功的信心反而不是很足。概因他的武道经历,全从部分的《九阳真经》,以及基础招式层面的《罗汉拳》上开始。

其后闯**江湖、开山立派种种,俱是靠着自身的心性领悟。

这种非系统的学习落差,直接造成张三丰这位大宗师,在以柔克刚的内功招法方面取得不俗成就,并令武当门下的诸多武技不输少林的同时,确对像少林、金刚门那种纯属外家的横练功法,知识有限,瞧不大懂。

这也是当年,骨骼尽碎的三弟子俞岱岩给人抬上山时,张三丰面对被阿三捏出掌纹手印的金元宝,大为不解,甚至坦诚不明其理,不知人力何以至此的原因之一。

阿三骨节脆响,肌肉膨胀,整个人像似大了一圈。

一时半会儿,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正想仗着自己辈分渺小,向张三丰提议先由自己进攻发招,好捡个先手攻击的便宜,就听殿外嘈杂声起,惨叫连连,一白、一灰两道身影,迅速飞至殿上。

“看来,我来得还不晚……”

当先的白影止住冲势,伫立场中,确是一位身形修长的白衣人,只听他状似庆幸的笑道:

“你就是那个印度……呃,西域阿三是吧?久仰大名,倒是头一回照面。”

说完不理阿三,又朝张三丰道:“张真人已经数十年没跟此类宵小交过手了……即便此人横肉满身,长得壮些,也未够资格让您老人家破戒出手,揍他几拳啊?不如,把这个权利交由本座代劳吧。”

此人自言自语,自说自话,根本不理旁人反应。

此句话音甫一落下,一阵似曾相识……或者说,就在方才,某三还曾演示过的炒豆音乐,便于场中再度响起……

第220章 老二

肌肉男VS肌肉男,实在是再妙不过的敌对组合!

即使某人,并不认为自己的身材体型,具有任何形式上的夸张或者走样,但对于如此硬邦邦的彪悍角色,亦是大感兴趣!

与二弟殷俊在武当半山腰处相聚汇合,并从他那儿拐走一名得力帮手,飞奔上山的殷扬,望着对面的肌肉**,第一时间便已战意大起。而身为他对手的阿三,却是面色巨变,一双铜铃大眼如要瞪出眶来,竟似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叫殷扬?”

鼻孔里喷着粗气,看清殷扬面貌后明显呼吸急促的阿三怒声质问。见到对方微一错愕,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微笑点头,感觉没有威慑到敌方的阿三,勃然大怒:“我大师兄刚英,八师弟刚决,全是被你干掉的?”

殷扬想了一想,虽然刚英一直被他关在武厂禁闭,专由公孙胜敲打看管。而那个刚决,当年也是由张翠山夫妇擒下关押,但跟这个粗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于是又点下头。

对手的沉默不语和微笑点头,完全就是一种轻蔑到极点的嚣张挑衅!终于成功激怒了化名“阿三”的金刚门老三——刚性。并不知晓他的四师弟刚相,就在方才已被张三丰拍成稀泥的肌肉大汉,怒吼着踏前一步,呼的一拳,直朝对面的殷扬轰去。

这一招神速如电,拳到中途,左手更是迅捷抢上,后发先至,如同连击弩般的接力捶打,打桩似的撞击殷扬面门。招数诡异至极,实属罕见。

殷扬见他二话不说,直接开打,内心微微一喜,心道这下老张也是无话可说罢。

早就做好准备,也是劈里啪啦,筋骨爆响一阵的白衣**,并未选择利用内家修为上的巨大优势,去欺负眼前这位“可怜”的魔鬼筋肉人,更没有打算使出鬼神莫测的轻功身法进行躲闪避让,而是一往无前的挺臂回击,一招“铁掌莲花”,竟用自身纯肉体的神力,堪堪抵挡住对方的野蛮锤击!

慕容世家的《十三太保如意金钟罩》硬扛少林一脉的《金刚伏魔神通》!

宛如五雷轰顶,场上骤起一声巨响,两人脚下的青砖全被踩成粉末,周遭地面更是犹如蜘蛛网般辐射裂开。一连窜恍惚地动山摇的错觉以后,旁观众人只见场中四拳飞闪,气劲四射,两大劲男打得极为热闹!

之前,随同殷扬进殿的那名灰衣人,全身罩着一件灰色斗篷。眼见战局激烈,双方搏斗正酣,仅仅深望了一眼赵敏身后的高手群,便即主动退开,走到张无忌身旁凝立不动。

阿三乍一出拳,原以为十拿九稳,料想自己这一拳中包含的力气接近千斤,肯定能把对方给轻易的远远揍飞。

岂料对面那个年轻的对手,居然毫不费劲的硬接下来。其后更是转守为攻,步步紧逼,拳掌面上传达过来的反攻力道尤如排山倒海一般,极其恐怖,分毫不在自家苦修多年的横练神通之下,不由的大为惊奇。

他一向认为自家的外门硬功堪称无敌,习之有成,足以横行天下!不想除了“本家”少林寺外,世间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功夫!不久之前,原本看着殷扬骨节错动,好似“变身”般的不屑心理再也点滴不存,一时受制连连。

对方的攻击如若汪洋大海,波涛翻滚,一刻未休。

阿三被动的防守了数招,不禁一退再退,始终拿桩不住。原先挑战张三丰时刻意营造出来的汹涌气势,竟被彼方打击得半点不剩。阿三气愤填膺,沉腰坐马,暴喝一声,不管不顾的快拳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拳头同时猛轰殷扬。

本来观其连续败退,错以为此人不过如此的一众高手们,此刻见了他这等狂风骤雨般的夸张攻势,尽皆心惊不已,暗想:无怪以少林空性那样的高强武功,也会丧身于他手下。

除了赵敏携来的诸人以外,场内无论武当、明教两方,一时皆为殷扬担心起来。毕竟,阿三的绝地反击确实大出众人意料,这种程度的外功造诣,实已远非普通的高手称谓可以概括。更何况,殷扬现在仍以张三丰、杨逍等人并不熟悉的硬功与之对敌?

就在各方担忧之际,殷扬反而畅快大笑,似乎打得兴高采烈,舒爽无边,硬撼阿三拳力的动作半分不停,竟真将他的拳头逐一截下,无一漏网,这又看得赵敏一方目瞪口呆。

硬碰硬,横竖横,力斗力,速对速……

该种全无花巧的斗争,殷扬不差阿三分毫,甚至尤有过之!

一轮悍猛无铸的快拳过去,力气渐消的阿三,但觉上盘各路全处被敌笼罩,对面传来一股雄浑无匹的强劲力道,实实的轰在自己交叉防护的双臂表面。嘭的一声击革重响,体型庞大的阿三便被锤得双足离地,巨大的身体朝后疾飞出去。

好容易使出个“千斤坠”,停下飞势,定住身形,脚底重新落地的阿三确已是满脸通红,狼狈万状。一对蛮力无穷的手臂外侧,已给殷扬的重拳击打出丹红片片,表皮沁血,显然已是肌肉肿胀的症状。

明教群豪见状,无不大声喝采,周颠更是添乱叫好:“‘神拳尊者’的拳术,原来是挨打向后飞的绝技!我老周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

见着阿三凶恶的目光瞪视过来,反令周颠更加兴奋:“阿三老兄,我劝你干脆改个名字,叫做‘阿飞’得啦,还敢跟咱们殷旗使比较拳法么!”

阿三一招不慎,惨被一记重拳,轰得倒飞出去,若非自己的骨头够硬,体重够沉,早被殷扬打飞丈外不止。原还有点悻悻喘息,可被周颠这么一闹,直是气得脸色自红转青,当下怒吼一声,夹仇带恨的又朝罪魁祸首殷扬纵身扑去。

左手或拳或掌,变幻莫测,右手却纯以手指的巧拙功夫,拿抓点戳、勾挖拂挑,五根手指如判官笔,如点穴撅,如刀如剑,如枪如戟,攻势由之前的强悍猛烈,转为目下的凌厉之极!

殷扬耳听两者之间的空气里边忽尔嗤嗤作响,夸张异常,顿时不惊反喜。一对魔手一翻一并,旋转如钩,也似阿三一般的凶猛连抓,刺激得气流溅窜,异声徒起。

右手降龙伏虎,掌拳交换,与阿三的左手拳掌缠斗一处。左手五指,灵活的仿佛像弹钢琴。大拇指的《金刚指》,食指的《一阳指》,中指的《弹指神通》,无名指的《天山暗器手法》,小指的《兰花拂穴手》一一使来……

一只左手,五根手指,分用五种不同的指法妙诀,或捏、或点、或弹、或击,就连不怎起眼、正翘着兰花指的小拇指也是不时轻拂,令得敌手大呼阴险、防不胜防。偶尔,还隔空用出一招半式的不成熟《参合指》来,戳得阿三的右手无所适从,登时出现伤口。

阿三心头震惊,不知对方怎也懂得《大力金刚指》的招数要旨,情绪急迫下一指掐向对方肩头,欲要拿捏重穴,却不料殷扬正在运使“见龙在田”连招“突如其来”的右手,忽然翻掌变成凶厉鹰爪,最近正在实验的“九阴白骨式”,毫无征兆的霍然使出,一下子便已抓住阿三的左腕!

噗的一声,阿三粗壮无比的巨腕,瞬间传出一阵脆响,确不像方才阿三提气运功时的故作威风,反似给殷扬的右手捏得粉碎性骨裂!阿三直痛得眼冒金星,左手前臂几乎失去力道。

阿三又痛又怒,迈开巨步往后狂退,嘴里嘶声大喝:“直娘贼的!你这厮好强的指力,竟敢捏碎爷爷的左手!”

边说边攻,刷刷刷的连划三指,追得殷扬闪身侧避,接着又是粗臂疾伸,双指分叉,欲将殷扬的双眼珠子给抠下来,方能报得毁手之仇。殷扬恼其出言不逊,轻轻冷笑一声,双手一阴一阳互为牵引,但听托的一响,阿三犀利绝伦的两根手指,变向插进殿堂的一根木柱当中,深至指根。

殷扬面带笑意,风度翩翩,目中却有狰色一闪而过。五指并拢,竖掌直劈,仿佛切金断玉,一刀两断。阿三一声嘶嚎,骨折的左手捂住右掌踉跄退步,本来想插殷扬双目的两根手指,则已留在了那根木柱里头。

殷扬的残忍,与其手法的血腥,惊得殿上众人一阵静默。

杀人砍头头点地,刀剑劈斩断肢体。

这些江湖人士早就看多了的厮杀戏码,本没有如此震撼。可像这样肉掌施为,生割手指的行为确是从未见过。再如殷扬这般铜皮铁骨,下手硬朗的更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众人呐呐窒息,三清殿内只闻阿三一人抱手痛号。

沉默一阵,此地的主人张三丰道:“这位阿三施主,所练的功夫似为少林一脉,是否是当年苦慧禅师的传人?”

百年前,张三丰本人就是因为火工头陀偷学武艺,错手杀死少林寺达摩堂首座苦智禅师一案,适才被迫离开少林,并且失去觉远恩师。因此,对于此桩案件所知甚详。后来的少林派中,各大高手各起争执,以致苦慧禅师远走西域,开创了西域少林一脉,也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再加上,张三丰想起十八年前,三弟子俞岱岩被人使用金刚指力,肆虐致残一事……是以才有此问。

如今,同样“身患“残疾的阿三听了猛抬起头,双目赤红,仍旧是一幅凶性十足的模样,狞声笑道:“苦慧是个什么东西?”

张三丰一听,恍然大悟。

当年,俞岱岩身受全身骨伤,武当派曾经遣人前往少林问询,少林掌门方丈对此坚决不认,便疑心到西域少林的身上。但是多年打听,得知西域少林已然式微已极,所传弟子仅仅精研佛学,而不再通武学,此事即也缓缓作罢。

此刻,听这身受重伤,却依然不知悔改的阿三,道出这句“苦慧算什么东西”。张三丰已知,他若真为西域少林传人,决不至有辱骂先师之理,当即朗声言道:“怪不得!施主恐是那位火工头陀的传人,不但学了他的外道武功,更尽数传了他狠戾阴毒的性情!那个空相什么的,只怕是施主的师兄弟罢?”

殷扬住手不动,任凭张三丰询问阿三,确听后者回道:“不错!他是我师弟,他可不叫‘空相’,而是法名‘刚相’。张真人,我‘金刚门’的般若金刚掌,想必你也见识过了!”

他不知空相未曾得手,便被张三丰于其头顶轻拍一掌,早已脑浆迸裂而死。这时候,不过是他身心剧痛之间,神智狂乱的班门弄斧罢了。

张三丰一经问完,中场休息的殷扬扭了下脖子,发出咯哒一声,微笑问道:“张真人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张三丰看他两人一眼,知晓两者之间已然不可能善了,当下便道一句:“请便!”

阿三听这“魔手”并未忘记自己,他骨子里也非任人鱼肉的孬种,殷扬既不给他活路,他也只有拼死一战。当即怒吼一声,先下手为强的扑将上来。

这时的阿三,左腕已给捏成碎片,右手的食、中二指又被殷扬砍成两段,即便叫喊得凶狠,本身的勇猛气势已是大为疲弱。

殷扬一如之前,也不去用什么占人便宜的内功、轻功,双手箕张,十指钩如弯月,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相互这么一搅,但听喀喇一声,阿三整只右臂的手骨齐齐崩断。

无论是指力、爪劲、腕力还是膂力,殷扬都不比这肌肉大汉模样的刚性为差。此时全身筋膜张紧,自足、腿、腰、背、肩、肘……各处接连运力,潜藏的刚劲当真好不厉害!

阿三的这一条手臂臂骨,被他使劲一催,立时断成六七八截。骨节错位、骨骼折裂,刺出皮肤,血淋淋的不成模样。

阿三眼泪鼻涕狂流不止,殷扬却对这个凶残成性、专门拆人手足为乐的金刚门徒全无同情之意。

一对坚硬似铁的鹰爪扶摇直上,从背后抓住阿三已变软弱的强壮手臂。再度猛烈转圈,反其关节,喀喀喀的几声炸响,惨遭背锁擒拿的阿三满头大汗的正面赵敏一方,双腿无力一软,“嘭!”的一声沉重跪倒在地,也不知其膝盖是否完好,殷扬的右腿已经踩踏在了此人痛得弓起的后背之上……

又是毫无怜悯的冷酷一拧,众人均见阿三那一双肌肉密布的粗壮手臂,忽然便被强扭着绞成麻花形状!

至此,阿三再也惨叫不动,一声闷哼,朝着赵敏所坐的方向瞬间摔倒。

赵敏玉容难堪,手下早有机灵人士猥琐抢出,将那双臂反折,好像垃圾一般扑街仔地,仿佛噎气的阿三抱起退开。整个过程都是低垂着头,不敢偷瞥心狠手辣的某人一眼。

概因殷扬下手太煞,观者无不骇然,连那明教高手一时也竟忘了喝采。

正所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本意就是要将对方挑战张三丰一事,全部拉扯过来,独自“享受”的殷扬,一战胜罢确自凝神专注,立定当场。

下一刻,口含笑意的殷扬,果见那个与“阿三”刚性,艺出同门的秃头老二闪身冲出……

第221章 大哥

那个秃头阿二果然忍耐不住,不声不响的闪身而出,右掌疾向殷扬胸口劈来。

掌尖未至,殷扬已觉气息微窒,发招“亢龙有悔”,左臂画圈,将其掌力斜斜引偏,右掌随后跟上,与这秃头老者硬拼一记,却是身形微晃。

阿二面露恨色,一声不吭,只把下盘凝稳,如钉在地,就这么专心致志,一掌一掌的接连劈出,内劲澎湃,的确雄浑无比!

殷扬见他掌法和那阿三同属一路,招式轻捷却有不及,专走沉稳厚实一派。互相打得几掌,两人均知对方内力太强,不下于自身,可谁也不肯服输,仍是见敌一掌劈到,便也一掌劈出……完全是以硬碰硬的蛮力狠打,丝毫没有取巧的余地。

双掌不时相交,皆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双方身子俱都一震,接着发掌再拼!

这等蛮打,力强者胜,比之寻常的拼斗内力还要凶险更多,只须一方支撑不下,就得给对手劈得重伤不可。殷扬此时打出性来,脸上再无半点气定神闲,硬桥硬马的恶斗之下,浑身战意勃发,一幅硬撼到底,舍我其谁的架势。

场内二人,前者身具《九阳真经》这等不世神功。后者习的却是西域“金刚门”的创派祖师——火工头陀,当年从少林寺中偷学得来的外家武艺,本无任何可比性。

概因拳脚兵刃固可偷学,内功一道确极讲究人身体内的气息运行,当初的火工头陀再怎么天纵奇才,如果只是眼睁睁的盯着旁人打坐静修,瞧上十年八年,又怎知高手的内息,到底如何调匀、周天如何搬运?

因此外功可以偷学,内功反是万万偷学不来。

金刚门外功极强,不输于少林正宗,甚至在手段狠辣上犹有过之。至于内功方面,则是远远不及的了。殷扬早知,这个阿二实是金刚门内的一位异人,天生神力不说,更是由外而内,另辟蹊径,误打误撞的练成了一身深厚内功。

如今试其造诣,恐怕早已超出数百年前的火工头陀,可说天授与之。

事实也正如此,在这“阿二”刚烈的双掌之下,极少有人接得住三招两式。此时蛮打硬拼,本来正合他意,哪料得殷扬的反击狂猛无匹,长力更甚,不由的又惊又怒。

阿二当下深深吸一口气,双掌齐出,同时朝向殷扬缓缓推出。

利用阿三热身完毕,此刻激斗正酣的殷扬,见状眼神一亮,知晓此招了得,不可小觑。当即也自骤提丹田真气,一声重喝,双掌呼啸挥出,砰的一声恶响,对面的秃头连退三步,双目鼓起,胸口急喘,明显气血翻涌。

而出力甚宏的殷扬亦不好受,身体连晃着欲往后倾,连拿了几次桩,方才目光炯炯的稳住不动。

此击一过,两者间的高低上下可谓一清二楚,便是观战的旁人也已晓得,阿二的功力终究差了殷扬半筹。

秃头阿二两眼怒瞪,血丝密布,输了一招后依旧不肯服软,周身骨节劈劈啪啪的发出声响,又再强催运劲。

殷扬料这阿二拼死运气,出掌之时必定非同小可,已然赢下半局的他,不想再陪这头公牛亡命。趁着对方憋屎似的提升内气,早已白影一闪,纵跃空中,一招“飞龙在天”,打得半空之间忽闻龙吟彻响,直轰阿二顶门。

咔叻噼啪,一阵碎响,却是不甘就此待毙的阿二,使出千斤重坠,硬将脚底的地面踩出两个深坑。接着双臂一振,一股天翻地覆的激猛劲道推将出来,托塔举天,恰与殷扬的“飞龙在天”对于一处。

殷扬人在空中,冷抽口气,体内九阳真气流转,无不随心所欲,如指臂使,瞬间变单掌为双掌,一拒一迎,将对方的内劲真力全数倒碰回去。阿二本就占了地利的劣势,本身的内力修为又逊于殷扬半截,如此被人从上至下、强横压制,双方的两股巨力等于加在一起,全由身处下方的刚烈承担。

下一刻,秃头阿二原本挺得笔直的粗壮双臂,臂骨尽皆折断,嘴里更是狂喷大口鲜血,将胸前染得一片血红。得理不饶人的殷扬又再一压,错过他的软绵臂膀,以自己前臂外侧的硬骨,直接敲击阿二的肩头锁骨与胸前肋骨,登时造成令人瞠目的不自然凹痕。

最后,手心向上,十指并拢,双掌成刀,以坚硬的掌缘,左右合击在阿二拉风的太阳穴上,打得本来便已内凹的太阳穴更加深陷,差点要将他的头骨都要一举击破,震成碎裂……

这个时候,阿二的一条老命已去八成,仍不想就此放人的殷扬兀一落地,便是姿势娴熟,畅快淋漓的一记狂野鞭腿,将阿二已经变形的光亮脑壳抽成半片开瓢的西瓜,身子宛如投石机射出的一块大石,随着惯性飞撞墙壁。

在众人骇然失色的关注中,喀喇喇地给武当派的三清殿,开出个免费大窟窿来。

怔怔地望着那口新开的黑洞,赵敏的心中对于某人的评价噌噌噌噌直往上升,几乎刹那暴顶!在武道路上走得并不远的蒙古郡主,甚或开始怀疑,自己手下的一甘高手是否真是人家的对手?

这并不是说,殷扬的能力肯定要比那些高手强大许多。而是他这种极具个性,层次分明,并且爽快直接的击杀方式,带给旁观者的那类震撼感观,实在太过剧烈。

在他如此强悍并且高效地解决与之对敌者的同时,见其出现以后,心情就一直有些异样的赵敏,更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可是,赵敏终究还是赵敏。

即便殷扬在绿柳庄的策略顺利达成,相当成功地在此女心房上留下自己的阴影,可天资纵横的少女,仍是很快定下神来,妙目流盼,细声细气的说道:“殷公子,果真好手段,料理起我的下人来倒也快速。”

她明褒暗贬,意指殷扬大打出手,不过使他的两个“下人”一死一伤罢了。

殷扬好似才看到女扮男装的赵敏,笑吟吟的回了句:“我当是谁,原来赵……公子啊!玉门关内一别,可是久矣不见。”

他话说的极为客气,不知情者只以为是两人表面上的客套,可却引起了赵敏的一连窜怨念。

玉门关内,绿柳庄中,水阁机关,地牢凌辱……

自小到大,从没被人那么欺负过,并且之前还很有信心算计殷扬、事实上确功亏一篑、反遭其扰的美丽少女,内心顿时涌起一阵的郁闷闺怒。直废了老大的劲头,才让自己又笑出来:“的确是好久不见……自那一别以后,小女子可是一直紧念着公子你呢!”

本是一句很亲切、很暧昧、很会让人联想的客气话语,在强笑冷语的赵敏口中说来,确是恨意深深。

略知赵敏曾在殷扬手上吃过一亏的明教一方,立刻醒神提防起来,生怕对方恼羞怒极,便要扩大战斗规模,变单挑为群殴。

谁想当事人殷扬,仍自没心没肺的自恋笑道:“原来赵小姐这么想我,怪不得,你要急着抢姓‘殷’呢!”

此话道出,敌我双方均是一楞。

张无忌第一个反应过来,忍笑不禁。跟着明教五人都也大笑出声。武当的张三丰淡淡苦笑,其后的祁沙则是一脸古怪……唯有赵敏一方寂静无声,沉默的可怕。赵敏两颊粉红,气得胸口起伏,说不出话来。

众人皆未料到,在眼下这般紧张的时刻,殷某人仍旧有着调情的心情。

可不是么,扮作殷扬、欲给殷扬抹黑的赵敏,今夜口口声声的自称姓“殷”,不是想“出嫁从夫”,还能有什么?

赵敏这下再忍不住,小女孩儿般气急败坏的娇声骂道:“好个奸诈狡狯的混蛋!阿大,去帮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看他再怎么胡说霸道!”

老二、老三全被撂倒,身为老大哥的阿大,只得满脸愁苦的躬身应“是!”,徐徐走至场中,来到殷扬的对面站定。

刷的一声,拔出倚天剑来,诸人眼前青光闪闪,隐隐错觉寒气侵人,暗自均道一句:端的是口好剑!

殷扬揍人的时候不择手段,够损够毒,扁完了以后却又是一幅懒洋洋的样子:“啊哟,这把剑不是峨嵋灭绝师太的镇派之宝么,何以到了你的手中?”

赵敏最是看不得此人装腔作势的模样,立时开口啐道:“混蛋,你懂什么?灭绝老尼是从我家中盗得此剑,此刻物归原主,倚天剑又跟她峨嵋派有甚干系?”

很喜欢笑,也一直笑着的殷扬,突然眼色一冷,眯起双目,微翘着下巴哼道:“倚天剑是你们家的?那么百多年前,一心抗元、死守襄阳、后来铸造此剑的郭靖黄蓉夫妇又是干什么的?只凭你随口一句‘是你家的’,峨眉祖师郭襄的贴身配剑,便成姓‘蒙’了么?”

看那赵敏嘴唇一动,欲要辩驳,殷扬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不错,你可以说‘良禽择木而栖’之类的废话来自我安慰!而天底下,也确实是强者为尊,重宝有能者得之……”

“不过……”

赵敏的面色才刚好看不少,殷扬又冷笑道:

“……是否也可以这样认为:你们蒙古人侵略中原,占我汉人王朝,所窃之‘鼎’……亦有你所谓‘物归原主’的一天!?”

帝失其鹿,天下群雄争相逐之。

作为几十年来,一直都没坐稳汉人江山的元人新贵,赵敏对这方面很是敏感。闻言瞳孔一缩,再看殷扬时的目光,温度降低不少。

她原不知倚天宝剑的真实来历,被殷扬这么夹枪带棒、意有所指的反口诘问,发现竟是答不上来,当下避开殷扬灼灼有神的双眼,岔开话题道:

“殷扬!你我之间,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徒逞口舌而已……正像你所说的,这世上万物总归要由真正的强者所有!既然,你这么想要接下针对武当派的阵仗,我便给你一个机会,看看高傲自负如你殷扬,又能否挡得住倚天剑的锋芒?”

殷扬变脸极快,听了又笑:“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挺想我死的样子?”

赵敏也冷笑道:“你若挡不住倚天剑,你今晚自然要死……哼!就算将你碎尸万段,也难抵当日绿柳山庄铁牢之中,你对我轻薄羞辱之罪!”

说到“轻薄羞辱”四字,赵敏想起当日情景,忍不住又是满脸飞红,又恼又羞。见那殷扬仍是微笑自如,心头大恨,银牙一咬,对那阿大令道:“去把那姓‘殷’的小子,一条舌头,两条臂膀给我斩下送来!”

阿大再度应“是!”,一振手中长剑,踏前一步,沉声说道:“殷公子,主人有命,叫我斩下你的一条舌头与两条臂膀。”

在旁观战的周颠,心中早已憋了许久,这时再也忍受不住,破口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不如斩下自己的双臂。”

阿大愁容满面,干巴巴的回道:“那也说得有理。”

周颠这下子可就乐了,大声嘘道:“那你赶快斩啊!”

阿大道:“也不必忙。”

他手中的倚天剑锋锐无匹,任何兵刃碰上即断。即使是由高手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也需将手伸到这等锋利的宝剑之旁。只要对方的剑招稍奇,变化略有不测,敌对方的一条手臂,自指尖以至肩头,不论哪一处给他剑锋一带,立时便有削断之险。

阿大虽对殷扬的武力颇为忌惮,心想此人内外功俱属一时之选,也不知会否还通晓剑术?自己目前虽有宝剑在手,占了一分便宜,可观其人方才的比斗风格,倒是以快打快,以强胜强的作风居多。

胜负之说,恐怕难以预料……

而明教、武当诸人,确对手持快剑的阿大更为顾忌。

他们少见殷扬使剑对敌,光明顶上制住灭绝师太的那一剑,也只是惊鸿一瞥,不可算数。殷扬手上的功夫少有敌手,若以赤手对搏敌方利刃,那是大大吃亏,一时都为殷扬忧心起来。

这时杨逍心念一动,状似突然想起,朗声言道:“阁下原来是‘八臂神剑’方长老,不想居以堂堂的丐帮长老之尊,甘为旁人厮仆?”

名家群豪一听,俱都吃了一惊。

先前与他笑话的周颠更道:“你不是早死了么?怎么又活转了,这……这怎么可以?”

那阿大不想杨逍如此博学,居然当场被人认出,悠悠的叹了口气,低头说道:“老朽百死余生,过去的事说他作甚?我早不是丐帮的长老了。”

老一辈的人中,都知“八臂神剑”方东白,乃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剑术造诣之精,名动江湖,只因他出剑奇快,有如生了七八条手臂一样,方此才得了这个外号。

十多年前,听说他身染重病身亡,当时人人都感惋惜,不意他竟尚在人世。

众人之中,除殷扬外,唯一知晓方东白真实身份的那人,忽然出声说道:

“大哥,好久不见!”

第222章 兄弟

“大哥,好久不见!”

只见那名与殷扬同来的低调灰衣人,这时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解下头上罩着的灰色斗篷,露出一张冷漠矍铄的脸来。

出场以来,一直都是摆出一幅欠钱死相的方东白,一见此人真容,表情立刻生动起来。一双半开半闭的老眼慢慢睁大,不可思议地瞪视住这名灰衣人的脸庞,当场骇然失声:

“你……你是方……西……墨!?”

不过是一句简短的问话,在他嘴里讲出,好像千斤重担一般,吐字极其吃力。

“你不是……早被金刚门的人给追杀了吗?”

似乎,受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巨大惊吓。方东白抖抖嗦嗦,踉跄退后一步,握着宝剑的右手上青筋毕露,颤抖不已。

“显然……”

方西墨望了眼赵敏方向,又朝一脸不信的方东白冷冷笑道:

“你的主子隐瞒了一些事情……我的好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

方东白突然爆发,神经质般的用力挥动手上长剑,嘴上怒气哼哼的吼道:“你既然侥幸未死,此刻现身……想必是要取我性命?哈哈哈哈……你右手已废,又拿什么来跟我斗?!”

再一次,见到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心高气傲的方东白瞬间满脸的疯狂。之前,因为对方死去,而产生的那些自卑自贱、内疚后悔,这时统统消失不见。本性中的高傲偏执,容不得他有多余的、虚伪的内疚情绪。

错了便是错了!没有任何道歉挽回的可能,只有一错再错,错上加错,一错到底!

从本质上来说,性格极端偏执的方东白,根本接受不了被自己教导出来的弟弟,给亲手击败的巨大耻辱……这也是,当年他借机比武,毁掉对方右手,并被汝阳王府胁迫归顺的最大缘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弟眼中的孺慕崇拜,转变为后来的跃跃欲试,兴奋挑战?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二弟由他一手教训出来的家传剑法,居然渐渐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害怕、开始恐惧,从未有过一败的自己,终究有一天会被亲兄弟打败?

方东白已经记不清那么许多了,他只知道,某个恶魔一直潜伏在自己的内心,像一条毒蛇啃食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然后,悄悄的、偷偷的渗透、壮大……当年,自己自欺欺人、毫不心软的疾刺一剑,划过方西墨的手腕要害时,它才闪电般地现身在他的脑海里面,促使他生成这么一个念头,作出这么一件事情……

之后,再度蛰伏下去……直到今天!又一次,看到活着的方西墨时。

“丐帮的净衣派大长老,今朝反确混成了蒙古人的狗奴才。呵,小弟可真佩服大哥的远见卓识。”

望着对方抑郁老化的面容,方西墨可想而知此人所受到的自我折磨。但再瞥向方东白那双杀气腾腾的双眼,方西墨不禁冷笑起来,一点都不留情面的打击说道。

“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方东白眼睛发红,就快失去理智。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去怪责汝阳王府的恐吓威胁,如何还击这个讨厌的弟弟,才是最紧要的事件:

“你说我是狗?是奴才?桀桀,你方西墨还不是一样?”

瞧了殷扬一眼,方东白的脸上全被疯狂鄙夷所取代:“你也不过是条姓‘殷’的鹰犬罢了,又比我好上多少?哈哈哈,对了对了,你还是条不会用剑,没有用处的废狗!方西墨啊方西墨,我虽然混得不怎样,可你过得也不更差呀!”

像是找着了什么心理安慰,满脸愁容的方东白,发疯般的狂笑起来。

方西墨尚未说话,早就退至一边的殷扬,忽然插口笑道:

“这位芭比神剑先生,你要做狗当犬……那是你自个儿的事情,可不要连带上咱们的方先生。方先生是我殷家特聘的剑术老师,更是我家小三的授艺恩师,乃是正经八百,献茶磕头过的,一向都是尽职尽责。跟某人的卖身为奴,苟延残喘不同,哪能由你这等无耻败类,高攀着与他相提并论?”

殷扬的话里句句带刺,直刺得方东白笑声顿止,一脸的狰狞:“他是什么剑术老师?他的剑术全是我教他的,他有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他的手早就废了,不过是个没用的废人,今日我便站在这儿,他方西墨又能奈我何!?”

“我不要奈你何。”方西墨徐步上前,缓缓摇头,“我只要砍下你的一只手来。”

话音刚落,一道惊天长虹,就此飞窜升起!

如今穿着很像“绝地武士”的方西墨先生,猛然猱身进剑,噌的便已刺到方东白的跟前。青光闪处,发出嗤嗤声响,出手之快,内力之劲,实已到了江湖上第一流的剑手水平。

旁听许久,略晓二人兄弟关系的众人,见此凛然心惊,暗想这个方西墨又是哪个?怎地功力这般高法?

方东白大吃一惊,回手进招,以攻对攻,剑声更急,比之前者貌似更胜一筹!

殿内的诸多高手闻声更讶,心道他手中所持的,莫说是那柄砍金断玉的倚天宝剑,便是一把废铜烂铁,在此等强悍内力的驱使之下,也必威不可当吧?虽然不耻方东白的为人,但想“神剑”二字,倒也算名不虚传。

方西墨右手剑诀斜引,左手轻持长剑平搭,正好击在倚天剑的剑脊上边,劲力传出,方东白声势惊人的倚天一剑,登时无力下沉。

杨逍等人,直看得双眼发亮,均知此着眼力之准,手段之佳,确实非同小可,当下大声赞道:“好剑法!”

方东白看清方西墨左手使剑,不见半分勉强,好奇之余不由的大为嫉妒,仗着宝剑锋利,内功高强,匆匆间抖腕翻剑,剑尖直朝方西墨的左胁挑去。

方西墨神色冷静,回剑圈转,铮的一声,双剑相交,各自弹开飞起。方东白手中的倚天宝剑被他这么一震,止不住的颤动连连,更是发出嗡嗡鸣声,良久不绝。

方东白抽剑后退,惊疑不定的望向方西墨的左手剑问:“你这是什么剑法?这把又是什么宝剑?”

“你管它是何种剑法,能砍你手的便是好剑法!”

方西墨挽个剑花,只答方东白的第二个问题:“此剑名曰:‘争锋’!”

争锋?

方东白怔了一怔,感觉像是被人侮辱,当即咬牙切齿的问道:“‘倚天不出,谁与争锋?’的‘争锋’?”

看到方东白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手捧长剑的方西墨也是微微一楞,下一刻方才反应过来。看着对方几近扭曲的丑恶老脸,方西墨摇头道句“你真没救了!”,便已纵身挺剑,再次与他斗在一处。

在场之众,唯有殷扬一人知晓,某位剑魔赐予此剑的评价留言,乃是全然无关的一句:

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可被方东白这么敏感的一说,殷扬倒觉得也算不错。

毕竟,殷扬赠送方西墨的这把本身无名的独孤利剑,与那玄铁打造的倚天剑,可说是同出一源。虽然,“争锋”在锐利度上,拍马也及不上“紫薇”、“倚天”两剑,但质地确属非凡。眼下,哪怕与对手那柄倚天剑刃连连硬拼,亦是无有崩坏危险。

这一点,也看得观战者们心叹不已。

这对方氏兄弟,皆为一时名家,对于剑术一道,无不浸**多年。

此刻殿中,嗤嗤之声彻响不停,双方俱不肯善罢甘休。

方东白的剑招胜在凌厉狠辣,以及内力浑厚,使得本就锋利的宝剑锐气更盛!

而方西墨的剑法,则将“流畅精妙”四字,演绎到了极致。青光**漾之间,身前剑气弥漫,让对方完全看不清彼方虚实。偶尔别出心裁,妙到巅毫的一剑使出,手持倚天的方东白也要略作避让。

两侧观战的旁人,只见一个大雪团在场内腾跃转动,互东互西,发出蚀骨寒气。场中胶着的二人,每每攻出一剑,必是绝无重复。或直线、或斜线、或半圆、或划圈,所画出的剑影弧形美轮美奂,无不赏心悦目,直令人大起倾心之感。

而在双方美妙剑锋的暗藏之下,又有激流暗涌的剧烈杀气起伏不定,摇曳相侵,实际上凶险非常,也让观者诸人的心绪始终提起,没有一刻放松的机会……

相比方西墨的越打越快,越打越顺。身为大哥的方东白,则是越斗越怕!

两人短短时间,激斗三百回合,己方尚未有一点成绩,反而像被对方隐隐压制……这个结果,是方东白这种人,绝对不肯接受的可怕事实!

即便在那场事故以前,方西墨的剑法也不过和他斗过百招,便要力竭,哪有现在这样厉害?难道说,许多年前的那次受人蒙蔽,一时昧下良心,割断他的右手手筋……反令现在的方西墨碰上奇遇,更进一步不成?

其实,若论功力深厚、经验丰富,比方东白小上十几岁的方西墨,终究还比不上这位大哥。而在当年,两兄弟的剑法造诣也是不分高下,方西墨不过胜在天赋略高……

如此比较,方东白的实力要比弟弟高出不少,绝不至于有此刻危机。

但是,方西墨因得殷扬帮助,大难不死后有幸学会了《阴阳倒乱刃法》,凭借一只左手重拾之前的剑技不说,这些年来更是长久研究独孤求败和杨过的那本《独孤九剑典》,将世间各式各样的剑法招数,以及相的应应对手法牢记在心,剑术上的修为火候,早已高人一等。

再加上,方西墨拥有左手杀人、攻敌必救的针对法门,方东白却是不得其法,不习惯应对左手剑客的偏门攻击或者防御技巧,又怎能不落下风?

方东白连续变换了六七八套各门各派的特色剑术,纵横变化,奇幻无方,旁观众人只瞧得眼都花了。可方西墨仍旧气势大盛,有增无减,一只左手快得看不清影子,分毫不怕与倚天剑硬来的“争锋”宝剑,时刻出没于对方感觉别扭的攻防死角上,不断将己方的优势稳稳扩大。

方东白无可奈何,被逼不过,突地朗声长啸,须眉皆竖,右手倚天剑不管不顾的中宫疾进,显然竭尽全身之力,欲做孤注一掷,乾坤一击之举!

心理素质比他大哥要好太多的方西墨,此时见他来势猛恶,仍然面色沉着,不慌不乱的反剑挡格。方东白手腕微转,倚天剑身平侧过来,擦的一声轻响,磨着“争锋”平滑的剑脊,竟出险招,不顾自身安慰的直刺方西墨心口。

这下方西墨也是暗暗一惊,左手徒掠,长剑割草机般的凭空翻转,用出一招方东白闻所未闻的怪招出来,剑势诡异的旋刃倒戈,径向方东白的右臂斫落。

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只听“啪”的一声异响,方东白的一条手臂已被“争锋”刃口干脆斩落。玎玲几声,断臂虽已离身,但是五根手指依旧牢牢紧握的那柄倚天剑,亦是脱离手心,震落在地。

“你太急了。”

方西墨右手一抓,夺过倚天,对着曾经的大哥冷冷说道:

“看来,你教过我的那些东西,你自己早就忘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心浮气躁,让我有机可乘。”

方东白呆呆的望着地上断臂,对于方西墨的冷语恍若未闻,半晌抬起头来,心若死灰的涩然回道:“方西墨,你赢了,你杀了我吧。”

方西墨扬剑回鞘,早年受损的右手倒提倚天,再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回殷扬身后。

方西墨没有说话,可不知为何,方东白的耳里分明听到一句:“你不配。”

至此,堪称“神剑”的丐帮方东白,再也谈不上什么“八臂”……

第223章 玄冥

方东白伫立当场,宛若痴呆,双眼直勾勾地盯向方西墨的左手……那只砍下自己右臂的左手,恍恍惚惚,良久无语。

又呆半晌,终于从地上捡起残臂,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回头走到赵敏身前,躬身说道:

“主人……老朽无能,失了宝剑,甘领罪责。”

赵敏运气欠佳,被人三振出局,心里早就不痛快了,哪会给这让她丢脸的“阿大”好脸色看。脑中念头急转,自觉此地再也呆不下去,更不可能从殷扬的手里抢回剑来,只好勉强一笑,言道:

“今日,瞧在殷公子的面上,我便放过了武当。”

言罢左手一挥,道句“走罢!”,她的手下里头,自有次等部属扶起或伤残、或身亡的方东白、阿三,以及秃头阿二等人的身子,径向殿外离去。

“且慢!”

观这赵敏一见不妙,就想带头开溜,正低着头把玩手上战利品的殷扬,忽然抬起头来,将倚天剑交由身旁大仇得报的方西墨保管,朝那脸色难看的赵敏笑道:

“赵姑娘,你不记得了?你还欠我点东西吧,怎能说走就走。”

赵敏柳眉倒竖,强撑着怒道:“姓殷的,你别信口开河!”

殷扬孤身一人,走近几步,无视对方身后的那群高手纷纷怒目而视,悠悠然然的接道:“我这人记性一向很好,自然不会轻易记错,更别提什么胡说了。赵敏,你可记得玉门关外,你我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本来还很强气的赵敏,闻言略一回想,心中顿时一乱,气势大弱地朝后急退几步,但听殷扬续道:“那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欠我一条命的。”

“不错”,赵敏目光一冷,慨然承认殷扬所说,“那个时候,你的确算是放了我一马。”

她心里已经想好,如果殷扬真要动手,即使拼个两败俱伤,也绝不束手就擒!

“你没忘记就好!”

殷扬下巴微扬,走到赵敏身前丈许站定,“后来绿柳山庄的那次,我也没有伤害你吧?”

看到赵敏面色急变,殷扬连忙补充:“最起码,我没有再杀你。你自己也晓得,曾经我是有很多机会那么干的……”

果见赵敏闭嘴,殷扬满意的接着说道:“至于今天,我再饶你一命,也没什么问题。可你也要记记清楚,事到如今,你一共欠我三条性命!”

赵敏俏脸更冷:“可小女子只有一条性命,倒是让殷公子吃大亏了。”

她已竭尽所能,可依然搞不清楚殷扬的深意,正想暗示背后的两大高手,抢先出击对敌殷扬,确听对方哈哈笑道:“不吃亏,不吃亏,你只要允诺一句话,你的三条命我一条都不要。”

赵敏美目流转,冰霜顿消,重新嬉笑吟吟起来,好奇的问:“一句话?殷大公子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专门欺负小姑娘呀……说罢,你要本姑娘的哪一句话?”

“说来简单,只须你依我三件事情,我便放你走人。”殷扬饶有兴致地望向赵敏的笑颜,也是随意回道。

赵敏诧道:“哪三件事?”

殷扬笑道:“眼下么……我可还没想起。日后待我想到了,我说一件,你便跟着做一件就行。”

他是傻瓜么?我说一句谎话,他就相信我会遵守诺言,并放我走?

一直认为殷扬很聪明、很狡猾、很难缠的赵敏,第N次的发现,她实在是看不透这个男人的本质。当下不敢随意应承,只是试探着问:“那怎么成?难道你要我自杀,要我做猪做狗,也须依你?”

殷扬笑容不变:“我堂堂的明教掌旗使,当然不会做那些没有品位的事情。让你自杀,让你做猪做狗,岂非大大浪费了你本身的资源?而且,就算你愿意去做,我也怕你做不来呢。”

赵敏听了再度红脸,不禁大恼喝道:“殷扬!你别太过分了!”

殷扬毫不理会她的愤火,自顾自道:“这三个条件嘛,肯定属于你的能力范围之内,足以完成的事情。并且,也不会违背你的行事准则。”

赵敏见这殷扬纠缠不清,始终不肯放手。暗一咬牙,便光棍道:“好!你便答应了你。”

心里确想:我又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又不讲究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套……眼下先行应付这个脑子进水的殷扬,以后该怎么着,还轮得到这个混蛋干涉?

殷扬听她亲口答应,有可无不可的笑道:“恩恩,赵小姐一诺千金,我殷扬是信得过的。”

说完将手一引,作了个送客的姿势,倒让神经紧绷的赵美眉有些不敢相信。

难不成,面前的殷扬是个假货?或者说,他真的脑袋进水啦?

一时之间,赵敏有些晕乎乎的。

而就在这时,殷扬毫无征兆的纵身上前,几乎平擦着赵敏的身体一掠而过,一爪抓向其后一人的肩头。

手掌距离肩头尚有尺许差距,一阵无声无息的掌风已从左侧拍到,事先竟无半点动静。

早有预料的殷扬纵声一笑,变爪为掌,骤然翻出,正与左边拍来的一掌稳稳相交,至于另外方向反击过来的一掌,则被不知何时,猛扑上来的杨逍接下。

四人四掌,几乎同时碰撞。各方只觉来劲奇强,对手掌力雄浑无比。而殷、杨二人,更是察觉突击目标的掌心,暗暗夹杂着一股阴冷至极的冰毒寒气。

旁观众人,骤见生变。

直到此时,才刚看清正与殷、杨两人,激烈恶斗的对手相貌,乃是一对身形高瘦的低调老者。

掌快声慢,但听砰砰砰砰的连续几响,快攻对掌的殷扬和杨逍,方才腾腾退出数步,相视一笑,凝然站定。

对面的两位老者,均感胸口气血翻涌,经脉寒冷彻骨,周身似被冻得接连颤抖起来。瞧那样子,晃晃悠悠的随时可能倒下。反观殷扬二人的目光,已变得惊惧无比。右边那人老脸惨白,强笑着道:“明教好大的名头,果然有些料子!”

状若无事的杨逍,此刻内心亦是极度震惊。

刚才,殷扬传音于他,定下偷袭计划,并且再三强调要自己使出全力,他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像他们这等超一流的高手,如若下定决心暗算旁人,随随便便的就能给敌方带来深通打击。

可自从与那位由他负责的老者对掌过后,杨逍才真正的明白到殷扬的真实用意。

这两个老家伙的功力比之己方,恐怕只高不低,竟也是超流强者。若非殷扬早作提醒,他们又是以有心算无心的全力以赴,劲出一掌,硬接对方的那种阴寒掌力,杨逍自己可是没有多大把握。

殷扬与杨逍境界相同,内力的深厚程度却因年龄的缘故,而要略差一些。不过体内《九阳神功》适时发动,已将《玄冥神掌》的寒毒真气给逼出来,头顶蒸笼般的冒出丝丝白气,对两名老者朝他瞪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反对其中一人开口笑道:

“鹤先生,你当年趁我年幼、打我一掌,可曾想到……今天有此一劫?”

不错,极为记仇的殷扬,早就认出赵敏身后的玄冥二老身份。这一下,不过是在略报当年之仇。

鹤笔翁刚才只来得及运起七成力道,便与殷扬勉强交掌,这时候玄冥寒毒被对方的九阳真气反激回来,体内的难受可想而知,直到现在为止,他仍是嘴唇发青。

自这殷扬出场,对其印象本就极其深刻的鹤笔翁,又岂会认不出来这个天鹰教的难缠人物?特别是见他武功大进,修为恐怖以后,更加对他戒意大起,谁想最后还是中了阴招。

想当年,殷扬年仅十四岁的时候,即可使诈用计的将他创伤。成年之后,更是达到使他都要心惊肉跳的骇人地步。先前对掌时的那股阳刚内劲,隐隐克制自家的《玄冥神掌》,目前的鹤笔翁实难兴起与之拼斗的念头。

而鹤笔翁那位身受无妄之灾的师兄鹿杖客,虽然伤得没有他师弟严重,可也被杨逍阴了一记,现在掌力反噬,自己等人又处于敌众我寡的紧要关头,自是脸色阴沉,直瞪殷扬。

这时候,杨逍已然清楚对头的厉害,与殷扬并肩而立,不敢再有半分大意。

四人对峙,气氛愈加紧张,默然片刻的赵敏忽道:“殷公子,你说话不算话么?”

殷扬一怔,随即笑道:“哪里,不过是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开个玩笑罢了。赵姑娘的人马想走,随时都可以的。”

他刚才那掌,使用的乃是《降龙十八掌》里的偷袭妙招“突如其来”,又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这才令那鹤笔翁自食恶果。目下的情况,倒不利于再作缠斗。而且,他为了试验九阳真气的目的已经达成,玄冥二老固然令人忌惮,但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分而灭之,自不用过分心急。

赵敏得到殷扬的明确答复,不愿深处险境、再惹事端的心情下行动相当爽快。深看殷扬一眼,便带领己方下属速速撤走。

玄冥二老这样的高手,本来都是属于欺负别人的角色,可今天平白无故的遭人攻击不说,更是被人实实在在的欺负了一顿,反而不能翻脸动手,那份心情可别提有多郁闷了。

赵敏领头离开,他们也只得怒瞪殷扬和杨逍几眼,接着一左一右,小心谨慎地护着赵敏去了……

第224章 北上

赵敏自信满满而来,灰灰溜溜而走,殷扬只不过用了三刻钟的时间。

不一会儿的功夫,山腰又有人上殿来报,进犯的敌人已然尽数离开。本还有些警戒的武当、明教两方,这才完全的放松下来。

张三丰拉着张无忌的手,低声询问事情的经过。宋远桥不在,现今负责执事的三代大弟子祁沙,则带领知客道人安排夜宵素席,宴请明教方的一众高手。

筵席之上,张无忌向他太师傅禀告别来情由。

张三丰沉吟半晌,最终没对张无忌加入明教一事多说什么。这一世上,他的五弟子张翠山既然未死,张三丰自然不会莫名其妙的对他们明教怀有多少恶感。更何况,如今西域明教的实际掌权者,还是他的老亲家呢。

再加上,殷扬以其一贯热血沸腾,满嘴跑车的凛然台词,就着有关正义、道义的严肃问题,一通真假参杂的慷慨激昂以后……本就站在抗蒙战线上的武当宗师,信念霎时变得更为坚定。满脑子都是殷扬所说的“同心协力,共抗胡虏。”云云。

席间殷扬得知,宋青书这小子竟敢趁着师弟张无忌偷跑西域的空当,独自一个又下江南献殷勤去了,难怪此次会战,未曾见到他这位武当大侠大公子的青衫踪影……

众人餐饮谈笑之间,杨逍又曾说道:“那姓赵的少女不知是何来历,就连玄冥二老如此高手,竟也甘心供她驱使。”

他与鹿杖客对过一掌,知晓对头的厉害之处,是以才有这么一问。

众人纷纷猜测,始终难有定论。再瞧旁边那位,刚将老人家忽悠完毕的殷大旗使,则又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确然一言不发……

第二天早晨,张三丰要求张无忌留在武当。据殷扬猜测,应是想传他《太极拳》这门武林绝学。当下,原本六人众里的其余五人,辞别大小张,下得武当山来。殷俊与那十二太保昨夜大杀四方的天鹰教人马,早已按照预定的计划,分批撤回东南金蛟堂待命。

五人商量行程,韦一笑直觉提出,这回六大派集体失踪事件,恐怕还要落在颇为神秘的赵敏身上。

杨逍等人亦是大以为然。

殷扬便也笑着应和:“这位赵姑娘前呼后拥,派头极大,此次沉沙折戟,想必不会单身而行。要查出她的踪迹并不为难。以我天鹰教的势力分布,等到我们到达前方谷城时,必有相关讯息传来。”

果然如他所言,五人纵马赶至武当以东的谷城,天鹰教的消息网络,便即传来一座黄缎软轿,早些时候大张旗鼓经过的消息。

经由殷扬仔细问询,赵敏果真走了东游北漂的道路。

除此之外,殷扬还得到讯息,峨嵋、华山、崆峒、昆仑等派远征光明顶的人众,俱无一个回转本派。江湖之上,也已传得沸沸扬扬,讲什么的都有。有些地方,更是传出魔教势大,早将六大正派前赴西域的各位高手一鼓聚歼,然后再调转矛头,分别攻陷各派的夸张假消息。

概因少林寺的许多僧众大量失踪一事,已在武林当中引起了空前未有的巨涛大波。

殷扬不知此事是否也属赵敏布置,一时倒也不敢大意,忙派出轻功不错的布袋和尚说不得赶回武当,请持张三丰付予的武当信符,再去各大门派说明此事。

说不得教内资格既老,嘴皮子又自不弱,这个活交给他干,当然再好不过。

殷扬为保谨慎,再令其他紫市堂下属,纷赴各家门派、当地帮会、以及镖行、山寨、船帮、码头等江湖势力告知详情。

于是,原本从西域出发的六人“专案组”,目前仅仅剩下殷扬、杨逍、韦一笑、周颠四个。

除了周颠外冷内热,死也不肯口头认输。杨逍、韦一笑这两个昔日的明教高层,经过种种事件,早已承认本教的某些偏激行为大属不智。更加清楚,单凭明教一脉之力,实难撼动当今元朝将近百年的统治基业。

殷扬又趁机朝两者灌输“联络天下英雄豪杰,群策群力!”的思路想法,高傲如杨逍、韦一笑者,虽然嘴上仍不明说,但也了解此事的重要。本对六大门派,尚不如何热心的态度大有转变,对于调查六派失踪一案真正的开始尽心尽力起来。

四人一边接收天鹰教方的最新消息,一边继续往东行路。

一路上,殷扬向拿杨逍借了一本由其亲自编辑的完本书籍,名为——《明教流传中土记》。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差点就要跟杨逍开口,买下收藏于自己天鹰山后的那间书房之内。

此书所述,皆用小楷恭录,事事旁征博引,极富观赏性质。

书中记载明白,明教起源波斯,本名摩尼教,于唐武后延载元年传入中土。其时,波斯人拂多诞持明教《三宗经》来朝,中国人始习此教经典。

唐大历三年六月二十九日,长安洛阳建明教寺院“大云光明寺”。此后太原、荆州、扬州、洪州、越州等重镇,均建有光明寺院。至会昌三年,朝廷下令格杀明教教徒,使得当年的明教势力大衰。

自此以后,明教便成为犯禁的秘密教会,历朝均受官府摧残。

明教为图生存,行事不免显得诡秘,终让外人将摩尼教这个“摩”字,篡改成了“魔”字。又因那时教规吃斋,世人遂称之为食菜魔教……

殷扬读到此处,倒觉得明教当初的教旨,原是简单直接的去恶行善,本和释道之类无甚大异。不想自唐代以来,尽皆受到朝廷的惨酷屠戮,实因这种教意过分简单之故。

释家虽说普渡众生,但僧众出家,各持清修,不理世务,对朝廷的执政影响有限。而道家更是清净自然,谁都不惹。偏偏明教教则,旨在聚集乡民,不论是谁,有甚危难困苦,诸余教众一齐出力相助。

而官府欺压良民,什么时候能够少了?

因此一遇到有人被官府势力冤屈欺压,或者土豪恶霸横行无法,明教势必要与这些强势团体进行对抗,又哪有好果子吃?

之后,所谓的官逼民反,逼得像宋朝的教主方腊浙东起事,震动天下,再有以后明朝的白莲、弥勒教等,愚民造反,无不是以底层人民,劳苦大众为根基。起事虽快,败得更快,所以难有成就。

若非朱元璋生得逢时,又恰遇元朝无德,民众皆反的大好良机,怎有可能以弱胜强,以小击大,成为中原历史上第一个从南打到北去的开国帝王?

当然,殷扬既然“来”了,也就没这兼职乞丐、和尚、无赖、放牛娃的朱重八什么事儿了。当今天下,汉人门阀被灭的被灭,蛰伏的蛰伏,只须把蒙古人赶回草原,那真是一片令人为所欲为的花花江山……

不过,这明教历代遭禁,却也出奇的坚挺,始终都可屹立不倒,亦算得上一大本事!

明教四人且行且探,有书观看的殷扬也不觉着乏味。偶尔,听着周颠与杨逍这对冤家,彼此之间明嘲暗讽,更觉气氛活跃。

这一日,青龙坛下,山东菏泽分舵的天鹰教弟子,有眼线渠道禀报:看见几十个样貌凶狠,又抡刀使枪的元人,赶车经过此地。更是瞥到几名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光头和尚。

待得初窥清楚,这伙凶人各个精明干练、武功了得,殷扬已知必为目标无疑。

而这群元人所走的方向,正是殷扬“不出所料”的元朝京城——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