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坠落殇花
天边，第一缕阳光的出现驱散了笼罩大地的黑暗和寒冷。
一身素色衣裳的女子，提着剑，裹狹着凛凛的杀意踏着晨光而来。如玉的容颜上如霜冰冷，秋水般的瞳眸里是燃尽希望后的绝望。
高高的城墙就在眼前，洛霓裳望着这个无比熟悉此刻又无比陌生的地方，心中柔软的地方狠狠的疼着。
有认识的小厮看到洛霓裳，面上是激动的神情：“是洛姑娘！洛姑娘又回来了！太好了，这下主上……”
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察觉到颈项处一片冰冷，小心翼翼地看去，雪白的剑刃在阳光下冷漠的刺眼。
“洛……洛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小厮这才发现来者不善，无情的剑刃架在脖子上，稍有不甚小命就会没了。不是都说洛姑娘善良温和的吗？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可那小厮忘了，洛霓裳再善良，也是尘夜楼的杀手，杀人，才是她的本命！
“轩辕七杀在哪？”凌厉的眼神如雪般冰冷，吓得那小厮浑身哆嗦。
“主上，主上他……”
“洛姑娘想见主上，就随我来吧。”身旁，嘶哑破碎的声音响起。
那小厮一见来人，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声音依然颤抖着：“鬼……鬼七大人……”
鬼七面无表情，只是看了洛霓裳一眼，转身离去。
洛霓裳收起剑，面色复杂地看向鬼七，终于还是抬步跟上……
面向着云岫居站定，鬼七转过身，骇人的容颜上有些欲言又止的犹豫，双手握拳又想开，终究还是开口：“主上就在楼上。”
洛霓裳看向云岫居，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又被冷漠湮灭。不再看鬼七，洛霓裳抬步朝屋里走去。
“洛姑娘！”鬼七突然出声喊道。
洛霓裳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只是背对着鬼七安静地站着。
“洛姑娘，有些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有的时候，你看到的，听到的，也并不一定都是真的。”鬼七垂下眼睑，又抬起头无比坚定地看着洛霓裳：“洛姑娘，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若是早些时候，洛霓裳听到这样的话也许还会疑惑，会有所触动。但是现在，她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心。脑海中不断重复的都是叶歌对自己说的话。
自己不过是个过客，只是个过客罢了！
他杀了千寻，他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对他的信任。他那么决然地与尘夜楼为敌，与自己为敌。那么，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那些，或温柔，或疼惜，或不舍的眼神，都是骗人的吗？果然，他要的只是这个天下罢。
洛霓裳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动。楼上，便是那个人的所在！
鬼七看着洛霓裳完全不为所动的身影，只能无奈地叹息。轩辕七杀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阻拦洛霓裳。鬼七好无办法，只希望自己刚才的话，洛霓裳能听进去哪怕
一点；只希望，轩辕七杀在洛霓裳的心里足够重，足够相信他。
可是，鬼七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那个人对自己太重要了，才会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入眼的依旧是熟悉的场面，云岫居内一尘不变的摆设，简陋的几乎像是没有人住一般。
玄色衣袍的男子，背手立在窗前，听到屋内的动静，并未转身，也没有动作。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清清淡淡地传来，清冽尔雅，甚是悦耳。
“你来了。”
恍惚间，洛霓裳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男子看到自己时难以掩饰的笑意：“裳儿，你怎么来了？”
而如今，依旧是同样的两个人，他背对着自己，他的声音平淡却满是悲伤。
“你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耳边叶歌的声音又响起。洛霓裳像是被浸了冰块的凉水迎面泼上，只是一瞬间，思绪便有回到了眼前。
“你答应过我的，不动尘夜楼分毫！”凄厉的声音带着质疑，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是，我说过。”平淡的声音听不说情绪，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罢了。
可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还有不愿转过身面对自己的身影，这些于洛霓裳看来却是挑衅，是讽刺！是冷漠！
“好，好！”洛霓裳垂下眼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如玉的容颜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更加让人感到悲凉，肝肠寸断！
“我只问你一句话，”洛霓裳抬起头，脸上笑意已褪，手中落雨剑撑在地上，好像一放开便会摔倒了一般。
轩辕七杀没有说话，只是突然身子有些向前倾去，手也扶在了窗棱上。
而洛霓裳仍旧沉浸在悲伤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男子的不寻常。
“千寻，是你杀的吗？”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暖洋洋的像是温热的茶水将天地浸泡在其中。阳光落下，折射出五彩的光晕，朦胧绚丽。
地上连成片的花开的正艳，由红，渐粉，渐白。像是水墨经过光阴的晕染渐渐变淡，像是心头的情感滤过岁月的罅隙逐渐落了尘灰。
阳光洒落在玄色长袍上，却仍旧一片冰冷。手覆在窗棱上，微微用力，碎裂的木屑扎进手中，不疼，因为有个地方比身体所承受的痛苦，还痛。
“裳儿以为，是我吗？”清冽的声音带着笑意，明明是轻柔的话语，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击打在洛霓裳的心上。
几乎要脱口而出“不是，我相信你，不会是你”，可是叶歌的责问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凤千寻苍白冰冷的容颜好像又浮现在了眼前。刚刚有些柔软的心，瞬间又被冻结。
“是不是你！”几乎听不出疑问的语气，像是隆冬里裹挟着冰雪的狂风肆掠在在轩辕七杀的心头，眸中仅存的一点点希冀的火光，一点一点熄灭。
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意，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心中有
一些不甘，一些不被信任的愠怒，缓缓开口：“你说的，可是那天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姑娘？”
是的，他生气，气她的不信任；他也在赌，赌她会不会真的不相信他。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哈哈，真的是你！”洛霓裳喃喃着，继而又像是疯魇了一般大笑起来。
原本心中还是存着希望的，希望他能否认，说他是无辜的。只要他说，她便信。可是他断了他自己的退路，也让洛霓裳再无路可退！
“若真是我，你，会杀了我吗？”轩辕七杀缓缓转身，露出鬼面外的容颜苍白的吓人，玄色衣襟上有几处深色的印渍，斑驳的碍眼。一直以来冷酷幽邃的瞳眸中，此刻却是满满的痛苦和绝望。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竭力地压抑着什么。
可是这些，洛霓裳全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刻的洛霓裳，脑海中一遍一遍出现的是凤千寻苍白冰冷的容颜，是君无忧空洞绝望的眼神，以及叶歌咄咄的逼问。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耳边不断地有声音提醒着自己该做的事。
落雨剑缓缓举起，手指微微颤抖，眼神破碎且悲伤：“轩辕七杀！我要你为千寻偿命！”
狂风，倏而大作。雪白的花瓣洒落一地，被风卷起，飞向苍穹。跌跌撞撞，飘飘摇摇，升起，远去。带着红尘中最舍不得放不下的眷恋，逐渐消失，不见……
红的血，顺着雪白的剑刃滴落。
心，很痛。不是因为胸膛上那把剑，而是因为，握着剑的人，是她。
“你当初走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若是有一天，尘夜楼和幽冥宫水火不容了，那么，你会不会杀我’？你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所以，我信你。可是，裳儿，你为什么不信我？”
黑色的瞳眸里是悲伤，却没有责怪。身体没有了力气，终于是站不住了，缓缓跪倒。
洛霓裳呆呆地站着，泪水簌簌落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目光向前移去，剑真真切切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手指颤抖着松开，剑“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雪白的剑刃上，血，刺目的红。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躲开？”洛霓裳颤抖着跪在他的身前，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好像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再也见不到了。
耳边，他的呼吸急促，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裳儿，你知道的，这个世间，我独独避不开你……”
声音越来越低，，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只是越来越微弱，几不可闻。
泪水打湿了衣衫，心像是被人拿刀剜走了，空荡荡的，痛到无法呼吸。
“我后悔了，七杀，我后悔了。我怎么能够怀疑你？我怎么能够怀疑你呢？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好不好？我再也不管那些仇恨纠葛了，我只信你，我只要你。七杀……七杀……”
泣血断肠，只是那人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