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膝下黄金
星沉月朗，如水月华倾泻而下，洒落满地清辉。空荡荡的街道尽头，一个人的身影渐渐走来。
走近时才看的出，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男子，黑色的长发并未束起，在夜风的拂动下肆意飞散。身后背着的是足有半人长的青冈大刀，锋利的刀刃在寒凉的月光下闪烁着瘆人的光芒。
而让人奇怪的是，男子的怀中抱着一个女子。说是女子许是有些过了，看她的装扮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但是这小姑娘着实是长得好看，皮肤如细瓷一般，五官虽然还未完全长开，但还是看的出精致巧妙。只是可惜现在闭着眼睛，若是那双大眼睛睁开，一定可以更添一丝光彩。
这个男子就是君无忧，而他怀里抱着的，便是凤千寻。
长长的街，只有这二人，显得更加打的寂寥。君无忧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依旧是空洞的，只是这么抱着凤千寻的尸身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知道他到底想去什么地方。
一步、两步、三步……君无忧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都无比的坚定。长长的街道走到了尽头，面前是高耸坚固的城墙，有守夜的人倚在城墙上打着瞌睡。
君无忧在城墙前站定，低下头看着怀中依然紧闭着双眸的少女，脸上是无比的坚定。
“尘夜楼君无忧，求见幽冥宫轩辕宫主！”寂静的夜里突然传出这样的声音，让原本还在打着瞌睡的守夜小卒一下子惊醒。
听到尘夜楼君无忧这样的名字，那小卒的脸色都变了，哆嗦着腿探头望去，却见城楼下只站着一人。一个人就想来挑战幽冥宫，那小卒的表情瞬间变得盛气凌人：“尘夜楼的人居然还敢来我们幽冥宫？不想死的话劝你快走，不然一会我让人通报了主上，你就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话语，君无忧一定早就拔刀相向了。但是此刻，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是麻木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尘夜楼君无忧，求见幽冥宫轩辕宫主！”
“尘夜楼君无忧，求见幽冥宫轩辕宫主！……”
一声接着一声，带着内力的声音传去很远。那小卒见君无忧竟然无视他的存在，气的直跳脚，正欲开口大骂的时候，君无忧突然停了下来。
那小卒不明所以，以为君无忧是知难而退了，脸上带着一丝骄傲：“哼，都说了让你不要喊了，尘夜楼和幽冥宫势不两立，主上没杀了你就不错了，还想见到……”
那小卒的话没有说完，只因为身后传来的凛冽的杀气。其实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身后是谁。
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去，在瞥见鬼面一角的时候啪地跪下：“主……主上恕罪，小的阻止不了他，让他扰了主上的歇息，但……但凭……主上责罚。”
轩辕七杀只是皱了皱眉，向后摆了摆手。那小卒像是临了大赦一般连连磕头：“多谢主上开恩，多谢主上开恩！”
说完连头也不敢抬
，跌跌撞撞地跑开。
轩辕七杀站在高高的城墙看看着城墙下站立着的君无忧，君无忧亦是定定地回望着他。
突然，轩辕七杀飞身下城墙，站到君无忧的身前，眼光触及到他怀里的凤千寻的时候微微一动，虽然心中疑惑，但是还是冷冷地开口：“不知君少侠深夜来访事由何事？”
轩辕七杀的语气不太友善。这也怨不得他，君无忧两次造访幽冥宫，第一次让箫大昏迷，第二次差点夺去了箫大的性命。这事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不能轻易释怀。
君无忧没有在意他语气里的不友善，只是轻声开口道：“无忧跟轩辕宫主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轩辕七杀眉头挑起，看着君无忧怀里的人心下似乎有些了然，但是想到箫大因为这人三番两次受苦，心中的那股怨气便得不到平息。轻声冷笑道：“哦？不知道我幽冥宫有什么东西能让君少侠看上眼。”
“寒冰床，无忧想借寒冰床一用。”君无忧说着，抱着凤千寻的手臂又紧了紧。
“呵，寒冰床？不巧在下的宫中确实有这么一样东西，”轩辕七杀笑着：“可我若是不借呢？”
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中也突然有了一丝破裂了，低下头看了怀中的人一眼，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无忧叔叔会保护你的。”
坚毅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君无忧望着轩辕七杀，眸中是让人动容的决绝。
双膝缓缓屈起，屈起，直至跪下：“无忧求你！”
月光皎皎，夜晚的风卷起早落的叶子在夜空中打着转，一圈，两圈……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轩辕七杀原本只是因为箫大的事怨气难平，想要刁难他一番，却没有想到这个向来刚烈的男子竟会做到如此地步，可想，怀中的那个少女对他而言一定是十分重要的吧，比男人的尊严，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伸过去想要扶起他的手却被挣脱，君无忧直挺挺地跪着，眼光垂下地面：“算是我求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我只是想千寻看到，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个害了她的人，帮她报仇的！”
轩辕七杀有些动容了，他认识君无忧十年，无论何时见到他都是一副天地间任他逍遥的洒脱样，何曾见过今日这般肝肠寸断的悲伤。
望着执意不起的君无忧，轩辕七杀长叹一口气，转身冲着城墙上的鬼七说道：“开城门。”
紧闭的城门慢慢打开，君无忧望着轩辕七杀，薄唇抿了又抿，终还是轻声开口：“谢谢。”
轩辕七杀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城。
云岫居的地窖里，碧玉般的寒冰床，凤千寻安安静静地躺着，素来灵动机灵的大眼睛紧紧地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
君无忧站在一旁，眼光落在稚嫩的容颜上，舍不得移开。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轩辕七杀看着君无忧，出声问道。
“报仇。”淡
淡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其实第一眼看到凤千寻的时候他心中也怀疑过，只是那时候还不是很确定。但是现在看君无忧的反应，想来，除了那个人之外，再也不会是别人了。
君无忧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望着躺着的人。
轩辕七杀缓缓叹出一口气，转身出去，这里是属于君无忧和凤千寻两人的空间。
狭小的地窖里，只剩下两人。一站一躺，一生一死。
君无忧坐在寒冰玉床里，抬手抚上安详的睡颜，蚀骨的寒意他却不为所动。头低下，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打湿了秀美的脸庞，谁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眼泪。
单薄的背影微微耸动，压抑的哭声丝丝溢出。
“千寻丫头，你一直说我欺负你，说我不喜欢你，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个天下，无忧叔叔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怎么？想不到吧，我也没有想到。你这样的小丫头，又不懂事又不可爱，就会任性发脾气。长得也不怎么样，身材也不好，你说我到底喜欢你什么。若是我早点成亲，现在的孩子也比你小不了多少了，你说是不是？真是的，我都这般老了，你还这么小，我原本想着等你长大点就好了，可是后来想了想，等你长大了，我也更老了。你说，若是我现在和你一起去了，那么下辈子，我是不是就不会大你这么多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正正经经地喊我一声无忧哥哥了，我也可以无所顾忌地说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了？”
如玉的睡颜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君无忧抬手擦掉落在凤千寻脸上的泪水，俯下身，温热的唇印上冰凉的容颜：“千寻丫头，说好了，等我一起走。无忧叔叔现在去帮你报仇，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很快的，很快我就来接你，陪你一起。”
袅袅的寒气萦绕在凤千寻的周身，苍白的容颜看不真切，只是眼角上那一抹还未拭去的泪珠，清晰地悲凉着，像是哭了一般……
君无忧直起身，最后一次深深地看向这个少女，像是害怕忘记，要将她的容颜刻在心上。
地窖外面，轩辕七杀靠在墙边等着，一直到君无忧出来。
“还好吗？”轩辕七杀轻声开口，鬼面下的容颜有一些不忍。
君无忧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
轩辕七杀笑了笑，接着说道：“报仇的事，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大刀从背上取下握在手心里，君无忧望着远方眼中的恨意像是一把火般能将人化为灰烬：“这个人，我要亲手杀了他！”
二十年的兄弟，二十年的情谊，我尊你，敬你，帮你，唯你是从。一直以来，不管对的错的，即使质疑，我也不曾想过背叛你。如今，是你亲手毁了我们之间的情谊，践踏我的忠心。我原本发过誓，一生追随你，誓死不离。但是你不该动她，这个天下间，事事物物你都可以动，唯独她。
叶歌，从此以后兄弟情断，若是见面，那便是仇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