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怎么会?

林逐汐这一晕,就再也没醒来,最开始林逐涛还以为她是怒急攻心导致的气血失调,脉象上也没看出任何不妥,给她开了几张调理气血的方子煎药给她喂下去,但次日清晨她还没醒,林逐涛开始坐不住了。

成双和连枝寸步不离地守在林逐汐身边,看着她昏睡中的平静容颜,再看眼神焦灼的林逐涛,只觉层层乌云当头压下,心上像压着巨石般难受。

“四少爷,咱们还是请大夫吧!这样下去……”连枝欲言又止,万一小姐一直不醒怎么办?小姐如今身份特殊,她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了多久。

林逐涛绷着张脸沉默,不死心地探向林逐汐的脉搏。

脉相完全正常,但她偏偏昏迷不醒,气机低弱,还越来越弱。照这么下去,就是说她最后会死,林逐涛都觉得大有可能。

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对那些行走名门望族早已深谙明哲保身之理的大夫们更是嗤之以鼻,但现在这种情况,多个人多份力量,说不准就有谁能看出这种情况呢?

他心慌意乱,早已没有原先的自信淡定,也不敢再隐瞒,心急火燎地奔出去大喊着请大夫。

林钦自然不敢走漏风声,传出去知道的以为是巧合,不知道的说不准还会以为林逐汐对萧崇烈不满以死抗争,虽然她的不满是事实,但到底不是好事。尤其想当皇后的名门闺秀一抓一大把,万一让她们知道,林逐汐只怕没事也要有事了。

大夫很快请来,在林钦目光灼灼盯视下开始把脉,头上却渐渐冒出冷汗来。

这是什么古怪脉相?

“到底怎么样?”林钦怒火中烧,没好气地问。

若非形势不容许,林钦真恨不得林逐汐就这么死了算了,整天不肯消停的到处惹是生非给家里遭灾惹祸,还不如早点去了,也好让家族过两天清净日子。

大夫苦笑,僵木着脸不敢回答。

林钦目光扫过去,已从他的脸色中看出端倪,连连催促:“路大夫,还请您赶紧开方子。”

大夫擦掉头上的冷汗,苦笑着站起身,拱了拱手,“老夫技艺不精,这种奇怪症状前所未见,不敢贸然行动祸害无辜,相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林钦脸色发僵,路大夫的医术不说在桦月城里稳居第一,但也能排进前五,他都说没见过,自己难道还要去请太医?可太医们的医术恐怕也没几个能超过他的,再说请来太医,这情况只怕也瞒不住了。

犹豫再三,林钦还是派人拿帖子去宫中请太医。

时间不等人,封后大典近在咫尺,若到时还没治好那才叫糟糕。

然而太医也束手无策,流水般的来,又流水般的去,至于他们开的方子,更是乱七八糟的,林逐涛大致看了看就黑了脸。

有的发散有的收敛,有的治内热有的治体虚……全都是自相矛盾,根本没有两张相同的。这样的药方如果吃下去,再健康的活人也得吃死了。

他越看越觉得心头火起,三两下将那些方子撕烂扔掉,再看神情平静面色苍白的林逐汐,心里那种灼灼燃烧的怒火渐渐变成

无奈和悲凉。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降临的夜幕,灯笼照亮廊下的路,晕黄的灯光看上去温暖温馨,宛若启明星般照亮游子归家的路。

来来往往的下人如流水掠过视线,花红柳绿,星光灿烂,明明是看惯看淡的景色,这一刻却突然觉得那么美丽,就像生命,平时不在意,觉得它平淡无奇,但真的要失去,才知道它的珍贵。

他是真的不希望妹妹和萧景暄再有任何牵扯,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也不是他的意愿可以决定的。不管怎么样,萧景暄的门路的确比他们广泛的多,这个让他们束手无策的状况,他或许可以找到办法解决?

林逐涛并未犹豫多久,毕竟现在林逐汐的命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不理。

他悄悄出门,想了想,叫来自己信得过的亲信守在院子门口,一有什么消息马上去通知他。

有些事虽知道必须要做,就像有求于人时不得不低头一样,但终归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转过回廊,他心不在焉地回头,突然莫名地感到不安。

一只手突然从拐角处伸出,一把抓住他将他拉到了廊下树丛里。

林逐涛霍然回头,于朦胧树影黯淡星光下看清隐在廊后树下的人。

白衣如雪,眉目如画,容颜皎洁如月华,一双眸子深深,如纳星月玉珠世间最美好事物的最亮丽光彩,容色微带倦意,却无损他半分风华,反而为他增添了一抹淡淡的书卷般的清气,弱化了平时的冷淡遥远,显出几分温和,阴暗的树影深处立刻变得静谧安然。

林逐涛瞳孔骤然收缩,看着本打算去找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高兴自然有,虽淡却不容忽略。然而根深蒂固的排斥让他下意识地不想让这人好过更不想说什么好话,似乎不找对方的麻烦自己就浑身不舒服一样。

“原来是七殿下,难得看到您大驾光临,真是不胜荣幸。您怎么这幅打扮?来府上怎么不让人迎接?不如……”

“你最好闭嘴。”萧景暄冷冷一眼扫过来,乌黑幽邃的瞳孔里淡紫光芒一闪,杀意森然如剑,瞳仁周围隐隐泛一圈血红,似潜藏着恶与孽的血色深渊,随时等待着将人拖入地狱。“看在她的份上我给你几分面子,但你别真以为自己就是个人物了。”

“你……”林逐涛眼中怒色一闪,脸色发青却不敢搭话。

隐隐的惊惧泛上心头,他清楚感觉到萧景暄身上浓浓的杀气:他像极度暴躁的野兽,又像被触到逆鳞的龙,内心翻腾着深深的杀意,只有鲜血才能抚平他的情绪。

林逐涛努力控制住情绪,此刻才恍然记起对方的身份,不由苦笑。不是他忘了尊卑上下,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其他任何一位皇子,他肯定都会一丝不苟地依足君臣之礼,而是他习惯了对方待自己的温和大度,已经忘乎所以。可自己实际又算什么?不过是沾了妹妹的光借着裙带关系得他几分颜色,还真开起染坊了?

想通这层他苦笑更深,别人的好涵养从来不是自己可以欺人太甚的理由。这也亏得是萧景暄,换成萧崇烈,现在肯定已经喊人来把他拉出去砍了。

“她怎么样?”萧景暄的目光远远落在天际残月上,语气淡得听不出半分情绪,似乎他完全只是例行公事地一问。

“脉相完全正常,却始终昏迷不醒。”林逐涛垂下眼睑,声音很轻。

萧景暄皱起眉,“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没有。”林逐涛摇头。

“现在谁在那守着?”

林逐涛垂下头,“五弟出府去找大夫还没回来,丫鬟们一直看着,父亲和母亲已经回去……”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听到萧景暄冷如寒冰满含讥诮的一声低笑,更是直接闭嘴。

“你去把人都支走。”他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

即使早有预料,林逐涛依然大吃一惊,反射性抬头看向他神情,想从中观察出他到底在想什么,然而对上萧景暄那双森冷而杀气微微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理智清楚地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招惹这个可怕的人。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林逐汐。

林逐汐的闺房萧景暄不是第一次进,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以最快速度闯了进去。

连枝端着一盆温水,惊诧地瞪大眼睛盯着这个此刻绝不该出现的人,整个人都傻了,连水盆滑落都没发现。

萧景暄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抄,接住即将落地的水盆塞回连枝手里,没空和她解释,直接问:“你家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小姐依然是老样子,还没醒。”连枝神情呆滞,看着飞速掀开摇晃不休的门帘,半晌回神,心情欢喜,但想到目前的情况,又迅速苦了脸。

知道自己的存在很多余,她火速拉起还没回神的成双,退到外间守着。

室内重帘半卷烟气袅袅,淡淡的沉水香飘散开来,气氛静谧,静谧得让人心里发慌,不安和焦灼的火苗隐隐燃烧在空气中,搅得所有人都坐立不安。

林逐涛目不转睛地盯着把脉的大夫,见他接连换了两只手把脉,眉头深锁,只觉自己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怎么样?”眼见对方终于收回手,他急急忙忙追问。

大夫没理他,只看了看萧景暄,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萧景暄眉毛一蹙又松,像春日花丛里乍现又隐的蝶。

这大夫是他带来的,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彼此之间都已很熟悉,看着对方这幅神情,他就能猜出他大概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果然,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和猜测还是成真了,他们真的来了这么一招。

“确认了?”他问,语气和神情都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泊沧海之水。

大夫深深叹气,神情无奈却又缓慢而坚定地点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坚强又孤凉的男子和这一刻的悲哀,他深深地埋下头,不忍看他的神情,更不忍猜他的心情。

“林小姐她是……中了南疆蛊毒。”

“你说什么?”林逐涛霍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失声惊问。

“怎么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