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她的成长

关系确定后,所有的相处都变成顺理成章。

林逐汐抱着反正别业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事亲密点也无所谓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坦然直面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

至于萧景暄,人家女孩子都能淡定他还会怕?谁不是年轻过来的?

然而这份平静坦然在林逐涛到来时悄然崩溃。

林逐汐看着面无表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逐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萧景暄。

眼见妹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向拐跑她的混帐求助,林逐涛的眼眸微眯,暗暗冷哼一声,觉得很有必要和妹妹谈谈心。

“四哥。”眼见林逐涛始终一言不发,只那么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林逐汐不得不开口,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好笑。怎么觉得他和要糖吃的孩子似的?

林逐涛面色稍缓,仔细检查确认她气色还好,至少最近没受委屈。现在也不是教训她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确认她的现状。但他对这里的情况不熟,还得先去拜望主人。

“你们有什么事就自己去处理吧,不用理会其他。”萧景暄语气淡漠而笃定。

林逐涛目光瞬间掠向他,锋锐如电。

萧景暄淡定地回望他。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若非看在林逐汐的面子上,他根本不会让他踏足这别业。就算他幼年出京长居江南,但谁能保证他不会看出什么?他们姐弟几个的容貌或多或少都有母亲的烙印,彼此又有三五分相似,他素来心细,做大夫的某些方面眼力又远超旁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林逐汐抱紧双臂,感觉凉嗖嗖的,两人的目光都像带着电,她看到就觉得头皮发麻。偏偏这较劲又是因她而起不得不管,她也清楚萧景暄的顾虑,硬着头皮上前拉开林逐涛,连连赔笑:“四哥,来,咱们单独谈。”

林逐涛心头恨恨:果然是女生向外。这还没成亲就这么护着了。但到底是自己的胞妹,不能不给她面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她拉开了。

林逐汐在石榴树下驻足,看着脸色阴沉的林逐涛,心虚地左顾右盼。在她心里四哥五哥的地位很高也很受她尊敬,而这次的确是自己做事不地道,他们肯定没少为她担惊受怕。

“得偿所愿,开心不?”林逐涛的目光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冷然如冰晶。

林逐汐耷拉着脑袋装死。

林逐涛气不打一处来,抓住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你干嘛?”林逐汐莫名其妙瞪着他,“我好好的又没病,你把什么脉?”顿了顿她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该不会……”

“没有身孕。”林逐涛确认无误,松了口气,看她的眼神微微缓和。

林逐汐却气得脸颊通红,若非这是她亲哥,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在他眼里又是什么?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你别以为我这是杞人忧天或者不信任你。”知道她气急败坏,林逐涛心平气和地向她解释,“就你们两个这种情况,擦枪走火的可能性很高

。你就不说了,就是他,坐怀不乱的男人有几个?面对主动送上门的有几个能把持得住的?越线了吃亏的还是你。”

“什么叫主动送上门?”林逐汐恨恨地磨牙,忍无可忍。

“你这还不是那哪样才是?”林逐涛瞥她一眼,淡定提醒。

林逐汐握紧双拳,再三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就当他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再争论这个问题只会让自己越发憋屈,但她还是感到一阵胸闷气胀,又不好打他骂他,只能咬牙忍了,恨恨地拉高衣袖,恶狠狠道:“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过!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见到她臂上那颗鲜红的守宫砂,林逐涛总算放下心来,心想他们还算有分寸。“你们打算成亲?”

林逐汐瞪着他,他这不是说废话吗?

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林逐涛皱起眉毛:“在这里成亲?”

林逐汐反应过来,想到萧景暄还没提过成亲的事,他身上还挂着一门婚约也不知道解决了没,只觉沮丧又心烦,没好气反问:“那又怎么样?”

林逐涛不怒反笑,冷冰冰地问:“顶着私相授受的名头?”

林逐汐噎了噎,干笑两声,严肃道:“你想多了。”

林逐涛瞅着她冷笑,摆明不相信。

林逐汐无奈摇头,到底朔月的真实身份是他的秘密,就算要说也该由他亲口说,即使是自己也不该私自透露给他人,哪怕是自己的胞兄。

“那三皇子怎么办?”林逐涛忽然问。

林逐汐愕然,“萧崇烈?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右相府曾有意将你许配给他的事你真不知道?”林逐涛皱起眉,“这些年桦月城里的消息我也没少听,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你怎么想,他看中你便不会罢手。”

林逐汐冷笑一声,“他的婚事握在皇帝手里,他也好,右相府也罢,再怎么折腾也不作数。”真要把她许给萧崇烈,早在去年万寿节赐婚圣旨就该到右相府了。当初桦月城里,她和萧景暄的事虽隐秘,但皇帝若想知道绝不是难事,他至今没动作已足够表明态度。

“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林逐涛没她那么乐观。

“你是想说右相府有意向他靠拢的事?”林逐汐坦荡荡问。

林逐涛怔住,想问你怎么知道又问不出口,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林逐汐心里乱糟糟的只想叹气,这可是关系到合族安危的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总得劝劝父亲,咱们家得离皇子们远点。”

“你不看好三皇子?”林逐涛眉梢微挑。

“这不是看好与否的问题。”林逐汐黛眉紧拧成结,脱口而出道:“而是无论将来谁做储君,咱们家都不该掺和其中!”

林逐涛一怔。

“我知道,新帝继位,从龙之功,多大的荣耀?谁不想要不心动呢?”林逐汐心里始终有淡淡的不安。

若说以前她对萧景暄不了解,但从听他讲起那些过往后,她就深刻认识到他的底线在哪里。那是个眼里

容不下沙子的,有四皇子和皇帝的前车之鉴在,她根本不敢去赌他的耐心和容忍度。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心,她根本不想用自己和他的情分来和他萧家的江山作赌。

“纵观古今,有哪家是靠女人起家的?我知道,有人认为妃嫔只是个踏板,是联系的纽带,真正的重点是从龙之功。可是这样的功劳和泼天富贵也不是每个家族都要得起的。有的家族可以要,但有的家族要了,那就是在找死。这世上不仅有从龙之功,更有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八个字。”林逐汐从杜家想到自己家,越想脸色越凝重。

“需要从龙之功的,都是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家族。比如杜家,他们家上一辈里还有几个能耐的,这也是婉妃立足宫中的支撑,但这一辈里就没什么出色人才,不是才干不足就是不成器,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靠婉妃和萧崇烈撑着才勉强维持住门面,但败落近在眼前,急需一个天大的功劳才能继续走下去。从龙之功赌的是整个家族,成了自然风光无限。不成也就是比原来更惨些,所以才能赌。可咱们家现在却是在上升期,需要的不是更进一步,而是稳住根基。”

林逐涛默默地盯着她,眼神复杂。

林逐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赞同,着急地抓住他的衣袖,“四哥,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啊?哦。”林逐涛如梦初醒,“你继续说。”

林逐汐神情怪异地瞅着他,半晌才道:“我们林家如果参与皇位之争,那就是付出太多,得到太少。弄得不好还会被未来的皇帝猜忌,而且一下子爬得太高,家里子弟跟不上,就是妥妥的揠苗助长,结局肯定惨淡。”她话语一顿,忽然想到林逐浪,不由皱了皱眉,直觉他容易坏事。这种有一定地位却不是高位,本身又野心勃勃的人,最容易被当成突破口。

但眼下没空考虑这些,她定了定神,续道:“势大的从龙,将来就是功高盖主。就算皇帝宽容不计较,后族呢?未来的储君呢?从龙之功,不过一二十年的风光,只有那些根子烂掉的家族才会用来止渴。想要成为真正的世家大族,必须要子孙繁茂得用。皇帝的宠爱都是虚的,自己有本事才是硬道理。咱们家不论是否从龙都是上升的,所以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做纯臣就好。有能力就会有位置,无论谁登位都没关系,毕竟咱们又不是全无根基的升斗小民。”

林逐涛怔怔地盯着她,像沙滩上即将窒息的鱼,心里的惊骇已无法用言语形容,直如翻江倒海绵延不休,他只觉心脏像被一支真相的箭射中,穿过此刻空洞的风。

怎么可能!

这样的话,出自他师父或二叔之口合情合理,就算是他父亲或其他兄弟也勉强可以接受。但绝对不可能是出自他养在深闺的小妹之口。就算她天资聪慧见多识广又有二叔悉心教导,但起点摆在这里,注定她不可能和出入朝堂的男子们相提并论。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半年她到底去了何处?遇见了谁?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其中的未知与可能的危险,他心头一阵冰凉。

“七妹!”他霍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语气凝重而急迫,声音因惊慌而微微发颤,“你告诉我,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