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你愿意为她停留吗?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林逐汐每天忙着上课,倒也没空再去纠结自己那点小心思。这天她跟厉夫人学防身术,又和执素拆招练习,练出一身汗,午睡时便不知不觉睡得熟了些,等她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
窗外天光还很亮,但室内已经昏然,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惊讶于自己的好睡眠,心想果然人要是累了心事再多也能睡熟。
敲门声忽然响起。
很有节奏的三声响,不徐不疾,带着从容的味道。
林逐汐没缓过劲脑子发晕,以为是执素担心她睡太久来询问她何时吃晚饭,漫不经心道:“我没事,只是睡过头了,晚饭你帮我拿来吧。”
“是我。”声音很平和。
林逐汐揉眼睛的手指顿在眼角,全然没料到他会主动来找她。但该说的都说了,她不认为他来找她会给她什么好消息,也懒得再和他碰面,免得自己越发难受。
越想越兴致索然,她放下手,沉在越发昏暗的室内一动不动,黯淡的天光照上她半边面容,另半边却沉在暗影里,光与暗交错,如她此刻的心情。
“有事吗?”半晌她问,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但已表达出所有的情绪。
他找她她就得巴巴地笑脸相迎?狗也没这么听话的,凭什么?她的气还没消呢!与其接受另一次失望,还不如不要抱任何期待。
萧景暄沉默片刻,尽量平静地问:“你能不能开门?我有事想和你说。”
林逐汐有心想不理,但到底没舍得,边暗骂自己没出息,边磨磨蹭蹭地去开门,睡前未脱的薄衫顺着一侧肩膀滑落,门外萧景暄一抬头就看到一片雪白的肩膀,他默默转开视线,干咳了声,语气压得有些沉,“衣服穿好。”
林逐汐随手把衣裳拉上去,目光无意掠过他的脸,忽然顿了顿。
昏暗暮色中,他脸颊微红,淡淡薄薄如胭脂,甚至往鬓角微微扫了一些,宛若霞光映上雪地,又似白玉里透出浅红的玉晕,一眼看去艳色惊人。
林逐汐呆了呆,下意识看向天边的夕阳,应该是看错了吧,他这不是脸红而是被夕阳映红的吧,现在哪有男人这么纯情?尤其还是开窍早的皇族男人。
心里这么想着,但到底有种奇特的感觉,倒冲淡了原有的生硬疏远气氛,她清了清嗓子,仍觉得好笑,又怕他恼羞成怒,只好努力忍着,但她仍旧没有请他进屋说话的意思,一动不动地堵在大门口,正色问:“你找我什么事?”
萧景暄郑重思考着措辞,觉得多说多错,不如直接点,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四哥应该近日就会到,最迟不过三天。”
林逐汐眼眸微眯,坚决不承认自己刹那间感到浓浓的失望,只觉这人的确欠揍。不过虽不是自己期望的答案,但能见到四哥的确是个好消息,她也就不和他计较了。“哦。”她面无表情地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还有事?”
她语气和神情都很不好,“没事就滚”的意思表达得分明。
萧景暄却
没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思考良久,才轻声道:“我刚才过来时听小瑞说你最近在学武功,不喜欢的事不要勉强。”
林逐汐眉毛一挑,语气里火药味甚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景暄默然,好吧果然他们不适合含蓄,他直接道:“我会和和鸣解除婚约。”
林逐汐一怔,眼底泛起淡淡的诧异,嘴上仍不肯认输,冷冷道:“这个你没必要和我说。”谁知道和鸣肯不肯?解除婚约这种事是他一个人说解就解的?
渐沉的天色下,萧景暄似乎笑了笑,他像没听见她的话,继续道:“你……考虑一下吧。”
林逐汐怔怔地盯着他,这下再也装不成糊涂,也不敢再装糊涂。万一拿乔过头惹恼了他,这到手的好处又飞了怎么办?
但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
这才几天?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自己做梦还是幻觉?眼前这人真是萧景暄?不是谁假扮的吧?
萧景暄默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答,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凌风拎着酒坛懒懒与天为敬的场景,漫天的夕阳余晖仿佛都映入他的眼眸,流转出千般华彩如流光,直欲醉人,那瑰丽无双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却谁也分不清真假。但他只看到那双眼眸里迫人的亮光,亮得让他心慌。
“你的一生井然有序不断前行,从未为路边的花花草草停留过片刻。那么如今呢?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为她停留妥协?”凌风冲淡却又振聋发聩的话语似仍在耳边回荡,如镜般,清楚地照见他的内心。
你愿不愿意为她停留妥协?
他一遍遍拷问着自己。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规划,对另一半也有简单却又困难的要求。
而她,其实不太符合他的要求。
至少,目前的她不太符合。
想等她成长为完全符合他要求的女子,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经验的积累。这注定他必须要停下前行的脚步,慢慢等待她成长。
那么,他愿意吗?
答案悄然浮上他心底,他是愿意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恰好遇到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伴侣,也许恰好你爱上一个人,完全不是你想象甚至喜欢的类型。但感情的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你偏偏就爱上了她。
那么这时候,你是遵从自己的心意选择妥协?还是放弃她继续前行去找那个理想中的人?但你确定这世上真的存在这个人?而你又一定能找到吗?如果找到,你确定心里已经有人的自己还会爱那个人吗?
别人的事他不知道,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他想他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喜欢其他女子了,为数不多的感情已被她占满,他分不出余力给别人。何况他也没那个耐心和精力去苦苦寻觅那样一个未必存在的理想伴侣。
与其纠结于虚幻的不确定的未来,不如抓紧现有的握在掌心的温暖。
“我想了很多。”他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地答:“我想,一辈子总要有那么一次
计划之外的冒险的。”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冒险。
但对她来说,这又何尝不是?
“摒弃所有外界条件,只看我自己的心,我是愿意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该退却甚至放弃。”
“做出选择了就不能回头。你应该明白你会为此付出多少。我已经想清楚了,你也要想清楚,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他有些仓惶狼狈,怕自己遭到拒绝,说完就打算离开。
说出这些话他觉得自己受到的压力更大些,心情复杂,波澜起伏,冲击太大以至他声音有微微的颤抖。
林逐汐默然。
她再懵懂无知,也知道此刻他明显不正常的举动里隐藏着多少情意,她除了惊喜倒没其他感觉,但他明显要被自己的情绪淹没了。
她懒得追究这是自己无知所以无畏还是其他。反正她想要的答案得到了,还在乎什么呢?
眼见他说完就想走,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跑什么?我还没说话呢!”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好笑他的举动,又心酸他的笨拙和单纯。这一刻,她清楚地明白他的过尽千帆不包括爱情。这块天地里他和她一样是初次涉猎茫然无措。
她想自己真的是捡到宝了。
哪个女孩会不喜欢夫君的身心都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从未有过其他女子的存在?否则年少时的初恋怎会难以忘怀?
但这样的情况毕竟太少太少,尤其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
她想自己的运气肯定非常好。
“我还是原来的那个答案。”她神情不大自然,毕竟对女孩子而言,这些话太过孟浪,羞涩是在所难免的,但她还是坚持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说完,“我喜欢你,想嫁给你。只要你还在,你也喜欢我,其他的,都不重要。”
萧景暄怔怔地看着她明亮熠熠如星辰燃烧得眼眸,半晌,他忽然笑了,笑意清浅,淡淡一弯,宛若弦月流光,清辉四溢。
温凉的唇落在她唇上,那样旖旎的唇齿滋味,不知怎的明明没喝酒却带上淡淡的馥郁醉人的酒香,他的吻一点点很耐心,像品酒一样缓缓地加深力度慢慢品尝深入,辗转过每寸空间,不放过属于他的任何甜美,将属于他的印迹覆盖到每一处,她颊上的桃花已开遍天涯,呼吸急促地软在他怀里,一弯云似的任他兜着,脑海里一片空白,乌亮的发垂落在他手背,光滑如缎。
脸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全身,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还是在房门口,将脸埋在他怀里完全不敢抬头。
看着她受惊鸵鸟般的举动,他唇角微弯。
“这次是我占了你便宜,不会我不会道歉的。”他替她拢起鬓边垂落的发,亲了亲她柔美如花瓣的耳垂,清楚地看见她的耳垂立刻变得鲜红若珊瑚珠,声音不由带上笑意,温醇如酒,“利息我提前收了,就算以后被大舅子抽也值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