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政治联姻和忠于己心,二选一

我的后半生还很长,即使你要我等待,也必须给我个准话。你既喜欢我却又不愿意娶我,那你到底打算如何对待我呢?

萧景暄注视着她。答案他早就想好了,但要他当着她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的放弃,他却觉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将他的犹豫和沉默看在眼里,林逐汐眼睛里闪烁的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她努力忍住眼眶里不住打转的泪水,心想这次怎么着也要忍住,不然每次在听到他陈明心迹时都哭多丢人,还指不定要被他暗地里怎么嫌弃。

“你曾经说我不懂你的世界甚至不懂真正的你。那如今呢?我了解了也认清了。你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也都告诉我了!我踏出家门,追着你的脚步闯进江湖。如今我可以只靠我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向你要一个结果……”

“可是,你都已经承认你喜欢我了,这个结果你都给了一半,为什么你却不肯给我一个完整的答案?”

“你既然都喜欢我,为什么不肯娶我!”

她越说越觉得悲哀愤怒,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委屈。

夜风呜咽,月晦星暗,她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堕入深水的声音。

初遇时的惊艳向往、一步步费尽心思的接近、鼓足勇气撇开名节的当面告白、不顾一切地逃出家门、再遇他后义无反顾的追逐、身陷青楼的担忧牵挂、遭人非礼被迫杀人的惊惶绝望、重逢他的惊喜……

杀人时的感受仍清晰留存在心,她的眼眸里仍有那一刹惊恐的浮光掠影,只觉寂寥和空冷。

就算再怎么众星捧月一呼百应,在真正的危险中,只能依靠自己的寂寥和空冷。

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曾经走过的路,那当初的他是不是也有这种难受到想哭的感受?

她悲哀地闭上眼,想不到自己在这种时候想到的仍然是他。

她为他几乎迸发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光芒。遇到他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人一份感情付出到这种近乎卑微的地步的。

尤其对方还未必领情。

即使他出身在她最不愿触及的皇家还是她最避之不及的皇位继承人,即使他已经明确表明他们的不合适,即使她自己都对未来感到心悸和茫然,但她还是坚信以自己的才貌和诚挚,足以为自己打开那扇两情相悦伉俪情深的门。

但现在呢?

他这给的是什么见鬼的答案!

喜欢她却不愿娶她!这比不喜欢她不想娶她还可恶!

沉默,沉默中万千心事如跑马,两人都在自己的惊涛骇浪里沉静,只能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压抑、急促,像两只困在笼子里的兽。

萧景暄盯着她,目光沉凝如渊,也深深地隐藏心事万千,相比林逐汐的激动和愤懑,他的表现一直是静的,像旁观的陌生人,又像是毫无感情的玉雕,安静漠然地看着她发泄,乌黑的眼眸里静静倒映出她的身影。但当他开口时,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那么,你希望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这句话问出口他也没指望她回答,她答不答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他内心里其实很茫然:在感情面前,他也是

初学者,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而他性格倔强坚执,即使要解开心结,也只能等他自己想通斩得干净,慧剑之下,见清朗月光,裂轰然天地。

彼此的态度已然明了,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现在他们需要的是时间和思考。

四目相对,其实都有些无话可说的感觉。

林逐汐伸手胡乱抹了抹眼睛,看着窗外微露曙色的天空,只觉身心俱疲。“就这样吧,我们都冷静冷静,我想短期内,咱们就不要碰面了。”

萧景暄默然一瞬,淡淡答:“好。”

接下来的几天,萧景暄的确说到做到。因为从这天开始他就没踏进过别业大门,别说林逐汐,就连厉夫人都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想见他都没辙。

林逐汐依旧安安静静地跟着厉潜之学习文武艺,多学点有用的东西也是好的。这世道靠别人靠不住,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和期待也可以省省,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森冷,只有自己变强才是真理。

然而心里的那些念想不是说磨灭就能磨灭的,她再怎么回避,也无法斩断自己心里的感情,更无法阻止那些无孔不入的记忆。

她嘴上说着要分开冷静,但真的见不到对方人影了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失落,以至生出恼怒。既恼怒对方的干脆果断又恼怒自己做不到这种干脆果断。

连续几天下来,连秦修瑞这个小鬼都看出她的不对劲。这天她前脚刚从厉潜之那里出来,秦修瑞后脚就跟了上来,“喂,你这两天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林逐汐默然,魂不守舍?原来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但看到面前小子这张明显促狭的脸,她又觉得丢人:让他知道她还不得被嘲笑死?她绷紧面皮,冷冷答:“不关你的事。”

“啧啧。”秦修瑞满脸意义不明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比说了还让人难受。

林逐汐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只当没看见。与其说她现在恼怒萧景暄,倒不如说她恼怒自己更多点。难道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心软放不下?看自己这没出息的样。但转念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几次三番的主动,出息什么的估计早就丢光了吧。她心烦意乱,心里像有无数只猫爪子在挠,干脆回去抄书了。

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心情不好需要发泄时就会去抄书静心,当然,前提是抄写的内容是她愿意接受的,不然也会破坏她的心情。

静静地誊抄一个多时辰,因听到镜山书院里悠悠传来的钟声,她才抬起微微有些酸的脖子,边揉手腕边检查自己的成果,心的确静了不少,静得有些空。

执素在旁打量她神情,见她只顾发呆,担心道:“小姐,您还是歇会儿吧,身体要紧。”说着捧了杯热水来给她。

林逐汐接过茶杯放到桌上,突然道:“执素,你主子是怎么嘱付你的?”

执素一惊,想装傻撒谎又不敢,可说出结果又怕她生气,不由苦了脸。

林逐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面皮绷得紧紧的。“你应该知道我既然问了你,就肯定是有把握的。”

执素叹口气,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她就算说了公子也不会计较的。

“奴婢受

公子之命,保护小姐。”

林逐汐默然,她虽有猜测执素是萧景暄派来的而不是凌风的部下,但真正证实时还是很郁闷。

不用问也知道凌风为她赎身是受某人之托了。

背后不动声色地为她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把她推开?

“他的敌人是谁?什么来头?”

她突然想起白慕雅背后的那个雨主,能让他那般忌惮的人,哪怕不是终极头目也该是高层吧?

执素无奈地摇头,“小姐,别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奴婢不知道,哪怕知道也不可能告诉您,有些事即使公子不介意告诉您,其他人知道您知道了也不会放过您的。毕竟知道的越多要面对的越多,危险也会越多。”

林逐汐想起白慕雅只提到“雨主”二字便出现的恐惧眼神,沉默了。

“他只说让你保护我吗?”半晌,她幽幽问。

“是。”执素眼观鼻鼻观心尽职尽责答:“如果遇到奴婢解决不了的事,找同伴,实在无法解决便报告给公子。”

林逐汐嘴角微抽,这怎么有种“尽管玩没关系闯祸了我给你收拾”的感觉?

她觉得好笑,又有点心酸。既然他这么喜欢她,愿意将她纳入羽翼庇护她一生,为什么就是不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呢?因为那些危险?可她不在乎。

再纠结这些挺没意思的,她也懒得钻牛角尖,直接问:“他现在在哪里?”

执素摊开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奴婢只知道公子最近想对血影门斩草除根,具体位置确实不知。”

萧景暄这时候在喝酒,拎着坛杏花酒躺在草地上看着天边日渐沉落的夕阳,边出神边灌两口酒,夕阳红光映在他脸上,他却感到淡淡的冷。

起风了。

“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陪你喝酒?”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的凌风终于忍不住,语气阴沉地问。

“不行吗?”

“当然可以,但你想借酒消愁不代表我要陪!”凌风最近挺烦他的,他现在都有家室了好吗?谁耐烦跟他浪费时间?

萧景暄默默看他一眼,忍了忍还是没将酒坛砸到他头上。“我有事想问你。”

“嗯?”凌风挑眉,静候下文。

“你说我要不要娶林逐汐?”他眉头紧拧,语气严肃而凝重。

“噗——”凌风刚进口的酒全都喷了出来。他抬起袖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下巴颈项,神情复杂地盯着他看,只觉额角青筋跳得欢快。

他把他喊出来在这吹了半天冷风就为问这个?他脑子没病吧!若非教养使然,他都想爆粗口了。

“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了?这件事好像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决定吧!你问我干嘛!”

萧景暄脸色微冷,“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凌风不假思索答,脸色比他更冷。

萧景暄沉默。

“要么政治联姻要么忠于己心,这本来就是二选一的题目,你想两者兼得?哪有这么好的事!”凌风斜眼睨他,冷笑如刀,“你想驻足中间犹豫不前,当心两边都失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