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南整风
大过年的大家都呆在家里和家人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地过年。如非必要,没人会往小酒馆跑,所以整个正月,林逐汐都比较清闲。白慕雅经常过来,偶尔她也会去白家串门子找白慕雅聊天。
眼瞅着正月即将结束,林逐汐正和阿敏和福伯计算着二月要准备添加的用品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来,掀翻整个江南。
连州总督遭御史弹劾,因贪污受贿被停职查办,证据确凿,直接一撸到底,革除功名流放发配。
倒霉了一个连州总督还没完,江南三州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地震,将整个江南官场都掀翻查看。
情况最严重的金平府,府尹因贪墨数额巨大,被斩首示众,同知也发配流放。
其他各府也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因各种罪名受到处置。总计牵扯到从三品大员三名,从四品官员两名,五品官员十六名,七品官员八名,九品五名,不入流各级书办小吏若干。
这场地震以连州为中心,辐射向另外两州。丰州总督由从一品连贬数级,成为小小的正四品安苏府同知。倒是白州总督平安无事,但行事更加小心谨慎,完全是夹着尾巴做人。至于底下的人,撤职查办、贬谪发配、杀头监禁……倒霉的不少。
有贬自然有升。
江南整风空出不少官位,底下的一批底层官员逐渐上升走向更高的职位。也有从京中外放的官员,其他地区平调过来的,或者暂时空缺等待合适人选补上的……尤其是一批批原本不得意的清官上任,大大抚平百姓的惶恐不安,连纷乱的流言蜚语都为此停息很多,甚至冒出不少对朝廷歌功颂德的。
官员升降的种种安排来的迅速直接又准确合理,有条不紊得像筹谋已久,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让想找机会钻空子的人都无法下手,根本没给他人反应的时间。
帝王家对地方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甚至不少冷眼旁观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一时间侥幸没被卷入其中的官员老老实实做事,不敢冒头更不敢拉帮结派奔走托关系,生怕戳到上头的眼遭贬。
整个江南的风气都为之一清。
三位总督换了两个,江南人心惶惶,只当天威难测,议论纷纷不知道下次是谁倒霉。好在上头的态度冷静又理智,虽大规模撤职查办,又下狠手清理江南官场,却始终控制在高层范围内,只针对官员,不曾影响百姓的生活,更不曾影响到其他地区。
江南的乱,始终被小心地锁在了江南之内。
与此同时,京师桦月城里也悄悄地展开一场变故。
与江南的大动干戈人尽皆知不同,桦月城里的变故显得低调沉默很多。
礼部尚书被御史弹劾受贿,取消春闱主考官资格,革去尚书职位,发往苦寒之地任地方官,春闱主考改由左相担任。礼部尚书之职由原先的左侍郎担任,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身兼副主考之职,悄无声息地开始清洗礼部,不过是另一轮升降
罢了,但过程相对安静,捂得比较严实,涉案人员的审理甚至绕过刑部直接由大理寺审查,一应内情都不对外公布,别说天下人尚且懵然不知,朝中二品以下大员都没资格知道内情。
礼部整风行动对朝局的惊动和影响被降到最低。但聪明的官场老油子们,还是从礼部进进出出的匆忙身影上,嗅到其中隐藏的危险味道。像看见层层叠叠的霾云,正无声无息地从御书房上方移来,压在每个人头顶。
桦月城里几经干戈清洗外松内紧,每天都有眼神锐利面容陌生的人士匆匆来去各地,请大大小小的官员去“喝茶”。有些人喝完茶就回来了,有些人却再也没回来。不够资格知道内情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门路打听消息,揣摩着上司的脸色行事,夹着尾巴做人。够资格知道的则只在家门和官署之间奔波哪也不去不理。整个大羽朝廷都笼罩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里。
二皇子萧远曈悄无声息地沉寂收敛,闭门谢客专心读书。
三皇子萧崇烈暂领工部,前往查看皇陵修建情况。
眼瞅着有希望竞争储君之位的两位皇子受到这般待遇,就像当头一盆冰水泼在因储位空虚而逐渐升温的朝堂上,嗤啦声响里青烟四起降温迅速,火热的温度和浮动的人心顿时冷静不少。
那些心里有鬼的,更是冷汗直冒。
有人自此偃旗息鼓,有人犹豫观望,也有人咬牙切齿地加快速度再接再厉。
等到这段风波渐渐平息时已是二月,春闱考试近在眼前。
官场的暗流涌动并没有影响到民间,更没有影响到春闱考试带来的兴奋热烈的气氛。主考官换人的消息也只引起一番波澜就很快淡去。
桦月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住客人数明显增加,来往的人流量巨大,全城上下都陷入春闱的忙碌中,所有人都像轮轴般转动起来,迅速带动全城商机。
全国各地都受到这股风的影响,江南尤甚。
姑且不提江南本就是文华宝地,仅是江南官场大张旗鼓地清理整治,就足以令人瞩目。毕竟这个时间有点敏感,谁知道突如其来的官场变动会对江南学子参加春闱产生多大影响?
好在新上任的官员们都很有效率,官场的改变对没打扰百姓生活,对学子的春闱基本上没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出门自然要准备盘缠干粮,不少人还想带点家长特产缓解一下可能会有的思乡思亲之情,江南兴起一股采购风。林逐汐的小酒馆最近在水越城里勉强也算小有名气,不少客人来买她的酒,倒让她赚到不少。
江南的春日来的极快,乍出正月,便渐渐冰消雪融。到二月初九时已是挡不住的生机盎然。
林逐汐守在柜台边,看着隔壁院子里探出墙的一枝杏花,想到今天是春闱开考的日子,京中大大小小的寺庙里香火肯定会特别旺盛,叶铭檀也该进了考场,不知道他发挥得怎么样,应该能拿到一个好名次,她看他很有自信来着。
想起叶铭檀,不由自主地想到右相府,她有
些出神。
右相府的沉默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并不留恋那里的生活,但还是挂念林逐渊,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她犹豫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写信向他报平安,信早已写好,却至今未曾寄出去。他肯定会骂她没良心吧?
想到林逐渊她又忍不住沮丧。连萧承昱都娶了正妃,萧崇烈却至今未婚,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若他娶了正妃,不,哪怕只是定下,她都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避着所有人了。
越想越烦,她摇头,将这些事扔到脑后,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听着食客们闲聊。食客聊天理所当然地说起最近江南和京中大大小小的变故,不管林逐汐喜不喜欢,都听了满耳朵,她目光一闪。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虽算不上内行,但在桦月城里混了好些年,又有二叔五哥的教导,多少还是能看出几分门道的。
江南的官场清洗时间太敏感,恰好在春闱开始前,恰好情况最严重涉案人员最集中的就是文峰书院所在的连州,恰好礼部尚书落马春闱主考换人,说这里头没联系她绝对不信。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的手段的确高明,这么大的事硬是给瞒得密不透风不说,还没对春闱开展和百姓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果然能当皇帝的都不是简单角色。
她无聊地将瓜子壳排成行,数着自己吃到四十颗瓜子便不吃了。白慕雅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都没过来蹭吃蹭喝,害得她多做了不少糕点没人吃,还好自己如今是开店做生意的,自己吃不完可以拿来卖,不然自己为了不浪费,吃完肯定会发胖。
刚想到白慕雅,人就来了。
这丫头明显一幅出门的打扮,穿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天青劲装,还很糊弄人的在腰间别着把剑。
这是要去哪呢?
她迷惑地瞅着她,还没开口询问,白慕雅便笑嘻嘻地和她挤眉弄眼,拉着她的衣袖直晃像撒娇。“老板,最近有什么好吃的吗?最好能长期保存当干粮用的,给点呗。”
林逐汐嘴角抽了抽,塞给她一把瓜子。“你这是要出远门?”
白慕雅肃然点头,觉得她问的完全是废话。
林逐汐发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干咳了声,“出门在外小心点。”
白慕雅挥手,大方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会保护好自己的。”
林逐汐默然,到厨房和阿敏福伯一起将所有糕点以最快速度打包给她。
看白慕雅腰背笔直眼神犀利,满身的精干之气再不复平时的散漫随意,林逐汐到嘴边的话又顿住,认真叮嘱道:“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肯定不会推辞。多加保重。”
“放心,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危险事,肯定会好好的。”白慕雅眉开眼笑地接过纸包,“希望我回来时看到你的店门面扩张到一倍甚至更多,有什么需要尽管去白家找我父亲或哥哥们,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他们肯定会照顾你的。咱们回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