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竟然是她!

入春后整座城水越城都活了起来,阳光暖融融的仿佛带着清香,照在身上的瞬间能让人心也跟着飘起来。拂面而来的风裹着花香铺陈如锦绣,熏人欲醉。

天气回暖很快,江南的烟花三月热闹纷繁,姑娘们的笑靥和枝头灼灼桃花交相辉映,分不清是花醉人还是人醉花。

夜里的水越城更是格外美丽,街道上喧闹不减,蜿蜒流淌的河流横亘在水越城中心,折射出闪烁跳跃的灯光,好似铺上一池金砂妆出璀璨夜空的容颜。少女们三三两两地结伴从河边走过,留下一路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林逐汐看着外头街道上不时走过的携手同游的年轻男女,心想这般景致,真是少男少女交换心事的好时节,不知今晚又成了多少对。

她懒得看别人两情相悦来衬托自己的爱而不得,看一眼就收回视线。

今夜的客人很多,她关门的时间延后了些,往常戌正就能歇业,今天却拖到了亥初,送走最后一名客人,林逐汐长长地松口气,动作利落地放下支窗的竹架,兴高采烈地关门打烊。

站这么久腿都麻了,总算可以烧热水泡个脚好好休息一下了。

夜色深浓,整座水越城都陷入沉睡,经过白日的忙碌,林逐汐的睡眠质量很好。小酒馆里的气氛安宁静谧,让翻墙而入的人提着的心松懈下来。

林逐汐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声音很有规律,但间隔时间短,她凝神细听,估计这人家教不错但很着急,但问题是来的会是谁?水越城里她认识的人或许很多,但知道她底细的只有白慕雅。可白慕雅三更半夜的敲她的卧室门?稍微想想,她都觉得无限不可能。

刹那的犹豫后,她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起身下床。

林逐汐大半个身子掩在门板后,右手握紧匕首,探头开门。

门拉开,眼前的景象就惊得她眼眸都大了一圈,呆呆地张大嘴,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像被丢上岸的鱼大口呼吸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弄成这样?

白慕雅见到她,努力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轻得刚出口就消失。“你要是再晚点出来,我估计就要倒下起不来了。”

林逐汐嘶嘶地直抽冷气,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白慕雅轻轻地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全靠她扶着才能支撑住身子,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地上一滩殷殷鲜血,正在缓缓流淌扩大。借着月色可以看到,门外地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想必是白慕雅一路留下的。

林逐汐将白慕雅扶到榻上查看伤势,见她身上只有右肩和左腿两处伤口,但都血流如注,腿上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喷涌而出,在黑衣上染出深浓的暗色,很快便洇上被垫。她面色苍白如落霜的纸,不见一丝血色,已是失血过多神志不清。

林逐汐匆匆忙忙地翻出伤药,压住她动脉等她血流之势逐渐停止,清洗干净敷上止血药包扎。

白慕雅仍昏睡未醒,林逐汐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双眉紧拧成结。不知道白

慕雅怎会受这样的重伤,下手之人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偏偏满肚子疑问没人给她解答,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心情睡觉。想起染血的被子和地面,她叹口气,认命地出去打扫地面。

自己房间里也就算了,轻易不会有人进来。门外走廊上的血必须洗掉,不然明早阿敏和福伯醒来肯定会担心。

等她将屋子外打扫干净进门时,白慕雅已经醒来,怔怔地看着门口,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逐汐走上前给她拉紧被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出去一个多月回来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吓,在外头招惹了什么人?谁伤的你?”

白慕雅苦笑摇头,想到自己被一路追杀的过程仍觉心有余悸,她好不容易才甩开对方的追踪逃来这里,只觉今夜的一切都是她不敢回忆的噩梦。“今夜是我打扰,但我伤成这样实在不敢回家让家人担忧,还请你替我保守秘密。”

林逐汐见她对受伤的事避而不谈,心里疑窦丛生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想了想也只好闭嘴不谈。隐瞒的事不用白慕雅提她也不会对人提起,她没那么闲地传朋友的闲话。“你好好睡一觉,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试试给你做点补血的东西吃。”

一盏茶后林逐汐提着食盒回来。

她推门,门开一线,露出白慕雅苍白如纸的脸。

她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红。

红光来势曼妙而凌厉,好似飞瀑直下九天,又似闪电划过夜空,旁若无人地越过她,划向无法躲闪的白慕雅的咽喉。

那道红来得太快,林逐汐完全没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她只觉眼前一花,刹那间眼前似血流成河,整个视野中万物褪去,只剩那艳丽如血的茫茫一片红。

红光所到之处,四面墙灰无声剥落,林逐汐亲眼看到自己布置在墙角的一些用来防贼自保的小玩意无声化灰。满室都被泠泠寒气充满,四周温度陡降,似天地飞雪重回寒冬,呼出的气也变成白霜,遮住她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眸。

白慕雅脸色大变,没想到这要命的煞星竟又追上来,这次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和机会逃,很可能还会殃及无辜。她来不及多想,抬脚踢在床边椅子上,唰的一下椅子滑开,撞上呆呆站在原地的林逐汐的腰,撞得她身子一歪,身不由己地后退数步,撞到墙壁才停下。

此时红光到,出手的人看似平和,实际上目的性极强,从一开始这一招就是冲着白慕雅而去的,到最后也不会更改,所以压根没理会旁边吓呆僵硬的林逐汐,直奔毫无防备也无法防备的白慕雅。

白慕雅绝望地闭上眼睛。

眼看白慕雅即将丧命,林逐汐混乱的大脑总算清醒过来,惊呼声都来不及出口,她急得满头大汗却一时想不到任何办法,根本来不及想其他,她下意识冲上去。

风声微顿。

白慕雅睁开眼睛就看到林逐汐迎着红光而来,短促地“啊”一声,大声道:“不要……”

林逐汐扑上去的刹那就后悔了,这东西甩过来的风声呼呼,一听就知道满贯真力坚如铁石,看这速度和力道,自己这么莽莽撞撞地扑上去,肯定会和白慕雅一起被串成一只血肉模糊的葫芦。

但此时抽身跑开也来不及

啪地一声,白慕雅下意识撇开头。

林逐汐却瞪着眼睛,看着忽然停住的红光。

原来那是一条长长的红绫,色泽纯正艳丽如血,月光下似有潋滟的光彩正不断流动。红绫距离她只有一指之遥,却像突然被冻住般瞬间定格,停在她面前。

林逐汐紧张地屏住呼吸,额头密密麻麻浸满冷汗,看着那条突兀停下的红绫,心头的紧张恐惧不减反增。

夺命的利器架在头顶,知道它马上就要砍下却不知道何时砍下,这种感觉太恐怖了。

红绫的停顿犹豫只有一瞬,但在林逐汐眼里却漫长如百年。

一瞬的犹豫后,红绫轻轻一拍,拍在林逐汐的脸上,林逐汐只觉冷气迎面而来,冻得她睁不开眼,她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一拍的力道跌了出去。

对方用力巧妙,她跌出去没鼻青脸肿,也不怎么疼,却被拍离白慕雅身边。

显而易见,对方的目的是杀了白慕雅,并不想伤及无辜。

得到这个结论,林逐汐略微松口气。这出手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她都没看见对方的人影,却已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别说不懂武功的自己,就是白慕雅在全盛时期估计也不是这人的对手,不然她刚才也不会直接闭目等死。好在这人有原则,不是那种漠视人命的,那就还有生存机会。

眼见那条红绫又冲着白慕雅而来,林逐汐也不管其他,抓起桌上的杯子茶壶托盘什么的统统一股脑地扔过去。

在高手面前,这些东西的阻拦还不如一张纸。

耳边卷过一声清清淡淡的笑,笑声很好听,像夏夜里掠过太液池携来满池幽香的风般清润明净,却充满嘲讽。

林逐汐扔过去的东西连红绫周围半尺都没能靠近,已无声无息化为飞灰。

模模糊糊的又是一声笑。

眼前突然出现一幕奇特的场景,像一幅不断变化的画。林逐汐呆呆地瞪大眼,搬椅子砸向红绫的动作僵住,她维持着将椅子高举过头的动作,只觉自己的呼吸似在瞬间停止。

地板裂了。

桌子成渣渣了。

花瓶成粉末了。

连她举在手上的椅子都迅速变轻了。

要搁在往日,她说不定还笑嘻嘻地说一句“好厉害的戏法”,但现在她只恨爹妈没给自己生双翅膀让自己带着白慕雅飞离这可怕的地方可怕的人。

室内除了衣柜和白慕雅所在的那张床,几乎空无一物。那些大件的她别说搬动,就算她和白慕雅抬也未必能抬动。

林逐汐暗恨自己房间布置太简单,除开桌椅床柜基本没其他东西,想找个东西自卫都不行。

门口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人影。

月光隐隐约约勾勒出来者的容颜,一张不算绝色却令人一瞥便难忘的脸,清浅的琥珀色双眸仿佛能看穿一切,她目光掠过室内,秀气的眉微微一皱。

林逐汐顿觉天地间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怎么可能?竟然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