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飞车党

第六章 飞车党

突然,他听到背后传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就像受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扑向天空似的,煽起一股不安的气流。正要转身,一个什么冰冷的东西扎进了他的太阳穴。他身不由己地扑倒,眼前的景物瞬间倒置和模糊起來。接着,他看到那个人垂下的右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十字镙丝刀……

缓缓旋动的棕褐色旋涡,在灯光下闪着丝绸般柔润的质感光泽。容器则是剔透的奶白色,杯口处被设计成薄的弧形,非常贴合嘴唇的形状。整座餐厅都跟这杯咖啡一样散发着浪漫奢侈的气息。

塞纳河西餐厅位于檀珑湾大酒店顶层,是一间圆形观景餐厅,不但可以享受地道的法式大餐,还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

现在,高兴就坐在餐厅靠窗的位子上,一边听着轻柔的音乐一边眺望着扑朔迷离的夜景。从38层的高度往下看,那些闪烁的霓虹,就象被踩在脚底的星星。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令人陶醉。

他喝了口咖啡,然后抬起胳膊看了看表,时间指向七点十五分。应该快來了。于是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重新在脑子里彩排了一遍。同时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座位上的袋子,嘴角露出微笑。

十分钟后,他等的人出现了。那个女人,纤眉轻扬红唇软嫩,褐色卷曲的大波浪妖娆地垂至胸前。她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袅袅婷婷地向桌边來。墨绿色羊绒大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高挑姣好的身材。

这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缪薇么?高兴的脸上现出惊讶和失落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服务生拉开椅子,缪薇一边就座一边点了杯咖啡。沒有脱外套,一副不打算久呆的样子。她拢着大衣下摆就座的姿势着实幽雅。

“吃点什么?”高兴问。

“不用了,我一会还有事。”缪薇淡淡地说。

算起來,从圣诞节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沒有见面了。

高兴憋着一口气,想要让缪薇对他刮目相看,所以这段时间拼命捞钱,沒有再去超市找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努力,他终于攒了点底气出现在她面前了。于是再次去超市找她,却被告知她早就辞职了。

“辞职?”他吃惊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啊,”那个年轻的女同事点头,“就在圣诞节之后那几天吧……真是幸福啊,不用再受元旦和春节的折磨了,不象我们成天累得就算站着也能睡着。”

“她找到了其他的工作吗?”

“好象是吧,总之走的时候挺坚决的。”女同事斜睨了他一眼,“喂,你不是他老公吗,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哦不,她好象跟我提过,是我给忘了。”高兴尴尬地摸了摸头。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背后在小声议论:“听说缪薇打算跟他离婚,看來是真的。”“是啊……不过蛮帅的嘛,如果缪薇不要他了,我來接手怎么样?”

高兴沒有心思理会这些闲聊,他快步走到外面,掏出手机拨打缪薇的号码。一颗心紧张得怦怦跳,担心话筒里传出的是系统提示关机或是停机的声音,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为什么不早点联系她呢?”他不停地埋怨自己。

还好,电话打通了,漫长的等待之后,话筒里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喂!”

“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辞职也不告诉我?”高兴气愤地质问。话一出口,马上后悔自己的冲动。干吗要责备她呢,如果自己早点來找她,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沒什么可说的。”缪薇的声音冷冰冰的,“反正都打算离婚了,我的事情沒有必要通知你。”

“什么离婚,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

“我是认真的,沒有跟你开玩笑。”

“我不同意。”高兴忍不住吼了起來。

“你是找我吵架的吗?”缪薇不耐烦地说,流露出要挂电话的样子。

高兴深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平静下來。“小薇,我想见见你。”

“如果跟离婚无关的话,就不必了。”

“……有关,至少在离婚之前,我们应该坐下來谈一谈。”

“谈什么,财产分配?你有财产吗?”缪薇“嗤”的一声轻笑。这声轻笑刺疼了高兴的耳膜。“何以见得我沒有呢……”他说,“小薇,我现在有钱了……就算离婚,我也愿意分给你一半。”

缪薇怔了怔,接着发出更响亮的笑声。“你有钱了?太天方夜谭了,不会是冥币吧!”

“我说的是真的。”高兴一字一顿。

“我不信。”

“见了面,我会告诉你全部。”

“我很忙……”

“不会耽搁你太久。今天晚上七点整,我在檀珑湾大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等你。”

“你指的是塞纳河西餐厅?”缪薇的语气很惊讶。

“嗯,那不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吗?去年的圣诞节,你流着眼泪对我说,好想去那里坐一坐啊,那里的咖啡一定更香更好喝……”

“可是那里很贵。”

“是啊,尽管我很想满足你的愿望,但经济条件一直不允许。现在不同了,我有钱了,我可以天天请你去那里。”

话筒里沉默了两分钟,然后传來缪薇迟疑的声音:“那……好吧。”

高兴在打量缪薇的同时,缪薇也在打量着他。她敏锐地认出,他身上的这件羊绒衫是名牌货,而且袖口部位露出的那块手表同样价值不菲。背后的椅子上还搭着一件米色的外套,看上去很象阿玛尼的冬装新款。这跟印象中的他简直大相径庭。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高兴说。其实用不着等缪薇的答案,也能看得出來她很好。

“嗯。”缪薇轻轻哼了一声。

“头发什么时候烫了,我差点都认不出來了……不过也挺好看的。”说这句话时,高兴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的缪薇。现在的她的确比较好看,却像跟他沒什么关系似的……他的心里充斥着一种异样的距离感。

“谢谢。”

“我买了一件礼物给你……不过现在看上去你用不上了。”高兴沮丧地看了看旁边座位上的那个袋子。

“什么?”缪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马上认出了包装袋上的标志,“哦,是那件衣服啊,我自己已经买了。”

“看到了,所以说用不上了。”

“还是要谢谢你。”缪薇探究地望着他,“你……真的有钱了?”

高兴点头。

“怎么可能……”根据缪薇的了解,高兴并沒什么有钱的亲戚,可以象八点档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某天一笔遗产离奇地从天而降。她歪着头,迅速将最近的新闻要点回顾了一遍,好像也沒有听到哪家银行遭抢,难道……

“高兴,你是不是加入了飞车党?”她警醒地直起腰。

“你想到哪去了。”高兴噗的一声笑了。

“究竟怎么回事?”

高兴拿着匙子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将准备好的台词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对缪薇说:“小薇,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别人知道。”

“噢。”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在出车时拉了一个外地客人,醉醺醺的,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密码箱。他看上去很兴奋,主动找我聊天。原來他來自山西,是一个煤矿老板,刚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他还拍着那只密码箱嘲笑我说,这里面的钱够我拉上一辈子的活儿。”

“莫不是你……你谋财害命,把他杀了?”缪薇紧张地瞪大眼睛。

“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平时连鸡都不敢杀,哪有这种胆子。是他自己太得意了,下车的时候把箱子忘在了车上……我也是驶出半里地之后才发现的,当时很犹豫,不知道是给他送回去呢还是自己留下。”

“当然是自己留下了。”缪薇斩钉截铁地说,“难道你还怕钱多了咬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一踩油门,带着那只箱子跑回了家。回來后打开箱子一看,嗬,里面全是一捆一捆的百元大钞,每一捆都有砖头那么厚……”

“啊……”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缪薇还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叫。

正值就餐高峰,餐厅里衣香鬓影,不过每个人说话都是轻声细雨的,像是怕吓着心脏病人似的,或真或假地弄出一副绅士淑女的作派。所以缪薇的这声惊叫跟餐厅的气氛很不谐调,马上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好在她马上反应过來,掩饰地端起杯子堵住嘴:“啊,咖啡真是太好喝了。”

“听说这里的套餐也不错,要不要试试?”高兴默契地问。

“那……好吧,反正我也有点饿了。”缪薇起身脱掉大衣,重新落座。黑色紧身毛衫的下的身材玲珑浮凸。

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再次奉上菜单。这种餐厅里不但咖啡特别香,就连服务生似乎都带着一丝贵族气质。高兴翻了翻菜单,点了一份双人套餐。又在服务生的推荐下要了一瓶白葡萄酒。名字很拗嘴,叫什么gewurztraminer,据说是配鹅肝的好酒。是他们从來沒有听过的名字。

缪薇飞快地扫了一眼价格,加起來快要一千块。从前的他们哪敢想啊,只是站在酒店外面看一看,就已经头晕目眩了。

“到底有多少,你数了吗?”服务生的背影刚刚离开视线,缪薇便焦急的问。

“数了,一捆一万,大概一百捆……”

“天哪,一百万!”

“嗯,大概是这个数。”

“赶紧存进银行,别让贼盯上。”

“绝对不行,那个煤矿老板丢了这么多钱,肯定早就报案了,如果这时候去银行,一下子就漏馅了,要知道那些钱都是连号的。”

“那怎么办?”

“我已经把钱藏起來了,等风声不紧时再拿出來花。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目前一切都保持原來的样子。”

“太好了,我们终于成为有钱人了。”缪薇激动地将双手握紧放在胸前。

“我打算过段时间用这些钱买房子,再也不用过寄人蓠下的日子了。”

“一百万,买了房子还能剩下多少?”

“大概还能有几十万吧。”

缪薇突然身体前倾,长睫毛下的双眸闪闪发光:“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高兴问。一种预感从心底隐隐升起,当初她决定进军股市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不会是又……

“高兴,我们用这些钱投资股票吧。”果然,缪薇这样说。

“什么!?”高兴长长叹气。“小薇,你醒醒吧。上次的教育还不够吗?”

“现在不同了,我现在是一个股票经纪人,认识很多厉害的操盘高手,他们会帮我们把这一百万变成两百万,甚至更多!”缪薇把手伸过來握过住他的,兴奋地摇撼。

“股票经纪人?”

“也就是客户代表,负责开发证券公司的客户。”

“原來你现在做这个。”

“是啊,这个工作很有前途,开发的客户资源越多,佣金提成就多……真要感谢谷琼花,要不是她帮忙,我还呆在那间该死的超市呢。”

“又是谷琼花。”高兴反感地抽回手。

“别瞧不起人,人家可不是从前的谷琼花了,现在都开上小轿车了!总之你要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失败的。”缪薇撅着嘴。

套餐上來了。

鹅肝焦至金黄,装在雕着花纹的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还有芝士焗生蚝和忌廉蘑菇汤等其它配菜,组合在一起简直就象一幅美丽的画。

高兴迟疑地举起刀叉,皱眉:“我听说那些狠心的商人为了生产鹅肝,在幼鹅很小时就固定在架子上,每天用铁管捅进喉咙深处,强迫进食,促使它们的肝脏比正常的大好几倍……也就是说我们所吃的,实际上就是脂肪肝。”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真是太煞风景了!”缪薇白了他一眼,然后熟练地操作刀叉切了一片鹅肝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享受地咪起眼睛说:“还是这里的鹅肝地道啊,入口即溶,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幼滑的细腻感轻轻滑过舌面,像一个悠长的热吻令人心神俱醉。”

高兴诧异地看着她:“你好象对西餐很有研究的样子。”

“算不上,只是在应酬客户时打一下牙祭,沒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都是些什么客户?”

“当然是有钱人啦……他们的钱多得你想都不敢想。”缪薇端起装着白葡萄酒的高脚杯啜了一口,“高兴,听我的沒错,咱们把这一百万拿去投资股票,鸡生蛋、蛋生鸡,很快咱们也会变成真正的有钱人。”

“我看还是算了吧,买了房子,剩下的钱也够咱们好好过日子了。”高兴摇头。

“真是死脑筋啊!”缪薇不悦地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流露出一丝不屑,“你就是一支扶不起的垃圾股。”

之后不再说话,只是发泄似地一刀一刀割着食物。

高兴也陷入沉默。

事实上他根本就沒有什么一百万。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挽留住缪薇。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实践,他有信心在不久的将來能够赚到一百万。

做了五年夜班出租车司机的高兴,一直觉得自己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可是后來他发现自己错了。璀璨的灯火,蜿蜒的街道,这座城市看上去美仑美奂,但繁华背后,那些紧闭的窗户、那些视线不及的角落,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沒有人知道。

有可能是爱。有可能是恨。有可能是刀光血影。而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却源源不断地变成了他赖以生存的养料。但他并沒有因此而感到自责,归根到底是他们疚由自取。

高兴甚至还拥有一种自豪感,因为他窥视了人类内心深处最为隐秘的罪恶,从而用他自己的方式,令逃脱法律制裁和道德审判的人们为自己所犯下的罪恶买单。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替天行道。

不是吗?

“好吧,关于投资股票的事容我再想想。”高兴思忖了一下对缪薇说,他决定继续使用援兵之计。缪薇的脸色终于阴转晴。黑色手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从里面掏出手机,走到外面去接电话。五分钟后返回,从椅子背上捞上大衣:“我有事,得先走了。”

高兴看了看手表,时间已是九点多了,“这么晚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有车接我。”

“哦……对了,”高兴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我已经不在城中村住了,这是我的新地址还有房间钥匙……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过來。”

缪薇凝视了那只信封十秒钟,莞尔一笑:“好的,我会考虑的。”然后用尖尖的手指挟起信封,莲步生花地离开了餐厅。

高兴伸长胳膊,从对面的位置取过缪薇的咖啡杯,轻轻嗅着。杯子上似乎还带着她身上的香味。“看來我的援兵之计是对的,她至始至终沒有提过离婚一个字。”高兴这么想着,然后对着杯口的那抹唇印,饮了下去。

走出檀珑湾大酒店的时候,高兴摸了摸方兴未艾的肚子,打算约石巍出來吃夜宵。西餐又贵又不好吃,哪里比得上辣豆腐快餐。他还是喜欢那种随便的场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最后守着一堆盘子聊天。

石巍最近不太顺利,被开了十几张罚单。开出租车的违章是常事,只要避过交警和电子眼就行了。奇怪的是最近那些交警好象专门盯上了他似的,防不胜防。

高兴掏出手机,调出石巍的号码。刚准备按下去时,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每个人都有秘密,石巍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就象往油锅里撒了一把盐似的,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來。

他不由自主地收起手机。回到车里之后,他取下手机卡,换了另外一只装上。在等待启动的这段时间里,他曾经想到放弃,因为觉得这样对待哥们太不地道。但强烈的好奇心最后还是战胜了犹豫。

“就当是个恶作剧吧。”他安慰自己说。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对着键盘按下了那串熟悉的数字。片刻之后,耳边传來石巍的声音:“喂!”这个熟悉的声音令高兴再次犹豫了一下。

“嘿,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他硬着头皮说。变声器将他的声音调换成了一个尖细的男声。他的话音刚落,话筒里蓦地一片死寂。就象一个人正在太阳底下悠然地逛着街,突然失足掉进了一个敞着盖的窖井里。空间转换得毫无征兆。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反应就是有戏。

有一点兴奋,也有一点失落。高兴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并不了解石巍。这个念头令他遍体生寒。就像你天天走过一条路,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了,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路还是那条路,两畔的风景却变得异常陌生。你不知道花影扶疏的背后,究竟掩藏着怎样离奇的真相。

高兴忐忑不安地举着手机,就象等待末日的宣判一样。如果连身边的人都在戴着面具生活,那么他还能相信谁?

沉默了一会之后,石巍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但平静得有些生硬。

“是吗?记性看來很差哦……”高兴机械地背诵着千篇一律的台词,“好吧,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么就等着看新闻吧,也许它会让你想起一些什么的……再见!”

“……等一下!”石巍喊了一声。

“嗯?”

“你想要多少?”

“啊?”

“钱!多少钱能够让你闭嘴。”石巍直截了当地说。

“那个啊……”高兴搔了搔头发,“老实说我不喜欢为难人……你觉得多少合适就给多少吧。”

石巍沉默了大约十秒钟,之后痛快地扔出一个数字:“一万块,够不够?”

“一、一万块!?”高兴的下巴象脱臼那样掉下來。一万块够一个出租车司机忙活几个月的,而石巍决定用掉它们却仅仅用了十秒。

“嫌少?那就两万。”石巍冷冷地说。

“成……成交。”高兴差点咬着舌头。

“那好,怎么给你?”

“海上公园附近那个废工地你知道吧?”

“知道。”

“废工地有个大铁门,门口有几个垃圾箱,你从东边数第三个,把钱扔进去就行了……对了,你先把钱装进一只红色塑料袋。”

“时间?”

“今、今天晚上十二点整……”

“那就这么定了。”石巍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利索地切了线。那种雷厉风行的态度,好象他才是这场谈判的主导者。

高兴举着手机呆住了。“那天晚上”石巍究竟干了什么,能够让他为这个秘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九点三十八分,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十二点了,他真的会去吗?高兴决定换另一张手机卡打探一下。电话很快通了。

“高兴?”石巍的声音再度飘了过來。

“待会儿去辣豆腐吃夜宵吧,我请客。”他试探地问。

“今天不行,有事。”石巍一口回绝。

“啊,有约会?”

“对。”

“那好吧,改天再找你。”

放下电话后,高兴的心情很沉重。看來石巍是打算去赴约了,现在的他可能正在赶往自动取款机提钱。怎么办?是顺水推舟地收了这两万块,还是通知他这只一个恶作剧?这两个决定都令高兴为难。选择前者,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选择后者,又担心被石巍察觉到什么。要知道从前的他可是将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的主儿,现在却出手阔绰,穿着几千块的名牌。对此高兴的解释是在车上捡了一个钱包。不过石巍那么聪明,难保不会举一反三。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每个人都有着不欲为人知的秘密,他也是一样。

算了,这两万块就当是先替他保管,将來再找机会还给他吧。高兴咬了咬牙。

有个人在路边招了招手,他一踩煞车停了下來。时间还早,赶到十二点之前还能拉上几趟活儿。他沒有想过要辞掉工作。出租车司机这个身份,恰好充当他的保护色。

十一点三十分,高兴准时将车子开到海上公园附近的那个停车场。

提前半小时赶到约会地点是高兴的习惯。这样可以布控全局,抢占先机。他很清楚自己在跟一些什么人打交道,心怀鬼胎的他们沒准不会生出什么报复的想法。为了不受其害必须加倍小心。还好截至目前为止,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高兴熄火下车。深夜的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松林,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曳着变幻莫测的影子。海风带着潮湿的雾气,吹在脸上很冷,他竖起衣领。

马路的斜对面就是那个废弃工地,夜里看过去格外荒凉。死城……高兴觉得用这两个字來形容最贴切。

高兴穿过空旷的马路,打算按照既定的计划从山丘后面包抄过去。可是拐进那条小路沒多久,他警觉地停住脚步,拧头看向右侧的松林

那里泊着一辆轿车。车身的颜色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贝城出租车所特有的蓝色,再看车牌,顿时吃了一惊,是石巍!

他连忙躲进松树的阴影。心跳得厉害。如果被石巍发现是敲诈的人是他,估计多年的哥们情谊就到头了。石巍最恨别人骗他。真是鬼迷心窍了,干吗要做这种事?后悔就象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

车上好象沒人。

高兴看了看表,才十一点四十分,如果是來交易的话未免早了一些。莫非……高兴突然哆嗦了一下,莫非他跟自己一样,也是为了“布控全局”和“抢占先机”!?

也许石巍在接到电话时已经有了一个决定,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冷静,因为他根本就沒打算交什么封口费,他的目的只是想把那个敲诈者引出來!

可是找到那个敲诈者之后呢?报警?暴打一顿?

车子停得这么隐蔽似乎表明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早就该想到了,石巍那火爆的脾气怎么可能吃这种哑巴亏呢。高兴恍然地想。

既然他沒什么损失,这场恶作剧就到底为止吧。高兴从树林里走了出來,按着原路返回了停车场。他脚步轻快,为自己沒有失去一位好朋友而感到高兴。

车子发动时高兴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一个问題:石巍,他到底有沒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他的反应,仅仅是出于对一个搔挠电话的憎恨吗?

不过对于这个问題,高兴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

她们从烧烤店出來了。

马骝连忙往后缩了缩,小心不让对方的视线扫到自己。拐角处有几只垃圾箱,敞开的大嘴巴里塞满了肮脏的垃圾袋,还有一些被扔在了外面,散发着恶心的臭气。几只野猫一边蹿上蹿下地觅食,一边警惕地瞪着他,仿佛对这个闯进地盘的家伙很不满意。

女人的说笑声在风向不定的风里飘荡着,时远时近。偶尔夹杂着烤肉串和脂粉香的味儿。

总共有三个人。她们的打扮具有非常明显的职业特征。冶艳的妆容,缤纷的时装,零下七八度的冬夜里依旧**白嫩的脖子和修长的腿。不用说聊天内容也相当放肆。

马骝耐心地等待着。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一会儿她们就该分道扬彪了。

背后传來车轮碾压马路的沙沙声,他拉下了头盔的挡风眼罩。一身黑色装扮的他,完全与夜幕融合到了一起。头顶的路灯早已成了摆设,当然是他的杰作。

一辆出租车从旁边开了过去,带走了女人的声音。

他探头过去,路边只剩下那个穿着橙色外套、下巴上有一粒痣的女人。她肩上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红色皮包。马骝兴奋地咽了口唾沫。不过最令他动心的还不是这个。

女人完全沒有意识到即将降临的危险。她悠然地走着,高跟鞋铿锵地敲打着马路。不远处的那栋灰色楼房就是她的住所,两三分钟后就可以回到那个温暖的房间,洗个热水澡,再把疲惫的身体扔到松软的席梦思床垫上。平时都是这样的。

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一丝灰烬的气息。不久月前的那场可怕的大火,至今还在她的记忆里燃烧。那时候她住在芙蓉公寓,深夜时北沟屯突然起火,火借风势,迅速吞沒了附近包括芙蓉公寓在内的几栋大楼。要不是她睡觉惊醒,恐怕早被烧成灰烬。之后换到了现在这个房子。依旧在北沟屯附近,沒办法,因为工作的地方离这最近。

想到这些,她裹了裹外套,怜惜地看了一眼穿着薄丝袜的腿。讨生活真不容易啊……她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快要走到斑马线的时候,背后突然传來一阵凄厉的轰鸣。这声音就象一把刀将寂静的夜幕劈开了两半。她下意识地回头,一个黑色的影子风驰电掣地闪过,同时她被这股突如其來的气流击中了身体,失去控制地扑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焕散的魂魄重新回到了她的躯壳。她笨拙地爬起來坐在地上,丝袜破了,鞋跟断了一只。脖子也火辣辣地疼,抬手一摸金项链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只红色的皮包。“飞车党”这三个字如同伤口渗出的血渍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清晰和扩大……

位于北沟屯腹地的一处幽暗的巷子里,马骝将那辆破旧的雅马哈摩托车靠在一根电线竿子旁边,就着昏黄的灯光清点刚才的战利品。那条金项链拎起來很有质感,大概值个一万左右。他举起來嗅了一下,上面似乎还残存着那个女人身上的香味。满意地笑了,揣进夹克的口袋。

马骝惦记这条项链有一段时间了。

他第一次撞到这个女人是在2046夜总会门口,当时就被她脖子上的那条金项链给吸引住了。根据几天的跟踪,他摸清了女人的行动路线。女人住在北沟屯附近的某座公寓,白天睡觉和逛街,晚上则到2046坐台,通常工作到凌晨一点多,下班后有跟女伴去“老六烧烤店”吃夜宵的习惯。当然如果某天有过夜客人的话除外。夜宵之后女伴们搭车散去,而她由于就住在附近,所以通常选择步行回巢。

老六烧烤店位于北沟屯外侧,与她住的那座毗临,回去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那段几分钟的路还算僻静,况且沒有天网监控。马骝决定将动手的地点定在那里。马骝做这一行的时间不短了,之所以一直逍遥法外,就是因为他对市区的天网布置了如指掌。送货工人的这个职业为他提供了不少便利。

沒有人天生就是坏人,马骝也是一样。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三年前。那一年,他父亲突然长了一个脑瘤,如果及时切除的话应该沒有性命之虞。可是手术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这对于一个农村家庭來说天文数字,就算他们倾家荡产也无法凑足这笔钱。在看够了医院的冷眼之后,他们只好放弃救治的希望。

等待死亡降临的那段时间至今想起來心如刀绞。后來母亲精神上承受不了这个压力,喝药自杀。这件事情对马骝的影响是巨大的。他第一次意识到钱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只有有了钱,生命才能获得别人的重视。否则还不如一条狗。

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马骝决定做个有钱人。可是他一无学历二无一技之长,只能做一些粗浅的工作,这距离自己的发财梦太遥远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做贼。

一年前,他在一次入室偷窃的活动时做了一件蠢事,令他后悔至今。

那天夜里十一点多,他利用万能钥匙打开了一户住家,在女主人在家的情况下,驾轻就熟地偷走了抽屉里的现金和首饰。本來事情到此就应该大功告成了,可是当他不经意看到床上熟睡的女主人时,突然色心太动,准备來个财色兼收。因为事先他旁敲侧击过,这家男主人是个夜班出租车司机,晚上基本得一两点钟才能下班。女主人被惊醒后奋力挣扎,正在撕扯之际,出乎意料地听见男主人开门回來了。惊慌之下他从窗口跳了下去。

三楼的高度不至于致命,却摔瘸了一条好腿。从那之后他就变成一个跛子,再也无法干那飞檐走壁的勾当了。之后开始另辟蹊径,买了一辆二手雅马哈摩托车干起了飞车党。干这一行的人不少,不过哪一个都沒有他长久,因为他不但胆大心细,还将这当成一项事业來经营。什么事情只要用心了,自然会有回报。

不过前不久碰上一件事让他很愤怒。他放在外面的那辆雅马哈居然被人偷了,害的他破了一笔财,重新去二手市场买了一辆。牌子还是雅马哈,主要是用顺手了。

他沒有报警。虽然每次作案时都会将车牌盖住,但难免会被受害者记住其它的特征,如果是这样的话,报警无异于自投罗网了。

马骝在自己的租住的房子里挖了一个洞,所有的战利品都藏那里,外面再砌上活砖。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翻出來看看,心里充满了安全感。最起码当自己生病的时候不用担心被人扔出医院了。

不过常走夜路难免遇上鬼,前段时间突然收到一个勒索电话,说知道他的秘密,真把他吓坏了……还好用三千块把这事摆平了。从那之后行事就更加小心了。

马骝掂了掂那只鼓鼓囊囊的红色皮包,在路灯下找了一个干净点的地方,扯起底部往下一倒,皮包哗的一声掉出一堆东西,就象一堆乱七八糟的呕吐物。手机,唇膏,钱包,还有几只避孕套。

马骝拣起钱包打开。里面夹着一叠红彤彤的钞票,粗略数了数大概有十多张,他将钱收起來揣进口袋,钱包随手扔在一边,接着从地上捡起那只手机把玩着。这是一只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应该值个一两千块。看來今天晚上的收成不错。不禁又一次得意地笑了。

突然,他的大脑里发出刺目的红色警示信号。他觉得有人在窥视他!警觉地回头,背后除了激荡的风,一个人影也沒有。不过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强烈地攫住他的心脏。

这种感觉已经出现好几天了。最近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却又找不到恐惧的來源。他只好把这归于自己的神经过敏。他疑惑地收起手机,准备离开这里。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传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就像受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扑向天空似的,煽起一股不安的气流。正要转身,一个什么冰冷的东西扎进了他的太阳穴。他身不由己地扑倒,眼前的景物瞬间倒置和模糊起來。接着,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鞋走进了视野。

他很想看看是谁,可是眼睛却沉重得抬不起來。他只能看到那个人垂下的右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十字镙丝刀。镙丝刀的刀尖上还沾着他身体里的,冒着热气的血。

不过他能感觉得到,那血的温度正在迅疾地褪去,就象他逐渐消弥的意识一样。

那些字就像黑糊糊的苍蝇似的,趴在纸上蠢蠢欲动。江日晖真的很想一巴掌拍下去,然后扫进簸箕,倒进抽水马桶里冲走。

面前的桌子上铺了厚厚一摞案宗,全部与镙丝刀杀手有关。最上面的是昨日凌晨发现的那个被害者的资料。

马骝,28岁,河南省博爱县人,2年前來到贝城,分别做过锅炉工、派送员、司机等,目前在市区三星商场做送货工人。

二月七日凌晨四点半左右,被人发现倒毙于北沟屯鸡毛巷。系被凶手用十字镙丝刀一刀穿透太阳穴致死。衣着整齐,沒有打斗痕迹。凶手沒有留下任何作案线索。现场有一辆破旧的雅马哈摩托车、两部手机、一个红色坤包、一条金项链、一叠钞票以及其它物品若干。经调查,部分物品为当晚发生的另一起劫案的赃物,疑为“飞车党”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之一。

钟巧妹之后,这已经是第八个了。

事发当日下午,局里就“镙丝刀杀手”一案再次招开了紧急会议。公安局长沈乔山态度坚决地保证,将为侦破工作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协助专案组抓紧时间破案。目前参与案件调查的警力已经增加了一倍,同时也进一步加强了市区的安全巡逻和天网布控。

还有几天就要步入新年了,历史也将掀开新的一页,但是整个公安局鸦雀无声,呼吸困难。就连贝城的普通市民,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凶杀案严重影响了过节的心情。历年一到此时便歌舞升平的喜庆气氛,早已被镙丝刀杀手搅得荡然无存。

截至目前为止,警方对于此案的调查依然毫无头绪。对于镙丝刀杀手的特征,也只笼统地掌握了几条。首先,凶手多次驾轻就熟地作案,说明他对当地路况交通和天网布控相当熟悉,很有可能是本地人或者是在贝城生活了很久的外地人。其次,根据凶器刺入的角度和伤口形成情况分析,一、凶手应该为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身高在180cm以上;二、凶手作案时习惯使用十字镙丝刀,不排除用一字镙丝刀的可能。

关于第二条,是基于钟巧妹一案。江日晖一度怀疑此案凶手为模仿作案,企图用这种方法混紊警方的侦破视线,以达到逍遥法外的目的。真实动机很有可能是仇杀。因此他着重排查了钟巧妹生前的社会关系。调查结果表明,钟巧妹的社会关系很单纯,为人随和,从不与人结怨。而且手机通讯纪录显示,案发之前她也只跟儿子佟兵和供职的公司联络过,沒有发现任何可疑嫌疑人,“仇杀”基本上可以排除。不过这依然不足以说明凶手跟镙丝刀杀手就是同一个人。

针对钟巧妹一案,专案组内部形成两种意见,一部分人认为凶手应该是镙丝刀杀手所为。使用十字镙丝刀或一字镙丝刀只是凶手的临时起意,代表不了什么;另一部人则认为,根据前几次案件的情况分析,镙丝刀杀手有着比较执拗的变态心理,未必有更换凶器的可能。也就是说,社会上出现了另一种可怕的罪犯:模仿犯。他的动机在于体验杀人的快感,还可以嫁祸他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江日晖是第二种意见的代表。但是由于缺乏有力的证据,只能将此案暂时归于镙丝刀杀手的卷宗。

江日晖双手交叉搭在额上,拇指用力揉着太阳穴。他觉得里面也象被什么东西戳着一样难受。在多年的刑警生涯中,镙丝刀杀手是他遇到的最为棘手的罪犯。他不但心思缜密,甚至还具备一定的反侦探经验。他到底会是谁呢?

以往的案例表明,连环杀人凶手大多是由于生活中的某方面受到挫折和刺激,从而产生报复社会的复杂心态。他们通过杀人的手段來宣泻压抑的情绪,而后从社会的关注中获得变态的精神满足。那么这个镙丝刀杀手的出现,是否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呢?暗中欣赏着无辜市民的恐惧和警方的束手无策,一定令他产生极大的快感吧。

江日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模糊而狰狞的形象。他一边浏览着新闻里那些与自己相关的报导冷笑,一边挑衅地把玩着手中的镙丝刀。

真是可恶啊。江日晖一拳捣在桌子上。别太猖狂了,我一定会把你抓住的!

“这次镙丝刀杀手算是为民除害了。”唐朝苦笑着对江日晖说,“负责‘飞车党’一案的老汤证实,死者马骝的确是当晚那起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

他携着一团刺骨的寒风闯了进來,外套和帽檐上积满了厚厚的雪花。

这场雪是从昨天凌晨下起來的,早上推开门,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被淹沒在铺天盖地的雪花里,整个世界就像午夜的电视屏幕一样,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马骝的尸体被发现时,冻成了一个冰疙瘩。

“唔。”江日晖听说了那个案子。

“不仅如此,还从他租住的房子里起获了大量赃款和赃物,这家伙是个累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老汤这下能轻松几天了。”

“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江日晖例行公事地问。

“还是沒什么线索啊。马骝社会关系简单,为人木讷,真看不出來竟然会是心狠手辣的劫匪。”唐朝沮丧地耷拉着嘴角。

“人心险恶的魔鬼,外表往往都披着天使的外衣。”江日晖如下结论。

“是啊,我估计镙丝刀杀手也是这样……白天是一个好好先生,到了夜里就原形毕露。他们可谓是同类。”顿了顿唐朝又说,“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有沒有用……”

“什么?”

“我刚刚在通讯公司调查马骝的手机信息时,发现他的身份证下办理了两张手机卡……不过同一个人办理两张手机卡的情况并不罕见,我也办了两张哩,主要是为了方便区分公事和私事。”

“两张?”江日晖翻了翻材料,“案发现场除了赃物之外,只发现死者随身携带了一只手机,并沒有发现另一张手机卡。”

“是啊,这就是令我感到奇怪的原因。搜查他家时也沒有发现。”

“那张卡失踪了?”

“嗯。我查过了,那张卡是在两个月前办理的,就在他遇害的当天下午还使用过,怎么会突然丢了呢?”

“最近通话的那个人调查过了吗?”

“是,那个人是一家贸易公司的会计,他说他根本不认识马骝是谁。我还联系了通讯纪录里的其他几个人,结果他们都矢口否认认识他。”

“全部矢口否认啊?”

“嗯,他们只说曾经收到过一些无聊的搔扰电话……看这个马骝的爱好挺广泛,做飞车党之余还喜欢拨打搔扰电话。”

“搔挠电话的内容是什么?”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江日晖从档案袋里拉出那张手机卡的通话纪录单看了看,疑惑地皱眉:“既然收到的是搔挠电话,应该立即不悦地挂断才是,为什么通话时间分别显示持续了好几分钟呢?跟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可聊的?”

“说的也是。啊,我想起來了,有一个男人说对方在电话里勒索他。”

“勒索?”

“是,对方一拿起电话就对他说:嘿,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

“马骝利用那个人的秘密來索取金钱?”

“不,他根本就是在瞎说。那个人根本就沒有秘密。所以气愤地把电话挂断了。”

江日晖的眼神凝滞了一下,接着恍然地点头。

“我明白了……”

“什么?”

“嘿,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

如果有一天突然有这样一个电话找你,你会怎样?”

“老实说,有点吃惊。”

“所以你会马上将自己的人生经历扫描一遍吧,如果恰好做过什么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出于心虚,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掩盖这个秘密吧,甚至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嗯……”

“那你就中计了。马骝就是利用了这种人性的弱点,对陌生人进行拉网式敲诈。”江日晖冷笑着说。

“怪不得在调查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含糊其词……原來是不想泄露真实的通话内容。”

“坦白吧,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江日晖调侃地问唐朝。

“沒有啦。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

“人心险恶的魔鬼,外表往往都披着天使的外衣。”

“啊啊啊……”唐朝尴尬地抓着后脑勺。

“好了,”江日晖收起表情正色说,“马上将通讯纪录里出现的人仔细排查一遍,也许镙丝刀杀手就在这份名单之中……”

“你是说马骝的拉网式敲诈也扫到了他?”

“嗯,心虚的他接到电话后以为自己暴露了,所以想办法查到了这个号码的资料,杀人灭口。通信公司虽然规定不允许透露客户的信息,但是如果认识内部的人的话,也不是办不到。”

“沒错。”

“凶手杀人之后,为了掩盖罪行,他还打破了自己‘只取命不取物’的习惯,带走了那张手机卡。”

“嗯,这样的话那手机卡的失踪就显得合情合理了!”唐朝的眼睛闪闪发光,“如果镙丝刀杀手就在这份名单里,我们一定不顾一切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