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练习分离
“额,一定得知道么?”要是我曾经听到哪怕一点点的风声,即便是三年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应该都不敢去招惹他了吧?
不过,此时的我完全没心思却怀疑此话的真假,也没精力去惊讶,而是深深地,无可自拔地跌进了对他的深深的“同情”里。
“哎,事实如此,只有勇敢面对。”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想,我的脑袋是彻底残掉了。
“有些人,从一出生命运就安排在别人手里,上什么样的学校,交什么样的朋友,做什么样的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你还没出生时已经被安排好了一切。”姚卜巫端起我的酒杯,“他们给我我六年自由,让我安排自己的生活。初中,高中,对于普通人来说最不自由的六年。”
“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我甚至想过留级。”姚卜巫苦笑,“所以上不上课考不考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会去我心怡的大学读书,不会学我喜欢的专业。甚至,不会跟我喜欢的人结婚。我能做的,就是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几个月。”姚卜巫说的自己像是癌症晚期的人一样,让我心里不禁一阵好笑。
有些人,仿佛拥有一切都很容易,有些人,想要争取一些却很难。但其实,反过来想,离自己远的东西才会被珍视,而离自己近、容易得到的东西却往往被忽略。比如,姚卜巫的别人做梦都想要的未来,我的,自由的选择的权利。
面对这些,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不是吗?
临走的时候,姚卜巫为了表示和解的诚意,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和林夜枫去约会的那天晚上,小果并没有直接送生病的毛毛回家,而是把她送到了姚卜巫这里,托他送了回去。自己则折回车库一直等到学校关门。
按他这么说,那天小果应该还在外面寻了我很久,无奈才回的家。只是,他自己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姚卜巫说:“阿彪出来了,小果很担心你。”
阿彪?阿彪,又是这个人。
哦,原来这就是,他让我跟他一起回家的原因。
我不知道姚卜巫怎么会告诉我那些,但那些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在夏小果面前的气焰瞬间矮了不少,另外加上,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知道夏小果是那种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人,所以连证实的打算都没有。抱着林夜枫留下来的小盒子端坐在小果的房门口,无聊地数着天上一颗颗的星星,“哎哟,死蚊子……刚刚数到几千来着……”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蚊子打断我的思绪而被迫重新来过时,我突然觉得光线变暗了许多,用尽剩下最后一点力气努力抬起头——该死的,总算回来了!
“我喂了两个小时的蚊子。”我几乎要哭了出来,语气中赌气的成分过于明显,“还给你了,我不欠你了。”
夏小果今晚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居然没有发现我话中的疑窦。“等我干什么?”他动作轻柔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再蹲下身轻轻拍打我着我麻掉了的小腿,眼中波澜不惊,表示对我这副样子已经习惯——还算他识相!
“额……”
陪我一起拆礼物?我有些说不出口。
拆?还是不拆?
被一连三次的“等一下”打断之后,夏小果最后的一点耐心都无影无踪了。“啪”盒子准确无误地扔进了我的手里。
我立马换上衣服谄媚的嘴脸,一步一步向夏小果蹭来:“小果,你最好了,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好不好?”我的蹄子在小果身上蹭来蹭去,惹来一阵嫌恶,最后忍无可忍的某人甚至打算走人。
“站住,”我喝道,但随即声音降低了一倍,我觉得这些话用嗲一点的语气说出来更有恶寒的效果。
“小果,你还记不记得我八岁生日那年你送了我什么?你不会忘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拆礼物盒了吧?你不是说你从此以后就做我的拆弹专家来赎罪吗?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多害怕……”
“停!”夏小果肯定不会忘记那只让我哭了一天的假蜘蛛。
听到我被喝停,小果长舒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说做你的拆弹专家啦?”
额,那时候,夏小果才是不足八岁的小屁孩,拆弹专家什么的,纯粹杜撰!
“呵呵,事实基础上的合理想象么……”我一脸谄笑。
盒子打开了,空空的,没有突然跳出来的假蜘蛛,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娃娃啊熊啊的礼物。我靠近了点看,才看清里面放了一个信封,一张百合花书签,一张林夜枫的自恋照。
我拆开信封,看到“以亲爱的一朵”为开头的几行小楷,有些想笑,第一,是我什么时候成了他亲爱的了?估计是在敬爱和亲爱之间随意选了一个吧。第二,中文说成那样子的他,一手楷书却远远在我之上,甚至不亚于小果,可见日本教育也够应试的啊。
林夜枫在信中说道,他本名黑泽羽护,未婚妻和田夜雪。他跑中国来就是为了替身患重病的雪找回失散的妹妹,顺便找点能救雪的骨髓。说到底,他接近我就是因为我长得有那么几分像那个什么雪,想捞点骨髓啊什么的回去。谁知道美男计还没见成效那边女生就不行了,行色匆匆的没来的及张口跟我说,于是眼巴巴的寄一封信来,说是求我谅解呢!
“其实是要我卖身呢,对不对?”我脸上挂着笑,灯光照耀下却泛着冷冷地光。
能不能别他妈这么幼稚?能不能稍微别那么狗血?白血病?同胞妹妹?我夏一朵有爸有妈有弟弟,何来的妹妹?
编故事也麻烦编个靠谱点的。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曾经以为命中注定的偶遇,无数次漫不经心的巧遇,如今看起来是多么地可笑。夏一朵啊,你怎么就光长肉不长记性?
从姚卜巫,到江恩浩,再到林夜枫,夏一朵,你究竟都是在干什么?
“哎,可惜了。”我笑着把百合花书签表面的膜撕掉,让它轻飘飘地飘到地上,然后脚起脚落,碾,碾,碾碎。“踩死你个大骗子,我踩我踩我踩……”
既然都忘记第二次了,何必再送来第三次。我是喜欢百合,可不喜欢已经死掉的假百合!
“白雪的后妈同学,差不多就行了。”
夏小果“痴痴”地看着发狂的我——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我回了他一个白眼。有夏小果在的日子,我抓狂的时候多了去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次。长年累月下来练就的那一双白雪公主后妈式的眼睛,都足可以让我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了!
当然,只能是女配角,因为女主角,永远得是长得像毛毛那样清纯的小白雪。
夏小果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看来当初没有揍江恩浩那小子是对的,谁欺负谁真的还说不准呢。”男生眼睛盯着地上的百合花的粉末。
做的挺精致的,可惜了。
走出小果的房间,我脸上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对不起,亲爱的小果,我无意于向你隐瞒什么,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么懦弱。
亲爱的小果,你知道吗,从很久很久开始,我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没有你,我也会很幸福。
我想,练习着练习着,到那一天真的到来,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大妈,快帮我看看,我校服破了。”
人未到,声先至。高三风风火火的生活让我向王熙凤那个方向精进了不少。
然而,当我推开门走进家里时,我感觉我立马就从八面玲珑的王熙凤变成了呆瓜贾宝玉同学。
“大妈,家里遭窃贼了?”我眨巴眨巴眼睛,半晌吐出这么一句话。要知道,夏家可是附近出了名的干净整洁家庭,更何况还有超级大洁癖夏小果的督促,家里几乎是一日一扫,两日一拖,家具什么的都锃亮锃亮的!当然,夏家的宝贝女儿除外。
“啊?贼在哪里?在哪里?”夏大妈从歪七倒八沙发后面伸出一只灰扑扑的手来。
“大妈,你在干嘛啊,家里似乎还没到大扫除的日子吧?”我边帮大妈把东西移回原位边嘟哝。
“没,就找样东西,一张照片。”看起来她还不死心,又扯着好不容易归位的沙发东看看西看看。
“大妈,咱家沙发烂是烂了点,但还不至于藏照片吧?你又跟大爸玩游戏呢?”我无奈地叹气,家里的两个老顽童,这个游戏都玩了几十年了还不厌,起初是找人,后来是找东西,冷不丁地就会把家里来个天翻地覆,但其实藏来藏去,就那么几个地方。
“不是啦。我在找你爸妈的照片,前一阵明明都还在的啊,不知怎么的却找不见了。”
我爸妈?
我脖子一凉,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被中原一点红给了一剑,不痛不痒,但是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被宣判了死刑,因为看到了脖子上喷出来的血。
前几天有人跟我说来找自己女朋友的同胞妹妹,结果找到我这里,今天怎么自己的大妈居然跟我说,在找“你爸妈”的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