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在你遥远的附近
1．小王子在熟睡，他不会为我解围
初秋橙色的阳光像透明易碎的小圆柱形，轻轻地照耀在我的手臂上，于是纤细的汗毛也可以寻到它的影子。而我的视线，追寻的只有林秋然的影子。
此时此刻，林秋然正躲在书本后面睡大觉，我在他的左手边，看着他在阳光下通透的皮肤，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地覆盖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偶尔动一下，就如同停留在花间的蝴蝶被秋风惊扰振翅而飞。
我有一瞬间恍神，想钻进他的梦里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场景变换。满教室的桌椅变成丛林中高大的树木，墙是远景的天空，黑板是悬崖，同学变成了羚羊、长颈鹿、斑马、无尾熊……老师是猎人，端在手上的猎枪已经上腔蓄势待发。“咻”的一声，粉笔变成子弹由枪口发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中我的眉心。
“啊！”我从梦游状态清醒过来，抚着疼痛的眉心，抬起头嘟着嘴与老师对视。
身边开始有忍不住“扑哧”笑起来的声音此起彼伏，身后传来的笑声最为刺耳。我把脚探到桌下狠狠地踩下去，于是那些暗忍着的笑声里夹杂着某人吃痛的闷哼。
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林秋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王子，优绩优异，广受老师和同学爱戴，即使上课时间睡觉吃零食听音乐接电话也不会被老师点名。
我是小王子的守护者，他睡觉的时候吃零食的时候听音乐的时候接电话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偏过头看向那完美的侧脸轮廓。
而坐在我的后座许长安，他课堂里最大的乐趣便是等着我走神的时候被老师用粉笔弹到额头，如果我再配合地左右张望寻找肇事者的话，他会更开心。
不过此时，所有的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我，他们一定觉得夏天蓝真是个小花痴，居然看男生看到走神，被老师用粉笔砸中额头还东张西望，身后的许长安更是笑得不给我留一点面子，历史老师正站在课台上不知道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似乎总是向这里瞟来。
我的小王子，此刻还在熟睡，他的神情安详，似乎不愿马上醒来，所以，他也不会揉揉眼睛然后为我解围。
我只好把头埋进臂弯里，将牙印深深地藏进手臂上的皮肤里。
2。召唤兽将我送去许长安身边
时钟指向晚上20：00，手机屏幕上短信刚好打完，我郑重按下确定键，坐在网吧楼道台阶上。
台阶很脏，到处都是饮料瓶或烟蒂，我却管不了，刚刚发出去的短信令我心潮澎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令我心跳加快，此时心脏变成了无数奔腾的骏马，它们在我小小的胸腔里一顿乱蹿。
林秋然在半小时后出现在楼道口，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走上来，看着坐在台阶仰望他的我，吹了声口哨，说：“看来，我要变成你的召唤兽了。”
“林秋然，那个……”用半小时平息的心情在张开嘴唇的瞬间又开始激动。
“走吧，跟我去个地方。”林秋然显然并没有听我说下去的兴趣，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容，向我伸出手。
“可是……”可是还有未完成的计划不是么？
“不许说话，不许发问，不许抗议。”
这……算是哪门子的要求呢？
被他牵着手，沿着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他的手掌宽厚温暖，而我的手心却不争气地冒出微微汗珠。穿过马路，对面是芦苇众生的河岸，芦苇丛前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此时林秋然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冲黑夜中的身影喊道：“许长安。”
然后，我的小王子林秋然，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走到了许长安的身边，将我的手放到了许长安的手中。
林秋然的声音里带着一抹牵强的笑意，“嗯，召唤兽的任务完成，要退场了哦！”
原来召唤兽，是负责将夏天蓝带到许长安的身边，而不是在夏天蓝想要他出现的时候他就出现。
随后，林秋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许长安的肩，便放开脚步跑上河岸，穿过马路，消失在了墨黑的夜色里。
此时的气围沉闷怪异，许长安不再如平常般聒噪，而是温柔地扳过我的肩，将一只闪着荧荧微光的明日蛙塞到我的手里，然后握着我的手，往它柔软的肚皮上按下去。
明日蛙里传出一个声音，他说：“呱！许长安喜欢夏天蓝很久很久啦，夏天蓝，请和许长安交往吧！呱！”
那是许长安学着明日蛙的语气在说话。我的眼泪就在这时掉落下来，滴在这只倔强坚强的青蛙微笑的嘴角上，许长安的手伸过来，轻轻揽住我的肩，我便顺势把挂满眼泪鼻涕的脑袋塞进了他的外套里。
3．从前从前，有个人，他爱你很久
如你所见，林秋然和许长安最初是很要好的朋友，我的加入似乎打乱了这一切。或许当时年纪小，却并不明白呼啸的青春带走的不仅是年华，还有生命中的最痛最真最心疼。
在我接受明日蛙的告白之后，许长安如同变了一个人。他每天早上都会倚在单车旁等在我家楼下，待我跌跌撞撞出门跳上他的单车后座；我的课桌或书包里总会出现他偷偷放进去的纯牛奶或苹果；上课我偶尔走神，他便用食指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敲三下；他不再嘲笑我的笨手笨脚和迷迷糊糊……他褪去最初的玩世不恭，变成了一个成稳懂事会照顾他人的少年。
而林秋然，他与人换了座位，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依然喜欢趴在堆满课本的桌子上睡觉，也许还是会在课堂上偷吃零食，打电话，听音乐，但这一切，我已无从得知。每每我将脖子扭成麻花想要看他一眼，却都撞进许长安深遂的眼眸里。此时的我便像一枚夜空中闪躲的星星，只好躲进云层里掩饰那颗不安的心。
可是许长安对我再好又如何呢？我终究是无以为报的。
放学的铃声响起之后，林秋然背着书包凑到了我和许长安的旁边，眨着眼睛如同调皮的小孩，“看来这对伉俪打算放学后顺便约会吧？那我只好形单影只地回家喽！”
那晚之后，他就是这样，一到放学便凑过来，睁着晶亮的眸子说些玩笑话，但这些玩笑像是一个借口，一个说辞，一个理由，是让他先走一步的上方宝剑。
我和许长安并没有急着离开，他趴在桌上拿着笔在一本厚厚的书上圈圈画画，我则用铅笔在白纸上胡乱地画着。一笔两笔三笔，林秋然的眉林秋然的眼林秋然的唇林秋然长长的如同蝴蝶翅膀一般的睫毛，一下两下三下，揉成纸团描准墙角的垃圾桶，漂亮的三分球！
这时许长安大功告般吁了一口气，将桌上的书合上，递给我，说：“下周有场模拟考试，成绩将计入以后的高考，这本书里包含的试题非常全面，可能会考到的重点难点我已经圈出来了，你拿回家好好温习吧。”
我接过来，食指轻掀，书页就在手中欢腾地翻飞起来。红色水笔圈出的或许是最重要的考题，蓝色水笔圈出的应该是次重要的考题，黑色水笔圈出的是可以温习以备不时之需的考题。这是这个少年耗时多久的成果呢？一天一夜还是一周一月？
我突然发现，许长安对我所有的好就如同这本教辅书一般，不是我能坦坦****接受得来的。
我将书重新塞回许长安的手里，在他愕然的表情里轻声说：“对不起，许长安，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我是个没良心的丫头，我不会知恩图报的。”
听到这些话，许长安拿着书本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窗外稀稀沥沥地下起雨来，教室的白炽灯让他的脸显得明亮苍白。
“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说完之句，我便背起书包走出教室，身后的许长安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
我没有回头，我怕浸湿的眼睛泄露了卑微的心事，我怕心底的秘密被这个少年轻易看出。“因为，我喜欢上了别人。”
许长安依然在呼唤我的名字，声音一声一声地回**漾在空旷的教学楼里，似乎在指控我对他的不公。我将耳机塞入耳中，径自下楼，然后低头走进了雨里。
耳机里面传来轻轻碎碎如果呓语般的声音。
他说：“从前从前，有个人，他爱你很久，但偏偏雨渐渐大到他看你不见。”
4．再见，再也不会遇见
第二天，我删掉了林秋然的电话，去邮局将许长安送我的明日蛙寄还给了他，连同那句与他形象不符的可爱告白。
此后，我便没有再去那所学校上学，爸爸无奈，只好帮我办了转校手续。
明德高校是新建的高校，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泥土的气息，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避难所。
天气更凉了些，我穿着浅黄色小外套，站在高二B班的讲台上，鞠躬之后再作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夏天蓝，请大家多多关照。”
语音刚落，一个纤细的身影便从后排的座位上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速扑到了我的怀里。“夏天蓝，真的是你！你不会是为了我才转校的吧？”
如同棉花糖般酥软甜腻的声音有些陌生，但笑起来如同弯月一般的眼睛我认得，她是我小学时期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米薇。
于是站在讲台上的我很想发出“啊啊啊~~”的尖叫，但还是在老师貌似慈爱的笑容和有关“既然你们认识，就坐在一起好了”的决定中忍了下来。
我在明德高中的生活，于米薇像高速追踪导弹一般朝我的飞扑中开始了，我坚信它会以更明媚的方式一路走下去，直至我步入大学。
重逢后的我与米薇像两只快乐的土拨鼠，上课下课上学放学都呆在一起，偶尔，她到我家做作业到很晚，也会和我挤一张床。
这时，我会跟她说一些故事，故事的主角有关林秋然和许长安，隐去了夜晚的河岸那一段，林秋然更像一个完美无瑕的校园偶像，成绩优异，热爱体育，欣长挺拔，笑容干净，相比之下，许长安才是更适合广大女生交往的男生，他细心，体贴，隐忍，善良。
“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会选谁呢？”睡在旁边的米薇翻了身，看向我的眼眸闪着粼粼的光。
“林秋然像百合花上的小王子，只可选观，不可亵玩。许长安，他不是我的菜。所以，我都不选。”我认真地想了想，说。
“不要啦！那位小王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借我亵玩一下啦！”说完之后，米薇径自把头埋进被子里笑了起来。30秒过后，她的脸又从被子里钻出来凑到了我耳边，“好不好？”
我在想究竟应不应该说好，可米薇还在追问“好不好嘛”，于是我侧过身捏着她的鼻尖说：“嗯，好啦！”
——如果会再遇见的话。
——不过，应该再也没有机会相遇了吧。
5．请想起我如绿草，当地球没有花
人生像一出舞台剧，我们猜得到这开始却参不透那结局。
所以当我和米薇手牵手站在秋风萧瑟的公车站台的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世界陷入宁静。他说：“HI，夏天蓝。”
我缓缓放开米薇的手，回过头去，就看到那个男生穿着白色长袖衬衣双手插在口袋里，肩上挂着单肩书包，干净而又落拓，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绽放的笑颜如同千年一遇最耀眼的极光。
林秋然对我的呆愣反响不予理会，从站台的另一边走过来，向米薇伸出手：“你好，我是夏天蓝的朋友林秋然。”
米薇在握上林秋然的手时，脸颊泛上一片桃色的红晕，眼波流转，“啊！我叫，我叫米薇！”
就在这时，808路公交车停入站台，它经过幸福桥和定王台，直达我家。胆小鬼想逃离与小王子的相遇，胆小鬼不敢正视米薇看向小王子时流转的眼光，胆小鬼想回家。
我走下站台想跳上公车，却被林秋然提住了衬衣领口扯了回来。
“喂，这么久不见，难道不应该请我喝奶茶么？”林秋然的声线清朗，带着戏谑，丝毫不像心怀往昔的我，不敢说话目光闪躲。
“好啊好啊！”米薇回应的声音很适时地响起，点头时也很大力。
我无力地垂下头，认命地跟着他们的脚步走进了路边的奶茶店。
于是，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碎花小沙发里我们三人相对而坐，隔着原木桌，米薇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秋然，林秋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的眼神左右飘忽，一会望天，一会放空，就是无法安全着陆。
直到服务生送来三杯原味奶茶，米薇趁抬身端奶茶时狠狠踩在我的脚上，附到我耳畔说：“天蓝，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对吧？你会把林秋然让给我哦？你说话算话吧？”
转过头来我笑得有些牵强，林秋然，他从来就不是我的不是么？所以，也就不存在让与不让吧。更何况，感情又岂是可以让来让去的，在林依然牵着我的手将我送到许长安的跟前时，我便知道这个少年，我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未曾停留过。
于是我转咳了一声，说：“我们既然这么有缘，那么林秋然，不如我们亲上加亲你就做米薇的男友吧！”
一口气说完后，我几乎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我看到对面的林秋然，他的表情波澜不惊，眼底却升腾起浓浓的迷雾，他一直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好像要将我看进他的眼睛里去，他那漂亮的眼睫毛忧伤地上扬着，仿佛轻轻眨动一下眼里就会滴下泪来。
这，是我的错觉吧。
“嗯，好啊。”一分钟之后，林秋然平静地说，仿佛是回应“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吧”的话题。
刚才的一切，果然是我的错觉吧。
听到肯定答案后一直端坐于我身边的米薇完全不顾淑女形象，飞速坐到了林秋然身边，开始问一些例如“你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食物最喜欢去的地方”的问题。
而我，拿起书包准备适时退场。
我与林秋然之间多像一场笑话。在我决定向他告白时，他将我推向别人，而当我再次与他相遇时，我却义无反顾地将他拱手让人了。
6．在你遥远的附近，这么近却像隔着千里
米薇说林秋然带她吃遍小吃街，走过了长长的长满芦苇的河岸。
米薇说林秋然送她大捧含苞待放的蔷薇，带她去美伦美奂的西餐厅吃饭。
米薇说林秋然有提起过我，他问为什么每次约会都叫了我我却都没有来。
米薇说林秋然真是好男生，可不知道为什么，跟她在一起时话不多，深锁的眉头永远像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米薇说的那么多，而我，只要能通过这样的途径得知林秋然的知字片语也就足够。而他为什么要转到这所学校，我也就不想知道答案了。
放学的教室只剩下我坐在桌边前写作业，自从米薇与林秋然在一起之后，我便养成了这个习惯，像当初林秋然跑到我与许长安的面前说一个借口，然后先走一般。
时间是圆，而我们都掉入了一个轮回的圈。
此时的我突然被“叩叩叩”的敲门声打断，“啪”，是电源开关的声音，随着教室里灯光变得明亮，我抬起头看到斜倚在门口的白衣少年，正是林秋然。
“夏天蓝，你是不是很喜欢躲着我？”
林秋然的质问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我停下手中的笔，不知该如何接话。
然后林秋然径自向我走过来，他双手撑在课桌上俯身与我对视，深胡桃色的眼眸近在咫尺，皮肤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加通透，他的眉心深锁，我的食指蠢蠢欲动，想轻轻为他抚平那些褶皱。
再近一点，我便不敢对视他深遂的眸，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再近一点，有温热柔软的唇碰上我的唇，如同蝴蝶轻轻降落在花瓣。
“我喜欢的人，是你，夏天蓝。”
这句话多像天籁呢？才刚从林秋然的口里说出就已让我眼角的泪珠滚落。想起从前，我每天每天就坐在这个少年的左边，在他遥远的附近，看着他一颦一笑亦欢亦喜，这么近却像隔着千里。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推给许长安呢？
可是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便被一声尖叫打断。
教室门口，米薇正站在那里，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愤怒。然后，她扔下背上的书包，跑开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和解释的权利，只是本能地起身向米薇追去，林秋然也从身后赶上来。
7．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人
我在通往我家的路上看到了米薇，她正坐在路边昏黄的路灯下，影子在黑暗的背景里绻缩着。此时的她像一只受伤的兽，自从认识林秋然后就会偷偷描画的妆容已经哭花。
我走过去，将她的书包塞到她的手里，说：“米薇，对不起。”
米薇站起身来，声线有着痛哭过后的沙哑，她说：“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林秋然的转学根本不是巧合，你在他脸上飘来飘去的目光不是巧合，他经常在问我为什么天蓝不跟我们一起逛街看电影也不是巧合，是我不愿意相信。”
她停顿了一下，轻轻扯着我的衣角，继续说：“米薇，是我对不起你，即使我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也不想放弃林秋然。你可不可以，将他，让给我？”
此时的米薇更像向大人讨要一颗糖的孩子，轻扯衣角的手一摇一摇，眼眸里的泪光闪闪，我根本无法拒绝这个在明德与我相依为命的女生的要求。
我点了点头，说：“好。”
即使我不管不顾米薇的感受与林秋然在一起，也会觉得于心不安，如果我们三个人注定要有人难过，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米薇重重地拥抱我，她声音哽咽，却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谢谢”。
我的眼角有泪划落，我想问米薇你哭什么呢？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不是么？我没有失去朋友也没有失去林秋然，反正他从来都不是我的。
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8．满屋子咖啡香，满屋子好时光
我在12月24日清晨拨通林秋然的电话，记忆多么强大，让我将号码从手机里删除那么久之后却能在脑海中轻易想起。也请原谅我的小心机，默默喜欢多年的人，如果他可以陪我渡过一日，才值得我在余生花光力气将他拱手让人。
时间，上午九点，地点，市中心号称世界第三的摩天轮前，人物，我与林秋然。
于是兴高采烈地钻进摩天轮里，看着它一点点接近天空。我与林秋然拿着相机以天空为背景拍下了无数合影。微笑的，可爱的，严肃的，做鬼脸的，或者，只是静静地将两颗小脑袋靠在一起。
南门的小吃街，被臭豆腐辣到喷火的我跳脚说着“辣死了”，林秋然急忙钻进小店为我买冰水；服装店里我与林秋然从试衣间出来，对视一眼后又匆匆钻回去——我身上本应成熟优雅的长裙一大截拖到了地上，他身上应该笔挺的西装肩膀处宽了许多；街边的小咖啡厅靠窗的沙发上，我靠在林秋然的肩膀打瞌睡，满屋子咖啡香，满屋子好时光……
直到暮色四合，我们慢慢踩着彼此的影子，偶尔回头看着路边燃放烟花的情侣轻轻微笑，名叫林秋然的少年，他的左手就在我右手，轻轻伸个指头就可以勾勾手。可作为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我的手指在夜风中悄悄地伸出来，又悄悄地缩了回去。
林秋然将我送到楼下，我转过身看着他，此刻他的脸上是鲜少可见的温柔，何其幸，它因我而绽放。
“林秋然，你回去时要小心一点。”
“嗯。”
“林秋然，以后你要慢慢学会怎么照顾别人了哦！”
“嗯。”
“林秋然……你跟米薇在一起吧。”
“……嗯。”
这个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少年，对于我的要求不提问不抗议，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呢？林秋然。那这样是表示太喜欢还是不在乎呢？
9．所以，林秋然是个骗子
之后的几天发生了许多事。
第一， 林秋然没有来上学。他的手机不通，我和米薇都找不到他。
第二， 2009年12月25日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是这样的新闻，“情侣围规燃放烟花引发火灾，花季少年奋不顾人英勇救人”，旁边附带的照片，是一个少年，他躺在地上，身上还穿着12月24日约会时的深蓝色厚外套，他的眼睛正紧紧闭着。
第三， 那个少年，名叫林秋然。
我的大脑接受了这个事实身体却有意拒绝，所以当米薇把报纸的内容读完后说“怎么可能，天蓝！快！打电话给许长安问问林秋然的情况吧！”时，我闭上双眼，冲着身后的草地，倒了下去。
醒来之后我的眼泪一直无法停止，我的眼睛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代替冷漠的我在哭泣。而我的脚，它不由自主地带着我往外走去，米薇走上前来拦住我问：“天蓝，你这是要去哪？！”
“去找林秋然。”
“许长安已经来过电话了，他说秋然在市一医院，我跟你一起去！”米薇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她一定觉得无法接受，同时她也担心着我与林秋然，她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
我们推开病房门之后，印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墙雪白的床，和躺在**毫无生气的林秋然，他被纱布团团包住，只剩眼睛露在外面微微闭着，和原来梭角分明的嘴里，含着呼吸器。
原本坐在床边脸上盛满担忧的中年女子见我们进来后，起身，走近，问：“谁是夏天蓝？”
我说，“是我。”
“啪！”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我的左脸颊火辣辣的疼，林秋然的母亲狠狠给了我一耳光，眼睛里流露的满是怨恨。“昨天原本是秋然爸爸的生日，都是因为你，他才跑出去！都是因为你，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医生说他……也许再也醒不过来了……你滚！再也不要靠近他！！”
然后，我被这个眉目和脸部轮廓都与林秋然有着七分相像的中年女人，推了出去。
病房的门被重重甩上。在那一瞬，我觉得我与林秋然被一张无形的门隔成了两个世界，我找不到这个门，无法打开，明知他正在房间熟睡却无法唤醒他。
10．如果你将不幸福，我会为你哭
后来……故事的后来，我也很想知道。
不过此时，我生活的城市已更换，身边再也寻不见跟我勾肩搭背的少女和笑容清朗的少年。但偶尔，我还是会梦到那个在初秋的阳光里闭上长长睫毛睡得天真的小王子。
我将与小王子所有合照做成小册子，当你快速翻动它时，我们的表情也快速地变幻着，快乐的，悲伤的，严肃的，可爱的，做鬼脸的……像是生动鲜活的表情一般。
这时，我觉得林秋然仍在我身边。
我很想知道林秋然现在还好吗，今天快乐吗，我从远方送他的花，他收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