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同仇敌忾共患难
1. 十全大补竹笋盛宴
这次的事,不过是众多无聊的业余生活里的一点小插曲,容浅很快便抛之脑后,依旧每日累死累活地背着《万妖册》,直到第二年眼见着就要到离墨快来日子了,她几乎是拿出了当年高考的干劲,也仍旧只背出了三千多种。
在离墨到来前,容浅很是忐忑不安。
任务没完成,又不能回去了该怎么办?或者,她该再想法子讨好讨好他?
几经思忖之下,容浅决定去学做菜。
正所谓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
上次泡茶失败,容浅吸取了教训,好好先练习做菜。
落仙谷内菜种不多,倒是不远的一片竹林里长了不少竹笋,容浅跑去挖了一筐回来,打定主意来个竹笋盛宴。
经过半个月的练习,竹林里的竹笋都给挖得差不多时,容浅终于算是小有成就,伶羽也夸说好吃。
于是,离墨来时,容浅便自信满满地将一桌竹笋端上了桌。
离墨看见这一桌竹笋时,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之色。
容浅只殷勤地向他介绍着:“君上,这是竹笋炒肉,这个是竹笋鲫鱼汤,这个是清炒竹笋……”
离墨揉了揉太阳穴,看看她,再看看一桌的竹笋:“这些都是你做的?”
容浅心中有些忐忑,笑容却十分清澈:“对啊,知道君上要来,我特意为君上做的。”
说着,一边拿着筷子夹了一片竹笋送到他面前的碗里,笑意盈盈:“君上,您尝尝看。”
离墨轻咳了一声,迟疑了半晌,才夹起那片竹笋放进嘴里,微微咀嚼。
容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吃时那艰难的有如上刑场般的悲壮表情,不觉有些郁闷。
她练了半个月做出来的菜还不至于这么难吃吧?明明伶羽也说好。
“怎么样?”见他吞咽下去,容浅赶忙追问,两眼闪的像星星。
离墨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很好。”
容浅很是满意地笑了,然后又夹了一碗的菜递过去:“好吃您就多吃点。”
离墨只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这般殷勤,可是又有什么目的?”
“没有没有!”容浅将头摇的像拨浪鼓,笑的十分天真无邪:“我只是尽我的本份侍奉君上您啊!”
离墨眼里有笑意,却在容浅将碗又送近面前时,渐渐黯淡了下去,眼底满是无奈。
再看看她满脸期盼的笑颜,终是接过了碗。
离墨一直都未曾问起过容浅有关背《万妖册》的事,容浅也暂时不提,边趁着有点时间多背一些,边天天做菜献殷勤。
只是到第三天,见到仍是一桌的竹笋,离墨的脸色不知怎的有些苍白了。
“容浅,你的体贴我已经十分明白了,所以,以后不必再做这些送来了。”
容浅只当他是吃竹笋吃厌了,立时凑上笑脸:“君上,我本来是打算多做些菜色给您吃的,但我只在谷里找到竹笋,不过,我已经努力将每一道竹笋都做的不一样,可以有一百种吃法呢!”
离墨很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动。
容浅笑容慢慢垮下,很是消沉,伸手端起桌上菜:“既然君上不喜欢,那我还是拿去倒了好了……”
离墨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罢。”
容浅转瞬便又喜笑颜开。
次日,容浅美滋滋地又跑去竹林准备挖竹笋,只是,令她惊讶的是,竹林里的竹笋竟然全都没了。
“奇怪……明明昨天还有很多的。”容浅暗自嘀咕着,一边烦恼着没有了竹笋今天该做什么给离墨吃呢?
“算了,去抓几条鱼好了。”容浅最终打定了主意,又往湖边奔了过去。
然而,刚到湖边,便看见风音正将大筐的什么东西往湖里倒。
走近一看,却是一筐竹笋。
“风音,你这是做什么?”容浅很是好奇,敢情那竹林里的竹笋都是风音给挖走的?
风音转首看了容浅一眼,脸色很不好看:“没见我在扔竹笋么?!”
容浅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风音啊,你跟竹笋还有仇?”
不问还好,一问风音倒是来气了,倒完了最后一根竹笋,气势汹汹地将筐往地上一摔:“不知是谁让离墨大人吃了几天的竹笋,害的离墨大人平白折损了五百年的修为!你没看见离墨大人的脸么,这两天苍白的吓人!这才叫我将竹笋全都挖了,以免有人再做给离墨大人吃!哼!我看就是那只破喜鹊一心想着讨好离墨大人,回去非拔光她的羽毛……”
容浅立时有些心虚地抹抹额角的冷汗,她完全能够想象,如果风音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的话,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给丢进湖里喂鱼!
伶羽,对不住你了,暂时先替我背着这个黑锅吧……
“风音啊,消消气,这么暴躁不好……”容浅干笑两声,很是小心地问着:“为什么君上不能吃竹笋?”
吃竹笋会折损修为,她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
“自然是因为……”风音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只冷冷一哼:“总之不能吃便是!”
见他不说,容浅心中虽好奇,却也不再追问,只是有些小小的内疚:“那……君上现在没事吧?”
“若真有什么事,我会先拆了那只喜鹊的骨头!”
风音好可怕……
容浅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继续好声好气地劝慰:“人家也是好心,不知者不罪,就别再计较这一次了……你看,君上都没追究什么……”
“就是不追究我才气!否则,挖竹笋前我就先找她算账去了!”风音今天显然气过头了,竟会和容浅说了这么多话。
“君上真是仁慈啊……”容浅再次擦了擦额角,由衷地感激着离墨没有追究她的责任。
仔细想想,离墨明知不能吃竹笋,为什么还是吃了呢?还一连吃了三天……
他要是说一声的话,她就不会再做竹笋了。
怀着一颗歉疚的心,容浅走到离墨房门前。
离墨正坐在案前,神色如常,只是面色稍显了些苍白。
容浅很是神伤,她知道自己又弄巧成拙地做了件蠢事,只是把他害这么惨,还折损了修为,会不会又让他不高兴了?也许……就不送她回去了?
心中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离墨却是抬起了头朝她望了过来。
容浅脑中闪过一个激灵,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地便冲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离墨的腿,几乎是声泪俱下:“君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啊啊!!我不知道你不能吃竹笋,我不知道会害你折损修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离墨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轻笑着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你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大碍,修为损了还可以再修回来,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五百年的修为啊……哪里是这么容易修回来的?
他越是对她温柔,容浅就越发地愧疚,“君上,如果你早告诉我不能吃的话,我就不逼着你吃了。”
离墨淡淡笑了一声:“你不是练了半个多月么?手艺还是不错的。”
容浅呆了呆,才恍然:“伶羽都告诉你了……”
他难道是不忍拂了她的心意才勉强吃下去的?
想到这一点,容浅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她的天灵盖,实在是太惊悚了。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好心?
不不,也许又是假装出来的好意也说不定……
可是……可是有谁会拿五百年的修为去装啊?只是为了整她也不必牺牲如此之大吧?
容浅心中乱成一团,曾经离墨在她心中那奸险狡诈的形象,在此刻一点点崩塌,最最片片碎裂掉落在地。
看着面前那温雅的笑颜,容浅有些怔神,她想,也许之前她真的是看错了,他或许确实是个极为温柔体贴的人。
但是没过几天,容浅便发现,自己又错了。
2.离家出走谁怕谁?!
经过这次的事后,容浅安份了许多,乖乖地继续背她的《万妖册》,直到离墨快到离开之前,她才勉强又凑合着背到了四千种。
虽然没达目标,但离墨既然心不坏,求求他应该便没什么问题了吧?
有些忐忑的,容浅端着茶进了书房。
离墨正斜斜倚在桌边,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书册,那侧脸望过去,很是俊雅温柔。
容浅站在一旁捏着茶杯,踌躇半晌还是弱弱唤了一声:“君上。”
“嗯?”离墨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何事?”
“呃……关于那个背《万妖册》的事……”
“万妖册?”离墨侧首想了一下,俊脸之上才露出了恍然之色,“我倒是忘了这事……背的如何了?”
……忘了?
容浅捏着茶杯的手有些抖,抽搐着嘴角挤出一丝笑:“只背出了三千多种。”
“是么?”离墨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淡淡道了一句:“如此,那便再背一年罢。”
……再背一年?!
容浅的心立时拔凉拔凉的,努力平复着情绪,试探着问了一句:“君上,送我回去,背这《万妖册》又是做什么用的?”
离墨扫了她一眼:“这与送你回去有什么关系?”
容浅沉默,只觉一股热血渐渐涌上头顶:“你让我背《万妖册》,不是为了送我回去做的准备工作?”
离墨放下手中书卷,笑的格外温柔:“我让你背《万妖册》便是为了让你背,送你回去与这自然是没有半分关系。”
咔嚓一声!
容浅手里的茶杯碎了。
容浅自认自己的脾气一向很好,但现在,她却是忍无可忍了!
她浪费了整整一年背这什破劳子《万妖册》,以为这样便可以回去,谁知他却是在戏弄她!
她之前怎么会觉得他很温柔体贴?!当时的她一定是瞎了眼了,脑子秀逗了!
现在想想,他说没事,实际上必是记着那仇就等着这个时候来报!
小人!卑鄙!!当初真该让他多吃点竹笋,折损死他!
容浅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当场便将书一扔,愤愤地指着离墨:“你听着!我以后,不,老娘以后再也不会指望你,侍候你了!我要出走!”
说罢,转身便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出!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将门外的伶羽都给惊的呆住。
容浅打定主意要离开这破山庄,离开落仙谷,就算永远不能回去,她也不想再看见这只披着羊皮的狼!
很难得,离墨竟没有追出来阻拦她,她也乐得自在,只管走自己的路。
只是,容浅漫无目的地在落仙谷内走着,却也一时不知要去哪。
尤其看着自己现在孩童的身体,容浅便很是郁结。
穿过那片桃花林,走了许久,眼见着快要出谷了,不知怎的,却又突然走回了桃花林中。
容浅心中诧异,又再走了一次,最终仍是回到原地。
难不成遇到“鬼打墙”了?
容浅有些惊畏,于是便掉头往回走,谁知走了许久,还是在原地打转,最后,周围的景象更是突生异变,黑云密布,雾气朦胧,更似充斥着一股凛凛的肃杀之气!
容浅绷紧了神经环顾着四周,开始有些微微冒冷汗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山庄内。
“君上,浅浅她一个人……不会有事吧?”伶羽望着屋内依旧气定神闲翻阅着手中书卷的离墨,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离墨抬起头看她一眼,淡淡笑了笑:“她出不去。”
伶羽怔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离墨大人早已在落仙谷四周布下了‘九宫八卦阵’,外人轻易进不来,要出去也不容易。”泠泠接过话的,是漫步走进来的风音。
伶羽恍然,随即却又是一声轻呼:“呀!那浅浅岂不是会被困在阵中?”
“九宫八卦阵”据说是最难破的阵术,容浅落进阵中,若是无人去救,肯定要被死困在里面。
“就是要困着才好!”风音轻哼一声,眼里带了一丝鄙薄:“离墨大人一直为她好,她却总是这般不知好歹,让她吃点苦头也是活该!”
“……”伶羽却是偷偷看了离墨一眼,犹豫了半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君上,恕伶羽多嘴,从浅浅的角度来看,其实您对她一直很刻薄,所以她才一直想着躲您。”
伶羽这么多年来,也多少听过一些容浅的诉苦,也见证了不少事实,虽然她知道君上这么做必然有其用意,但容浅却并不会这么认为。
听了伶羽的话,离墨只是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随她去吧。”
就是要让她别靠近他才好。
3.冤家路很窄
容浅被困在阵中,四周阴森森的,完全摸不清方向,也不敢乱走,只得抱着膝坐在原地。
她知道,这一定是离墨那厮做的好事!
容浅也深刻地开始反省,她又冲动了。
早就清楚离墨的阴险,却还跟他扯翻了脸,吃亏倒霉的自然只能是她自己。
后悔,便在不经意间悄然浮上。
容浅很是神伤,如今被困在这里不见天日,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嗯?原来这阵里还有人。”淡淡的声音忽而自身后响起,一只手自后背伸来,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容浅吓了一跳,随即便是愤怒。
竟然将她当小猫一样拎着晃来晃去,虽然她现在是孩童身,但也不能容忍这样被人拎着!
“放开我!”容浅很是不满地拼命挣扎起来。
然后,只觉抓着后领的手一松,她便“砰”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容浅揉着摔痛的屁股,十分恼恨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名年纪也不过十几岁的男孩,清浚的眉目,似乎还有些眼熟。
那男孩俯首傲然地看着她,唇角微微一扬:“我只当是人,原来是只妖。”
带了些傲慢的口气,听起来竟还有几分熟惗。
容浅对于他这样的口气听的极为不爽,更对他一副居高临下的傲然姿态十分看不顺眼,抬手指着男孩的鼻子,大声道:“知道我是妖还敢对我不敬,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她自认妖的名声还是可以唬住普通人的,何况面前的也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对我不客气?”男孩一双好看的清亮眸子望着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容浅才没兴趣知道,只冷冷一哼:“我管你是谁……”
话还未说完,却只见面前男孩袖袍轻轻一扫,容浅只觉额心一片冰凉,抬眼一望,竟是被贴上了一道黄符,而她的身形又以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定在了原地,半分也动弹不得。
容浅立时傻住。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黄符,还有面前男孩嘴角那熟悉的骄傲笑意,容浅想,她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凤孤……
那个曾经用道符制住她,折她枝又扯她花的臭屁小鬼!
什么叫作冤家路窄?七年不见,再次碰头,居然又是这样一副光景!
“小小一只妖也敢如此猖狂,如今看是谁对谁不客气了。”凤孤睨着眼前如雕像一般站着的容浅,慢条斯理地开口。
容浅十分郁结。
本来被困在这已经够悲惨了,居然还撞上了这个冤家道士,早知道,就不赌气出来了。
“你想怎么样?”容浅沮丧了一会儿,认命地问了一句。
凤孤却是转首看了看四周,慢悠悠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阵中?”
“我不小心就闯进来,然后就出不去了……”容浅闷闷地回答着,忽而想到什么,她滴溜溜地转着眼珠看着凤孤,嘿嘿一笑:“你……该不会也是被困在这里了吧?”
瞄见凤孤蓦然窘了一下的脸,容浅知道自己猜对了。
“哎呀呀!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容浅笑的很是欢快,若不是不能动,她简直要拍手叫好。
实在是看不惯不他那一副踞傲的姿态。
凤孤脸色沉了沉,有些难看,扬手便是又抽出一张符纸:“看来你是非要我收了你不可。”
容浅一见,赶紧陪笑:“别气别气嘛,说笑而已。既然大家现在都坐在同一条船上,不如你放了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
被符制着不能动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尤其现在这个造型太不雅观了。
凤孤低声笑了笑,悠悠道:“就算被困在此,我还不至于要与妖为伍,你也莫要再白费心思妄想逃走。”
“我没有打算逃走,而且我也逃不出去不是么?”容浅好声好气地劝诱着:“我只想你松开我的禁制,至少让我能活动一下,你这么厉害,我也做不出什么的。”
凤孤嗤笑一声道:“妖类皆狡诈,你们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在我面前,劝你还是别算计着耍花样,否则后果我可不负。”
如果可以,容浅很想在那张俊脸上来一脚飞踹,好歹她曾经也是人,凭什么被这般瞧不起?!
是妖又如何?妖也不见得就全是恶类!还耍花样,她根本不屑!
在落仙谷中的七年,她也见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妖怪,它们都本份地待在落仙谷中过着自己的生活,从不会去危害别人,也没有什么心计,除了有些未化成人形的妖形态有些怪异之外,与人并无多大差别,所以她也渐渐习惯了做一只妖。
如今被凤孤这般轻蔑妖类,容浅心中很是愤愤不平,只是受制于人,纵然气得发抖,也仍是不断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忍耐忍耐再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深吸口气,好半晌,她才自牙缝里挤出一句:“并不是所有的妖都狡诈的。”
凤孤看了她好半晌,才道:“至少我到现在还未见过。”
如今你面前的就是啊!!
容浅直想高呼自己的纯善,凤孤却是又淡淡开口道:“曾经我收一只蛇妖,它奄奄一息之时向我求饶,我心软便放过了它,谁知它却趁我不注意时咬了我一口,若非师父及时赶到,我早已中毒身亡。”
容浅的心立时凉了下去。
“后来,我又救过一只猫妖,将它带回山中小屋,谁料它却是一只虎精所化而成,在我熟睡之时欲取我性命,好在我还防有一手,才未让其得逞。”
凤孤每说一件事,容浅的心就凉半分,最后整一个透心凉,再也无力去申明自己的纯善。
凤孤见她沮丧的模样,只是很随意地伸手一敲她的头,扬唇笑道:“所以,对妖自然是要防着点好。”
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竟然这样敲她的头,实在太可恨了!
容浅几乎咬碎了牙,勉强笑道:“那请问,你怎么会进到这里来?”
凤孤斜眸看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四周:“下山正巧路过此地,便进来看看,记得当年来时,这片桃花林还未曾被布下过阵法。”
容浅嘴角微微抽了抽,恨的咬牙切齿。
她就知道,这一定是离墨为了防止她逃跑才布下的阵。
“不知那只桃花小妖是否还在这……”凤孤轻声地低喃着,却还是被容浅听到了。
桃花小妖?说的不就是她?他不会是特地来找她麻烦的吧?
心中忐忑着,容浅放软声音,试探地问道:“你是来找那只桃花小妖的?”
凤孤转首望向她,微微一眯眸:“你知道它?”
“算认识吧……你找她做什么?”容浅尽量将语气说的很随意,一边探着他的口风。
凤孤却并不回答,话锋一转,反问她道:“你认得它?那它现在何处?”
看他这样子,似乎并未认出她来。
容浅微微一笑,笑容清澈,语气温软:“你不知道么?她已经不在这了呀!”
“不在这了?”凤孤微微怔了怔,眉头轻蹙:“依它的修为,应该还没有这么快修成人形才对……”
容浅看着他,眼里眸光闪闪:“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她可也是妖啊!”
如果他不是为了寻她晦气的来的话,或许还有一丝机会能让他放了她。
凤孤淡淡瞥了她一眼,悠悠道:“因为它是我修道后第一只降住的妖,也是我见过最弱最笨的一只妖,今日路过这里,正好想起,才随口问问罢了。”
容浅面上的笑容转瞬间便僵在了脸上,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个混账!竟敢说她最弱最笨,有点道行就了不起么?在她眼中他也不过只是小屁孩一个而已!
“我说的不是你,你脸色做什么这么难看?”凤孤瞅见她阴郁的小脸,眯细了眸。
容浅立时露齿一笑,很是灿烂:“我是为妖类里有这样没用的妖感到羞耻啊,太丢脸了!”
凤孤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的确。”
容浅的笑有些抽,却是敢怒不敢言。
凤孤也不再理会她,只环顾着四周,似乎正在寻找着出阵的法子。
4.小试妖刀洒洒水
忽然一声破空风响,一道幽绿的藤蔓从一片迷蒙的暗雾之中如蛇一般伸出来,一下子便卷住了凤孤的腰身。
凤孤眸光一沉,伸手便要抽出腰间的佩剑,不料又是一道藤条伸来,将他的双臂也牵牵缠住,不得动弹。
容浅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瞅着被藤条束缚住身子无法动弹的凤孤,心里忍不住暗爽了一阵。
只是还没偷乐多久,便见地下又有两道藤条顺地朝她爬来,缓慢而有力地缠上了她的手脚。
藤条卷着她和凤孤往回缩,渐渐的,容浅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原来是一棵古藤树。
“难道是古藤精?”容浅记起了所背的万妖册里曾记载过这一种妖。
千年古藤修炼成精,靠汲取其他生物的精血为食。
难不成今天她就要沦为古藤精的食料了?
容浅微微咬住了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忆着万妖册上所提到过的古藤精的弱点。
对了,火!古藤精怕火!
容浅眼神蓦地一亮,却转瞬又熄灭了下去。
虽然她知道了古藤精的弱点,但她却仍被额上的符所制着不能动弹,根本无计可施。
这么一想,怨念便立时窜起,抬眸朝另一边望去,凤孤正紧敛着眉,挣扎着身子,想从藤条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却没有半分效果。
容浅没好气地讥诮道:“喂,你不是降妖的道士么?怎么现在没能耐对付这古藤精了?”
凤孤敛眸看她一眼,语气凉冷:“我倒想问你,这树妖是不是你招来的同伴?”
同伴个鬼!没看见她也被抓起来了么?!
容浅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但转瞬却是又眼波一转,笑得很乖巧:“这种时候我们还是别再闹别扭了,我有对付这古藤精的法子,你替我揭了这符,我来救你脱困。”
“你会有法子?”凤孤眉梢微微一挑,语气甚是轻蔑。
容浅也扬起了眉,不甘示弱:“当然。看你这模样,一定没有看过《万妖册》吧?”
“万妖册?”凤孤脸上闪过一丝讶然,这本书他自是听师傅说过,乃是天界仙君所写,记载了这世间所有的妖类特征及弱点,只有仙君才可看到,一般凡人却是无缘得见,这只小女妖竟然看过?!
凤孤看了她良久,才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此机会逃脱?只怕你一得自由便自己逃了,又岂会再好心救我?”
这人脑袋绝对是豆腐渣做的!
容浅心中气闷,面上却仍保持着微笑:“我们都被困在这阵中,我还得依仗你带我出阵,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你若是不愿意,那么我们便一起当这古藤精的食粮好了。”
凤孤长眉微皱,似在思忖,直到古藤精舞起了藤条,将他们往树干边拉过来时,他眸子一凝,随即低声念起咒来。
容浅只觉额上一凉,那道符纸便自动飘落下来,心中一喜,下一秒便飞快地念起咒术来。
不一会,她被缠住的的双手间便涌起了一道细长的火焰,迅速地沿着藤条一直蔓延燃烧了起来。
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缠住容浅的藤条立时一松,整个缩了回去,容浅也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揉着屁股爬起来,容浅心里却是有些暗暗庆幸。
幸亏当初为了给离墨做菜,才特意学了个火咒方便生火,不然今天可就完了。
凤孤一直冷眼看着,良久才微微一勾唇:“原来是怕火。”
容浅见他也已知道古藤精的弱点,更不敢再多耽搁,只朝他笑眯眯地一挥手:“哎呀!既然你知道了,那便自救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还没傻到等他脱困后再来抓她。
转身刚跑出几步,身后却是传来他咬着牙的沉冷声音:“站住!回来!”
容浅顿住步子,回首望向了被藤条甩舞在半空的凤孤,笑的天真无邪:“还有何事?”
凤孤轻咳一声:“我无法结印施咒。”
道术与妖术仙术不同,需要结印才可施放出术法,除非是修为极深之人,才可免去结印直接使用术法。
而凤孤现在显然修为还不够深。
容浅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小样儿,今个终于栽在我手中了,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容浅享受着这种占据上风的感觉,远远望着凤孤,笑着说:“你想我救你?”
凤孤眉头一皱,却是别过脸去,冷声道:“不必,我还用不着让一只妖救!”
原本确有几分要借她手脱困的打算,但如今看见她这般得意的姿态,依他素来清高的性子便是宁死也不屑于被她救!
“你不让我救,我偏要救,就是要让你欠我这只妖的人情。”容浅缓步踱过去,顺手又施了个火咒,周身被一圈火焰护着,古藤精的藤条不敢靠近,只在她周围舞动着。
她就是看不惯他一副瞧不起妖的姿态,虽然她曾经是人,但现在既然已经成了妖,便有必要为同类讨个公道!
凤孤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容浅正待用火去烧那缠绕住凤孤的藤条,转念却是想起,他若一脱困,恢复了自由,自己这点道行肯定斗不过,岂不是还得遭罪受?
于是,她转身又走向了古藤精的树身,那古藤精虽有些惧怕她周身的火焰,但到底有千年修为,真要打,她定然也是打不过的,不如试着说服。
容浅望着面前的古藤精,慢悠悠地笑道:“我们来谈个条件如何?”
5.名人效应有好处
凤孤微眯着眸子看她,却是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她与古藤精同为妖,但妖类之间无不也是恃强凌弱,没有情感可言,她竟妄想同千年古藤精谈条件,却不知她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资本么?
古藤精看着容浅,良久,嘶哑而又显苍老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你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容浅依旧微微笑着:“这阵是谁所布下,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不巧,我正好是他身边的人,这样总该有资格了吧?”
关键时刻,只能搬离墨这位极负盛名的九曜神君来撑场面。
所谓名人,便是要这么用的。
古藤精听得她这话,果然停住原本要攻向容浅的藤条,顿了半晌才开口:“就算你是他身边的人,到了这便由不得你,何况,就算我吃了你,他也未必会知道。”
容浅不急不缓道:“依他的能力难道还会算不出么?我若有个万一,只怕到时你也吃不了兜着走,我死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可惜了你这千年的修为。”
古藤精却是哑着声音冷笑了起来:“以他的身份又怎会为了你这样一只小妖大费周章,莫要以为这样便可以唬住我!”
容浅笑着一摊手:“信不信随你,只不过,你得有拿自己性命来赌的勇气。”
古藤精看着她神色自若的模样,似是完全胸有成竹,若不是真有那人撑腰,必不会这般毫无半分惧色。
九曜神君之名无妖不知,虽不知与这小丫头有何关系,但它也的确犯不着冒险。
良久,古藤精终于软了口气:“说你的条件。”
见他果真被镇住,容浅心中欢跃,弯着眉眼伸手一指凤孤,笑道:“很简单,你只要在我出这阵前,一直替我缠着这个人就好,但是不能伤他。”
凤孤嘴角微抽,脸色渐渐黑了下来。
“好。”古藤精应了一声,藤条又将凤孤缠紧了几分。
容浅笑眯眯地走到凤孤面前,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将凤孤的脸往两边扯成了一张鬼脸:“要记得,是我救了你。”
曾经他对她说过的话,现在她终于可以还回去了!
这感觉真是好啊!
“你也出不去。”凤孤十分平静地看着她,目光闪烁。
容浅正头疼着这个问题时,忽而四周的迷雾蓦然散了开去,一道光照亮了四处的昏暗。
“还不出来?”淡淡的声音隔空传来,清吟若风。
容浅一听见这声音,脸上立时露出了欣喜之色,正待沿着光亮走出去,却又想起什么,转首看向古藤精,笑的明媚灿烂:“我出去半个时辰后,你可以将他也丢出来了,记住,不许伤他!”
他越是瞧不起她这做妖的,她越要让他牵牵记着欠她的人情!
古藤精已感受到阵外那人的气息,对容浅之前的话已然信了大半,不敢再造次。
容浅很是满意地转身,才刚走了一步,便听凤孤在身后清笑着说了一句:“你想让我欠你情?不过,当初我放你一马,今日该是是扯平了,两清才对。”
“放我一马?分明当初是你害我才对!”容浅只要一想起曾经被他折枝扯花,还被嘲笑笨的事,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凤孤却是眯细了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果然是你,那只桃花小妖。”
“……”容浅不由一怔,原来他是有意在试探她。
不过,被他知道也无妨。
容浅坦然承认:“是又如何?”
“你叫什么名字?”问的很直接。
想记着她名等以后再来报仇?她却不会怕他。
容浅扭过脸朝他露齿一笑:“我叫容浅,不过不必记着我,因为我想我们以后大概没机会再见了。”
说完,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便顺着那道光亮跑出了阵外。
身后传来他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容浅……我会好好记着你的。”
容浅全身寒毛不由一竖,脚下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越过那道光,外面豁然开朗,不远处那一袭青墨色的身影静静凝立,眉目俊雅,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正朝她望过来。
容浅几步奔上前去,笑吟吟地唤了一声:“君上!”
笑语嫣然的模样,似乎之前对他的怨气全都消散无踪。
并非真的不气,只是实力差距摆在眼前,容浅丝毫不怀疑如果再与他翻脸,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再扔进那鬼阵之中。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很识时务的一只妖。
离墨伸手轻轻一捏她的鼻尖,笑着说:“才这么半天功夫,就弄的一身灰头土脸,又顽皮了不是?”
温和的语声也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容浅也只是出去玩闹了一会,并非与他吵架离家出走。
容浅自然也顺水推舟,扑在他怀里撒娇般地蹭了两蹭:“君上,你那阵法好厉害,困得我一直出不来,还差点叫一只古藤精给吃了。”
“古藤精?想必也是误闯进去的。”离墨揉揉她的发,轻轻一笑:“下回可还敢随处乱跑了?”
容浅立刻用力地摇摇头,信誓旦旦:“不会了!”
离墨抬眸又看了一眼阵内,微微笑道:“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人。”
“啊……那是个要抓我的道士,可以不必管他了。君上,我们回去吧。”容浅笑眯眯地扯着他的衣袖便往回走,至于某个人,就让他再在阵里多待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