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河南之男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这句诗写的并不是爱情。

事实上,写下这句诗的白居易本人,在爱情上一塌糊涂,在经过那么剧烈的时空变迁之后,这么说一位古人可能有失公允,但在我眼中,白居易就是个对爱情一无所知却有着强烈自恋情结的油腻渣男。

好在,他是个合格的朋友:真挚的感情,让人瞬间忘却他在爱情上的浪**不检,被男人之间浓烈、优美、纯洁、独特的友谊深深感动。

男人从来都不是爱情动物。

男人最动人的情感,永远属于友谊。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出自白居易的《偶作寄朗之》,朗之是一个男人,名皇甫曙,是白居易的知心酒友兼亲戚。同诗另有句讲述二人交谊:

偶作寄朗之(节选)

白居易

有雪先相访,无花不作期。

斗醲干酿酒,夸妙细吟诗。

里巷千来往,都门五别离。

岐分两回首,书到一开眉。

花与雪的浪漫,酒与诗的温柔,分别的时候为谁频频回首?谁的信又让你喜上眉头?

白居易与朗之的友谊,不可谓不感人至深,但一个叫元稹的男人恐怕会不服。

赠元稹(节选)

白居易

一为同心友,三及芳岁阑。

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

衡门相逢迎,不具带与冠。

春风日高睡,秋月夜深看。

不为同登科,不为同署官。

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

花前月下,春风冬雪,把“风花雪月”四个字用尽之后,世间的良辰美景只剩下两人一念、四季三饭而已。当岁月穿胸而过,当你的存在变得如呼吸般自然,你我之间又何须多言?

元白固然情深,但据我所知,有个人对此一定会笑而不语:那个之于白居易,超过汪伦之于李白的男人,那个在白居易心中占据最重要位置、即便元稹都会忍不住羡慕的男人,他有着人世间最朴实无华的名字。

他叫刘十九。

白居易问过刘十九的那个问题,我们至今没有得到他的答案,但在无数落雪的夜晚,所有的男人都在心底替他答了成千上万遍。

问刘十九

白居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首诗是那么短,念完它的时间,都不够一杯酒入喉。

中!这酒喝哩可得劲!

刘十九大概会这样回答,因为他是河南人。我猜的。

刘十九同宿

白居易

红旗破贼非吾事,黄纸除书无我名。

唯共嵩阳刘处士,围棋赌酒到天明。

是的,确实得劲。

这跟两个肥宅蹲在小屋里,一边喝着快乐水,一边彻夜开黑没什么区别;这跟两个黝黑的户外狗猫在湖边,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举着钓竿没什么区别;这跟两个家徒四壁的愣小子骑着破摩托,哭着喊着非要去西藏也没什么区别。

这种简单质朴的感情,每个朝代,只要是男人都不会感到难以理解。

如果这个时候,女朋友发来查岗的微信,白居易会和所有男人一样,开始一番道貌岸然、冠冕堂皇、触及灵魂、高尚纯粹、官方派头、毫无真情实感的瞎扯:

赠内(节选)

白居易

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

他人尚相勉,而况我与君?

黔娄固穷士,妻贤忘其贫。

冀缺一农夫,妻敬俨如宾。

陶潜不营生,翟氏自爨薪。

梁鸿不肯仕,孟光甘布裙。

这种表态站队的诗歌,满纸的漂亮话,其实一点都不感人,不过官方过场而已,因为它只有空话,只有典故,而没有击中人心的细节。

白居易问刘十九,把天下人的心都问碎了:快要落雪天气,红泥小炉的火焰轻轻跳动,那气氛谁能扛得住?虚空里的鸟鸣模糊不清,嘴唇干燥,空气稀薄,院子里的梅花正忙着绽开它的第六个骨朵。

我爱你,有时候并不代表什么,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是谎言。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个,才叫思念。

我相信,白居易的妻子绝不会责怪丈夫对她的不走心。因为,在古代伦理中,夫妻是一个很严肃的伦理关系,跟君臣、父子一样,基本上没有开玩笑的空间。

礼教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要自我审查:不得无礼。

夫妻之间是严肃的,虽说有些幸运的夫妻之间,偶尔也会有一些君臣、父子、师徒等类似严肃关系所没有的温柔缱绻,但我们的头脑还是要保持足够的清醒:夫妻之间的关系,是非常严肃的关系,非常严肃。

因此,真正的情感,我说的是那种能够展露人性之浩**的无拘无束的情感,那种超越了生理需求和生殖冲动的清新脱俗的情感,那种简单枯燥穷极无聊朴实无华感人至深的情感,只能发生在男人与男人之间。

比如,早在白居易出生前三十年,李白带着杜甫,正在北方的秋色里一路狂歌。这两个酒蒙子,一个四十多,一个三十多,胡子拉碴,眼神忧郁,但小酒馆里举杯一刻,却快乐得像个孩子。

很多年之后杜甫突然想到那些狂浪往事,忍不住问了李白一句——其实也是问他自己: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痛饮也好,跋扈也好,都不是什么好习惯。可是,这些都让人快乐。

杜甫这一生从来没有停止过痛饮,跋扈起来,常常通宵不眠。跟喝酒有关的诗歌写得通透灵动,酒气氤氲,像锦江上的晨雾,谁看谁眼神迷离,谁看谁狼烟四起,谁看谁横生酒意。

饮酣视八极,俗物都茫茫。

——《壮游》

此身饮罢无归处,独立苍茫自咏诗。

——《乐游原歌》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

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曲江二首》其二

酒是李、杜的**:盛世的蓬蒿里,两粒飘摇草芥,只能不醉不归。

男人间的相思,总喜欢拿酒说事儿。白居易问刘十九,轻轻一问,可以落泪;李太白送杜二甫,深沉一醉,不足为别。

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

李白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

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你可知道,醉别的时刻,我已经盼着下次的痛饮。可是下次是什么时候呢?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承认吧,其实我们心里都没底。既然如此,那么,手里的这杯且饮尽吧。

絮絮叨叨的,没什么信息量的一首诗,我们读完了,竟忍不住替那俩唐朝的酒蒙子怅然若失。

很多年之后,诗的最后一句被一位叫田震的歌手“抄”走了。

田震的代表作《朋友》里有句歌词这么写:朋友你今天就要远走,请干了这杯酒。翻译成唐诗: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送别之所以忧伤,是因为那一刻你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无论此时做什么、说什么,都将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你走之后,相思的忧愁,一定不会放过我。

欣悦的相逢,不舍的送别,然后,必将是漫无止境的想念。

沙丘城下寄杜甫

李白

我来竟何事,高卧沙丘城。

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

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

思君若汶水,浩**寄南征。

李白一生漂泊,住过无数地方,但别的地方还好,安陆的温柔少女,河南的招摇过市,金陵的月下吴歌,即便是长安,也有过转瞬即逝的高光时刻——只有在山东,是个例外。

李白在山东的时候最寂寞。

李白跟山东的儒生们聊不来,这个不说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据说山东的酒不行。

《庄子》里一句“鲁酒薄而邯郸围”,让鲁酒的恶名至今洗刷不掉。也许是为了恶心一下山东儒生,李白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典故,“鲁酒不可醉”——因为薄。

“鲁酒薄而邯郸围”可能是最早的关于蝴蝶效应的经典案例。梁欲击赵,可是害怕楚干涉,迟迟未攻。此时,鲁献给楚王薄酒,导致楚王大怒攻鲁。于是,趁着楚忙着打鲁的当口,梁围了赵都邯郸。

酒的质量不好而已,居然能让邯郸躺枪。鲁酒薄,邯郸围,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故事不止一个版本,我们甚至不知道哪个为真哪个为假,但每个版本里,鲁酒都薄,这一点让人有些心疼山东的酒友们。哪个山东大汉不希望以故乡的酒为荣?但千载之下,“鲁酒薄”三个字,人们乐此不疲地说,絮絮叨叨地聊,愣是忘不掉。

唐人杜牧诗:宋株聊自守,鲁酒怕旁围。

这个很过分,竟然把鲁酒跟宋兔放在一起说,试问哪个山东人受得了?

白居易更狠:鲁酒薄如水,邯郸开战场。

人家只是说鲁酒薄,白居易愣是续了“如水”二字,连细节都有了,一下子又薄了一个档次,薄得不要不要的。人家只是说“邯郸围”,到白老师这儿,得,直接拼白刃。

宋朝人没忘记鲁酒,陆游诗:斗酒敢言嫌鲁薄,杯羹聊得学吴酸。

元代也念叨:齐纨肯试千钧弩,鲁酒须浮五石樽。

明朝不曾缺席:鲁酒不可饮,须倾三百杯。

清人不忘初心,一句总结到位:浇愁鲁酒终嫌薄。

唐宋元明清一顿吐槽下来,我们一定会对这个知识点刻骨铭心:鲁酒不行,吴菜不行。其中,“吴酸”只是为了押韵对仗凑数的习惯性用典,而鲁酒应该确实薄。

即便如此,即便我们丝毫不考虑山东朋友的感受,仅仅从对得起良心的角度出发,平心而论的话,那这样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鲁酒即便薄劣到极点,只要猛喝,应该还是能醉的。

写下“一点灯残鲁酒醒”的人就被鲁酒醉过,否则,“醒”字从何谈起?

然而,李白却固执地跟杜甫说:鲁酒不可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强行不醉,如之奈何?

如果鲁酒有人格,那么,在这句诗里,他将平生第一次可以扬眉吐气地向世界宣布,自己是无辜的——仅限在这句诗里。理由是即便鲁酒再厚,李白也会说薄。要知道,并不是每一次喝醉,都与酒无关。

杜诗云:花近高楼伤客心。

报告掌柜,这位客人怪花离楼太近,伤了他的心。我若是掌柜的,一定立刻吩咐家里的粗壮伙计:叉出去。

老杜心里明白得很,他的伤心,当然不是花的错,更不是鸟的错。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其实是很浅显的道理:心里不爽,整个世界都面目可憎,花开得晚有错,花开得早有错,连花开得离高楼太近都有错。

对李白来说,杜二不在的时候,来自湖北四川广西宁夏河南山东贵州云南的小镇乡村的酒,都变得索然寡味。鲁酒不可醉,针对的不是山东,他的意思是,没有好朋友对酌的情况下,在座的所有酒都是垃圾。

深冬时候,冷得跟孙子似的,有什么值得期盼的?即便真的喜欢在寒天饮酒,晚来天欲雪,自己不能喝吗,为何偏要问河南人刘十九?

他一来,这雪才有意味,这良辰美景才没算虚度。

鲁酒不可醉,压根就不是酒的事儿。

红泥小火炉,等的是知酒之味的人。

无论用哪个标准看,杜二和李十二都是绝对值得思念的人。一个人之所以值得思念,大部分时候都跟他有多么优秀可爱无关,我们思念他,只是因为我们知道,他此刻一定也在思念我。当然,李与杜是例外,他们在互相思念着对方之外,也分别是人类心灵的奇迹,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值得世间一切美好的魅力四射的超级可爱的人。

春天,我们在踏青,杜甫在想李白。

春日忆李白

杜甫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诗无敌,多么极端的三个字,在李白这儿,杜甫不肯留一丝余地。实际上,杜甫压根就不是一个愿意留余地的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登峰造极;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死磕成癖。现在看来,杜甫的眼光老辣到可怕: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李白的诗歌当得起天下无敌。

这首诗里,我最爱五六句: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渭是北方的大河,江是南方的大河。你在北方大河之北,看见春天的树,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我在南方大河的更南边,太阳西下,暮云四合,不知何故,突然感到寂寞。很多年之后,这两句诗也被歌手“抄”走了: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四季如春,春天树。天黑之前,日暮云(雾)。

有个作家叫春树,我不太了解她,但我觉得她好有文化。春天的树,和寒天的酒、秋深的月一样,都是容易让人心碎的事物。微微发青的树皮,慢慢变暖的天气,空气中充满了蠢蠢欲动的气氛,总觉得会有什么发生,一定会发生,马上就发生。

宋元之时,某个雪夜,有个叫陆文圭的江苏人失眠了,于是他起床怒写了十首诗,并且一连换了十个韵脚,这十个韵脚连起来,可以连成两句诗,没错,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平心而论,陆先生这组题为《雪夜不寐偶成短句十首用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为韵》的失眠诗写得十分枯燥,但不管如何,他喜欢杜甫这两句诗的心情我们算是get到了。

秋天,我们在发呆,杜甫在想李白。

天末怀李白

杜甫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夜里,我们在做梦,杜甫也在做梦。

咦?不对啊,按照上面的节奏,此时杜甫应该也在想李白才对啊。没错,杜甫从来不是个偷懒的人,他睡觉是为了做梦,做梦是为了,梦见李白。

梦李白二首 其一

杜甫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那时李白出事儿了,卷入血腥的政治斗争,几乎断送性命。身边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人嘈杂议论,让杜甫心焦,然后就梦到了李白。从来不羁的男人,落入罗网之中,谁不痛惜?肉身凡人,如何逃离命运?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故人”两个字,是这首诗里最重的字眼。此故人也,不是普普通通的故日朋友,是一同穿越过生死的幸存者之间的依依相惜。那时,你我都是登高长啸的少年,盛世的月光将马鞍照得雪白,后来,蓬蒿里狭路相逢,一杯酒染上了思念,然后就是那场十室九空的战乱,整个世界支离破碎。这个故人,是“世乱遭飘**,生还偶然遂”的故人,是“歌罢仰天叹,四座泪纵横”的故人。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我梦醒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打开台灯,而杜甫的年代没有台灯,于是他看到了落月。我们知道落日,我们甚至看到过落下的流星,但我们从来没用这样美妙的方式描述过月光——落月。刚刚从梦里醒来的时候,人的意识其实没有那么分明,月色落满了屋梁,将具象的屋梁变成了抽象的分界。此时,那根屋梁已不仅仅是屋梁,那是梦与醒的边缘。

梦里刚刚见过你,醒来时那一瞬间的恍惚,我仿佛真的看见了你。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凶险的大海里,你是一条小鱼,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恶龙逮到。这句让人的眼泪很难绷住,我们读到李白的无助,也读到了杜甫的无助,而后者更加绝望。在颠沛流离、杀机四伏的命运洪流里,李十二至少可以想想故乡的月亮,但杜甫,这位为朋友提心吊胆的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焦虑的他,继续做梦。

梦李白二首 其二

杜甫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感慨到头皮发麻。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心疼到难以呼吸。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凄怆到泪如雨下。

我曾在这本书的其他章节说过,老杜诗的好,大都是那种让你想流眼泪的好。浑朴强健的奋斗者,笔端总带着感人至深的力量。第一首《梦李白》写尽思念,第二首《梦李白》满篇只有四个字——都在酒里。

偌大的唐朝,汹涌的时光,最懂李白的,可能只有脸色蜡黄的杜甫一人而已。

少年时,李白写过的那首《访戴天山道士不遇》里,有“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之句,摇曳清新,天机峥嵘。那时候,他是一棵春天里的树,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

晚年时,李白的一生大势已去,像一朵日暮时分的云。日夜焦心的杜甫,为之写出“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一句。匡山,戴天山,是同一座山,那是李白少年读书的地方,这一句,沉痛到极点。

看老杜的笔意,他已然认定,李白是回不来了。当然,上帝视角的我们早就知道,李白最终得到了赦免放还,但过去的人生,无论它多么热烈深沉,无论它有多少遗憾,它都已经无可挽回地过去了。

树深时见鹿。说的是偶然,是瞬息,是浮生若梦,是人生如寄。古来万事东流水,李白比谁都懂,毕竟这算不上太过艰深的问题。庆幸的是,行经人世的瞬息之间,我们颇认识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一起端起过味薄如水的鲁酒,一起领教过思念的味道。

一千年以来,每逢下雪的天气,无论哪个朝代,总有人想要喝酒。

每到落月的时分,无论哪个地方,总有人相思辗转。

李十二、杜二、白二十二、刘十九,都曾在这世界上真切地活过。活过,这趟就算没白来,并没有什么是真正值得遗憾的,一切都还好,一切都值得,一切都是幻灭,一切都是未来。

巧合的是,这四个男人,除了李白,都是河南人。

山东酒好不好我拿不准,河南人在喝酒这块,看起来确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