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乘止观述记(7)
卷第七
(丑)二,明不空义。分二。(寅)初,总立诸科。二,随科各释。今初。
次明不空如来藏者,就中有二种差别。一明具染净二法,以明不空。二明藏体一异,以释实有。第一明染净二法中,初明净法,次明染法。初明净法中,复有二种差别。一明具足无漏性功德法,二明具足出障净法。
二种差别者,初明染净二法,是约体具之用以明;二明藏体一异,是约具用之体以明。一异者,以用从体则一,是为理法界;以体从用则异,是为事法界。实有即不空义。无漏性功德法,是明具足净性;出障净法,是名具足净事也。余如下科广明。
(寅)二,随科各释。即为二。(卯)初,明具染净法。二,明藏体一异。初中二。(辰)初,明净法。二,明染法。初又二。(巳)初,明具足无漏性功德法。二,明具足出障净法。今初。
第一具无漏性功德者,即此净心,虽平等一味,体无差别,而复具有过恒沙数无漏性功德法。所谓自性有大智慧光明义故,真实识知义故,常乐我净义故。如是等无量无边性净之法,唯是一心具有,如起信论广明也。净心具有此性净法,故名不空。
“即此净心”者,谓即是吾人一念介尔之心。此之心体,性净不改,故曰净心。此一句统贯下文。“平等”者,不二之义。因其不二,是为一味。既曰一味,故无差别。此二句约性体言。“而复”下约性用言。“而复”者,谓此心体,虽常平等,复常差别。“过恒沙数”,正明差别之义。“无漏”,犹言不漏失,明其始终不变也。“性功德法”,犹言性净功德。依此性净之法,以自度度他,故曰功德。“所谓”下引《起信论》,以释性具过恒沙无漏功德法之义。“自性”二字标体。“大智慧”等三句,明体具之性德。大智慧者,即一切智、道种智、一切种智。此句是翻无明迷暗,故曰大智慧光明义。此句翻虚妄情见,故曰真实识知义。第三句翻无常、苦、无我、不净,故曰常乐我净义。(常乐我净,为佛果四德。)“如是等无量无边”句,明性净之法。不可殚述,故以此句括之。上来诸义,皆此心本具之性德,故曰“唯是一心具有”。一心具有者,所谓“理具三千,事造三千”,两重三千,同居一念是也。以上释义之文,详见《起信论》,故曰“如起信论广明”。末二句,结显上来所言,乃约心体具足净性,以明不空也。
(巳)二,明具足出障净法。分二。(午)初,明果性惟心所具。二,明能熏亦惟心所具。今初。
第二具出障净德者,即此净心,体具性净功德,故能摄持净业熏习之力。由熏力故,德用显现。此义云何?以因地加行般若智业,熏于三种智性,令起用显现,即是如来果德三种大智慧也。复以因地五波罗蜜等一切种行,熏于相好之性,令起用显现,即是如来相好报也。然此果德之法,虽有相别,而体是一心。心体具此德故,名为不空。不就其心体义明不空也。何以故?以心体平等,非空不空故。
障者,烦恼、业、报三障也。众生未有修德,为三障所障,而不能出,故净德不显。然虽未显,而实本具,故曰“具出障净德”。“即此净心”三句,言因其体具净德之性,故能摄持净熏之力。若非性具,即不能摄。“净业”者,一切出世功德皆是,如听《大乘止观》,亦净业也。“由熏力故”两句,言此体具之净德,非藉净业熏习之力,虽曰本具,用亦不显。“此义云何”下,正明熏显之义。“因地”者,凡未证究竟觉果以前诸位次,皆名因地。因者修因也。“加行”者精进之义,犹言加功修行。梵语般若,华言智慧,梵汉双举,故曰“般若智业”。如闻法如看经,皆智业也。“三种智”,即一切智、道种智、一切种智。众生尚未熏显,故但曰智性。必以智业熏之,令其生起智用,是谓起用显现。若智用显现,即是般若波罗蜜也。此即如来果德上三种大智慧,成为自受用报身者是也。“五波罗蜜”者,即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因般若上已言之,兹故但举其五。在因地为五度,到果位方名波罗蜜。波罗蜜之义,翻为所作成辨,亦翻彼岸到。今系就因地之加行而言,故曰“因地五波罗蜜”。言五则不止一种,故曰“等”也。此之五度,为成就一切种智之功行,故曰“一切种行”。而对上智业言之乃是福业,能熏众生性具之三十二相、八十随行好,故曰“熏于相好之性”。迨至熏令用显,即是如来相好之报,成为他受用,及胜劣应身是也。夫智福二性,因熏显用而成果德,名为出障。然此果德,虽有智福二相之别,而智福之性体,则唯是一心。以心体具此出障果德故,名为不空。勿因体是一心之言,误认为系就心体明其不空也。以心体平等,无所谓空不空故。又由熏力故,德用显现。是增上缘体具性净功德为因,成如来智慧相好为果,是为亲因缘。
(午)二,明能熏亦唯心所具。
问曰:能熏净业,为从心起,为心外别有净法,以为能熏耶?答曰:能熏之法,悉是一心所作。此义云何?谓所闻教法,悉是诸佛菩萨心作。诸佛心、菩萨心、众生心是一,故教法即不在心外也。复以此教熏心解性,性依教熏以起解用,故解复是心作也。以解熏心行性,性依解熏以起行用,故行复是心作也。以行熏心果性,性依行熏起于果德,故果复是一心作也。以此言之,一心为教,乃至一心为果,更无异法也。以是义故,心体在凡之时,本具解行果德之性,但未为诸佛真如用法所熏,故解等未显用也。若本无解等之性者,设复熏之,德用终不显现也。如世真金,本有器朴之性,乃至具有成器精妙之性,但未得椎锻而加,故器朴等用不现。后加以钳椎,朴器成器次第现也。若金本无朴器成器之性者,设使加以功力,朴用成用终难显现。如似压沙求油,钻水觅火,锻冰为器,铸木为瓶,永不可成者。以本无性故也。是故论言,若众生无佛性者,设使修道,亦不成佛。以是义故,净心之体,本具因行果德性也。依此性故,起因果之德。是故此德,唯以一心为体。一心具此净德,故以此心为不空如来藏也。
上科出障净德,是约性具果德言。此科能熏净业,是约性具因行言。既知由于体具性净,故能摄持净熏以成果德,应知亦由体具性净,乃能作起能熏以成因行,非心外别有净法,以为能熏也。故曰“能熏之法,悉是一心所作”。“此义云何”下,正释能熏由心之义。知此则心为不空如来藏之理益明矣。
释义中,大略可开为四。初,自“谓所闻教法”至“更无异法也”,约教解行果四法以明性具。次,自“以是义故”至“终不显现也”,就法总显。三,自“如世真金”至“以本无性故也”,以喻巧明。四,自“是故论言”至末,引证总结也。
且初。一切经教所说佛法,本由诸佛菩萨一心所作。而心佛众生,三无差别。故诸佛心,即众生心。心既是一,则诸佛心作之教法,岂在众生心外?须知一切佛法,原是众生家藏珍宝,一心之中,本来具足。明得此理,凡遇看经听教,便当反照自心。若不返观内照,而执着文字,向外驰求,便如痴人张眼觅眼,反认其他是己家眼,岂不可悯!教法既不在心外,则依教得解,依解起行,行圆证果,皆由心作,易可知矣。“解”字须读去声,领悟之义,由内出也。如读上声,则为由外剖解。非今义也。解性,指能领悟之本性言。解用,指能领悟之功用言。行性等例此。迨证极果,则功用成就,净德显现,故不言果用而称果德,即法身般若解脱三德是也。“以此言之”下,结显因行果德唯是一心之意,故曰更无异法。
二“就法总显”中,先以本具正显,后以若无反显,在文可见。总之能所本不二,理事本一如。理具具于事造,事造造于理具。若能了此,则终日全性起修,即终日全修在性;终日全修在性,即终日全性起修。此理为行人亟应体会者。不然,便是心外取法。“真如用法”者,即指教法言。以一切教法,是诸佛真如之德用故也。次之“德用”二字,指当人本具之真如德用言。本具是种子,为因;为诸佛真如用法熏起,是增上缘;行圆德显,是果也。
三“以喻巧明”中,“如世真金”下,喻上本具一段文。真金喻净心,器朴喻解性,成器喻果性。未及行性,故用“乃至”二字括之。朴,坯形也。未成精器,故曰“器朴”。“椎锻而加”及“加以钳椎”,喻净业熏力。钳椎者,钳而椎之也。“朴器成器次第现”者,喻解用行用果德次第现也。“若金本无朴器”下,喻上反显一段文。“压沙成油”等,更引他喻以明若非性具不能修显之义。
四“引证总结”中,初引论为证。“修道”指因言,“成佛”指果言。谓若非本具佛性,即无因行果德也。“以是义故”下结成。先承引证之义,结显心体本具因果净性,故起因果德用。次以“唯以一心为体,一心具此净德”两语,总结上来两科所言显果修因,种种净事,皆藏体之本具,以明如来藏不空也。
(辰)二,明染法。分二。(巳)初,立科。二,各释。今初。
次明具足染法者。就中复有二种差别。一明具足染性。二明具足染事。
如下广明。
(巳)二,各释。二。(午)初,明具染性。二,明具染事。初又二。(未)初,正明。二,释疑。今初。
初明具足染性者,此心虽复平等离相,而复具足一切染法之性,能生生死,能作生死。是故经云:“心性是一,云何能生种种果报。”即是能生生死。又复经言:“即是法身流转五道,说名众生。”即是能作生死也。
心体平等,而具随缘之性。故净法熏之则净显,染法熏之即染成。书中言性,无论净染,必从自一念不觉而起无明,因无明而造种种业,因业而招生死苦报。此中若约由起言,则生死是由染性生起,故曰“能生”,《释要》所谓“从此有彼,名之为生”是也。若约作成言,则生死本即染性显成,故曰“能作”,释要所谓“举体成彼,名之为作”是也。是故下引《华严》等经证成其义。“心性是一”者,谓心性本来平等一味也。“能生种种果报”句,释成能生。盖以心性平等,何以生种种果报?须知果必有因,因乃招果,而因果不外一心。是能生义也。“即是法身流转”句,释成能作。盖众生本住法身,因其起惑造业,遂致流转。须知流转五道者,即是此本住法身,并非他物。是能作义也。“生死”二字,足以概括一切染法,故举能生、能作二义,以显此心具足染性,明其不空也。
(未)二,释疑。分七。(申)初,释性不可转疑。二,释两性相违疑。三,释两业起灭疑。四,释性不相除疑。五,释互论相违疑。六,释本末同灭疑。七,释相违不熏疑。今初。
(此中释疑之文,极关紧要。盖祖师悲心,深虑后人不明体用之分,性修之别,理事之异,违顺之差,必致情执横生,增无穷过。故因文便,于此假设问答,重重释破。若于此中道理,一一了彻,则不变随缘随缘不变之自心体性,洞然明白。从此疑计尽销,开解起行,大得受用矣。)
问曰:若心体本具染性者,即不可转凡成圣?答曰:心体若唯具染性者,不可得转凡成圣。既并具染净二性,何为不得转凡成圣耶!
俗语有云: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此中所疑,正同俗见。释之云:若单具染性,即不可移;既并具染净,何为不能转移耶。须知亘古亘今,常恒不改者,约性体而言耳。然性体虽不改,性用则随缘。以其随染净缘,故曰并具。故能熏变。然则性用既随熏转变,所以染熏则流转五道,净熏即转凡成圣矣。疑者盖执不改之性体,疑随缘之性用。若明此理,尚何疑焉。
(申)二,释两性相违疑。
问曰:凡圣之用,既不得并起,染净之性,何得双有耶?答曰:一一众生心体,一一诸佛心体,本具二性,而无差别之相,一味平等,古今不坏。但以染业熏染性故,即生死之相显矣。净业熏净性故,即涅槃之用现矣。然此一一众生心体,依熏作生死时,而不妨体有净性之能。一一诸佛心体,依熏作涅槃时,而不妨体有染性之用。以是义故,一一众生,一一诸佛,悉具染净二性。法界法尔,未曾不有,但依熏力起用,先后不俱。是以染熏息故,称曰转凡。净业起故,说为成圣。然其心体二性,实无成坏。是故就性说故,染净并具。依熏论故,凡圣不俱。是以经言:“清净法中,不见一法增。”即是本具性净,非始有也。“烦恼法中,不见一法减。”即是本具性染,不可灭也。然依对治因缘,清净般若转胜现前,即是净业熏,故成圣也;烦恼妄想尽在于此,即是染业息,故转凡也。
以净熏之染即分分除,以染熏之净即分分隐,是不能并起也。既不并起何云并具?此疑意也。释之云:性体原无染净差别一味平等,故能随缘。以其既能随染亦能随净,故说为本具二性。复以能随缘故,依净熏即涅槃之用现,依染熏即生死之相显,所以二性不能并起。然而性体则古今不坏。(即不改意。)虽依染熏作生死,而仍有净性之能。不然,众生将永沉苦海而无成圣之望矣。虽依净熏得涅槃,而仍有染性之用。不然,诸佛将无现身六道广度众生之事矣。以是义故,一一众生,一一诸佛,悉具染净二性。此是法界自然之理,故曰心体二性,实无成坏。以其本来成故,不可坏故。经云:清净法中不见一法增。既非始增,可知本具性净矣。又云:烦恼法中不见一法减。既不可减,可知并具性染矣。但就熏修对治因缘而论,则染净先后不俱。故净业熏而清净智慧转胜,称为成圣,染业息而烦恼妄想尽除,说为转凡耳。由此可知,凡圣不俱是就缘熏之事修而说,染净并具乃约本具之理体而言,何得执缘熏之用而疑不坏之体耶?按证究竟觉入佛位时有大智慧光明。所谓染性之用者谓其性能随六道之染、起不思议度生之用耳,不得误认此语滥同凡夫。即如众生正作生死时性能随三宝之净而起治惑之功,然不得因其有净性之能,便谓即已成圣也。此理务宜辨清。
(申)三,释两业起灭疑。
问曰:染业无始本有,何由可灭?净业本无,何由得起?答曰:得诸佛真如用义熏心故,净业得起。净能除染故,染业即灭。
迷事昧理,遂生此疑。释之曰:众生虽自无始以来,有染业,无净业,然特未遇净熏耳。若得诸佛教法熏心,净业即起,染业随灭。何以故?本具净性故。能摄净熏故。何得执染业之事相,而昧净熏之理性耶?
(申)四,释性不相除疑。
问曰:染净二业,皆依心性而起,还能熏心。既并依性起,何得相除?答曰:染业虽依心性而起,而常违心。净业亦依心性而起,常顺心也。违有灭离之义,故为净除。顺有相资之能,故能除染。法界法尔,有此相除之用,何足生疑。
由于不知违顺之理,复起此计。释之曰:常住真心性净明体,本无染净差别。虽染净二业,同依心起,然而力用则大不同。盖心体本净,故净业熏之,常与心顺;染业熏之,常与心违。顺则与心体之明净相即,故有相资之功,而能除染;违则与心体之真常相离,故有息灭之义,而被净除。由是义故,所以众生若能返妄证真,即永无轮转也。此是天然之理,又何疑乎?
(申)五,释互论相违疑。
问曰:心体净性能起净业,还能熏心净性。心体染性能起染业,还能熏心染性故。乃可染业与净性不相生相熏,说为相违。染业与染性相生相熏,应云相顺。若相顺者,即不可灭。若染业虽与染性相顺,由与净性相违,故得灭者,亦应净业虽与净性相顺,由与染性相违故,亦可得除。若二俱有违义故,双有灭离之义,而得存净除染,亦应二俱有顺义故,并有相资之能,复得存染废净。答曰:我立不如是,何为作此难?我言净业顺心故,心体净性即为顺本。染业违心故,心体染性即是违本。若偏论心体,即违顺平等。但顺本起净,即顺净心不二之体,故有相资之能。违本起染,便违真如平等之理,故有灭离之义也。
上文违心顺心之义,但据染净二业而言,不据染净性用为言也。闻者不察,计为染净性事,各自相生相熏,应以染业与净性,说为相违,染业与染性,说为相顺。若相顺者,染性既不坏,染业云何可灭?若谓染业违净性而得灭者,则净业违染性,亦应净被染除。若二俱相违,(即染业与净性、净业与染性,应云相违是也。)独得存净除染者,亦应二俱相顺,(即净性起净业、染性起染业,应云相顺是也。)偏得存染废净可乎?此疑全由误会而起,故答以我之立义,不如是也。顺本者,顺用之起本,指净性言。违本者,违用之起本,指染性言。故文云净性即为顺本,染性即是违本,谓净染二业,起于净染二性也。答意盖言:我言净业顺心,染业违心,其约净染二业为言,不约净染性用为言,彰彰明矣。夫心体净染性用,诚为顺违之起本,然若偏就心体论之,虽具净染二性,实无差别之相;一味平等,本无顺违之可言。所以说顺说违者,但以顺本所起之净业,顺于净心不二之体,故有相资之能;违本所起之染业,违于真如平等之理,故有灭离之义耳。
(申)六,释本末同灭疑。
问曰:违本起违末,便违不二之体,即应并有灭离之义也。何故上言法界法尔具足二性,不可破坏耶?答曰:违本虽起违末,但是理用,故与顺一味,即不可除。违末虽依违本,但是事用,故即有别义,是故可灭。以此义故,二性不坏之义成也。问曰:我仍不解染用违心之义,愿为说之。答曰:无明染法,实从心体染性而起。但以体暗故,不知自己及诸境界,从心而起,亦不知净心具足染净二性,而无异相,一味平等。以不知如此道理故,名之为违。智慧净法,实从心体而起。以明利故,能知己及诸法,皆从心作,复知心体具足染净二性,而无异相,一味平等。以如此称理而知故,名之为顺。如似穷子,实从父生,父实追念。但以痴故,不知己从父生,复不知父意,虽在父舍,不认其父,名之为违。复为父诱说,经历多年,乃知己从父生,复知父意,乃认定业,受父教敕,名之为顺。众生亦尔。以无明故,不知己身及以诸法,悉从心生。复遇诸佛方便教化故,随顺净心,能证真如也。
南岳大师,婆心太切,犹恐学人于净染性用顺违平等之理,未能了无疑蕴,复设为问答而详释之。问曰:违末之染业,实起于违本之染性。既性业俱染,即俱违心体,则染业可灭者,染性亦应并有灭离之义,何谓染性不可破坏耶?释之曰:染性虽生起染业,然是体家之用,所谓理用。亦云性用。须知心性是一,而有随缘之能。以是义故,随染之性,即是随净之性。故虽名曰违本,实与顺本体融一味。既同一味,云何可除?染业虽依染性而起,然名为事用,即是用家之用。盖已离平等之性体,而成差别之事相矣。以是义故,有与心体违别之义,是故可灭。以有此理事不同之义故,染净二性,并皆不坏之义得成也。
以下复就染业(即染用也)所以违心之义,设为问端而更释之。又上科言:顺于净心之体曰顺,违于真如之理曰违。是但就所顺所违之心体而言。今答中,更就能顺能违之净染二业自身上明之,则于顺违之义,当可洞然明白矣。问词可知。答曰:无明染法,虽实从心体染性而起,但无明者,迷暗之义。以自体迷暗故,遂生二过。一,不知自身及一切境界,悉由迷心所现。譬如穷子,流落他乡,竟不知有生身之父,实常追念。复不知所遇穷境,皆由背父逃逝而有也。二,无明既不知自身等皆从心起,亦即不知自性清净心,具足染净二性。且性用虽二,性体实一,并无差别之义,差别之相,平等一味。譬如逃亡穷子,虽或寻至父舍,以不知己是父生,复不知父意,竟不敢认也。夫不知即是不觉。此等道理既不觉悟,是为背本逐末,故谓之违也。明得违义,则顺义可知矣。盖一切净法,亦实从心体净性而起。且净法本是诸佛大智慧光明真如用法。又既修净法,即是发觉初心。既能发觉,便是智慧。故曰智慧净法。以智慧明利故,遂得二益。一,能知自己及一切诸法,皆从心作。譬如穷子,经父多年诱说,乃知己实父生,已得父子相认也。二,复知心体本具染净二性,而无异无相,一味平等。譬如穷子体会父心,受父教敕,承认家业也。如此而知,一一合理。是为循末归本,故谓之顺也。夫一切众生,以无明不觉故,久已违体起用,逐末忘本。幸遇诸佛大慈悲父,方便教化,令其顺用入体,便能即染性而成净性,转业识而证真如。可知平等一心,本无异相,何有于染性之除不除哉!
(申)七,释相违不熏疑。
问曰:既说无明染法与心相违,云何得熏心耶?答曰:无明染法,无别有体,故不离净心。以不离净心故,虽复相违而得相熏。如木出火炎,炎违木体而上腾。以无别体,不离木故,还烧于木。后复不得闻斯譬喻,便起灯炉之执也。此明心体具足染性,名为不空也。
妄计无明别有自体,遂来此疑。释之曰:无明染法,何所从来耶?由此心体随染之性,为染所迷,迷即背觉合尘。迷者,无明之义。背觉者,违心之义。可知无明离此净心,无别有体,以其背觉合尘故,乃致相违;以其不离净心故,故得相熏也。今以木喻净心,以火喻无明,以烧木喻熏心,则如木中出火,火炎违木体而上腾,然火无别体,不能离木,故得还烧于木耳。闻斯譬喻,理可明矣。然汝随语生执,闻火能还烧之说,更不得妄计灯炉之火,何不还烧灯炉?须知灯炉之火,由柴等起,非由炉等起也。总之看经闻法,要当遣情会体,返照自心。若执计横生,便成戏论。大师所以警诫众生者至矣。末句,结成体具染性名为不空之义。
(午)二,明具足染事。
次明心体具足染事者,即彼染性,为染业熏故,成无明住地及一切染法种子。依此种子,现种种果报。此无明及与业果,即是染事也。然此无明住地及以种子果报等,虽有相别显现,说之为事,而悉一心为体,悉不在心外。以是义故,复以此心为不空也。譬如明镜所现色像,无别有体,唯是一镜,而复不妨万像区分不同。不同之状,皆在镜中显现,故名不空镜也。是以起信论言:因熏习镜,谓如实不空。一切世间境界,悉于中现。不出不入,不失不坏,常住一心。以一切法,即真实性故。以此验之,具足世间染法,亦是不空如来藏也。上来明具足染净二法以明不空义竟。
若了得心外无法,则心体具足染事之理,不烦言而可解。譬如人不起心作恶,即一切恶事,何从有乎?染事者,对净事而言。约世出世间言之,六凡所作皆染事,四圣所作皆净事。又六凡作世间业为染事,如作出世业,即为净事。又四圣中,二乘住空沉寂,缺大悲心,不知空无空相,寂无寂相,曰住曰沉,亦非净也。菩萨上见有佛道可成,下见有众生可度,即是有佛相众生相,虽净而未极于净也。惟至佛果,则虽成佛,而无成佛之相,虽度生,而无度生之相,体用一如,净德圆显。故约十法界言,惟佛称净,余九皆染。(如观世音等诸大菩萨,位邻于佛,即与佛无异也。)克实论之,住世而不染世间相,则染事皆成净事;若修出世净法而住于相,即净事而成染事。昔梁武帝问达摩祖师曰:朕一生刻经造像斋僧,有何功德?达摩曰:毫无功德。不过人天有漏之因而已。梁武又问:云何无漏?达摩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盖极言不可住相也。此如《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谓为邪道者,正以其著相耳。不可著有,不可著无,并不著有无之相亦无,如此方是自性清净心。何以故?此心本来性相不二,理事双融,云何可著?著即与本性相违。违即成染。故修行人作种种功德,本是成佛之因,但令心有所著,即此一念,便是随染而为染熏。由是净法皆变成染法种子,而现种种染报。永嘉大师曰:“住相布施生天福,犹如仰箭射虚空。势力尽,箭还坠,招得来生不如意。”盖如是因,如是果,一丝不爽。法会大众,不可不深明此理也。
“无明住地”,解已见前。“一切染法”,谓三细及前五粗。由此而现种种果报,故曰“种子”。“无明及与业果即是染事”者,无明即惑,业即种种染法,如三细及前五粗等,果即苦果。此明兼惑业苦名为染事之义。“相别”者,惑业苦名相各别也。虽复名相各别,实则事皆虚幻,无有自体,皆依心现。此心本无内外,云何可说事在心外耶?故曰“悉不在心外”。明得染事亦不在心外,则心为不空如来藏之义,更可了然矣。“镜”喻心,“明”喻心体本净,“万像”喻种种染事。“区分”者,区别也。合法可知。末复引《论》,证明此心不空。“因熏习镜”者,喻心为能熏所熏之因。以染事言之,则无明等熏心,即是染报之因也。“如实”者,真如实相也。性相一如,是谓“不空”。“不出不入不失不坏”者,内本无相曰不出,相不入镜曰不入;虽不出不入,而在镜中显现,是为不失;唯是一镜,而万像区分,是为不坏。喻净心本无染事出生,亦非染事从外而入,而心能依熏显现无量无边因果,不失不坏也。“常住一心”句,会法归心,谓万法皆依一心而住也。“以一切法即真实性故”者,正明会法归心之所以。“以此验之”下结成。末句,总结上来具足染净二法以明不空之文也。(校上来原本卷七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