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绕树干螺旋上升的梯道,我和鹿无患登临小太史公的最高层。风扉生披衫垂地走在前面,手上提着被藤蔓缠成粽子的白戈。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小太史公这么高层的地方。

楼梯末端的平台离地面有百米以上,四望可见粗壮枝干纵横交错,荫盖之下,隐隐可见整个鹿岛的走势。平台宽十米多,木地板上有一圈泥地,上面竖着六个墓碑,碑上分别写着:鹿生、零零乙、零零丙、零零丁、零零戊。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之前死在风扉生手下的孩子们。

墓碑前有团草垫,上面睡着一头小鹿,是几天前白戈救下,被我收养,又被风扉生带走的那头。风扉生居然把小鹿带回来收养了,我有些压抑,我以为她会把这头小鹿扔到森林中放任不管。

风扉生站在棕褐的树皮前。她伸手前按,树皮上忽而裂开一道小口,探出一圈嫩芽缠上她的手腕。片刻,嫩芽退去,树皮向两侧褶曲着退开,形成一扇门。

我拉着鹿无患的手,跟着风扉生走到门口。

门后是开辟在树干内的巨大房间,天花板和四周墙壁上垂出一道道藤萝花灯,照亮四周。

房间中央陷着一个大坑,坑中放置一只两人高的硕大肉囊,像是一只巨大的虫蛹。数十道肉质的黏丝从肉囊表面连接而出,沿着地板上刻画的通路网络分裂、交叉,组成一片网络系统。黏丝网络的终端汇聚在一个木台前,黏丝们缠着木台支柱上升,接入木台上的金属圆盘背面。

“这就是你们天命师使用的造身肉囊?”白戈问。

“是。”风扉生一松手,把白戈扔到地上。她走到木台前,操作着命盘,片刻,肉囊上裂开一道缝隙。

“走到肉囊前面去。”风扉生对我说。

我和鹿无患乖乖走到肉囊前。肉囊里裹着一团**,液面光华粼粼,却不见波动。片刻我才看清,**中浸泡着无数条细长尾虫,粼光是尾虫蠕动形成的。

“我们还能反抗吗?”我在意识之中问鹿无患。

她拉起了我的手,然后向我传来意念:“别反抗了,不然风扉生会杀了白戈。”

我握紧鹿无患的指尖。跳进这个肉囊后,我们的身体会被改造,过一会儿,“我”和“她”又会成为“我”。

我侧过头,风扉生正操作命盘,地面的黏丝网络闪过一阵阵光华。光华前前后后汇入肉囊之中,肉囊蠕动着,更多的尾虫从内壁钻出,跳入**。

“好了。”风扉生说。肉囊的蠕动平静下来。“你进去吧,放心,不会被淹死。”

“风扉生,放了他们。”白戈突然说。

“来不及了。”风扉生说。

后面传来白戈蠕动身子的声音。转过头去,我看见他正挣扎着从捆扎他的藤蔓中抬起头。“她们还是孩子。”白戈说。

风扉生冷哼一声。“孩子?不,她们只是工具。”

“你想让她们去探索青夏之扉,对吧?”白戈忽然问。

风扉生说:“这不归你管。你再说话,我就把你绞死。”

我得想想办法,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观察着周围的形势……也许,我能救自己,救鹿无患还有白戈。

“没用的。”鹿无患在意识中和我交流着,“风扉生比我们强。”

“总得想办法。”我回应着鹿无患。

“白戈还在风扉生手里,我们反抗的话,风扉生会杀死白戈。”鹿无患提醒我。

鹿无患说得对。但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

我可以抱着风扉生跳进肉囊,这样的话,我会和风扉生的意识连接在一起—也许,我就能用我的意识干扰风扉生的行动。

我内心挣扎起来。如果我和风扉生的意识连接了,我会变成她吗?我有些担心。但是,如果再不行动,我和鹿无患就会和门外的那六个墓碑的主人一样,死在风扉生手中。

“不要!”鹿无患忽然向我传来意念,她察觉到了我的念头。

我一咬牙关。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必须行动。我下定决心,松开了鹿无患的手。

风扉生和白戈还在争吵,在他们没注意到我的瞬间,我大步前冲,撞进风扉生的怀中。刹那,我和风扉生的身体失去重心,跌入肉囊之中。

“你!”风扉生用力挤开我。我拼死抱住她,将她压入肉囊。腥臭的囊内液瞬间裹紧我和风扉生,肉囊的缝隙倏尔关闭,夹断了风扉生的披衫。

风扉生在水下怒吼着,挣扎想冲出肉囊。一两秒后,尾虫刺入我的皮肤,麻醉感直冲脑海。须臾,**灌入我的肺部,我昏晕过去。

在一片混沌中,自我的感觉正在逐步解体。我感觉我的意识正在放大,随后,一段陌生的记忆接入了我的脑海,混合在了我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