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青夏之扉开门:一天

风息雪止,沧海凝冰。

海面仿佛莹蓝色的镜面,倒映灰蒙天光。青萤们蛰伏在树丛,在枝丫积雪下隐隐露出翠色荧华。

我坐在木屋的窗前,画着眼前所见之景。在我右手侧,鹿无患坐在另一扇窗前,也在画画。

我看见了白戈说的那条栈道。栈道在海面上破冰而出,像一条蜿蜒在冰面上的藤蔓,延伸到海天尽头。我忽而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是一条一直盘旋在鹿岛的藤蔓,而这条栈道,能将我引出鹿岛。

这应该是我和鹿无患最后一次心理绘画测试了。风扉生去小太史公的上层准备数据,无暇顾及我们的最后一次绘画测试;我们准备在晚上从栈道逃走。

昨天晚上,我和她使用了注射器。一夜之后,我们意识分裂,某种神秘的联系从脑海中切断,我和她的身体各自有了独立意识。不过,我和她似乎冥冥之间还有意识连接,她的所思所想,我依然能感觉到。

我心中一动,鹿无患在看我,意识中传来的感觉告诉我,她已经画完了。

我和她交换了想法,将画放下,离开木屋,静待夜晚。

夜晚。

血月高悬,已近满月,天地间万籁无声。

我披上披衫,和鹿无患悄悄溜下巨树,涉雪而行,走向海岸。雪积了几厘米深,一脚脚踩下,蓬松的雪被压实,留下脚印。

我跟着鹿无患走到栈道前。突然,鹿无患停住了,我感觉到她内心紧张、惊慌的情绪正在蔓延。

我抬头望去,一头硕大的苍狼守在栈道桥头。狼背上坐着一个人,手执骨笛,一身披衫披在苍狼皮毛上。衫上绣以金银丝绦,结百兽率舞之图纹,柔长流苏垂在下摆。她的身影沐在血月的光华下,像是泼满鲜血的阴暗雕像。

是风扉生。

苍狼脚边,一圈藤蔓捆着一个人,是白戈。

“你—”风扉生转过头来,居高临下,以骨笛指着我和鹿无患,“不,你们—很好。”

她发现我们想逃跑了?恐慌情绪突然从我的心房涌出。“我只是—”我说。鹿无患立刻察觉了我的想法,她开口补上:“—出来走走。”

“你们尽管装。”风扉生一声冷笑,“你们尽管装!”

“您在—”鹿无患说。我立刻跟上:“—说什么?”

风扉生从怀中摸出两张画纸,扔在地上。“你们的意识分开了。”

“什么—”我说。鹿无患说:“—意思?”

“看看你的—不,你们的画。”风扉生说。

我低头望向画纸,是我和鹿无患傍晚画的心理测试画。图画似乎没什么问题—鹿无患的意识忽然向我传来一阵混杂着某种理解的惊惧,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我们画的画和以前不同了。

以前,我和她共用同一个意识,画画时坐在两个视角不同的窗口前,会在两张纸上画下两个视角相互重叠的画;意识分离后,我和她的画都是各自窗前的视角,没有重叠。

我们忘了这个问题。

蜷在地上的白戈勉强抬起头,“风扉生!你放她们走吧!”

“闭嘴。”风扉生冷笑着,“你信不信我能把你绞死丢到冰层下面去?”

“我是白家的人!”

“如果机械人类又来了,你负责?”风扉生顿一顿,“还是,你们哀牢白家负责?”

白戈立刻不说话了。

寒风吹卷,苍狼的毛发“簌簌”抖动着。我拉起鹿无患的手,和她交换想法。“放白戈走。”我说。鹿无患说:“我们不逃跑了。”

“别管我!”白戈扬起头,勉强望向我们。

“哼。”风扉生瞪着我和鹿无患,“明天青夏之扉开门,一切还来得及。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恢复意识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