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你疯了。”

“没错。”涂山禹缓缓走向红绡，“我是疯了。艺术家们都是疯子，都是偏执狂。”

“失控的重力系统会杀了所有人！”红绡喊道，“所有人！”

涂山禹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红绡心中的恐惧又爬了上来。

“这很重要吗？死这么多人，很重要吗？”涂山禹转头望着已经升上天宇的海瑟里安。

红绡牙关打战，“那都是人命。”

“抬头看看这个世界。”涂山禹平和地说，“人命和外面的这些沙尘一般，有时还比沙尘轻贱。每个被卖到海瑟里安的矿工，背后不都是边缘星球那些在大航海时代被遗弃的边缘星球的十亿、百亿条人命？矿工的命只是一些数字，比挖矿机器的维护费还小的数字。”

“那也是人命！”

“人命没有艺术重要。”涂山禹说，“宇宙中有无数的庸俗人生在时空之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而我的艺术，只有这一次。”

他停顿了一会儿，轻轻翻掌，流沙汇聚成球，翻涌在他掌心之上。“平庸总是在宇宙中重复。美丽才是真正昙花一现的东西。”

“我该怎么办？”红绡内心挣扎起来。她不愿意顺从涂山禹，她想反抗。但她又有什么能力反抗？何况，反抗的念头一起，她心中的恐惧猛增。母亲死亡时的场景又冲入脑海，红与黑的梦魇顺着血脉涌出，抓牢她的心脏。她咬紧牙关，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红绡抱紧琵琶，右手拂过琴弦，鸣起轻弱弦音。弦音一响，她全身猛地一颤，心态突然平和起来。

“我在害怕什么？”红绡心中默默想着，“怕死？怕受伤？还是母亲的死亡给自己带来了纯粹的创伤？”

“没什么好怕的。”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她低下头，默念一声，提着琵琶站起来，平静地看着涂山禹，“我不是艺术家。”

“没关系。”涂山禹摇摇头，“只要你—”

“狗屁的艺术，谁管你！”红绡突然抡起琵琶，往前一扑，直接砸向涂山禹面门！

“砰”的一声，琵琶狠狠撞上涂山禹额头。同一瞬间，一股大力忽然作用在红绡的全身。她一声尖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全身飞出，在空中倒转一圈，迎面撞上墙壁，整个头颅嗡鸣一声，剧痛沿着颅骨一圈圈晃**，额前渗出鲜血。

她正要转身爬起时，一股重如山岳的力量踏上她的脊柱，将她死死踩在地面上。

“不准伤害涂先生。”红绡听见昆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昆吾，别伤着她的肉体，演出还要用。”涂山禹的声音有些痛楚。

“是。”昆吾说。红绡背上的力量撤去了。

红绡转过身坐在墙角。鲜血流入眼眶，她眨着眼，从一片血红中往前看去。涂山禹依然站在落地窗前，前额也有血迹。

琵琶则面板塌裂，四弦齐断，跌落在涂山禹面前。

“你死心吧。”红绡咬紧牙关，“我不会帮你跳舞的。”

“哦，无所谓。”涂山禹说，“我只需要你的肉体就行。你本人配合不配合，并不重要。”

“什么意思？”

“只需要在你的颈后切一个小切口，装上无线接口控制你的脊柱神经就可以了。”涂山禹道，“你的身体就是一具舞姬傀儡。”

红绡冷哼一声，“我真不知道我的身体有什么好的。”

“天然。当然是为了天然！”涂山禹癫狂地长笑着，“荆姑娘至真至纯，唯有你的身体，才配得上我的演出！”

“随你便吧。”红绡不屑地一撇嘴。

“昆吾，带她去手术。”

“变态大叔……”红绡默默闭上眼睛，慢慢吐出最后一句话，“对不起……千万别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