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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市道里分局会议室内。

一群刑警围着会议室的长桌相对而坐,室内拉着窗帘,只有众人身后投着“827案”案情分析的投影屏幕泛着白光。道里分局副局长林运晖坐在正中间,向众人做出了重要指示,

“三天前,我市道里区牡丹江大桥桥下发现一具尸体,且尸体已经呈白骨化,根据我们法医同志的鉴定,初步确认死亡时间大约在7个月之前,也就是今年的1月份左右,死因为他杀。大家应该很清楚,市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这样的恶性案件,无论是上级领导,还是市民群众都对这起案件的侦破进度高度关注,所以我在这里正式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们道里刑侦大队联合案发地点所在辖区的七道河派出所,成立针对“827”案的专案组,由我担任组长,正式大力开展侦查!”

在座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神色凝重,破案的压力近在眼前,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九霄,你来介绍一下案情目前的进展。”林运晖指了指右手边正襟危坐的陈九霄,又对着大家清了清嗓子,“哦对了,也跟大家说一下,陈九霄同志原来是咱们分局刑警大队的干警,同时一年前因为警力下沉被借调到了七道河派出所,所以目前来看,他可能是我们之中对案发地点附近最熟悉的人,所以,来说说吧。”

林运晖作为局长,很给面子地没有提及陈九霄为什么被下放到派出所的原因,因而话音刚落,众人的眼神纷纷落在陈九霄身上,陈九霄重新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分局,顿觉激动不已,“腾”地一下站起身,朝林运晖和在座的同事敬了个极为标准的礼,并配上一声响亮的“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投影大屏幕前。

“刚才林局已经说了,尸体发现于三天前,因为刚刚经历了一个夏天可能会加速尸体的腐烂和白骨化,所以死亡时间推测在今年的1月份。而牡丹江大桥因年久失修,在一年前被判定为危桥,从去年年中开始就已经开始陆续禁止车辆通行,因为附近比较荒凉,只有一个废弃的水泥厂,所以也很少有行人通过,猜测凶手对这一片比较熟悉,也知道这里基本没什么人。”

“能确认是抛尸地还是杀人地吗?”林运晖问道。

“案发时间太久远了,现场没有检测到什么其他可疑痕迹,就算是曾经有过也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所以很难判断是在别处杀人后选择在这里抛尸,还是在这里直接完成了杀人埋尸。”陈九霄答道。

“至于尸体的情况,尸体总共有两处伤口,一处是后脑勺颅骨轻度骨折,并非致命伤;而另一处则是肋骨明显的利器痕迹,法医同志那边初步判定死亡原因应该是锐器作用导致的机械性损伤死亡。”

“法医那边检测出尸源了吗?”林运晖继续问。

“还没有,因为尸体已经部分白骨化,所以DNA检测可能会有些费时,法医同事已经在连夜......”

陈九霄的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当当敲了两下,没等应声,外面的人就急匆匆走了进来,是负责这起案子的法医秦桐。

“林局,827案的尸源身份刚刚确认了,死者名叫顾长山,五十三岁,是绥河人,两年前来到临江,还办理了临时居住证。”秦桐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资料分发给在座的警察。

“而且。”秦桐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陈九霄皱眉道。

“而且顾长山的妻子曾在七个月前来报案,说顾长山失踪了。”

春芦饭店包厢。

东信报社首席记者秦玏和刑诉律师宋兆林在榻榻米上相对而坐,不断沸腾的茶水漾出滚烫的热气,缭绕的雾气如同在两人之间升起一道屏障。

“本来应该带着那雪原的两口子一起报社找你的,结果中间有个案子耽误了,就只能让他们先去找你了,乡下人没什么规矩,没冒犯到你吧?”宋兆林今年四十左右,长相却要比实际年龄更加老成,不似对面的秦玏风度翩翩,他的眼尾已经开始浮现纹路,随着此时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炸开了花,配上头顶如同冬日草坪般稀疏的毛发,看起来格外滑稽。

“没什么,做了这么多年记者,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秦玏莞尔一笑,不疾不徐地拿起眼前的茶盅抿了一口,“我倒是想先听听,老宋你是怎么认识的他们?”

“我年初的时候不是接下一个案子吗?当事人被关在雪原的看守所,我就是在那个分局的门口看见了他们俩,说是要找多年前离家出走的女儿。”宋兆林说,“其实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律师该管的,当时也就是觉得他们可怜,但也没怎么当回事。可也是赶巧,有一次那个当事人的家属在警局门口情绪崩溃,跟我起了冲突,甚至开始跟我动了手。

“我当时都懵了,根本没想起来躲,可那个唐继军想都没想,就替我挡了一顿拳头,”宋兆林摸了摸自己有些光秃的脑壳,眼神不免感慨,“那是我第一次正眼看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他也不过是个历经沧桑的可怜父亲,当时我就想到了你,如果你能发一篇稿子,是不是能让他找女儿的这条路,顺利一些?”

秦玏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更何况,我在听完唐继军和吴凤霞讲述完十五年前的事情以后,更觉得疑点重重,”宋兆林双手交叉,身体微微前倾,低声说道,“真相到底是什么?唐星到底是被强奸的还是自愿的?如果是真的被强奸,为什么要去找曲光林父亲要那么多钱?曲光林为什么要逃跑,他现在在哪里?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唐星现在在哪里?她为什么要拿走家里的钱,改名换姓,就这样消失了十五年?”

秦玏沉默地听着宋兆林的话,低头摩挲着茶杯表面粗粝的磨砂,像是在思考。

“我相信我们是一样的人,不为别的,只是很简单,想知道真相,对吗?”宋兆林趁热打铁道,“你可以去走访调查搜集素材,相信我,这个稿子发出去后的反响和水花,绝对会让你秦大记者的知名度再上一个台阶。”

“这顿我请了,期待你的报道。”宋兆林有些笨拙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拍了拍秦玏的肩膀,然后离开了饭店包厢。

秦玏坐在原处,沉默地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待那头接通后,他开口道,

“我的报道可能需要你们夫妇的帮忙,你们需要帮我找到唐星之前的班主任和同学,”秦玏冷静地说,“我需要全方位去了解,唐星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