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江东父兄何怜我a

a 出自《史记·项羽本纪》:……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

23. 龙王庙里的历史

飞雁号悠悠地顺着大运河北上,几日之内,从淮安行驶到了宿迁,这是在江苏的最后一站了。

宿迁为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乡,地理位置险要,自古以来,便是“北望齐鲁、南接江淮,居两水(即黄河、长江)中道、扼二京(即北京、南京)咽喉”,京杭大运河开通以后,更是南北中枢。

宿迁还有秀美风景,如此好地方,柳生阳与杜丽培自然欣欣然下船游玩,第一站便是龙王庙行宫。那地方原名“敕建安澜龙王庙”,乃是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时候,途经宿迁的下榻之处。其原建于顺治年间(1644—1661),之后经过历代皇帝的翻新扩建,形成了四院三进封闭式合院的北方官式建筑群。

到了龙王庙行宫的时候,杜丽培东张西望,引得柳生阳好奇地问道:“你在找寻什么人?”

杜丽培点了点头,说道:“对,我就是在找人。之前每到一处,不是来了漕帮的‘十二地支’后裔,就是莫名其妙的花间派‘茉莉花’,回回如此,我都有些慌神了。眼下来到宿迁,与其让他们找上门来,还不如我主动去找他们。”

柳生阳哭笑不得,说道:“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漕帮的‘十二地支’后裔,那‘茉莉花’估计也在忙着琢磨加料的‘韦氏的秘宝’,没空理会我们。”

杜丽培说道:“那好,希望这次的宿迁之行,能够安稳一点。”

两人便开始游览龙王庙行宫,该行宫之所以用龙王命名,是因为大殿正中,供奉的乃是东海龙王,左右八大水神,威严壮观。

到了最后一进院落禹王殿,为乾隆皇帝曾经居住过的寝宫,杜丽培一边游览,一边问道:“生阳,我突然想到了一点,刚才你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漕帮的‘十二地支’后裔,为什么这么说?我想几百年繁衍下来,人口至少破千吧。”

柳生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漕帮的‘十二地支’后裔,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人。”

“这么少?人死光了?”

柳生阳说道:“主要有一个原因——‘十二地支’,其实根本没有十二个家族!”

杜丽培一惊,失声道:“什么?”

柳生阳指着寝宫说道:“自然是拜这位皇帝所赐!”

杜丽培瞅向寝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道:“乾隆皇帝与漕帮的战争?”

杜丽培经过耳濡目染,对于漕帮的历史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自然知道乾隆皇帝与漕帮曾经展开过激烈的斗争。

柳生阳点了点头。“正是!胤禛毙命以后,弘历即位,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轻易地掌握了一个庞大的朝廷以后,蓦然发现眼皮子底下还有一股不由自己控制的势力存在,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年轻气盛的皇帝自然容不下漕帮的存在,于是发动了对漕帮的战争。”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与年轻气盛的皇帝相比,经历了雍正时期长期和平的漕帮‘十二地支’,个个垂垂老矣,显然已经忘了权力游戏的残酷性。‘十二地支’当中,甚至有几家试图以妥协换取皇帝的垂青,他们倒向了皇帝。讽刺的是,皇帝根本不认可他们的忠诚,反而恐吓威胁漕帮剩余的‘十二地支’,下令将投降的几家满门抄斩!血淋淋的事实残酷地教育了剩下的人,他们知道,除了战斗,别无选择,否则只能选择死亡,皇帝与漕帮的战争展开了。皇帝采用打击和分化的手段,逼得漕帮一度濒临瓦解。”

杜丽培想了想,说道:“历史告诉了我们最终的结局,皇帝与漕帮和解,并且加入漕帮,赐予他们象征权力的龙棍。这令我很奇怪,为什么皇帝在明明占有优势的情况下,反而妥协呢?这不太符合弘历这个人好大喜功的性格。”

柳生阳淡淡地说道:“从现有所知的情况来看,我怀疑,漕帮的‘十二地支’,在生死关头,最终动用了那个能够颠覆天下的‘九鼎之问’,迫使皇帝不得不妥协。”

杜丽培眼睛一亮,说道:“我越来越对那个‘九鼎之问’感到好奇了,究竟是怎么样的秘密,能够逼得权势滔天的皇帝妥协呢?生阳,你那同学把‘韦氏的秘宝’破解得怎么样了?”

柳生阳眉头皱了起来,说道:“情况比较复杂。”

“怎么说?现代的高科技,还无法破解古代的加密吗?”

柳生阳说道:“‘韦氏的秘宝’采用了双层加密。第一层加密很简单,用几个苏州码子代表一个数字,这个很容易地被破解了。但是第二层加密的难度就大大提升了,数字之间的规律莫名其妙,经过分析,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个密码本。”

“密码本?”

“对,很常见的加密手段。用一本书,比如《西游记》《论语》等,什么书都可以。以数字指定不同页面不同行的字,形成加密。这对于破解而言,难度是顶级的,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书,就要面对海量的数据。我同学估算,按照现在的破解速度,可以在一百年内完成解码。”

杜丽培顿时傻眼了,失声叫道:“一百年?都天荒地老了!”

柳生阳说道:“所以我们还得找到密码本,我问过了韦斯利,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如果我能够找到更多的‘十二地支’后裔,说不定会发现一些线索。”

杜丽培一翻白眼,说道:“得了,说到底,即使那些‘十二地支’的后裔不来找我们,我们也得找他们。是不是在宿迁,就有‘十二地支’的后裔?”

柳生阳狡黠地说道:“是的,就是之前‘茉莉花’冒充的来家。”

“那还浪费什么时间,快走吧!”

24. 来家村的“神经病”

柳生阳事先打探到,来家聚居在宿迁皂河镇,距离龙王庙并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即可到达,他们打了车,赶赴来氏聚居地。

赶到那里,赫然就见到了一个崭新的牌坊,上书“来家村”。

和柳氏、钮氏、孙氏、韦氏等“十二地支”一脉单传不同,来氏人丁兴旺,一百多年下来,繁衍众多,甚至聚居为村。

杜丽培下了车以后,眺望密密麻麻的民居,顿时傻了眼。“从何下手,从何下手啊!满眼都是姓‘来’的人。”她支支吾吾,又转头对柳生阳说道,“你不是说‘十二地支’的后裔不多吗?来家的我看至少有几千人。”

柳生阳摸了摸脑袋,说道:“大概旁系多吧,嫡系基本没了。我从警察系统的朋友那里打听到,‘茉莉花’冒充的来耀祖,确有其人。

‘茉莉花’之所以冒充他,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既然‘茉莉花’已经帮我们事先调查过了,我们就直接找来耀祖即可。”

杜丽培撇了撇嘴,说道:“你的朋友真多啊,一会儿是搞计算机的,一会儿是做警察的。”

柳生阳笑道:“我是记者,广交天下朋友。”

他愣愣地直视着杜丽培,目光灼热。杜丽培原本经常调戏柳生阳,这时候反被他的目光吓坏了,叫道:“你,你想干吗?”

“丽培,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你想要我做什么?太过分的我可不干!”杜丽培警惕地回答。

柳生阳说道:“你是大美女,天生易于取得别人信任,所以打听来耀祖的下落,就交给你了。”

“嘁!”杜丽培满面不屑,本来还期待着什么,合着只不过是借她的脸。

当然,杜丽培还是会认认真真地完成她的任务的。

她马上整理了一下颜容,四下里搜寻,看到一个坐着晒太阳的老者,便上前甜甜地问道:“大爷,请教一下,您认识来耀祖吗?”

“那个神经病?”

杜丽培一愣,反问道:“来耀祖?”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对,你找那个神经病干啥?”

杜丽培小声地说道:“有些事情要找他了解一下。”

老者瞅了一眼杜丽培,说道:“来耀祖那个神经病,专门忽悠人,说找什么漕帮的宝藏。姑娘,看你这么漂亮,但脑袋似乎不大灵光,居然也被忽悠了。”

杜丽培听闻“漕帮的宝藏”,先是大喜,随后却像遭受了一万点的暴击,心灵严重受伤,硬着头皮恶狠狠地说道:“对,被这厮给坑了,来找他算账。”

老者顿了顿,说道:“找他没用的,你们又不是第一批来找他的人。”

“还有其他人?”杜丽培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就把“茉莉花”

的样貌描述了一遍。

老者叫道:“就是他!你们认识?”

杜丽培叹道:“我们认识,这个人冒充来耀祖和我们接触,幸好被识破了。”

老者微微地惊诧,想不到还会有人冒充来耀祖。

杜丽培眼看着关于来耀祖的下落已经没有多少可以问了,便转了一个念头,问道:“大爷,您既然听说过你们祖上是漕帮的要人,有关于漕帮宝藏的传闻,这事情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老者强硬地说道:“那只是传闻,哪有什么宝藏。你们也别找来耀祖了,找不到了!”

杜丽培一脸不解,问道:“为什么?”

“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人了。”

杜丽培眼看没法子接下去了,瞅了瞅柳生阳,后者摊开手,表示让她自己解决,杜丽培白了他一眼,又对老者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来耀祖家在哪里?”

老者站起来说道:“这厮丢尽了来家人的脸,已经被赶出了来家村,房子也被拆掉了!”

杜丽培一万个不信,但老者显得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告辞就走。

柳生阳凑上来说道:“你怎么看?”

杜丽培说道:“瞒不过我的,他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但是,又很奇怪,我们又不是拍电视剧,随随便便遇到一个人,就巧合地发现了异常。”

柳生阳笑道:“反正来家村不大,我们随便逛逛再说。”

杜丽培点了点头,两人随意地逛起来。来家村是一个典型的苏北农村,现今更是展现了古典与现代结合的奇妙之处,两人正在观赏村落,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叫道:“来耀祖!你跑不了了!”

杜丽培和柳生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却见不远处围有不少人,居中一个大汉揪住了一个瘦小的男生,正在大声威吓:“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来耀祖,不还钱,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完,大汉抡起拳头就砸下去,瘦小男人闭上了眼睛,准备挨揍。半晌却没有肉疼传来,睁眼一看,一位身材高挑、颜容艳丽的女子,截住了大汉的拳头。

杜丽培怒吼道:“即使欠债,也不能打人!”

大汉大怒,喝道:“辣块妈妈a,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杜丽培纵身上前,一个过肩摔,把大汉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大汉只觉得天翻地覆,顿时全身疼痛不已。他见杜丽培比自己还能打,于是灰溜溜地拨开众人,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来耀祖逃脱了大汉的威吓,惊悸地看着他逃走,然后目光转向杜丽培与柳生阳。

“你是来耀祖?”柳生阳问道。

a 苏北方言,去你妈的。

来耀祖警惕地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

杜丽培抢着说道:“我们也在找漕帮的宝藏!”

来耀祖眼睛一亮,顿时大喜,激动地上前说道:“同志,同志!

走,去我家细谈。”

柳生阳和杜丽培微微颔首,便随着来耀祖一起前去,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栋古旧的老屋子前。

这是一间破旧的老屋,楼下是一个狭小的客厅,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来耀祖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这个人比较懒,最近又忙着找资料,所以没空打扫。随便坐,随便坐。”

进屋后,他拖过来两把破椅子,然后说去倒水,进了里间。

杜丽培瞅见椅子上面亦是布满尘土,忍不住秀眉微蹙。倒是柳生阳非常自然,掏出湿巾先是给杜丽培的椅子擦干净,又把自己的椅子擦干净,随即从容不迫地坐下。

来耀祖出来,拿了几瓶瓶装水,这让杜丽培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拿出的是杯子,真担心卫生状况。

三人随意地聊起来,都是关于漕帮宝藏的事情。来耀祖兴致勃勃,越聊越兴奋,不知不觉之间天色都暗了。来耀祖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不忙的话,我们先去吃饭吧!”

柳生阳急忙说道,他看了一眼来耀祖破旧不堪的家和褴褛的脏衣服,补充了一句,“我请!”

来耀祖真的很穷,身为东道主,反而让客人请客,着实丢脸,他却无可奈何。

三人出了门,来耀祖说道:“我知道一家吃饭的地方不错,随我来。”

他们跟着来耀祖走,来家村规模不小,既有饭店,也有宾馆,来耀祖带着他们到了一家铺子前,居然遇到了一个熟人,那老者看到柳生阳一行,不由得一愣,失声叫道:“是你们?”

来耀祖打了一个招呼:“陆叔!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也在找漕帮的宝藏。”

来家村的人都姓来,所以大家一般都用名来称呼。

来陆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些,瞪了来耀祖一眼问道:“是来请朋友吃饭的吗?”

柳生阳笑道:“我与来耀祖甚是投缘,所以请他一起来吃饭。”

来陆明白这是柳生阳委婉地告诉自己,他知道来耀祖是个“穷鬼”,不会让囊中羞涩的来耀祖破费的。

来陆微微颔首,说道:“那我去给你们做饭,尝尝宿迁小吃。”

三人落座,先喝了些茶水,不一会儿,陆续上来了溜素鳜鱼、黄狗猪头肉等当地特色菜,还有车轮饼、乾隆贡酥等小吃,大家都吃得非常开心,由于晚上要继续聊天,所以并没有喝酒,而是以茶代酒。

吃到差不多,柳生阳这个大款去结账,铺子的老板来陆突然说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接近来耀祖的?”

“纯粹是相同的爱好。”

来陆盯着柳生阳说道:“希望真是如此,不要害了耀祖。这娃命苦,打小父母双亡,靠吃百家饭长大。不过他也用心,考上了大学,村里人合伙资助他读书,本来希望他能够好好学习,将来光宗耀祖。

哪知道他去了大城市以后,见多了灯红酒绿,心态坏了,满脑子都是发大财。想赚钱,靠手啊!哪有那么轻轻松松就可以发财的。他大概是从小穷怕了,一心想尽快发财,竟动起了歪脑筋,想到了我们来家的祖先是漕帮的关键人物,又记起来村里口口相传的漕帮宝藏的传说,于是要去找宝藏。宝藏没找到,人却变得神神叨叨的!”

柳生阳顿时沉默了下来,穷乡僻壤的小子,终于没有抵御住大城市繁华的**,还因此吃了亏。

来陆继续说道:“这也罢了,折腾几年,迟早会醒悟过来,那时候就可以走上正道,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但是他得了失心疯,到处借钱,说什么筹措资金,等赚到了就还给大家。大家看在邻里的面子上,就借钱给他。听说在乡里乡亲之间的,他就借了十多万元,这也罢了,他在外面也借了不少钱,据说有几十万元,今天我就听说有讨债的人过来,幸好你们帮他赶走了!但是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对付过去。”

柳生阳说道:“来耀祖有你这个乡亲,真是福气。”

来陆叹道:“毕竟看着他长大,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毁了。”

柳生阳正色道:“请放心,我们是正经人,我们找漕帮的宝藏纯粹是为了兴趣,而不是为了钱,有机会的话,我会引导一下来耀祖,让他从梦里醒来。”

“那多谢了!”

25. 惊怖罗祖庙

吃完饭,天色不早了,柳生阳和杜丽培打算在来家村留宿,于是开始寻找下榻之处。来家村规模不小,又位于交通要道,自有旅馆住宿服务。

来耀祖带他们到一个小旅馆,杜丽培要开两个房间,哪知居然没了,只有双床标间或者大床标间,最终要了一个双床的标间,这让前台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一对男女都跑来开房了,竟还搞什么分床睡?

定好了住处,他们又返回来耀祖家。刚到门口,来耀祖的脸色就大变,柳生阳和杜丽培也注意到了,门锁被人砸坏了。

来耀祖慌忙推门进去,客厅被捣得一塌糊涂,来耀祖急忙上楼,柳生阳和杜丽培跟上去。楼梯又小又窄,只能单人通行,杜丽培在先,柳生阳在后,一一上了楼。

楼上的格局亦不大,朝南的是卧室,朝北的是一个杂物间,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卧室。他们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十几平方米大的卧室,东西不多,就一床、一桌、一椅和一衣柜。这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早有人捷足先登了。

来耀祖浑身颤抖,他想不到自己这么穷,居然还有人来偷盗。突然,来耀祖想到了一点,他捡起抽屉——这本来是属于书桌的,被偷盗的人抽了出来,翻找过以后就扔到了地上,将抽屉底下的三合板使劲地抽出,下面居然还有另外一层,是两层三合板拼起来的。暴露了的夹层中,有一个薄薄的塑料袋,里面装着许多资料。

柳生阳低声对杜丽培说道:“我也这么干的!又方便又保密。之前的家伙太匆忙,没有发现抽屉底下是有夹层的。”

杜丽培愣了一下,瞬间“未婚妻”属性发作,恶狠狠地小声叫道:“以后别想用这手藏私房钱。”

来耀祖拿起塑料袋,打开以后,掏出的却是一张照片,柳生阳和杜丽培马上把脑袋凑过来,只见是一张古旧的黑白照片,一排平房,以及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塔,照片上有文字注明“罗祖庙”!

杜丽培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见来耀祖将其视若珍宝地藏起来,肯定是有关键作用的。她抬头看了看柳生阳,后者也若有所思,疑问道:“罗祖庙?”

来耀祖抬起头看着柳生阳,说道:“你知道这个?本来打算明天带你去看看,不过现在我的资料被翻得这么厉害,我怕被人捷足先登了,如果不嫌晚,我们现在就过去?”

“罗祖庙和漕帮的宝藏有关?”柳生阳反问。

来耀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里有一个关于漕帮宝藏的传说。”

柳生阳思忖了一下,说道:“那么好吧,我们一起过去。”

来耀祖拿了一个手电筒,就和柳生阳、杜丽培一起出门。途中,杜丽培好奇地问道:“你们说的罗祖庙,究竟是什么呀?”

“罗祖庙,即罗教创教祖师罗清的庙宇。”

柳生阳看到杜丽培还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女洋鬼子”虽然中文说得很溜,但是对于特定的中国历史文化,还是不清楚,于是给她解释:“罗教是中国的一大民间宗教,又名无为教,那句著名的‘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口号,就是源于罗教。罗教创教祖师罗清是明朝时候的山东即墨人,出身军户,曾经是漕运兵丁,其融合佛道,创立了罗教。到了清朝的时候,罗教一度与白莲教合流,被皇帝视为邪教,大肆打击,然而罗教势力已成,最终存活了下来。

罗教与漕帮的关系非常密切,因为创教祖师就是出身漕运,首先在漕运系统发展信徒,清代前期的时候,罗教甚至被人称为水手罗教。罗教信徒之间讲究互利互助,对外抱团,一旦与外界发生矛盾,信徒都会挺身而出,共同应对挑战,于是在大运河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势力集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罗教是漕帮的前身。到了康熙年间,胤禛派人化名翁岩、钱坚、潘清混入罗教,勾连教徒、江湖好汉和落魄文人,最终创建了漕帮,而那些活下来的创始成员,便是‘十二地支’!罗教在漕帮内部影响巨大,专门有人负责宗教事务,如我柳家的祖上是落魄文人,在漕帮担任财务文书的工作一样,‘十二地支’之一的罗家则负责罗教事务,后来为了避免受到皇帝的迫害,则谐音改为来姓!”

杜丽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来家就是罗家,负责漕帮的宗教事务。”

来耀祖说道:“确实如柳先生所言,我来家古时候在漕帮拥有极大的权势。”

三人打着手电筒摸黑走在路上,黑夜之中,除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之外,只有大风呜呜地吹拂着。

杜丽培不时回头,警惕地眺望远处,引得柳生阳暗自奇怪,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跟着我们。”杜丽培说道,“我怀疑是白天那个讨债的,他讨债不成,便趁着来耀祖离开的时候,去他家捣乱,现在又故意跟踪,想找他麻烦。要不是我们在,早就动手了。”

柳生阳盯着前面闷声走路的来耀祖,若有所思,他家那么穷,小偷也懒得去,乡亲之间也要面子,谁都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情,算来算去,就只有来耀祖的债主会这么干了。

“你打算怎么办?”

“让他跟着,如果犯浑想来闹事,我会叫他后悔的。”

柳生阳点了点头。

走了几公里,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罗祖庙。

说是庙,其实非常简陋,一排一层的平房,附近有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塔,塔边有一棵高大的云杉树。

在黑暗的深夜中,依稀能够看到破败的庙宇,仿佛废墟一般,墙面斑斑驳驳,露出了黄土的芯子,砖瓦更是脱落甚多。

他们走近罗祖庙,看到门窗都已经破败不堪,空****、黑洞洞的仿佛骷髅头,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废旧房子特有的腐臭味,即使在寒冷的初春亦是非常清晰。

来耀祖指着罗祖庙说道:“这里就是了!”

杜丽培看了几眼,说道:“我以为罗祖庙会很奇怪,但是现在看来,很普通。”

“早年间,罗祖庙还兼营歇店饭铺,大运河沿岸的水手,都在这里吃饭住宿,直到后来漕帮建立,又加上朝廷严禁宗教,就改为了公所。不过,罗祖庙一直以来是我们来家的家庙,有什么重大事情,都在这里商议。而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事关漕帮的宝藏!”

来耀祖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这事情,也多亏了你们,我才理清了思路。恰如你们所调查出来的那样,当年我们来家的先祖,和其他漕帮的人员,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之可怕,就是皇帝也会为之胆寒。”

柳生阳和杜丽培微微颔首,这个结论是他们调查出来的,可来耀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眼神一凛!

“正因为秘密太可怕了,所以不能由一个人掌握,得由来家和其他几家分别掌握一部分秘密。据说,漕帮的人把这个秘密分成几个信物,来家得到的是一把匕首,传承了下去。”

柳生阳和杜丽培恍然大悟,很多线索顿时可以串起来了。原来漕帮的秘密,是用信物传承的,比如韦氏传承的是书籍、钮氏传承的可能是龙棍,可惜孙氏和柳氏的,都已经失传了。

来耀祖说道:“一百多年前,漕帮崩溃瓦解。既然漕帮都没了,朝廷也完蛋了,当时的先祖认为这个秘密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就打算将匕首公开,表示自此以后与漕帮再无关联。但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杜丽培脱口问道:“什么事情?”

来耀祖面色凛然,说道:“我们来家的先祖,和匕首同时失踪了。直到几个月以后,族人终于发现了他的尸体!你们知道尸体在哪里吗?”

柳生阳微微地思忖着,想到来耀祖带他们来罗祖庙的意义,便说道:“在罗祖庙里?”

“猜对了一半,确切地说……”来耀祖抬起头,仰望庙前的云杉,“他的尸体,被挂在了这棵树上!当时,他的尸体已经腐朽,面庞腐烂,犹如一具骷髅,悬挂在树上,非常恐怖!”

杜丽培仰头眺望着高大且黑暗的云杉,想象着这番惊怖的场景,忍不住瑟瑟发抖。

来耀祖继续说道:“至于匕首,则不知所终。后人都怀疑,是有人杀人夺宝,匕首落入了凶手的手中。但是我不觉得,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离奇了。假如是杀人夺宝,为何将尸体挂在树上,以至于过了这么久才被人发现?真要干,毁尸灭迹才有道理。所以,我觉得其中必有古怪,那匕首说不定还在罗祖庙中。我有空就来这里调查,希望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可能我的思路被限定了,一直没有什么头绪,正好你们也是来寻找漕帮的宝藏的,过来看看,说不定有新的想法。”

柳生阳说道:“这倒是好主意,我们不妨到罗祖庙里面看看吧。”

26. 树丛中的骷髅

来耀祖首先进入罗祖庙,杜丽培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但不一会儿就皱起眉头,因为她闻到了一股怪味,看着身边的柳生阳捏住鼻子走了进去,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

里面空空****,正中有一个半米高、两米宽的供台,但上面的神像早已不知所终。

来耀祖干笑道:“你是知道历史的,罗祖庙经历了战争的破坏,后来又被废弃,一度沦为仓库,直到最近才被清理出来,村里人本来打算将其恢复原状,但是资金不足,只好先这样空着。”

他又补充道:“我来过多次,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什么发现。”

虽说如此,柳生阳和杜丽培还是尽心地搜寻着,但是最终在整个罗祖庙的平房里面一无所获,毕竟来耀祖已经找了无数次都没啥发现,他们第一次来就有线索,那命运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扑通的响声,顿时惊动了众人。

“怎么回事?”杜丽培不由得惊呼。

来耀祖说道:“可能是猫头鹰吧!经常在这里抓田鼠。我们出去看看。”

三人走出了罗祖庙的平房,回忆声响的所在,然后柳生阳指着不远处的破塔说道:“似乎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去看看!”

三人走了过去,来到破塔跟前。罗教本是融合了佛、道等诸多宗教的,而塔的风格基本沿袭佛教,为八角形,外表砖块**,风尘仆仆。塔倒塌了一半,上面空空****的,好像是一根被斩断了的竹笋一样,但是高度依旧不低,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

来耀祖说道:“这座塔,除了供奉罗祖,在古时候还兼用于灯塔,为运河的船只指明方向。漕运废弃以后,塔也就废了,后来在战争中被摧毁,留下了一座废墟。”

杜丽培好奇地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可以吗?”

来耀祖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没有问题,不过里面也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进入塔里面,果然是一片空地。突然,上面传来咚咚的响声,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杜丽培顿时胆战心惊。

柳生阳凝神倾听,判断了一下,喝道:“上去看看!”

来耀祖熟门熟路,立时找到楼梯,爬了上去,那楼梯历经一百多年,居然还没有腐朽。他们鱼贯而上,听到上面还有咚咚的响声,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去。

三楼之上,再无四楼,因为塔已经塌了一半。他们提心吊胆,还以为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定睛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高大的云杉树枝,被风吹拂,不停地拍打在塔上面,从而产生了咚咚的响声。

来耀祖哈哈大笑道:“人吓人,吓死鬼!”

杜丽培向云杉凝望着,倏然之间,似乎隐隐约约看到树上藏着一个人形的物体,她一时好奇,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对着树木一照!

“啊!”

杜丽培一声惨叫,失手掉下手机,噔噔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柳生阳忽听杜丽培惨叫,心中悚然,转头一看,却见杜丽培手机掉在地上亮着强光,亮光照射出杜丽培坐在地上惊恐的表情,她双目瞪大,直直地瞅着对面,浑身战栗,掩住了嘴巴,唯恐自己又叫起来。

“怎么?”

杜丽培伸出手,颤悠悠地指着云杉。

柳生阳凝视过去,昏暗的夜间,云杉树枝随风摇曳,枝叶之间,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形。

他疑心大起,捡起杜丽培的手机,用手电筒照射过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树丛中挂着一具尸体!

还是熟人!

正是找来耀祖讨债的那个家伙。

他怎么死了?还挂在了树上?

来耀祖张大嘴巴,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出了命案,柳生阳毫不含糊地报了警。毕竟,这又不是侦探小说,主角能够无所不能地解决一切命案,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员吧!

宿迁的警察效率很高,一听说有命案,虽然是在深更半夜,但没有多久就开着警车赶了过来,他们第一时间勘查现场,并找柳生阳三人做了笔录。

宿迁当地的刑警队长按照惯例,向柳生阳、杜丽培和来耀祖询问,当他听到柳生阳自报家门以后,不由得一愣,说道:“果然是你!”

柳生阳奇怪地问道:“你认识我?”

刑警队长叹道:“你在我们江苏警界内,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简直是真人版的‘江户川柯南’,走到哪里,哪里就发生大案:在苏州,发生了明星分尸案和富豪毒杀案;在扬州,发生了美国人绑架案;在淮安,发生了游船调包案。上次参加全省警务交流会的时候,我们都在议论你,还打赌你会不会跑到宿迁,跑过来会发生什么案件。果然,我们这边中招了!有命案!”

柳生阳哭笑不得,说道:“虽说我走到哪里,哪里就发案,但是好歹案件都能够解决,是不是?”

刑警队长拍了拍柳生阳的肩膀,笑道:“开玩笑罢了,不用在意。

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警察的责任。不过,还是麻烦交代一下,你们为啥深更半夜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然后又发现了死尸?”

来耀祖说道:“我们是来找漕帮宝藏的线索的!”

刑警队长皱了皱眉,说道:“来耀祖,你不要再惦记着什么漕帮的宝藏,找一个正经的活儿吧!这事情说来也和你有关,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死者是找你讨债的高利贷放贷人,白天还差点儿打死你。要不是柳先生和杜女士做证你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我都怀疑是你行凶杀人了。”

刑警队长竟然认识来耀祖,想想也是,小地方的人际关系千丝万缕,随随便便都能攀上亲戚。

尸体被警察用登高梯从树上解了下来,平放在地上,法医开始验尸。

柳生阳瞅着那具尸体,暗光之下,吊在树上的尸体显得极为恐怖,然而放到地面以后,就觉得这人死得非常可怜。

“怎么死的?”柳生阳问道。

法医说道:“现在还不好说。”

来耀祖也把脑袋好奇地凑过来,但是他只看了几眼,就脸色骤变,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看验尸的。

柳生阳也不再过多关注验尸现场,毕竟死尸的事情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只是凑巧发现罢了。

警方做好笔录之后,就放柳生阳三人离开了。三人一起返回来家村,一路上来耀祖失魂落魄,显然被吓着了,到了村口就匆匆地告别,柳生阳与杜丽培则去了旅馆休息。

进入房间以后,两人不由得尴尬起来。这和之前在一个房间议事不同,今晚是真要住在一起了。柳生阳打开电视,缓解尴尬,杜丽培则站起来,说道:“我先去洗个澡,不许来偷看!”

说完,就跑进了盥洗间。不一会儿,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柳生阳心不在焉,瞅了一眼盥洗间,顿时愣住了。原来这盥洗间的外墙竟然是毛玻璃,杜丽培窈窕的轮廓投影在上面,清晰可见。

柳生阳摇摇头,强行把脑袋转向电视机,心想,要是杜丽培知道自己被看光了,会不会打死他。他又想,标间还搞什么情趣浴室,万一来的是两个大男人,那场景想想就觉得可怕。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杜丽培才出来。柳生阳瞟了一眼,果然她进去什么样子,出来也是什么样子,浴巾裹体之类的,绝对别想看到。

杜丽培一脸轻松,擦着头发说道:“真是舒服,住在游船上有一样不好,储水有限,洗澡不能洗个爽。生阳,你要不要也来洗一下?”

“当然,不过我喜欢关灯洗澡,你也别偷窥!”柳生阳绝对不能让杜丽培发现他偷窥的秘密。

杜丽培啐了一口:“谁要看你这臭男人!”

27. 传说下的真实目的

第二天,柳生阳起得比杜丽培还早,当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外卖的时候,杜丽培闻到了香味,不客气地起身走过来,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喝起来。

柳生阳瞅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先是一愣,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柳生阳熟悉杜丽培的过程,就是杜丽培形象不断崩塌的过程。初次见到杜丽培时,她是一位“笑语盈盈暗香去”的古典美女,也展现了英姿飒爽的干练女侦探的一面。但随着柳生阳对她越来越熟悉,杜丽培也越来越不注重自己的形象,从化淡妆变成了懒得化妆,整天素面朝天,性格上更是暴露出粗暴急躁、动手比动脑更快的缺点。最可恶的是,杜丽培居然是一个吃货,成天就是埋头大吃大喝,真担心她以后的体重啊!

担心她的体重干吗?柳生阳蓦地发现自己也不小心进入了“未婚夫”模式,不由得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个念头。毕竟两人只是假扮未婚夫妻,怎么可能真的在一起。

柳生阳静静地看着杜丽培傻吃傻喝,见她酒足饭饱之后,才问道:“睡饱和吃饱了吗?”

“都饱了。”杜丽培毫无风度地瘫在沙发上,拍了拍被食物撑大的肚子,“对于昨晚的事情,我有点儿不解。”

柳生阳笑道:“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处理吧。我相信警方会有答案,我们去警察局那边打听一下即可。”

杜丽培一愣,问道:“这也行?”

“为什么不行?”柳生阳反问,“别忘了我是记者。”

杜丽培不得不承认,柳生阳表面上是个闷骚宅男,实际上长袖善舞,每每都能够与警方谈笑风生,这令杜丽培羡慕不已。

他们离开来家村,返回市区,上门拜访刑警队长,后者一点也不惊诧他们的到来,笑道:“走到哪里,哪里就出现大案的真人版‘江户川柯南’,你们开始调查那具尸体的事情了?”

柳生阳笑道:“既然我是真人版‘江户川柯南’,走到哪里,哪里就出现大案,那我必须完善这个人设——哪里有大案,就在哪里解决。”

刑警队长耸了耸肩,笑道:“这个理由不错。”

柳生阳问道:“有什么发现?”

刑警队长开始介绍:“死者死在晚上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是被勒死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因此可以断定,发现尸体的现场,就是杀人现场。目前可以公开的信息就只有这些。”

杜丽培一愣,说道:“晚上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那个时间我们不是正在罗祖庙吗?死者就死在旁边的云杉上,也就是说,他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死掉的?”

杜丽培补充道:“对,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你可别怀疑我们做假口供啊!”

刑警队长笑道:“你们与来耀祖素昧平生,干吗给他做假口供,要知道做伪证是要坐牢的,我相信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可信的。”

柳生阳思忖了一下,说道:“有两点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第一,为什么死者被吊死在树上;第二,为什么选择我们在案发现场的时候杀害死者,这样被发现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刑警队长摊开手,说道:“老实说,我也搞不清凶手为什么选择在那样的时间、地点杀人。真要杀人,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毁尸灭迹,何必把尸体吊起来,引人注目。还非要冒着被发现的巨大风险,在附近有人的时候动手。如果抓到了凶手,我一定要问问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会不会是邪教祭祀?”杜丽培脑洞大开地说道。

“怎么说?”刑警队长饶有兴趣地看着杜丽培。

杜丽培兴致勃勃地说道:“别忘了,来家与罗教的关系密不可分。

我稍稍查了一下历史,罗教分支极多,不少在传承过程中,都产生了变异,变成了邪教。再加上之前来家曾经发生过先祖被吊死在树上的事情,我怀疑日久天长,把人吊死在树上,形成了一种邪教的祭祀仪式。说不定之前也发生过,只是无人发现罢了。那死者是外地人,死了正好,无人过问!”

柳生阳和刑警队长一起摇头,都觉得杜丽培的脑洞实在太大了。

然后柳生阳看到杜丽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哄道:“不过丽培的看法也极有道理,说不定这次吊死人的手法,与之前来家先祖被吊死有极大的联系!”

“那到底有什么联系?”杜丽培摆出一副“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今个别想活着走出警察局”的架势。

柳生阳顿时大汗淋漓,刑警队长看了心里直发笑,暗道美女老婆真不好伺候,大美女老婆更不好伺候。

重压之下,柳生阳突然联想到了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一点,灵机一动,说道:“藏尸!”

“怎么?”杜丽培不明白。

柳生阳反而询问刑警队长:“假如在你的辖区内发生了命案,凶手要把尸体藏起来,有这个可能吗?”

刑警队长一副你侮辱我职业的表情,一挥手喝道:“不是我吹牛,在我的辖区内,就是死一头猪,也会被我们发现,更何况死一个人!”

柳生阳正色道:“但是罗祖庙的云杉上,如果再吊死一个人,你们会发现吗?”

柳生阳说道:“所以,凶手的目的是藏尸!以宿迁的气候而言,现在是三月出头,未来一个月内,尸体都不会腐败,也不会掉下来,至少可以藏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以后,很多线索和痕迹都会被时间淹没掉——这就是凶手在云杉那里杀人的目的!但是不巧,无意间被丽培发现了,导致他功亏一篑。”

杜丽培说道:“你讲得好有道理,但是还得交代一下,和我提出的观点有什么联系?”

面对虎视眈眈的杜丽培,柳生阳不慌不忙地笑道:“关键就是来家先祖被吊死在树上这件事情,别忘了,他死了好几个月才被发现。

那时候罗祖庙还是人来人往的,都没有人发现尸体,何况现在!联系到这点,不难发现,云杉是一个隐藏尸体的好地方。丽培果然是天生聪慧,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给予了我们提示,找出了凶手的目的!”

刑警队长一脸不悦,心想,请不要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杜丽培扬扬得意,自从她发现自己虽然身为侦探,洞察力和智商却完全被一个记者碾压以后,陷入了无尽的自惭形秽之中,直到今天才能够表现一番,保住了自己的面子。

刑警队长大笑道:“柳先生不愧是真人版‘江户川柯南’,虽然周围发生的案件多,但你破案也快,与你聊了一会儿,就有了颇多受益。有没有兴趣与我一起再去现场,去看看有什么新的线索发现?”

柳生阳说道:“非常荣幸,高木警官a。”

刑警队长一脸错愕,心想,这是在反讽他?

刑警队长瞪了柳生阳一眼,转而对杜丽培说道:“请,角姐b。”

“咦?为什么叫我角姐?”身为法国人的杜丽培,显然不太熟悉这些典故,傻乎乎地问道。

柳生阳和刑警队长神秘地对视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a 高木警官是动漫作品《名侦探柯南》中的角色,身份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巡查部长。

b 角姐是指动漫作品《名侦探柯南》中的角色毛利兰,因发型酷似角,故有此外号。

28. 江东父兄

刑警队长是有配工作车的,这次柳生阳和杜丽培总算不用走路去罗祖庙了,被载着来到了目的地。

外面刮着大风,下了车以后,杜丽培忍不住裹紧了衣服,她抬起头,仰望高大的云杉,叫道:“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树这么高,人是怎么被吊上去的。我观察了一下,树有将近十米高,要把尸体吊上去,是个不小的工程。”

杜丽培又说道:“那问题又来了,绳子是怎么被挂到树上去的。

抛上去?先不说十多米的高度需要很大的力量,接下来还得准确地挂住一根枝干,这难度实在有点儿大。如果是爬树上去把绳子挂住,那只有少数人可以做到,比如我!”

刑警队长大笑道:“其实这个一点儿都不难,随我来!”

柳生阳和杜丽培跟着刑警队长上了塔的三层,上面风更大,吹得树枝啪啪啪地打在塔身上。

杜丽培一上塔见了树,顿时醒悟,塔和树的距离极近,要挂绳子,只需把绳子平抛过去即可。毕竟平抛几米,可比仰抛十多米容易多了。

倏然,杜丽培就此联想到了一点,急忙叫道:“既然在塔上挂绳到树上更容易,岂不是吊人也容易?”

刑警队长说道:“我们确实有此怀疑。可是有一点要注意,死者身材强壮,并不是个能够轻易对付的人,这点杜小姐应该有体会。”

杜丽培点了点头,她撂倒过死者,确实深有体会。

“这么猛的一个男人,居然活生生地被吊死,身上既没有被制服的痕迹,也没有醉酒或者麻醉剂的痕迹,着实奇怪,那简直如死者是自己乖乖地套上绳子,跳下去被绞死一般。”

“总不会是自杀吧?”杜丽培疑问,“因为无法收回债务,无颜见江东父老?”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柳生阳突然说道:“我刚刚想到,死者说不定是中了陷阱,别忘了,当时是晚上,天上又没有月亮,周围也没有光源,视野很差,完全可能中计的。丽培,可以麻烦你扮演一下死者吗?”

“哦,没问题。”杜丽培点了点头,便要躺下。

柳生阳满头“黑线”,喝道:“这时候还没有死!再说是被吊死的!”

杜丽培闹了一个大红脸,白了一眼柳生阳,随即听他吩咐。

柳生阳说道:“我扮演凶手。深更半夜,死者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多半是凶手用某个借口把他引诱过来。丽培,请从楼梯口走过来,走几步就别动了。”

杜丽培依言扮演死者的行动,从楼梯口走到三层,步行几步,驻足不前,这时候柳生阳说道:“天色很暗,视野很差,死者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这时候他可能想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凶手告诉他:‘外面有人,对,就是来耀祖、柳生阳和杜丽培三个家伙,别惊动他们!’”

刑警队长忍俊不禁,杜丽培哭笑不得。

“于是死者打消了打开手电筒照明的计划,岂知这是自取灭亡之举。他循着凶手讲话的声音走过去,这个定位只是个大概,但是有一样东西,在黑暗中特别显眼……”

幽蓝的手机屏幕,在白天毫不起眼,黑夜无光的情况下却非常显眼,宛如黑暗海底中 鱼的小灯笼,引诱着小鱼去寻死。

柳生阳继续说道:“手机的屏幕亮光,远处看不清,近处却非常醒目,死者顺着手机屏幕的亮光走过去。他以为是凶手拿着手机,其实凶手只是把手机放在了残垣上,本人则悄悄地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潜伏到死者附近,等死者接近了残垣的时候……”

杜丽培正好走到了残垣边,柳生阳就从杜丽培的背后模拟将绳子套在了其脖子上,然后未待其反应过来,轻轻一推。当然这个力度很小,杜丽培只是小小地晃了晃,真实情况下死者却被推下了塔,活生生地吊死了。

惊心动魄的谋杀案,在柳生阳和杜丽培的模拟下,被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出来,让刑警队长出了一身冷汗。

柳生阳继续说道:“当晚我们三人在罗祖庙的时候,听到塔这边有咚的一声巨响,由此我们被吸引了过去。现在我在想,那一声响,其实是死者被推下塔,撞击在塔身上发出的。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凶手早已借着黑夜遁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杜丽培补充道:“对了,晚上我们来罗祖庙的时候,感觉到有人跟踪,极有可能是死者。”

刑警队长微微颔首,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谁是杀人凶手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接听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就挂了。他对柳生阳和杜丽培说道:“来耀祖自首了,说人是他杀的,动机是无钱还债,被逼得无路可走,便起了杀心!”

杜丽培叫起来:“不可能,来耀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除非……”

柳生阳接口道:“他在包庇凶手,他知道凶手是谁!”

刑警队长说道:“他的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好,稍微审讯一下,即可招供。”

柳生阳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刑警队长微微惊诧,却听柳生阳说道:“这个人一定与来耀祖关系极好,否则不会为了他而杀逼债人,来耀祖也不会为了这个人而自首顶罪。这种人,很少,很少。”

刑警队长熟悉来家村的情况,这时候苦涩地笑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来陆!”

返回来家村,他们直接去了来陆开的饭铺,找到来陆,直奔主题:“来耀祖去警察局自首了,说他是杀人犯。”

来陆似乎早知道警方会来找他一样,淡淡地说道:“把他放出来,人是我杀的。”

“为什么?”刑警队长很难相信村里的老好人会杀人。

来陆叹道:“我害了来耀祖!我从小看着耀祖长大,不忍心这个孩子被贫穷击垮,于是从小就哄他,说有漕帮的宝藏,长大了可以去找,造福乡亲。耀祖被这个念头支撑着长大,却走火入魔,不顾一切地去寻找,为了找宝藏,到处筹措资金,借了不少高利贷,被逼债逼得从学校逃走,只能回到老家。但是高利贷的债主却一路追了过来,让耀祖的生活雪上加霜!我不能让他的一辈子都毁了,于是动了杀机,弄死了那个家伙!本来以为尸体藏在树丛中很久以后才会被发现,哪知道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杜丽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为来陆在叹息。

下午,柳生阳和杜丽培看到来耀祖从警察局里面出来,神情非常憔悴,满面风霜。杜丽培上前打了一个招呼,来耀祖一言不发,转而去了家里,把所有关于漕帮宝藏的东西一股脑儿理了出来,堆在门口,点火烧了个精光。

杜丽培惊诧万分,问道:“来耀祖,你不想找漕帮的宝藏了吗?”

来耀祖摇了摇头,说道:“不找了,什么漕帮的宝藏,害了我,更害了陆叔,再也不找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了。”

杜丽培微微颔首,说道:“这样也好,今后你打算做什么?”

来耀祖说道:“读书是不成了,陆叔进去的时候跟我说,让我照顾一下他的铺子,我打算今后就好好地经营铺子,慢慢还钱。”

这对于来耀祖来说,或许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吧!

柳生阳和杜丽培也即将结束宿迁之行,离开来家村之前,柳生阳突然说道:“我或许能够找到来家的传承。”

杜丽培莫名其妙,反问:“不是在来家祖先被吊死的时候,不翼而飞了吗?”

柳生阳神秘地一笑:“这起案件,给了我一个灵感。走,我们去看看吧。”

杜丽培叹气道:“好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想折腾,就折腾吧!”

两人一路步行前往罗祖庙,两三公里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抵达罗祖庙以后,柳生阳凝视着高大的云杉,沉默不语,不一会儿说道:“你之前说你能够爬上这种树,是吗?”

“当然,小意思!”

“可不可以爬上去,找找有没有一样特别的东西——匕首!”

杜丽培虽然惊诧,但还是嬉皮笑脸地说道:“看我的!”

但见杜丽培脱下外套,宛如猿猴一般,轻轻松松地顺着树干爬了上去,不一会儿人影就消失在了树丛之中。

没过多久,杜丽培在树上高声叫道:“真的有呀!”

她像是轻巧的体操运动员一样,从树上鱼跃而下,落在柳生阳面前,把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柳生阳定睛一看,确是一把匕首,表面斑斑驳驳,锈蚀不堪。

杜丽培打量着匕首,说道:“这玩意儿都烂掉了,能留下什么秘密?”

柳生阳思忖了一下,把目光集中在了手柄上。他伸手用力一扯,拉掉了尾部,手柄里面果然是空心的,从中倒出了一张羊皮纸。

耐储存的皮革制品,即使在数百年以后都柔韧有余。打开羊皮纸,里面有一段刀刻文字,大意就是秘密的真相记载在韦氏的笔记上,但是打开解码秘密的关键,则是龙棍!

柳生阳点了点头,说道:“正好我认识杭州漕运历史博物馆的人,可以把龙棍借来观摩一番。”

杜丽培瞅着柳生阳,说道:“你这人,我越来越看不透了,能够与警察谈笑风生,又认识计算机专业的朋友,现在又多了博物馆的朋友,交友真广。”

柳生阳一愣,干笑道:“毕竟我是记者。”

杜丽培又笑道:“还是活生生的名侦探‘江户川柯南’,走到哪里,哪里就发案。这次又破获了一起杀人案,还找到了失踪的匕首,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柳生阳笑道:“云杉真是隐藏东西的好地方,可以隐藏尸体,反过来一想,其他物件也可以隐藏,若非登高找寻,根本不会发现秘密。我在想,古代的时候,来家的先祖想把匕首藏在树上,不过爬树太难了,他想了一个办法,先通过塔挂好绳子,再借助绳子爬上去。

藏好匕首以后,爬下来的时候,却一不小心掉进了绳子套里面,把自己给吊死了。于是,留下了一个千古谜案!”

杜丽培目瞪口呆,失声叫道:“这也成?”

“历史的真相本来很简单,却被时间扭曲了。”

离开来家村,到了晚上,两人登上飞雁号,正要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柳生阳突然接到电话,面色顿时凝重起来,挂了电话以后,他对杜丽培说道:“我们得回杭州一趟了。”

“为什么?”杜丽培不解。

“因为龙棍被偷了,飞贼署名‘茉莉花’,指名要我回去!”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