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国篇02
从这道菜的菜名大致可以判定与俄国大有关系,的确,斯特罗加诺夫牛肉正是源于俄国的佳肴,而且颇有历史渊源。在沙皇时代的俄国,斯特罗加诺夫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姓氏,从16世纪到20世纪初,斯特罗加诺夫家族一直是俄国最富有、最有权势的豪门望族,其先祖发迹于伊凡雷帝时期,依靠开矿、贩盐和从事木材、毛皮生意发家致富。
1945年6月1日,尼米兹上将在关岛的司令部内授予斯普鲁恩斯海军十字勋章,两人在战争期间保持了亲密的合作关系此外,家族还招募哥萨克远征西伯利亚,协助驱逐波兰入侵者,为罗曼诺夫王朝的建立出力颇大。数百年来,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始终保持着与沙皇宫廷的密切关系,成为俄国政界和商界举足轻重的权贵之门,家族历代都有人出任高官权臣,极为显赫。1917 年俄国十月革命后,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因为支持白军反对布尔什维克政权遭到清算,家族成员被迫流亡海外,留在国内的财产被收归国有。
在斯特罗加诺夫家族中有一道传统的牛肉菜肴,将牛肉煸炒后与酱料和肉汤一起煮,并以酸奶油调味,颇受家族成员的喜爱,因此历代相传。这道菜由何人所创并无明确记载,有种说法认为是服务于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的法国厨师的创意,但现代研究者更倾向于是从俄罗斯传统菜肴中发展而来的。这道炒牛肉原本没有特别的名字,后来才被冠以这个俄国显贵家族的名号。现在比较通行的说法是,这道菜的命名源自19 世纪中叶的亚历山大·格里戈里耶维奇·斯特罗加诺夫(Alexander Grigoriyevich Stroganov)伯爵,他是一位外交家,还担任过内政大臣和地方总督。据说伯爵居住在敖德萨(Odessa)时经常举办慈善餐会,凡是衣着干净整洁的市民都可以免费赴宴,而这道家传炒牛肉也是餐会上颇受欢迎的菜式。伯爵去世后,感念他善举的敖德萨市民就将这道菜肴命名为“斯特罗加诺夫牛肉”(Beef Stroganoff)。
关于斯特罗加诺夫牛肉做法的最早记录出现在俄国女作家叶连娜·伊凡诺芙娜·莫洛霍韦茨(Elena Ivanovna Molokhovets)的经典烹饪书《给年轻主妇们的礼物》(A Gift to Young Housewives )中,该书出版于1871 年。这道菜最初的做法与今日颇有不同,是将新鲜牛肉切成丁,而非现在流行的牛肉条,将切好的牛肉丁沾上薄薄的一层由盐和多香果制成的干腌料,然后放入油锅中以黄油煸炒,再放入芥末酱和牛肉清汤一起煮炖,最后用少许酸奶油调味即可。但是既没有洋葱和蘑菇,也没有加入酒类调味。随着斯特罗加诺夫牛肉的流传,其做法也有所变化,比如在1909 年出现的一份菜谱中加入了番茄酱,并与酥炸土豆丝搭配食用,后者在俄国被视为这道牛肉菜肴的经典搭配,而在1938年法国出版的一本西餐百科全书中,则记录了使用牛肉条并加入洋葱及其他酱料的版本。
随着沙皇俄国的灭亡,很多流亡国外的俄国人开始在世界各地开设俄式餐厅,斯特罗加诺夫牛肉成为俄式西餐的招牌菜之一,从而推动了这道菜肴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传播,并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更多的变化。各地的人们根据自己的饮食习惯和食材特点加斯特罗加诺夫牛肉是源自俄国贵族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的一道俄式牛肉料理
以改良,比如牛肉会切成小丁、肉块或肉条,配菜品种也日益丰富,包括蘑菇、洋葱及其他蔬菜,调味料也由最初的芥末和酸奶油扩展到糖、盐、黑胡椒乃至腌泡汁,而在亚洲地区通常会去除酸奶油,因为大多数东方人都很难接受其口味。在主食搭配上米饭、面条或意大利通心粉最为常见。尽管做法变化多端,它们始终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斯特罗加诺夫牛肉,以至于在今日英语中这位俄国伯爵的名字已经成为俄式炒牛肉或俄式炒牛柳的同义词。
值得一提的是,最早品尝斯特罗加诺夫牛肉的美国人是20世纪初在中国驻留的美国军人和外交人员,当时在哈尔滨、天津、上海等大城市都有俄式餐厅,后来这道菜随着中俄移民和归国的美国人传入美国,并在20世纪30年代被美国大众所接受,过了不到10年就已经是很多家庭晚餐和聚会上的常见菜了。不过,斯特罗加诺夫牛肉进入美国海军的宴会菜单则要稍晚,至少在1942年夏季尼米兹上将宴请下属军官时,这道菜还需要借助将军女儿寄来的菜谱才能制作,并作为新奇的菜品向客人隆重介绍。
当天,所有参加晚宴的人都对斯特罗加诺夫牛肉的味道大为赞赏,认为非常鲜美,但对于饭后甜点鳄梨冰激凌的滋味则持保留意见。这场晚宴给宾客们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巴西特上尉在日记中写道:“这是一位通情达理、亲切和蔼、富有热情的将军,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海军将领。”21时,年轻军官们向将军告辞,而尼米兹和斯普鲁恩斯则结伴散步,这是两人都很习惯的交流方式,边走边聊。他们的话题围绕着正在谋划中的“瞭望塔”行动(Operation Watchtower),这是盟军在太平洋上发起反攻的第一步,而那座叫瓜达尔卡纳尔(Guadalcanal)的热带荒岛将是另一个极为艰苦却更具转折意义的战场。
在瓜岛背后,一个沿着密克罗尼西亚的连绵岛链步步跃进的战略图景正在尼米兹睿叶连娜·伊凡诺芙娜·莫洛霍韦茨撰写的烹饪书《给年轻主妇们的礼物》最早记录了斯特罗加诺夫牛肉的做法智而冷静的头脑中成形,在战争余下的时间里,他将率领麾下不断增强的庞大舰队,按照这一战略将日本帝国的邪恶势力从太平洋的远端逐回到日本列岛,将日本陆海军的无数士兵、舰船、飞机连同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妄想埋葬在无垠的大海之中。1945 年9月2 日,在东京湾内“密苏里”号战列舰(Missouri,BB-63)的甲板上,已经戴上五星上将领章的尼米兹代表美国政府在日本的投降书上签字,这位“山里来的海军上将”达到了军人事业的巅峰。军事历史学家埃德温·霍伊特(Edwin Hoyt)给予尼米兹恰如其分的评价:“哈尔西能打赢一场海战,斯普鲁恩斯能打赢一场战役,而尼米兹能打赢一场战争。”
吃罢早饭刺杀山本大将——斯帕姆炒蛋1948 年12 月23 日凌晨,在日本东京池袋的巢鸭监狱内,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东条英机等七名甲级战犯被送上了绞刑架,为他们发动战争、荼毒生灵、践踏人性的滔天罪行接受了应得的惩罚。其实,这份处决名单上至少还应该加入一个名字,他就是开战时担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主持谋划偷袭珍珠港的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山本都被美国人视为珍珠港袭击的罪魁祸首和美国海军的头号敌人。不过山本没有活着看到美国宪兵的逮捕令,在战争结束前两年零五个月他就提前迎来了死亡的结局,在视察前线途中遭遇美军飞机拦截,坠机殒命于布干维尔岛(Bougainville Island)的密林之中。这不是一次偶然事件,而是美军破译日军密电后精心策划的刺杀行动。
1943年4月初,山本五十六大将离开停泊在特鲁克(Truk)的联合舰队旗舰“武藏”号战列舰,亲临拉包尔(Rabaul)前线指挥作战,调集了380架飞机发动了伊号作战,企图以持续的航空突击消耗所罗门战场的盟军海空力量,但战果欠佳,得不偿失。尽管如此,山本依然计划在作战结束后前往一线机场视察参战部队,为精疲力竭的飞行员鼓劲打气。4月13日,舰队司令部将山本的详细行程通过密电通知前线各基地,山本及其幕僚计划乘坐2架一式陆攻在6架零战护航下于4月18日晨从拉包尔起飞,经布干维尔岛的布因(Buin)前往肖特兰的巴拉莱机场(Balalae Field,Shortland),起飞时间、飞行航线和降落时间都在电报中完整地通报给部队。有人提醒此举的危险性,并规劝山本变更行程,但没有被他采纳。当时日军认为航线沿途远离美军基地,制空权仍在日军手中,平时除了少数执行高空侦察任务的美军P-38战斗机出没外,基本碰不到其他美军战斗机。最关键的是,日军对于自身密码已被美军破解的情况浑然不觉,并未意识到通信内容已经泄密,这封电报其实是山本大将的催命符!
日军电报发出后,立即被代号“魔术”的美国海军情报部门的无线电监听站截获,并由密码专家迅速破译。4月14日上午8时,太平洋舰队情报官埃德温·托马斯·莱顿(Edwin Thomas Layton)中校将这封决定山本命运的电报放在了尼米兹上将的案头,后者阅读后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查看地图后与莱顿就是否伏击山本进行了讨论。要知道直接刺杀敌方高级将领有违传统的骑士精神,还要考虑山本死后是否会有更具能力的人取代他,此外还存在日军通过此事发觉密码漏洞的危险。莱顿认为日军在战争中毫无骑士风度可言,此举不存在道德障碍;山本在日军乃至日本国民心中威望极高,无人可以替代,将他击杀将沉重打击日本的民心士气;最后,莱顿打了个比方:“尼米兹将军,您知道,这就好像如果您被他们干掉,没有人能接替您一样。”尼米兹最后决定伏击山本,1943年4月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右二)和参谋长宇垣缠(右一)在拉包尔基地目送日军飞机升空作战鉴于事关重大,稳妥起见他还是向华盛顿发报请示,不久得 到罗斯福总统的指示:“干掉山本!”耐人寻味的是,总统的许可并未留下官方记录,因 此这个决断的责任只能由尼米兹独自承担。
尼米兹将情报转发给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小威廉·哈尔西中将,让他部署行动,具体作战由所罗门航空部队司令马 克· 米切尔(Marc Mitscher)少将组织实施。在研究了山本 的行程后,美军决定在山本途经布干维尔岛南部时痛下杀手,但伏击地点距离瓜岛的前线机场直线距离达640 千米,考虑到规避日军机场和防空阵地的迂回飞行,往返距离达到1600 千米之遥,大大超出海军战斗机的航程。因此,这项任务只能交给续航力大的美军陆航P-38 双发战斗机来完成,最后由陆航第347 战斗机大队第339 中队担纲,中队长约翰·米切尔(John Mitchell)少校领衔出击,行动代号“复仇”(Operation Vengeance),显然取为珍珠港之耻进行报复之意。第347 大队从下属3 个中队中精选了18 名飞行员充当刺客,其中由托马斯·兰菲尔(Thomas Lanphier)上尉、雷克斯·巴伯(Rex Barber)中尉等4 名飞行员组成狙杀组,其余飞行员负责对付日军护航战斗机。参战的P-38 都携带副油箱以延伸航程,为此还特意从莫尔兹比空运来一批大容量副油箱,即便如此P-38在伏击空域也只有15 分钟的滞空时间,因此必须对飞行时间进行精确把控。参战飞行员没有被告知目标的具体情况,只说是一名“重要的敌方指挥官”。
当4 月18 日的晨曦初现,位于瓜岛隆加角的库库姆机场 (Kukum Field) 上一派忙碌,地勤人员将18 架加满油弹的P-38G 战斗机排列在停机坪 上,做起飞前的最后检查。二战时期,美军情报部门的工作人员利用解码装置破译日军密电准备刺杀山本大将的刺客们享用的早餐是早已吃腻的斯帕姆炒蛋切尔少校和手下的飞行员也早早起床做出击准备,除了反复熟悉行动流程和作战要点外,他们还需要吃上一顿早餐。然而坐在野战食堂的餐桌前,每个人都感到有些反胃,因为餐盘里还是那几样他们早就吃腻的东西:香煎斯帕姆午餐肉、炒鸡蛋、用奶粉冲泡的牛奶以及咖啡,实在提不起胃口。不过,为了在未来长达数小时的飞行中不至于因为血糖值降低而影响思考力和判断力,飞行员们只能强迫自己将令人生厌的食物吞咽到肚子里,只能说这顿毫无新意的早餐与他们执行的特殊任务实在不相称。
如果让美国大兵评选二战时期最难吃的军用口粮,那么斯帕姆午餐肉绝对毫无悬念地雄踞榜首。“斯帕姆”(SPAM)是由位于美国明尼苏达州奥斯汀市(Austin)的荷美尔食品公司(Hormel Foods Corporation)于1932年推出的肉罐头品牌,当时正值大萧条时期,社会购买力大幅下降,很多穷困潦倒的人挣扎在饥饿线上。创办于1891年的荷美尔公司自然不乏商业嗅觉,决定生产一款价格低廉的罐头肉制品以便在低消费人群中打开销路。这种罐头的原料是猪肩肉、盐、糖、香料、土豆淀粉和水,还添加了亚硝酸盐,这一成分既可以延长保存期,还能让肉块呈现鲜嫩的粉红色,增加卖相。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荷美尔公司开发这款罐头的目的是消耗滞销的猪肩肉,当时这种肉被视为边角料而不受市场欢迎。
荷美尔公司的廉价肉罐头起初以“荷美尔五香火腿”的名称上市,但这个名字实在太缺乏冲击力,很快淹没在一大堆名头类似的罐头肉商品中,销量不佳。作为公司CEO的杰伊·荷美尔(Jay Hormel)想到了改名的策略,公开为罐头征求新名并开出100美元奖金,最后公司副总裁的哥哥肯尼思·戴尼奥(Kenneth Daigneau)——一名半红不紫的二流演员,提出以简洁有力的SPAM作为商标,获得采纳并赢得奖金。关于SPAM的含义,荷美尔公司的官方说法是“只有早期的几位主管人员知道,现已不明其意”,但是人们更愿意相信所谓SPAM不过是“猪肩肉与火腿”(Shoulder of Pork And Ham)或“五香火腿”(Spiced Ham)的缩写罢了,根本没什么玄机。1937年7月5日,第一罐斯帕姆午餐肉横空出世,随后借助SPAM之名销量看涨!
相比市面上的其他罐头肉产品,斯帕姆还是颇有卖点的:首先,价格低廉,每罐仅售40美分,几乎是等量普通肉制品价格的1/3,让收入微薄的底层民众也买得起;其次,分量合适,在斯帕姆上市荷美尔公司总裁杰伊·荷美尔与公司产品的合影,近处是成排的斯帕姆午餐肉罐头之前的罐头肉制品通常采用6 磅(2.72 千克)的大包装,以便熟食零售商切片后出售给顾客,而斯帕姆采用每罐12 盎司(340 克)的小包装,极其适合家庭食用和外出携带,直到今日仍是各类午餐肉罐头最普遍的包装规格;再次,保存期长达3 年,且无需冷藏储存;最后,食用方便,开罐即食,而且味道还不错,虽然口感不及纯粹肉食,但毕竟有点肉味。从营养学的角度看,斯帕姆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质和脂肪,一罐斯帕姆能够提供1054 卡路里的热量,基本满足一个成年人的每日所需。上述优点不仅打动了美国穷人的心,也深深吸引了美军后勤部门的目光。
1941 年12 月,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把美国也卷入了二战的漩涡。美国开始加速扩军,派往海外参战,这下可把美军后勤保障部门忙坏了,为数以百万计的军人准备粮食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而且各个战区的气候环境也不一样,想想都脑袋疼。有什么肉类食物价格便宜,易于生产、运输和储存,最重要的是能为前线士兵提供保持体力的高热量呢?斯帕姆午餐肉实为不二选择,陆军军需部大笔一挥,将其列入B 类军用口粮,向荷美尔公司开出海量订单。据统计,在1941 年到1945 年间,美军斥巨资采购了1.5 亿磅(约6.8 万吨)斯帕姆午餐肉,约合2 亿罐!由于最好的肉类优先供应美国海军,于是陆军大兵的食品清单上的牛肉、猪肉和火腿被大量替换成斯帕姆,远渡重洋运往前线,填满了野战厨房的锅灶和士兵的野战饭盒,无论是酷热难耐的太平洋岛屿和北非沙漠,还是天寒地冻的北极和阿登森林,哪哪都能看到它。美国大兵的一日三餐也变成了早上煎斯帕姆,中午烤斯帕姆,晚上斯帕姆馅饼的节奏,日复一日,甚至年复一年,好像永远也吃不完。
起初,美军官兵对斯帕姆的味道还不算太抗拒,有时还会私下提前打开吃掉。为了杜绝这种现象,也为了增加产量,军方要求更改配方,降低口味。于是荷美尔公司减少了猪肉含量,加入更多的淀粉和盐,于是大兵们吃到嘴里的午餐肉又咸又腻,毫无肉味,除了能填饱肚子,谈不上任何美味了。矿物质含量很少,长期食用对健康有害无益,而且添加的淀粉过多,对于吃惯了整块牛肉、大块鸡肉和炸薯条等纯粹美国食物的美国少爷兵来说,斯帕姆午餐肉简直就是恶梦。就算山珍海味天天吃也会腻,更何况这种味道单调、口感低劣的肉罐头呢?虽然荷美尔公司赚得盆满钵满,大兵们却吃伤了胃口,对斯帕姆怨声载道,给它取了各种绰号,比如“未通过体检的火腿”“下水肉”“疑似肉”,最出名的还是“灵肉”,此外还以漫画、顺口溜等方式大加吐槽。在他们眼里,斯帕姆午餐肉就像敌人的子弹和淋病一样,“应该被消灭”,就连欧洲战区盟国远征军(简称盟军)总司令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上将在战后遇到荷美尔公司老总时也抱怨道:“你们送来的午餐肉太多了。”
在斯帕姆午餐肉的抗议者中,肯定包括那些即将向山本大将索命的飞行员们,在咽下难吃的早餐后,米切尔少校带领18架P-38于7时25分出击。很快,有2架飞机因故障退出行动,其余16架保持无线电静默,以15米的超低空飞行前往布干维尔岛,在2个多小时的长途飞行后于9时34分抵达预定截击位置,仅比计划提前一分钟。以守时著称的山本大将如期而至,来的正是2架陆攻和6架零战,情报分毫不差。米切尔少校命令机群按计划行动,抛掉副油箱展开空战,掩护组吸引零战,狙杀组追击陆攻。遭到攻击后,2架陆攻立即降低高度,分散逃遁,兰菲尔和巴伯的双机编队咬住了向布干维尔岛内陆逃避的1架陆攻,巴伯抓住机会连续射击,目标起火坠入密林中,事后得知山本正在那架飞机上,他在空中就已中弹身亡。另一架逃向大海的陆攻也未能幸免,被另一对P-38抓住,一顿暴打后坠海,机上的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中将身负重伤,但被幸运搭救,得以生还。在完成任务后,P-38机群摆脱零战的纠缠返航,整场行动仅损失了1架P-38。
山本大将之死带来的震撼效果恰如尼米兹和莱顿所料,在日本国内产生了极大震动。山本的骨灰被“武藏”号运回本土,日本官方直到5月21日才对外公布山本的死讯,追封他为海军元帅并举行了国葬。日本民众对于战争的信心大受挫伤,东京电台的播音员位参与“复仇”行动的美军飞行员,自左向右分别是兰菲尔上尉、霍尔姆斯中尉和巴伯中尉在发布山本战死的消息时竟然失声痛哭,一名作家写道:“人们心里都为未来战争的黯淡前景伤感不已。”美国方面自然弹冠相庆,哈尔西在给前线的贺电中说:“装鸭子的袋子里有一只孔雀!”为了保密,行动细节在战时都被禁止透露,对外宣称美军是根据潜伏在拉包尔的海岸监视哨获悉山本行踪的。兰菲尔和巴伯均被授予海军十字勋章,但官方认定是兰菲尔击落了山本座机,为此两人又打了多年的口水仗。除了这个争议外,如果还有什么让飞行员们感到不快的事,那一定是在降落后还要继续吃令人讨厌的斯帕姆午餐肉!
虽然斯帕姆午餐肉在美军中恶评如潮,但作为援助物资提供给反法西斯同盟国得到的评价却截然不同,无论是英国还是苏联,都将其视为珍贵食物,令这些国家的军民感激涕零。在战时实施食品配给的英国,斯帕姆是人人渴望的肉类罐头,在黑市上非常走俏,后来成为英国首位女首相的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后来回忆,在1943 年她和友人将一顿用斯帕姆做的便餐当作盛宴!苏联通过租借法案从美国获得了超过1 亿磅的斯帕姆罐头,苏军士兵都将斯帕姆当成战时佳肴,百吃不厌。苏联领导人尼基塔·赫鲁晓夫也承认,在德军占领乌克兰粮仓之后,如果没有斯帕姆午餐肉,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养活红军。从这个意义上说,斯帕姆的确是“帮助盟国赢得了二战的食物”。
随着美军的征战步伐以及战后在世界各地的驻扎,斯帕姆午餐肉获得了广阔的海外市场,在夏威夷、马里亚纳群岛、菲律宾、日本和韩国等地都是颇受欢迎的罐头食品。
斯帕姆饭团是夏威夷人利用斯帕姆午餐肉结合日本饭团开创的融合料理让美国人想不到的是,在这些地区一罐小小的午餐肉不仅成为当地人当年最美味的回忆,还丰富了他们的饮食生活。当地人发挥无限的想象力,结合自己的口味,创造性地做出各种具有特色的料理,例如韩国的部队锅。战后韩国物资极度缺乏,人们为了填饱肚子四处搜罗食物,美军基地丢弃的过剩罐头(主要是斯帕姆)就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食材,并且突破贫苦的极限不断创新,逐步发展成火锅的吃法。部队锅没有特定食材,蔬菜、面条、泡菜皆可下锅,但压轴菜非斯帕姆午餐肉莫属,加上足量的辣酱汤,便可大快朵颐,这菜其实就是一锅乱炖,难登大雅之堂。在韩国,吃部队锅的地方大都是一些退役老兵为了讨生活在街头开的小店。
斯帕姆午餐肉在夏威夷也极为流行,还产生了特色料理斯帕姆饭团,据说源于一名夏威夷日裔女性为孩子制作食物的创意,最初于1980年上市销售时大受好评,一天售出500份。斯帕姆饭团的做法相当简单,将斯帕姆午餐肉切成薄片,可以直接放在捏好的饭团之上,也可以按自己的口味加上各种调味料煎好之后再放在饭团之上,最后卷上海苔即成。斯帕姆饭团起初不为日本人所知,后来到夏威夷旅游时才第一次尝到,被看成是日美饮食文化相结合的夏威夷乡土料理。
日本冲绳是斯帕姆的另一个高消费区。战后,冲绳长期被美军占领,美军向食物匮乏的岛民提供了大量斯帕姆以替代难以获得的新鲜猪肉,久而久之冲绳人将斯帕姆当成借助二战的东风,斯帕姆午餐肉风靡全球,至今已销售超过80亿罐!
主要肉食之一,广泛用于家常料理。冲绳人的夏季餐桌上有一道必不可少的菜肴苦瓜杂炒,其最正宗的做法就是使用斯帕姆午餐肉为原料,其他食材包括苦瓜、冲绳豆腐和鸡蛋,其烹制过程很简单,稍微麻烦的是苦瓜,炒之前需用盐除掉水分,最后放入鸡蛋。
面对冲绳人对斯帕姆的热情,荷美尔公司甚至在冲绳开设了分厂,利用当地出产的猪肉直接加工销售,因此冲绳的斯帕姆罐头售价比日本国内还要便宜。
借助斯帕姆的大量销售,荷美尔公司崛起为美国罐头业巨头,并在战后继续以斯帕姆为主打产品开拓市场,到1959 年斯帕姆销售量突破10 亿罐!如今,斯帕姆已经发展出黑胡椒、香辣、蜜渍等十余种口味,甚至还有为伊斯兰教徒特供的清真装(用火鸡肉为原料),味道也比战争时期有所提升。截至2003 年,斯帕姆已经在41 个国家销售,并在超过100 个国家注册商标,2012 年荷美尔公司卖出了第80 亿罐斯帕姆,到2019 年营业额高达94 亿美元!
将星闪耀的高端午餐会——浓汁烩鸡肉1943 年的某个周三中午时分,在美国华盛顿特区(Washington D.C.)一栋外表看似平静普通,内部却警卫森严的办公大楼内,4 名制服笔挺、上了些年纪的军人走到一间墙上挂满地图的房间的一角。那些地图涵盖了世界上的各个地区,有大有小,其中最大的一幅几乎占满了一面墙,地图上缘接近天花板,图面上标绘了各种各样的线条、箭头和仿佛古代象形文字般的复杂标记,如果这些标记需要标注在摩尔曼斯克、格陵兰岛(Greenland)或阿留申群岛这样的地方,需要借助折叠梯子才能完成。地图上的线条标记有疏有密,其分布情况与正在进行的战争有着明显的联系。在房间角落里摆放着一张造型朴素的胡桃色木纹餐桌和四把带黑色软靠垫的餐椅,桌子上没有铺台布,但放着一盆艳丽的鲜花和四套精致的细瓷餐具。一顿简单的午餐也已备好,色泽焦黄油亮的圆面包表面反射着灯光,杯子里的咖啡或茶飘出谈谈的热气,餐盘里是奶油色的浓稠汤汁和鸡肉块,色香诱人。比较特别的是,桌子边缘有一个连着电线的按钮,用来召唤已经退出房间的侍者,看来用餐者不希望有旁人打扰。
4 名军人走到桌边纷纷落座,一边享用食物,一边相互交谈。从制服样式看,两人属于陆军,肩章上赫然排列着代表陆军上将军衔的4 枚银色五角星;另外两人来自海军,他们的袖口上绣着1 宽3 窄共4 道金线,在深色制服映衬下格外耀眼,表明他们都是海军上将。这张小小的餐桌上居然围坐着4名上将,真称得上是一场将星闪耀的午餐会,而他们的身份职位个个都声威显赫,其中包括罗斯福总统的特别军事顾问兼总司令参谋长威廉·莱希(William Leahy)海军上将、陆军参谋长乔治·马歇尔(George Marshall)上将、海军舰队总司令兼海军作战部长欧内斯特·金海军上将和陆军航空队司令亨利·阿诺德(Henry Arnold)上将,后来他们全部晋升美军最高军衔五星上将。总统的首席军师和美军陆海空部队的3位最高指挥官汇聚一席,他们是罗斯福麾下驾驭美利坚战车驰骋疆场的4大驭手,真正的领军统帅和军界巨头。这样特殊的用餐场所,如此特别的人物身份,他们在席间谈论的话题也绝非食物口味,而是与餐桌之外、千万里之遥的战场密切相关。显而易见,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工作聚餐,实际上是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Joint Chiefs of Staff,简称参联会)的每周例会。
说起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关注国际时事和美军动态的朋友一定不会陌生,但凡美军在全球热点地区策划发起军事行动时,参联会的名头都会频繁出现在各类媒体中。参谋长联席会议是由美国武装部队各大军种的高级指挥官组成的联合参谋机构,主要职能是协调各军种关系,制订军事战略计划,针对国防政策、军队事务和海外作战等军事问题向总统提供咨询和行动方案,根据总统或国防部长的指令准备、部署和实施军事行动。它是美国总统行使统帅权的主要机构,也是美军军事指挥体系的中枢核心,堪称“美军的大脑”,而参联会主席更是美国职业军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军职,相当于其他国家的三军总参谋长。然而,位高权重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历史并不长,是根据1947年颁布的《国家安全法》才正式建立,换而言之在前文所述的二战美军四巨头同席进餐时,参联会还不是正式的法定机构,而是总统依据战时特权建立的跨军种协调机构,带有临时性质。
1943年的某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4位主要成员共进午餐,自左向右分别是阿诺德上将、莱希上将、金上将和马歇尔上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98 年的美西战争期间。与很多国家的军队一样,美国各军种之间存在着矛盾冲突和利益争夺,相互之间各行其是、互不相让、彼此拆台的事情屡见不鲜,这样的戏码即使到今日每逢美国国会审议国防预算时都会上演。19世纪末,随着美国综合国力和军事实力的增强,对海外市场的诉求愈加强烈,甚至不惜以战争手段从老牌殖民国家西班牙手中攫取利益。海外征战势必要求陆海军进行联合作战,但军种间的分歧使这一目标难以实现,甚至直接阻碍了战事进展。有鉴于此,西奥多·罗斯福总统于1903 年组建了陆海军联合委员会,由军种首长、参谋长和陆海军高级参谋机构组成,负责制定联合作战计划和解决军种间冲突,但没有决策权,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发挥作用十分有限。1919 年,联合委员会进行了重组,可以就军事计划主动提出建议,但依然无权参与决策。
1941 年12 月美国参战后,英美迅速结盟。英国首相丘吉尔于12 月底访美,与美国总统罗斯福展开高层会晤,史称“阿卡迪亚会议”。这次会议最重要的成果就是经两国首脑磋商组建了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作为英美两国的最高军事决策机构。在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中,英方成员来自英军参谋长委员会(相当于三军总参谋部),而美国方面现存的联1941 年12 月阿卡迪亚会议期间的英国首相丘吉尔和美国总统罗斯福,这次会议催生了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
合委员会在职权和地位上都无法与英方相比。为了能够在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中获得与英方平起平坐的地位,更好地发挥协调合作机能,总统的首席军事幕僚莱希上将建议组建一个“统一的最高指挥部”,得到总统的赞同,这就是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雏形。这个机构包括4位核心成员,即莱希、马歇尔、金和阿诺德,由莱希领衔,他由此成为美军历史上第一位非正式的参联会主席。
参谋长联席会议于1942年2月召开首次会议,它不仅继承了联合委员会的职能,还被赋予了广泛的权力,随时可以向总统汇报有关军事战略、兵力需求、军需生产等各项政策问题,负责制订重大作战计划,并在总统授权下向各战区发布作战指令,协调部队调动、后勤补给和运输事宜,但并不干涉具体的作战行动,而交由战区指挥官全权处理。参联会的工作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下进行,它可能是除了研发原子弹的“曼哈顿”工程之外全美保密级别最高的机构,甚至连文书用过的复写纸每天工作结束后都要收缴销毁,警卫人员更是24小时巡逻警戒。参谋长联席会议为筹划战略计划承担了大量工作,据莱希回忆从设立到日本投降,参联会主要成员商议讨论了1457个重大问题,内容涉及战争的方方面面,参联会秘书处平均每月处理多达130份正式文件,至于其他各类报告、指示、备忘录更加不计其数。可以说,参联会在领导和组织军队进行战争和推进盟国合作方面扮演了无可替代的角色,这也是它在战后正式设为固定机构的原因所在。
二战时期,只要参联会的4位主要成员都在华盛顿,通常会在每周三召开例会,而且与午餐会同时进行,“四巨头”将就当前最为重要的问题进行沟通,交换意见。虽然只是例行的工作简餐,而非正式宴会,但考虑到会议的级别和与会人员的身份,负责餐饮服务的人员自然不敢怠慢,每次都要细致周到地提供服务,精心准备菜品,比如本节开头记述的这次午餐会的主菜就是一道源自法国但已美国本土化的料理:浓汁烩鸡肉(Chicken fricassee)。
在英美联合参谋长会议上,美军参联会成员(右侧)与英军高级将领进行会谈Fricassee 的可以理解成“白汁肉块”或“煨浓汁肉块”,是法式西餐中一种传统烹饪方式,最早出现在14 世纪。其通常做法是将切碎的肉类用黄油翻炒后,与配菜一起加入浓汤或肉汁中用文火煨炖,最后浇上浓稠的调味汁食用,具有绵软醇厚、层次丰富的口感,被饮食研究家认为是“介于嫩煎和炖之间”的料理手法。Fricassee 在食材选择上十分自由,主要使用鸡肉,也可以用牛肉、羊肉、兔肉或鱼肉,搭配的蔬菜也没有特定的限制,由厨师根据所能获得的种类来决定。Fricassee 在近代逐步流传到欧洲其他地区,在这一过程中做法出现了很多变化,比如英国人早期喜欢用蛋黄来增稠调味,意大利人习惯用柠檬和蛋黄制作调味汁,到18 世纪蛋黄又逐渐被面粉所代替,到了19 世纪奶油就成为这道菜最后的点睛之笔。在早期做法中通常不会把肉类炒至熟透变色,汤汁以白色为佳,因此才被称为白汁烩肉,但现代做法已经不再拘泥于此,肉类的生熟程度可以自由掌握,甚至会用番茄酱或咖喱代替奶油制作调味汁。
Fricassee 在16 世纪随着欧洲移民的脚步传到了北美殖民地,逐渐成为美国早期乡土料理的一部分,被视为“一种标准的老式风格美国菜”。美国首位第一夫人,乔治·华盛顿总统的妻子马莎留下的菜谱中就有浓汁烩鸡肉的做法,她将鸡肉放在肉汁中煨炖,使用奶油和蛋黄制作酱汁,这道菜也是亚伯拉罕·林肯总统最喜欢的菜式之一。浓汁烩鸡肉在加利福尼亚州还产生了融入西班牙风格的衍生版本,将切碎的鸡肉与洋葱、小葱、大蒜和蘑菇一起用猪油煎炒,之后与橄榄、新鲜香草、橄榄油和番茄汁一起做成浓稠的炖菜。早在20 世纪初,浓汁烩鸡肉也出现在美国海军的午餐菜谱中,其推荐做法是用黄油将配菜(通常是洋葱、菌类)煎软,加入鸡肉块轻轻翻炒,接着倒入红酒、清汤和月桂皮等香料小火慢炖,最后加入鲜奶油搅拌均匀。奶油的甜香深深浸入细嫩的鸡肉之中,令人回味无穷,深受官兵的喜爱,因此这道菜在1943 年的某日被呈献到上将们的午餐会上丝毫不值得奇怪。
二战时期,像浓汁烩鸡肉这样
的鸡肉料理不仅出现在高级将领聚餐这样的高端场合,也愈发普遍地成为美国大众餐桌上的日常菜肴。
这个表述在现代人看来似乎是多余的,毕竟鸡肉是人们平日里最常见的肉食之一,而且放在美国人的饮食背景下更加显得浪费笔墨,要知道美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鸡肉生产国和消费国。据统计,2018 年全球生产鸡肉9550 万吨,其中美国生产鸡肉1936 万吨,占比20.3%;同在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某次午餐会上,4 位美军上将品尝了法式浓汁烩鸡肉
年全球消费鸡肉9362.9万吨,其中美国消费鸡肉1618.5万吨,占比17.3%,另有统计美国人均年消费鸡肉达41千克,超过世界上任何国家。美国人吃鸡的习惯还通过哈兰德·桑德斯(Harland Sanders)上校创办于1952年的肯德基炸鸡店影响到全世界,截至2020年,这个跨国快餐品牌已经在150个国家开办了超过24000家门店,年收入高达279亿美元。然而,很多人可能不了解,美国如今“鸡肉大国”的地位正是在二战的推动下逐渐形成的,更难以想象的是,由二战倒推半个多世纪,在美国人眼中鸡肉还是比牛肉、猪肉更加精贵的高级肉食!
19世纪时,美国人养鸡的方式还是传统的农家散养,而且养鸡的目的主要是获取鸡蛋,因为鸡蛋被视为一种比鸡肉更加长期稳定的食物来源,通常只有年龄很大的公鸡和不产蛋的母鸡才会被宰杀,但较老的肉质使它们只适合炖汤。当然也有例外,在内战前推行奴隶制的南方各州法律规定奴隶不得拥有猪、牛等大牲畜,于是黑人只能靠养鸡作为肉食的补充。在某些地区,黑人妇女甚至会将自制的炸鸡拿到火车站向旅客兜售,颇受好评,也引发了公众对鸡肉料理的兴趣。19世纪后期,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和城市化进程的加速,由乡间农场零散养殖出产的鸡肉渐渐难以满足城市居民的食用需求,鸡肉价格飞涨,达到牛肉的4倍!鸡肉沙拉一时间成为美国上流社会社交宴饮的专属美食,被视为代表占全美人口1%的富豪人群的财富象征。正如1885年女性杂志《家政》中的评论:“富人们追求它(鸡肉),因为它太贵了,以至于成为一道不寻常的菜。”
随着美国加入二战,美国养鸡业迎来了一个黄金发展期,出于战争需要美国政府对牛肉和猪肉实施管制、加大储备,导致市场供应减少,而鸡肉填补了空白,成为公众饮食的重要选项。战争时期,肉鸡养殖的优势也得到凸显,饲养肉鸡通常只需8 周到12 周即可出栏,远少于猪牛羊等大型肉畜,饲料的单位消耗率也更低,具有效率高、成本低的特点。战争期间,美国的鸡肉消费量增加了3 倍,到1945 年美国年产肉鸡已高达3.66亿只。二战后,美国政府给予养鸡业更多地扶持,在1948 年举办了“明日之鸡”竞赛,鼓励从业者培育更为优良的鸡种,并出台政策推进养鸡产业的综合化发展。到20 世纪60和70 年代,为了改善公共健康状况,美国官方更是鼓励民众多吃鸡肉和鱼肉,进一步刺激了鸡肉消费。到1985 年,全美鸡肉消费量超过了猪肉,到1992 年更是超过牛肉,成为美国最受欢迎的食用肉类。
鸡肉在美国饮食生活中的重要性也同样体现在美军的伙食体系中。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其国民来自五洲四海,同时也是一个信奉宗教信仰自由的国家,除了基督新教外,还有犹太教、天主教、伊斯兰教、佛教等,即使同一种宗教下也会细分诸多教派。这种族裔和宗教的多样性决定了美军人员构成的复杂性,他们在文化背景和饮食习惯上存在诸多差异,尤其在宗教方面更要注意饮食禁忌。相比其他肉类,鸡肉在宗教上的接受度要更高,成为军队配给食材的理想选择。在早期的美军餐谱中,鸡肉料理寥寥无几,如今则超过50种,除了美式风格的炸鸡外,还有墨西哥鸡肉卷、牙买加烟熏鸡、日本照烧鸡等等,融汇了世界各地的鸡肉菜肴,充分满足了不同人群的口味喜好。
迎送“空中堡垒”的思乡点心——甜甜圈1941年12月7日,日本飞机丢在珍珠港的炸弹将美国国内的孤立主义势力彻底炸蒙,排除了美国参战道路上的所有障碍,次日罗斯福总统在国会宣布对日宣战,美国正式加入二战。美国参战后迅速与英国结盟,两国首脑确立了“先欧后亚”的战略,将资源优先投入欧洲战场,首先击败德国和意大利。不过,美国雄厚的工业实力还需要时间进行充分动员整合,才能打造成摧毁轴心国的强大战争机器,以当时英美两国的力量尚不足以跨越英吉利海峡,在西欧开辟斯大林极力主张的“第二战场”。于是,美国提出了能更快实现的进攻策略,即联手英国皇家空军对德国占领下的欧陆实施战略轰炸,打击德国的战争潜力。波音公司已经制造出能胜任此项重任的绝佳武器——B-17“空中堡垒”
1942 年1 月,美国陆军航空队在弗吉尼亚州兰利基地(Langley Field)组建了第8 轰炸机司令部,也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第8 航空队,作为未来进驻英国实施对德战略轰炸的指挥部,由艾拉·埃克(Ira Eaker)准将担任司令。2 月下旬,第8 轰炸机司令部的先遣队就抵达了英国,其麾下的第一支作战部队第97 轰炸机大队于同年6 月到达,B-17 在欧洲战场的首秀则发生在8 月。起初,美军轰炸机的目标局限在西欧沿海地区,从1943年6 月起,英美轰炸机部队开始对德国腹地实施联合轰炸,英军负责夜间空袭,美军负责昼间轰炸,昼夜不停的大规模轰炸给德国的军工生产和国民生活都造成了很大影响。
到1944 年中期,第8 航空队的实力达到顶峰,拥有超过40 个轰炸机大队、15 个战斗机大队和4 个支援大队,兵员超过20 万人,可以一次出动2000 架轰炸机和1000 架战斗机空袭多个目标,是二战时期美国陆航最强大的前线航空兵部队。到1945 年4 月,第8 航空队累计出动重型轰炸机33 万架次,投弹437.8 万枚,总计70 万吨,在空中和地面摧毁了9000 余架敌机,但自身损失也极为惨重,超过2.6 万人阵亡,2.8 万人被俘,损失飞机10000 余架,其中包括4700 余架B-17。
第351 轰炸机大队是战时归属第8 航空队指挥的B-17 大队之一,该大队于1942年11 月在华盛顿州的盖格机场(Geiger Field)组建,下辖第508、509、510、511 中队,经过数月训练后于1943 年4 月移师英国北安普敦郡的波尔布鲁克空军基地(RAF Polebrook),编入第94 轰炸机联队,参与到对德轰炸行动中,该大队的机尾识别标志为三角J。1943 年5 月14 日,第351 大队的18 架B-17 以比利时境内的一处德军机场为目标完成了首次实战轰炸任务,此后广泛参与对德国及其占领区的昼间空袭行动中,其目第标清单中包括迈恩(Mayen)的通信中心、科布伦茨(Koblenz)的铁路调车场、汉诺威(Hanover)的火车机车和坦克制造厂、曼海姆(Mannheim)的兵工厂、汉堡(Hamburg)的炼油厂以及柏林周边的工业设施,其航迹几乎遍及德国西部地区。此外,第351大队的“空中堡垒”还时常光顾法国、比利时、荷兰和挪威境内的港口、潜艇基地、机场及发电站。1943年,第351大队经历的最艰难的战斗是10月14日空袭德国施韦因富特(Schweinfurt)的滚珠轴承工厂,291架B-17在德军高射炮和战斗机的轮番攻击下有77架被击毁或重伤报废、121架受伤,超过700人阵亡、受伤或被俘,战损率高达26%,被美军称为“黑色星期四”。1943年10月9日,第351大队因为冒着猛烈的防空炮火准确命中了一座飞机制造厂而被授予优异集体嘉奖。
1943年12月30日,第351大队奉命参加第8轰炸机司令部的第169次空袭任务,当天美军集中了710架轰炸机,分为4个梯队轰炸了德国路德维希港(Ludwigshafen)的好莱坞影帝克拉克·盖博曾在第351大队担任B-17轰炸机的机枪手港口设施和炼油厂。第351 大队的36 架B-17 编入第一梯队的289 架飞机中,从波尔布鲁克基地起飞,与来自其他机场的机群会合后,浩浩****地越过英吉利海峡向目标飞去。
位于莱茵河畔的路德维希港是德国重要的内河航运港口和化工基地,德军部署于此的防空力量很强。当轰炸机群越过大陆海岸线,护航的P-47 战斗机因航程不足返航后,可怕的德军Bf 109 和Fw 190 战斗机就出现在机组成员的视野中,这些经验丰富的空中杀手借着阳光和云层的掩护,从不同方向对轰炸机群发起攻击。B-17 机群保持密集的箱型队形,利用彼此的机枪火力构成交叉火网,将试图靠近的德军战斗机逐退,一时间枪炮声此起彼伏,曳光弹的弹道在机群内外交错纵横。交火时断时续,越深入德国境内,德军战斗机的攻击次数就越频繁,编队外侧的轰炸机已经出现了伤员,在蓝天中拖出长长的烟迹,久久不散,不时有飞机掉队。
当蜿蜒的莱茵河呈现在机群下方,德军高射炮群的怒吼加入到这场在天地间奏响的死亡交响乐中。高射炮弹被设定在不同的高度引爆,从而形成立体弹幕,数以百计的黑云绽放在数千米的空中,轰炸机群仿佛穿行在一个开满黑色花朵的空中花园里,但这些花朵散发出的是剧烈的冲击波和炽热锋利的弹片,随时会将机身撕裂洞穿。在闯过重重难关后,有266 架轰炸机抵达目标空域,将超过600 吨炸弹倾泻而下。如释重负的“空中堡垒”们随即掉头返航,在归途中还要经历同样的磨难。战后统计,第一梯队的289架轰炸机中有5 架被击落、2 架重创报废、51 架受伤,机组成员中24 人阵亡、7 人受伤、18 人被俘,轰炸机的自卫火力至少击落了3 架德军战斗机,以正常标准衡量战损率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当天的这次空袭不过是路德维希港在战争期间遭受的121 次轰炸中的一次,到1945 年4 月,这座城市80% 的城区已化为瓦砾废墟。
甜甜圈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 世纪的欧洲,在1485 年纽伦堡(Nuremberg)出版的烹饪书中就记录了一种填馅无糖油炸面饼的做法。在1750 年英国出版的一本乡村食谱中出现了加入坚果的油炸面团配方,类似的做法也出现在1800 年赫德福特郡某位男爵夫人的食谱中,当时被称为“面团坚果”。对于美国人来说,现代甜甜圈的直系祖先是一种名为“奥利库克”(Olykoek)的荷兰油炸糕点,使用面粉、奶油和糖制成发酵面团,以猪油炸制。奥利库克在17 世纪初叶随着荷兰移民传到了北美殖民地的新英格兰和新阿姆斯特丹(即今日的纽约),从此在美利坚的土地上扎下了根。1809 年,美国作家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在《纽约的历史》(A History of New York )一书中首次使用了Doughnut 一词称呼这种源自荷兰的油炸面点,这就是今日的“甜甜圈”。还有一种说法认为,美式甜甜圈的原型是由德裔移民带来的德式果酱包。
美军为官兵提供甜甜圈的做法并不是第8航空队的独创,其实早在一战时期甜甜圈就已经出现在战场上了。1917年美国参战后,国内慈善组织救世军招募了250名志愿者,其中不少是女性,他们前往法国为美国远征军提供后勤保障服务。救世军在战线后方利用废弃建筑搭建棚屋作为服务站,为官兵们烘焙食物、缝补衣物、提供写信的纸笔。由于前线烹饪条件有限,很难提供新鲜出炉的食物,两名女性志愿者玛格丽特·谢尔登(Margaret Sheldon)和海伦·珀维安斯(Helen Purviance)便提出制作甜甜圈的建议,结果大受欢迎,大兵们纷纷光顾、赞赏有加,于是其他服务站也加以效仿。谢尔登在日记中记录了每天的忙碌工作:“我今天做了22个馅饼、300个甜甜圈和700杯咖啡。”士兵们亲切地称呼这些女性志愿者为“甜甜圈女孩”(Doughnut Girls),为了向她们致敬,救世军在1938年将每年6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定为“甜甜圈日”,作为民间节日延续至今,二战时期,两位来自红十字会的“甜甜圈女孩”在移动餐车上制作甜甜圈每逢这一天美国的许多甜品店都向顾客免费提供甜甜圈。到了二战时期,救世军、红十字会、基督教青年会等慈善组织继续向部队分发甜甜圈以鼓舞士气,更多的“甜甜圈女孩”活跃在前线后方的兵营内。
有趣的是,甜甜圈在敌对阵营的日本也颇受推崇。日本人酷爱甜食,在明治时代甜甜圈与其他西式甜点传入日本后收获了不少粉丝。在1937 年日本陆军发行的烹饪书《军队调理法》中就收录了甜甜圈的做法。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甜甜圈的叫法因为属于敌国语言而被忌讳,于是改称“砂糖天妇罗”。
日裔美籍战士的战地料理——鸡肉火锅1853 年7 月,美国海军准将马修·佩里(Matthew Perry)指挥的“黑船”用大炮逼迫封闭两百多年的日本打开国门,接受欧风美雨的沐浴。美国人不仅叩开了这个东方古国的门户,也打开了日本人走向世界的通道,从19 世纪末起,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告别故土,跨越太平洋前往美国谋生,形成了声势浩大的移民潮。到20 世纪初,日裔移民已经是美国西部最主要的外来族裔之一,尤以夏威夷群岛最为集中,全岛40 万人口中有15万日裔!到二战爆发前夕,美籍日裔大多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第二代移民,除了外貌之外,他们与故国的联系已经不那么密切了,从心里将自己当作美国人。然而,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他们的日本血统却招来了仇恨、猜忌和不公正的待遇。
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遇袭后,所有日本移民都被当作敌国侨民受到敌视。1942年2月19日,罗斯福总统签署了第9066号总统令,对国内潜在的敌对分子加以监视和管制。尽管这条命令没有明确针对日本移民,但在行政部门眼中日裔是首当其冲的管制对象。3月间,居住在美国西海岸各州的约11万日裔移民背井离乡、拖家带口,被关进拘留营中失去了人身自由。夏威夷虽然没有建立拘留营,也采取了宵禁、灯火管制等措施,限制日本移民的活动。同时,陆军部在1942年初下令将所有日裔官兵从现役部队中清除,这条命令在夏威夷没有得到彻底执行,当地驻军司令迪洛斯·埃蒙斯(Delos Emmons)将军保留了夏威夷国民警卫队第298、299步兵团中的近1400名日裔士兵,并向陆军部建议将他们组成“夏威夷暂编营”调往本土受训,获得批准。1942年6月12日,这些日裔士兵抵达威斯康辛州的麦科伊兵营(Camp McCoy),随后被赋予第100独立步兵营的番号,耐人寻味的是,该营的座右铭是“勿忘珍珠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