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得利听《浮士德交响曲》
2011年1月22日晚上在东京的三得利音乐厅演奏的是读卖日本交响乐团,广告宣传是第500场定期音乐会,起初我对乐团的委约作品池边晋一郎的《多年生的前奏曲——为管弦乐队而作》并不感兴趣,虽然号称世界首演,但首演这个词汇对我而言早就失去了神秘性并且毫无新意,倒是下半场李斯特的《浮士德交响曲》十分诱人,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临时改变了主意,谢绝了日方客户在物价最昂贵的新宿的日本料理店安排的晚膳,其实我做的决定是两情相悦的,我虽破费但将心满意足,而他们又能省去一笔不菲的银两。
因为不是大名鼎鼎的指挥,按照我过去在东京听音乐会的经验,我丝毫不担心现场没有门票出售,晚上五点半到达三得利,果然售票窗口除了最便宜的一档已经售罄之外,A档到C档的散票都还有,与过去的售票招数一样,虽然一些门票尚未售出(估计至少还有二三百张),但白板上A档还剩20张、B档还剩30张的写法实在是一种很巧妙的销售策略,目的是为了让没买到票的人们赶快下手。
日本读卖交响乐团(在日本简称“读响”)1963年9月举行了第一场定期音乐会,第500场音乐会对于“读响”来说显然是一个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重大事件。音乐会开始之前,由作曲家池边晋一郎和指挥家下野龙也两人在台上对谈,介绍乐曲,而音乐会结束之后,又在音乐厅举行了一场名为“现在,我们向管弦乐团寻求什么”的研讨会,按照乐团理事长的话说,这种全方位的活动在“读响”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池边晋一郎在其《多年生的前奏曲——为管弦乐队而作》的乐曲引言中写道:“冬天,虽然显现在外面的部分已经枯死了,但近于地面的茎叶和根部还活着,翌年,它们将再次萌芽、开花和成长,这就是多年生植物。”正如池边所说的,他的这首曲目不是沉重和顽固的现代音乐,而是一种“向上”喷出明快能量的曲调,乐曲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乖离和变态,呈现了很强的旋律性,乐曲中段还能联想到《彼得与狼》,虽然仍有某些现代元素,但喜欢或者不喜欢现代音乐的人都会接受这种显而易见、通俗易懂的寓意,可惜时间很短,只有15分钟,对我来说很有些意犹未尽之感,我很喜欢这首世界首演的曲风,如果这场音乐会能有CD发售的话,我一定会买来再听。
今年是李斯特诞辰两百周年,所以“读响”今年的第一场音乐会以纪念李斯特来开篇。下野龙也曾在2010年的斋藤纪念音乐节上代替小泽征尔演出,被称为小泽最信赖的指挥家。他的个子不高,2006年11月被定为乐团的正指挥,曾在“读响”的很多场音乐会亮相,我过去没有买过更没有听过他的任何CD,对于其风格和手法毫无印象更谈不上感觉,但上半场结束之后我忽然对下野(这个姓氏不适合当政治家或者进入内阁担任要职)萌生出兴趣,看得出他对乐团有很强的总体把握和控制能力,他没有卡斯普契克那种身高和一览众山小的修长手臂,站在指挥台上也没有鹤立鸡群的突出性,然而这个在日本还算不上最好的乐团一发声,就能感觉出指挥与乐团之间心有灵犀或者彼此心领神会的默契。弦乐、木管和铜管有着很好的协调,下野的手势让乐团自始至终都整齐划一,而其特点似乎侧重于抒情性,他对《浮士德交响曲》第二乐章的演绎总体倾向于情绪和心志的细腻。李斯特在三个乐章里对各声部首席和副首席做了不偏不倚的分配,除了乐团的齐奏,首席们的独奏也可圈可点,除了圆号首席的两次不太明显的失误,基本上他们的浮士德是可信的。
有趣的是,下野把这首交响曲演奏了整整80分钟,这个速度足够漫长,但能让一直沉浸在李斯特的浮士德情结里聚精会神。19点50分,在乐曲进行时,舞台两侧的门轻轻打开,来自新国立剧场合唱团的39位男士悄然进入到乐团后侧的两排座椅前站立,而男高音吉田浩之也从二楼左侧走到管风琴一侧。该场音乐会的另一个亮点是吉田的演唱,他不是站在舞台上,其声音传到耳膜里的时候属于居高临下,很有一种堂音丰富、君临天下的饱满感觉,比站在舞台上自下而上的方式更有穿透力。演出结束之后的六次返场谢幕和持续五六分钟的疯狂掌声,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给了吉田。
一场平常的音乐会,却有九成的上座率,看得出“读响”在东京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力。翻阅乐团的月刊,这个乐团外籍现任的指挥和客座指挥都是大名鼎鼎的大家,2010年4月就任第九任首席指挥的是在法兰克福歌剧院以及斯图加特广播交响乐团做过指挥的坎布雷林(Sylvain Cambreling),桂冠名誉指挥(对于从乐团退任而不是解聘的指挥家的尊称)是指挥过布鲁克纳交响曲全集而被国际马勒、布鲁克纳协会授予金奖的斯克洛瓦切夫斯基(Stanislaw Skrowaczewski),桂冠指挥是做过捷克爱乐首席指挥的阿尔布雷希特(Albrecht),而名誉指挥则是库特·桑德林、库特·马舒尔、罗日杰斯特文斯基以及博格斯,至于排在乐团指挥席第二位的下野龙也则是为正指挥(Resident Conductor),这是一种仅次于首席指挥(Principal Conductor)的称谓,按中文的说法,应该是叫做驻团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