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舍尔与布达佩斯的启示

近年许多国际大团接续来台演出，他们绝大部分拥有超过百年或是近百年的历史，因此在时间轴上，台湾的乐团很难与其对话，而他们的传承与经验，台湾乐团也因为代沟很难作为参照或是产生共鸣。

日前二度来台演出的布达佩斯节庆乐团称得上特例，乐团成立至今31年，只比迈入第28年的台北爱乐乐团（NSO）长三岁。在创办人、音乐总监伊凡·菲舍尔的带领下，乐团以不到30年的时间，位列世界重要乐团之林，其所建立的乐团风格以及经营哲学，具有独到的一面。

全球化风潮加上指挥身兼数职等状况，使得当下各乐团间的辨识度不比以往，布达佩斯在舞台上的鲜明特色，成就了其过人之处。论起它的特殊之处，得先了解菲舍尔的信念。在抵台记者会上，菲舍尔分析乐团成立30年的中心思想，他以“平衡”、“和谐”和“连结”勾勒出他心中理想乐团的图像。

他以家人间情感比拟与乐团的感情，“30岁的乐团对我来说，是个大婴儿，我有四个孩子，大女儿几乎与乐团同龄，今年30岁，而我最小的孩子才9岁”。

过去30年他致力于创造一个作乐的健康环境，他所认知的健康环境，首先是“平衡”，“平衡指的是，良好控制乐团里不同的能量，不管是节奏、速度、声响，甚至是团员间相处的平衡”。其次是“和谐”，“和谐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及创造音乐过程的和谐”。最后是“连结”，菲舍尔强调的连结有两个面向，其一指的是音乐家与作品，“演奏者不仅要将音乐演奏出来，还必须投入自己的情感，与手中的音符产生共鸣”。其二指的是音乐家与观众，“演奏者不仅要与作品相互联络，还要把情感让民众感受到”。

在他的带领下，乐团除了不断在这三方面下苦功，乐团名称中的“节庆”两字，也隐藏菲舍尔的用心。他笑称，英文中“fest”的意思，易于让人与食物做链接，但在其他语言中，“fest”着重节庆的意义。在欧洲与艺术文化相关的节庆很多，节庆总是给人快乐愉悦的感觉，“我希望团员面对每场的音乐会，犹如置身于节庆中，保持欢欣的心情，也期待乐团每场音乐会，带给观众的氛围是愉悦的，因此在乐团名称上，我有意保留‘festival’这个字汇”。

3月15日，于台北音乐厅的音乐会上，菲舍尔与乐团以行动证明了自身。30年来的合作无间，就在他那轻起缓放的指挥棒间表露无遗，没有太明显的手势，没有显而易见的收尾，乐团就这样心有灵犀地将结构复杂的布鲁克纳第九号演绎出来。其间，不见壮丽的铜管，也不见带劲的弦乐声部，其所向往的质地是一种水乳交融的状态，在此前提下，他将乐团声部的摆放位置，进行了让人耳目一新的调整，9位法国号演奏家的位置从后方排列到指挥面前，低音提琴从舞台侧边转而在舞台后面排成一列，以寻找他所需要的平衡与和谐。

如此近百人的乐团，就在菲舍尔的**下，演奏时每个声部融为一体，各声部聆听着对方保持平衡，整体力求开创室内乐般的和谐，而这样的美感在安可曲巴赫的《G弦之歌》中更是无条件展现，菲舍尔如同施以幻术，视觉上虽为百人，听觉上却只有四重奏的声响。

今日各乐团习于制造澎湃的乐团氛围，布达佩斯节庆乐团绝非让观众血脉贲张的乐团，而这种有时云淡风轻，在激扬处也不选择激烈挥洒的风格，对于重口味的乐迷来说，或许会有那么一点坐立不安，甚至觉得乐团是不是有一点后继无力。少点盐巴，多品尝点原味，菲舍尔口中的健康乐团，在30年之后，继续往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