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绍嘉与NSO柏林合体

NSO上次赴欧演出、在柏林爱乐厅登台已经是 16年前的事,过去的日子,全球经济、文化等版图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欧美已非绝对的世界中心,亚洲人的艺术成就足以拿出来与欧美较量一番。

没错,世界变了,观察自己的角度也该改变了,16年前NSO敲响柏林爱乐厅的大门,多少怀抱一种插旗式的快感,如同现今大陆乐团,登上维也纳爱乐金色大厅舞台所怀抱的镶金情怀。如今的NSO已经茁壮挺立,储备着亚洲一等一的本钱,面对柏林爱乐厅的舞台,寻求的不再是装腔作势的自我陶醉,而是在前辈大师留下足迹之处用音乐向他们致敬。

柏林是吕绍嘉的发迹之地,柏林喜歌剧院是他欧洲生涯第一个落脚地,数年过去,他带着自己的乐团返回熟悉的城市,很难说心里没有悸动。出发前,吕绍嘉这样形容他的乐团,反应快、吸收力强、年轻有活力、曲目多元化,论及特色,他说得潇洒,简言之,西方作品来到NSO手中,演奏出来的结果就是一种特色、一抹风景。

为期两周的巡演,行经法国巴黎、意大利米兰和乌迪内、瑞士日内瓦和德国柏林,演出场次密度高,转换城市节奏快,两套半的曲目交叉运用,吕绍嘉说每首曲子就是一个世界,每场演出在有限的时间下必须迅速到位,就把此行当作一次挑战吧!

2000年吕绍嘉首次在柏林爱乐厅登台,指挥的是喜歌剧院的乐团,曲目上半场是拉威尔《达夫尼与克萝伊》,下半场为卡尔·奥夫《布兰诗歌》。此次与NSO从台湾作曲家颜名秀《凿贯》下手,接着是德国小提琴哈格纳演奏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及德国作曲家佑斯特《台北地平线》和德沃夏克第8号交响曲,安排的两首安可曲分别是德沃夏克《斯拉夫舞曲》和女高音林孟君演唱的钱南章的《渴望》。

吕绍嘉有三种功力十分了得,一是将通俗作品变得更加伟大;二是为经典曲目创造耳目一新的效果;三是把一般人普遍认为的冷门作品演奏到让人觉得过去的忽略是罪过。11月18日在柏林爱乐厅,凭借着德沃夏克第8号交响曲,三种功力齐发。一般而言,第8号在知名度上总是输给第9号《新世界交响曲》,在吕绍嘉麾下的第8号万花筒般的精彩绝伦,输给《新世界交响曲》太冤枉了!

第8号动听且草根性的旋律,不免与俗字相连,但此曲在吕绍嘉和NSO连手下,开创出犹如马勒作品般的厚实结构、多层次感及高难度动态,有着大胆放手一搏的畅快。音乐中,乐团动静皆宜掌握分秒音符的情绪,时而沉着、内敛,时而奔放、热情,更有那悠扬、闲静的一刻。

乐团在吕绍嘉建筑的宏大架构下不失轻盈,着墨细部时又能不动摇框架,强力流动之余却无解体的危机,如此完熟的状态,唯有两者在音乐世界中几近合体才能达到。

如同吕绍嘉所言,对他来说真正好的音乐是自由的,那是一种无为而治、无拘无束,乐团与指挥共创音乐的美好境地,而在柏林爱乐厅的舞台,他从NSO身上感受到这样的回馈,“有几个瞬间,我什么指令都还没给,他们已经反馈给我了!”如此珍贵的感受,延续至斯拉夫舞曲,多少片段只见吕绍嘉双手动也没动,跟随自行摇摆的乐团一同陶醉。

或许柏林爱乐厅,真的有神力,而那无形神力转化为理性言词,即这个厅是一个让乐团成员能够挖掘自我潜力的宝地,也难怪吕绍嘉说柏林爱乐厅让NSO更好。在爱乐厅里,乐团各声部间听得清晰,因此彼此唱和的能力增强,因为音响效果够细致,弦乐的强弱效果能全力施展,自然增加了音乐的起伏动态。

出访欧洲之前,吕绍嘉坦言,他在欧洲发展久了,深知欧洲观众和乐评的眼光,有的人能够开放心胸面对来自亚洲的乐团,有些人依然坚持狭隘观点和偏见。

吕绍嘉在汉诺威及柯布列兹歌剧院担任音乐总监时的两位剧院总监,特别前来柏林参与这场音乐会,在庆功酒会上,他们真诚地告诉吕绍嘉,“这个乐团与你同在”。而在赞许之余,当然也有老学究型的乐评,开始探讨起音乐会上演出的现代曲目,是否可视为现代等问题,例如,对他来说,现代音乐指的应该是布列兹等欧洲当代音乐家所走的风格,《凿贯》属于太美式的现代了。殊不知,当下的世界日新月异,过去旧有以欧洲为古典音乐中心的准则不复存在,音乐世界早已无限广阔,欧洲的音乐史并不等同于全人类的音乐史。

柏林的演出,为NSO的欧洲行画下美好的休止符,那是一种油然的自信和骄傲,“这个乐团是带得出去的!”吕绍嘉激动地说。没错,NSO作为代表台湾的声音,是值得被喝彩的,这样的声音,不需要“比柏林爱乐还好”、“比维也纳爱乐还要杰出”等无谓言语的肯定,NSO重要的是相信自己,抬头挺胸继续前行。

当NSO与吕绍嘉在柏林爱乐厅演出时,心中抑制不了强烈的渴望,期待哪一天可以听到吕绍嘉指挥下的柏林爱乐,此期盼无关推断一位指挥的生涯成就,而是作为一位乐迷的私心和向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