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摄影审美的视觉感受
（一）光：摄影造型的灵魂
在神话传说里，世界诞生之初没有光。那时，生命在混沌中挣扎，人们在黑暗中摸索，万物在呼唤：“要有光!要有光！”这真诚持久的声音终于感动了光明女神，她用温柔的双手为世界送来一轮红日，于是世界变成了光辉的天地，温暖、明亮、多彩多姿，充满了勃勃生机。山脉、河流显露了它们的形体，云朵、树木变换着它们的面容；明与暗在起伏中熠熠生辉，艳与素在光照下争奇斗胜……
面对变幻无穷的万千世界，人类的先哲，如中国的墨子、希腊的亚里士多德，在两千年前就曾提出过针孔成像的原理，梦想着用光去描摹这大千世界的万般风采（如图4-1、图4-2）。
图4-1 17世纪的暗箱
图4-2 19世纪可携式暗箱
经过世世代代的不懈追求，在光学、化学的辉煌成就上，人类终于发明了用光描摹影像的伟大技术——摄影术。
作为质感的梳理者、形式的铸造者、色彩的承载者、梦想的触发者，光造就了摄影。拥抱光吧，它带着绚丽的色彩穿过遮住太阳的云朵洒向大地，以其优美的韵律穿行在琥珀色的晨霭中，滑过黄昏的蓝色层障，翱翔在暴风雨后水晶般湛蓝的天空。它雕琢出精美的线条，净化出纯净的色彩。理解了光，也就理解了摄影。
光与影，展现了变幻的世界；光与影，铺成了摄影入门的坦途。自摄影术发明以来，许多摄影家不断探索着光影造型的魅力。他们不满足于用相机刻板地再现形体，而是把光与影化为艺术语言来真切地传情、生动地表意，从而拍摄出许多令人仰慕的作品。
美国摄影大师安塞尔·亚当斯以一生的实践，拍摄了4万张作品，谱写了一曲宏伟的自然乐章。这里有春雷的轰鸣、夏草的吟唱、秋月的清辉、冬雪的冷光（如图4-3和图4-4）。
图4-3 亚当斯 摄
图4-4 亚当斯 摄
为了充分利用光线来表现自然的雄奇与美妙，他创造了科学的区域曝光方法。亚当斯的“区域系统”中的“区域”是一个概念，不是一个范围。将一幅包含所有灰色级谱的照片上的影调分为11个区，从区域0（漆黑）到区域X（纯白），每区相当于被摄体亮度和负片曝光中1档光圈之差。把这11个区域分成三组，即深暗区域、中间区域（质感区域）和明亮区域。在一张影调正常的照片中大部分画面是由中间区域的5个质感区域来组成的。把区域Ⅲ列为第一个有充分质感的暗部区域，把区域Ⅶ列为最后一个有充分质感的亮部区域。亚当斯认为不存在绝对的“正确曝光”值，区域曝光的方法是摄影师在不同的表现目的和应用方法的基础上，能自由地调整和控制曝光及显影的一种灵活而科学的方法。
同时，安塞尔·亚当斯使自己的摄影作品中的美变得十分通俗化，也十分有商业价值。他的摄影书印了上百万册，在美国的超市都可以买到。有他签名的照片，在六七年前一张就高达八九千美元。他有无数的崇拜者，但也有相当多的反对者。说他好的人，都会将他的作品冠上“纯摄影”，并以一代宗师尊称之；反对他的人，最通常的批评是：“他把岩石拍得有人性，却把人拍得像石头。”而《摄影小百科》一书对亚当斯的评价为：当你站在一张安塞尔·亚当斯的照片前，就无法不被他那技术上的纯粹铺张与华丽所淹没，那实质上没有粒子的照片，提供了外观无限丰富层次的色调，从纯白色到漆黑。
他携带着睡袋，在山野田间观察光线的方向、明暗、强弱的变化，捕捉光影最美妙的一瞬。年年月月，朝朝暮暮，拍摄了许多饮誉四海的名作。这些作品既有宏伟的气势又具精微的表现，十分真切地再现了大自然的形态。
用光影描形，可以取得如亚当斯那样辉煌的成就，而用光影抒情，则可取得令人心动的效果。
1973年，意大利著名摄影家乔治·洛蒂随意大利外长第一次访问中国。当周恩来总理接见他时，周总理的豁达风度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创作欲望。于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选好了角度，掌握了光线的变化，抓住最佳瞬间，当机立断地按动了快门。这幅照片集中、突出地描绘和揭示出周总理的形象特征和精神风貌，为此获得了1974年美国普利策“认识世界”新闻摄影奖。
20世纪70年代末，这幅作品在中国流传非常广，曾被人们深情地欣赏。有诗人写道：
记不得曾有什么照片
能使我如此激动，难以自持；
但既非倾泻脆弱的泪滴，
也非慷慨陈词。
……
仰之一分有损您的谦逊，
俯之一分有背您的质直；
那面颊和手背的老年斑啊；
也仿佛都是些傲霜的梅枝。
……
这幅作品是如此成功，当人们向乔治·洛蒂询问他成功的诀窍时，他回答说：“与其说我是一个摄影家，不如说我是一个用光线抒情的诗人。”
用光影描形，用光影抒情，这是多数摄影家所致力追求的，其天地无比宽阔，其魅力无以穷尽。然而还有一些摄影家，他们不满足于描形、抒情，而是渴望用光影表现自己的心灵和抽象的意念，把不可见的思维用光影化为可视的形象，摄影作品包含着对人生的奥秘与哲理的思索。
美国摄影大师菲利普·哈尔斯曼就是热衷于用光影再造形象的专家。鉴于对人生的苦与乐、生与死、美与丑等相对立、相转化的思考，经过精心的构思，他请来了他的好朋友、西班牙现代派画家达利，并请了七位美丽的女郎，经过半日的设计安排、用光处理，最后终于拍摄成《魔术师达利与红粉骷髅》。这幅作品发表后，举世惊骇，其中蕴涵的哲理，发人深省。
我们如果不断地对摄影杰作进行分析，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光影的独到的运用是摄影创作成功的因素之一。从这个意义上讲，摄影艺术就是光影的艺术。我们无论是学习摄影还是欣赏摄影，用光都是一个必修的课题。
摄影会使我们对光更加敏感。在懂得了摄影创作的奥秘后，我们会体会到似乎第一次看到太阳的存在，通过镜头，我们会发现在光影辉映下的一个崭新的令人激动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