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崇敬和憧憬的年代
每种艺术形式自有其生命,与天、地、时相关。比如中国的唐诗宋词元曲明清文人画等,就各有其高峰。我心中的古典音乐的演绎也是如此。
在我听来,20世纪30年代到70年代,是古典音乐演绎最伟大的时代。拜现代录音技术的发展、完善所赐,如今我们可以聆听到那个时代留给我们的无比丰饶的欧洲古典音乐的伟大演绎。如果把每个百年作为一个时间划分的刻度,那么习惯上所说“上一时代的”大指挥家,是指那些出生于19世纪后半叶,20世纪前半叶在西方音乐舞台上叱咤风云的指挥大师。如托斯卡尼尼、富特文格勒、瓦尔特、克伦佩勒、克纳佩茨布什、(老)克莱伯、莱纳等。而卡拉扬、索尔蒂、切利比达克、约胡姆、伯恩斯坦、塞尔等指挥大师,应该算是“下一时代”的了。当然,音乐演绎有其传统、传承,也有其鲜明的个性与创新,所以“世代”只是一个说法。
第二次世界大战,这场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规模最大、最为惨烈、对生命摧残最严重、对人类文明破坏最巨大的战争,对音乐演绎造成的影响也是极为深远的。比较明显的是,在演绎欧洲古典交响音乐如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勃拉姆斯、柴科夫斯基等人的交响音乐作品方面,富特文格勒是让我真正感受到音乐的魅力和魔力的指挥大师;更是让我真切体验到音乐的真谛和境界的指挥大师。
富特文格勒离世过早(才活到68岁)。若多活十年,能赶上模拟录音最成熟最辉煌的时日,那样或许会留给我们更多音效更好的伟大演绎(不过大师并不喜欢在录音室录制音乐)。这是他的“生不逢时”。
更为“生不逢时”的是,他“赶上了”希特勒纳粹德国屠杀犹太人那个人类历史最为黑暗的法西斯政权时期,“赶上了”人类史上最为惨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亲眼目睹了战争—杀戮—毁灭、人类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次自相残杀。而他选择了留在德国,他认为在那个黑暗的时期,人们更需要音乐的慰藉。但残酷的事实证明,那只是伟大艺术家的痴念。
所以富特文格勒自1942年以后的全部音乐演绎,特别是贝多芬、勃拉姆斯、舒伯特、布鲁克纳的交响曲,以及莫扎特、韦伯、威尔第、瓦格纳的歌剧,无比珍贵!
我最早听富特文格勒,是他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演奏的勃拉姆斯第二交响曲(1945年的一个演出实况录音)和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奏舒伯特第九“伟大”交响曲(1951年DG公司录音室版本)。时至今日,我听过的他指挥的音乐,基本是贝多芬和勃拉姆斯的全部交响曲、舒伯特第八和第九以及布鲁克纳第七、第八。歌剧有莫扎特的《唐璜》、韦伯的《魔弹射手》、威尔第的《奥赛罗》,以及两套瓦格纳“指环”、在录音室录制的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和《女武神》等。
我常会想,听音乐,好的音效很重要吗?回答当然是肯定的。但是听富特文格勒指挥的音乐,我不是很在意音效。富特文格勒不喜欢在录音室录制唱片,在录音室录制的唱片不多。由此我们很幸运,能听到他留给我们的大量的音乐会现场录音——活生生的音乐。如今我们能听到他在1928年至1954年这26年间指挥的数十个贝多芬交响曲、十数个舒伯特和勃拉姆斯的交响曲、数个布鲁克纳的交响曲的现场实况录音。能听到很多他指挥的其他音乐。
富特文格勒指挥的贝多芬,我最喜欢的是第三、第五、第七和第九。悉数“盘点”,听过的第三有10个录音;听过的第五有5个录音;听过的第七有6个录音;听过的第九有10个录音。若是见到“新”的录音,还会去听。
我听他指挥的贝多芬第五“命运”交响曲的第一个录音,是1943年6月30日的音乐会实况(DG 427 775-2),这个录音至今仍是我最喜爱的大师“命运”的演绎之一,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种充满生命力的音流。乐曲开始时表达命运基石的那几个音,沉重而铿锵,但乐速旋即转入自由即兴,时而加速,时而减缓;音流时而汹涌,时而涓细。而在最后的**处,真的能感觉到那种灵魂深处的狂喜。
富特文格勒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通过“非纳粹”审查被确认无罪之后举办的第一场音乐会,便是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奏的贝多芬第五“命运”交响曲和第六“田园”交响曲(1947年5月25日、27日两场,M&A CD789/DG 477 5030)。这两个“命运”如今我们有幸都能够聆听到。只是怎么听,都难“逃脱”那种命运的阴霾的感觉(难道只是心理作用?)。
富特文格勒指挥贝多芬的“英雄”,绝对是音乐演绎史上的伟迹。无论是1944年12月16日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音乐会实况(MEL CD 10 01106)以及1947年11月的录音室演绎(ARCHIPEL ARPCD 0265),还是1952年12月7日、8日在柏林泰坦宫的现场录音(TAHRA FURT 1018/1054),那种庄严的情怀、那种内在的热情、那种生命的狂喜,表达得淋漓尽致。
富特文格勒指挥的贝多芬第九,更是他音乐演绎和人生的里程碑式的记录。
1937年指挥伦敦爱乐乐团的演绎,透出他的自信和坚定。或许很难想象,1942年那两场(3月22日和4月19日)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奏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音乐会,富特文格勒的内心处在何种境地。据说4月19日的音乐会,是当时纳粹德国的宣传部长戈培尔为希特勒庆生(4月20日)而举办的。
1943年12月8日他在斯德哥尔摩指挥贝多芬第九的音乐会实况(M&A CD 2002)常常被和另一个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演绎放在一起作比照:阿本德罗特八个月前指挥同一支乐队和相同的演唱阵容在同一个地点的音乐会实况。
1951年拜罗伊特瓦格纳歌剧节上的贝多芬第九,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富特文格勒指挥的最伟大的“合唱”之一、富特文格勒“标志性”的演绎。EMI公司除了在“参考”系列中发行过这个录音(EMI CDH 7 698012),还在“世纪伟大录音”系列(EMI CDH 7 698012)中发行过。ORFEO公司也做了发行(ORFEO C 754 081 B),据说是没有做过任何后期处理和剪辑的;还有不少小厂牌也出了这场音乐会的“海盗录音”。同年,还有一个萨尔茨堡音乐节的现场录音(OR FEO C 533 001 B)。
1954年也有两个贝多芬第九的录音:拜罗伊特瓦格纳歌剧节(ORFEO C 851 212 B)和琉森音乐节(Tahra FURT 1056)。之间还有1952年2月3日(M&A CD 1117)和1953年5月30日(DG 435 325-2/VIRTUOSO2697202,记为31日)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出实况。
我听富特文格勒1951年以后的几个贝多芬第九、第三乐章听起来都会有种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感觉,而第四乐章的末尾,热烈到无法控制,时有失速的感觉。
听富特文格勒指挥舒伯特的“未完成”,那种命运的神秘感、那种宿命、那种欲罢还休的心境,时时敲打在我的心头;而他指挥舒伯特第九“伟大”交响曲的任何一个录音,都是伟大的演绎!我听过1942年至1953年他指挥柏林爱乐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六个录音,那种对生命自由的表达,那种出神入化的节奏,那种不时给我真切感动的“神来之笔”,都是别的指挥家无法企及的。
我常会这么想,富特文格勒指挥的音乐,是音乐演绎史上一个伟大时代的记录和见证。它不仅属于富特文格勒,也属于那个时代的音乐家和听众。毫无疑问,富特文格勒是“引路”的人。他向所有参与演奏的音乐家指出了一个方向,然后大家全身心地趋向那个目标,也感染并带动了在场的所有听众。
只是那个时代已经过去。那个音乐演绎的伟大时代!那个让我永远崇敬和憧憬的时代!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瓦格纳的《帕西法尔》和“指环”,老大师汉斯·克纳佩茨布什(Hans Knappertsbusch,1888—1965)指挥的音乐,对我还会陌生下去。
老大师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但长期以来,我只听过他指挥瓦格纳的一些零星的录音。而且,除了DECCA公司在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出的唱片录音效果尚可外,其他的音效都不怎么好。
真正开始听他的唱片,始于他指挥的四部瓦格纳乐剧:1951年拜罗伊特瓦格纳歌剧节上指挥《帕西法尔》(TELDEC 9031-76047-2)和《众神的黄昏》(Testament SBT4175)、1950年在慕尼黑国家歌剧院指挥《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ORFEO C 355 943D)、1955年在慕尼黑国家歌剧院指挥《众神的黄昏》(ORFEO C 355 944L)。后来听了1956年拜罗伊特瓦格纳歌剧节上他指挥全套“指环”的录音。再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听了他自1951年至1964年在拜罗伊特瓦格纳歌剧节的全部《帕西法尔》录音(共12个)、1957年和1958年拜罗伊特瓦格纳歌剧节的全套“指环”,还有他在音乐节上指挥的“荷兰人”、“名歌手”,也听了他指挥的贝多芬、舒伯特、勃拉姆斯、布鲁克纳。
有论者把克纳佩茨布什与富特文格勒同归于“灵感至上”、讲求即兴发挥这一类的指挥大师,但我觉得他俩之间还是有明显不同的。富特指挥的音乐在曲目方面宽泛得多,而克纳基本“坚守”在德奥作曲家作品的范畴内。富特在其“巅峰期”同时掌管着德奥最重要的几支乐团,而克纳似乎没有自己的“专属”乐团,他的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指挥歌剧上。
《卡拉扬传》中有一段讲述卡拉扬对伟大的托斯卡尼尼和富特文格勒的评价:
托斯卡尼尼指挥演奏时追求音色的完美和精确,而富特文格勒的风格与托斯卡尼尼迥异。托斯卡尼尼非常严谨,而富特文格勒则自由多样。
富特文格勒在指挥歌剧方面,鲜有上乘的发挥。他从来就掌握不好指挥歌剧的要领。但在指挥古典音乐,特别在指挥古典交响曲方面,其指挥艺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创造了一种与乐团交流的方式,而这种交流,是音乐创作的前题。
但相信卡拉扬绝不会评说克纳指挥歌剧“不得要领”。在我听来,灵感和即兴,似乎并不是克纳最突出的特点。克纳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简单、朴实。简单到神秘的地步。我觉得,他是真正“让音乐自己说话”的音乐大师。
克莱伯(Erich Kleiber,1890—1956),由于他的儿子也是一位伟大的指挥家,所以得在他的名字前加上“老”字,以示区别。从如今我们能听到的上个世代的指挥大师所留下音乐的数量上来看,老克莱伯能跻身那个时代的“五大指挥家”——托斯卡尼尼、富特文格勒、瓦尔特、克伦佩勒、老克莱伯——有点不可思议。
老克莱伯不仅指挥音乐的范围窄,数量也少。我听过的,有他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录制的贝多芬第三“英雄”交响曲(DECCA 414 626-2),指挥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管弦乐团录制的贝多芬第五“命运”、第六“田园”交响曲(DECCA 417 637-2),指挥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管弦乐团录制的贝多芬第三“英雄”、第五“命运”交响曲(DECCA467 125-2),指挥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管弦乐团演奏贝多芬第四交响曲(TAHRA TAH 581),指挥西南德广播交响乐团录制贝多芬第五“命运”,以及指挥科隆广播交响乐团录制贝多芬第六“田园”交响曲(TAHRA TAH 582),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录制的贝多芬第九“合唱”交响曲(DECCA 425 955-2),指挥科隆广播交响乐团演奏舒伯特第九“伟大”交响曲(WDR MM027-2),另有两个贝多芬的《庄严弥撒》。
还听过他指挥的一些歌剧,如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DECCA 478 1720)、瓦格纳《莱茵的黄金》(Gebhardt JGCD 0036-2)、《女武神》(Gebhardt JGCD 0028-3)和两个《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WALHALL WLCD 0195/0044)以及理查·施特劳斯《玫瑰骑士》(DECCA 425 950-2)。
老克莱伯绝对是一个有着鲜明个性的指挥大师。给我很深的印象是:音乐织体清晰,结构线条分明,不动声色,有很强的理性和情感的控制力。他的个人命运也是让我唏嘘的。他长期执掌歌剧院,事业如日中天时,足迹遍及德奥各大歌剧院。纳粹当道时,他远走异国他乡。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回到德国,可是因为在苏占区(后来的东德)工作,受到很多排挤,最后郁郁而终,离世时才66岁。
老克莱伯的儿子小克莱伯远不属于那个时代,但感觉他是那个时代流传到后世的一个回声、绝响,所以顺带写几句。对老克莱伯,我是早知其大名,却一直没听过他的唱片;而小克莱伯呢,却是先听他的唱片(买的第一套唱片,是他在DG录制的那个伟大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胶木唱片),后知道他的大名。
小克莱伯的艺术生涯的确传奇,但让我更为慨叹的是,在他的艺术生涯中,有不少真正理解他、欣赏他、宽容甚至“纵容”他的人。小克莱伯指挥过的音乐作品比他父亲还少。比如老克莱伯指挥过的贝多芬“合唱”交响曲、舒伯特“伟大”交响曲、柴科夫斯基“悲怆”交响曲,小克莱伯好像没有碰过这些作品。而老克莱伯指挥过的“指环”,小克莱伯也始终没有“染指”。小克莱伯说,他从不去指挥那些他“指挥不了”的作品。
看小克莱伯指挥音乐或排练,就感觉他“创造”音乐的方法,决定了他指挥不了很多的作品。
小克莱伯指挥过的贝多芬交响曲,也就是第四、第五、第六、第七这几首。他在DG录制的第一张唱片是贝多芬第五“命运”交响曲,这张唱片已经被公认为贝多芬“命运”交响曲演绎中的经典之一。对我来说,小克莱伯是让我喜欢上贝多芬第四交响曲的指挥家。在聆听1982年在慕尼黑那场悼念伟大的指挥家卡尔·伯姆去世的音乐会上,他指挥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演奏贝多芬第四交响曲(ORFEO C 100841 B)之前,我对贝多芬这部交响曲一直没啥感觉。而那个演绎让我领略到了这部作品的魅力。
如今我听过的他指挥贝多芬第四交响曲的现场录音有四个:两个指挥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两个指挥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管弦乐团。听过他指挥的贝多芬第七交响曲,除了在DG录制的那个录音室版本外,还有六个:1972年指挥斯图加特广播交响乐团(MEMORIES 1011);1982年2月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MEMORIES 1016);1982年5月和1986年(东京音乐会现场实况)指挥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管弦乐团(ORFEO C 700 051 B/MEMORIES 1005);1999年分别在瓦伦西亚和卡利亚里指挥巴伐利亚广播乐团(MEMORIES 1002、1071)。其中1986年和1999年的三场音乐会,曲目都是贝多芬第四和第七。感觉1986年东京的音乐会的录音质量最好,音色比较温暖,不像他在DG录制的贝多芬第七交响曲,声音那么锐利。还有一个PHILIPS出的克莱伯指挥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管弦乐团演奏贝多芬第四第七交响曲的录像制品,非常好。可以领略到他迷人的风采。
小克莱伯在录音室录制的唱片也就是DG公司出的那些:交响曲四张——贝多芬第五、第七(现已合为一张:DG 447 400-2),勃拉姆斯第四,舒伯特第三、第八;歌剧四部——威尔第《茶花女》、施特劳斯《蝙蝠》、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韦伯《自由射手》。
DG还出过小克莱伯的两个理查·施特劳斯的歌剧《玫瑰骑士》以及约翰·施特劳斯的歌剧《蝙蝠》的影像制品。还有两个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影像制品。1989年的那个绝对是神品。只有看他指挥的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你才能真正明白维也纳圆舞曲的魅力。
我自从看了小克莱伯1989年奥地利新年音乐会的影像后,无法再看任何人指挥施特劳斯的圆舞曲。
如今我们还能听到小克莱伯指挥歌剧的一些“地下录音”。比较珍贵的有他指挥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的》的五个演绎:1973年在斯图加特和维也纳;1974年、1975年在拜罗伊特;1978年在斯卡拉。两个施特劳斯的《玫瑰骑士》演绎:1973年巴伐利亚和1990年大都会。两个施特劳斯的《艾拉克特拉》:1971年斯图加特及1977年在科文特花园。还有威尔第的《茶花女》、《奥赛罗》等。
总感觉小克莱伯和米凯兰吉利在艺术追求和精神气质上有几分神似。在“做派”上也有相近之处。比如小克莱伯从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据说如果是在德国以外的歌剧院指挥歌剧,或在音乐厅指挥音乐会,一结束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家。不看报纸上的任何评论。而米凯兰吉利则公开声称从不为听众演奏。在对待作品的演绎上,他俩都是深思熟虑,一经确定,便很少改变的艺术家。所不同的是,米凯兰吉利只需要面对自己和那架钢琴,而小克莱伯得面对一整个乐队。
再讲回到老克莱伯那个年代。托斯卡尼尼(Arturo Toscanini,1867—1957)按年纪或按名气,似乎都应该名列“五大指挥家”之首,但我听过的他指挥的音乐不多。贝多芬交响曲只听过第一、第二、第三、第七、第九,以及两个《庄严弥撒》;勃拉姆斯四首交响曲;威尔第《阿依达》、《奥赛罗》和安魂曲,还有一些零星的瓦格纳和一些协奏曲。我得承认不是很喜欢他。如果喜欢,应该会听很多他的唱片的。他的唱片也确实多,部分得益于美国人的商业头脑以及政治因素(反纳粹,其实也被用作商业)。他的声望在20世纪50年代大大压过富特文格勒,部分原因得益于政治。我的感觉是,他指挥的音乐非常严谨,结构清晰,克制,有内在的韧劲,也朴素。
布鲁诺·瓦尔特(Bruno Walter,1876—1962)在那个充满个性的年代,显得不那么“有个性”。但是他指挥的贝多芬、勃拉姆斯、莫扎特,一直温暖着我的心。我最喜欢的是他指挥的勃拉姆斯,特别是第四交响曲(SONY **K 64472)。还有他在EMI录制的瓦格纳《女武神》第一幕,也是很珍贵的录音,是我至今常听的唱片之一。
我最喜欢的克伦佩勒(Otto Klemperer,1885—1973)指挥的唱片,是他指挥巴赫的《马太受难曲》(EMI CMS7 63058 2)、B小调弥撒(EMI CMS763364 2)、贝多芬的《庄严弥撒》(EMI 5 67547 2)以及亨德尔的《弥赛亚》(EMI CDM 63622 2)。那份庄严、神圣特别的厚重。这个风格也在他指挥的贝多芬、勃拉姆斯交响曲里十分突出:严谨的结构,苍劲有力的笔画,坚如磐石般的气势。听过一张克伦佩勒1969年5月30日在慕尼黑海格力斯大厅指挥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演奏贝多芬第四、第五交响曲的音乐会实况录音(EMI 5 66865 2),音乐会现场的感染力极强。第四交响曲第二乐章在小克莱伯棒下优雅、流畅、妩媚,还有一丝神秘,在克伦佩勒棒下则是另一番境界:另一部“命运”,亦或是另一首“葬礼”,如第七交响曲的第二乐章的气氛。
在“听惯”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些美丽动听的声音后,再回过头来,听五六十年代那些“五大指挥家”的唱片,听斯托科夫斯基、奥曼迪、莱纳、阿本德罗特等指挥大师的唱片,虽然音质无法与八九十年代的相比,但音乐的生命力丝毫无损。
再提一位我喜欢的指挥家,美籍匈牙利指挥弗里茨·莱纳(Fritz Reiner,1888—1963)。他“赶上了”一段好时光,留下了一些好录音,他的一些唱片,甚至可以说是“天碟”的“祖师爷”。如今人们提及“芝加哥之声”,说的是芝加哥交响乐团在索尔蒂指挥下发出的声音,不过真正打下基础的是莱纳。莱纳之于芝加哥交响乐团意义重大,以至于在他辞世后接掌这支乐队的法国指挥家马蒂农“无法控制”乐团,直到索尔蒂来接管,乐团才重整旗鼓,直至声望“如日中天”,不仅名列美国五大交响院团之首(仅有此一说而已,不足为凭),而且可与柏林爱乐抗衡。
莱纳还是没赶上唱片工业最繁荣的时期。他没有录过贝多芬交响曲全集、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柴科夫斯基交响曲全集、马勒交响曲全集,等等。不过就我听过的他指挥贝多芬的几首交响曲:第三“英雄”(RCA 60962-2)、第一和第六“田园”(RCA 60002-2)、第五“命运”和第七(BMG 68976-2)以及第九“合唱”(BMG 61795-2);他指挥马勒《大地之歌》(BMG 60178-2-RG);他指挥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和《艾拉克特拉》(选)(RCASONY 86992-2,5CD)等,我感觉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后“师”(后来的大师)之师。如今我们能用来赞美卡拉扬的贝多芬、赛尔的贝多芬、索尔蒂的贝多芬等的词语,用到莱纳身上也完全符合。
所以,在听了很多的卡拉扬、很多的索尔蒂、很多的伯恩斯坦,等等,之后,不妨去听听莱纳,听听同为美籍匈牙利大指挥家的奥曼迪,听听法国大指挥家明希和蒙图。感受那个逝去久远的年代,感受那个时代留给后人的无比丰饶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