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是心能到达的那个地方
记得当年在课堂上听外国文学,说《呼啸山庄》是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杰作,有点不以为然。特别是读外国文学出版社版的《呼啸山庄》,对书中的版画插图印象深刻。尤其是主人公希斯克利夫挖坟的画面,阴森可怖。多年后才明白,能把爱写成如此,不是浪漫主义又是什么?
曾经结识过两位法国的朋友,他俩都很喜欢欧洲古典音乐。其中一位推荐我听布克斯特胡德的《耶稣的肢体》,我后来很喜欢这部作品。记得有一次跟他聊天,我问他,都说法国人浪漫,那究竟什么是浪漫。他说,你的心所能到达的那个地方。这话说得有点绕。但细想,有理。以这个角度看,所有艺术,本质都是浪漫的。
所以,浪漫主义音乐,是一个特定意义上的说法。难有形态上的划定,也难有年代上的界线。有一说,浪漫主义音乐的特质——区别其他主义其他时代的音乐的——是梦幻。梦幻没有时间之分。做梦,做美梦,是人类的永恒。
似乎舒伯特可以算作浪漫主义音乐的鼻祖。这么说,是因为他的音乐大都与梦境有关。二十多年前读傅雷先生翻译一位法国人写的《论舒伯特》,其中这么几段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舒伯特虽则温婉亲切,但很胆小,不容易倾吐真情。在他的快活与机智中间始终保留一部分心事,那就是他不断追求的幻梦……
他心灵深处有抑郁的念头,有悲哀,有绝望,甚至有种悲剧的成分。这颗高尚、纯洁、富于理想的灵魂不能以现世的幸福为满足;就因为此,他有一种向往“他世界”的惆怅,使他所有的感情都染上特殊的色调。
他对于人间的幸福所抱的洒脱的态度,的确有悲剧意味……
纯粹的浪漫气息是从舒伯特开始的,比如渴求梦境,逃避现实世界,遁入另一个能安慰我们拯救我们的天地:这种种需要是一切伟大的浪漫派所共有的,可不是贝多芬的。……我们不妨重复说一遍:贝多芬缺少某种诗意,某种烦恼,某种惆怅。一切情感方面的伟大,贝多芬应有尽有。但另有一种想象方面的伟大,或者说一种幻想的特质,使舒伯特超过贝多芬。
后面部分里有段文字让我沮丧:
贝多芬是个伟大的孤独者……舒伯特却不断地向自然屈服,而不会建造“观念”来拯救自己。他的牺牲自有一种动人肺腑的肉的伟大,而非予人以信仰与勇气的灵的伟大。那是贫穷的伟大,宽恕的伟大,怜悯的伟大。他是堕入浩劫的可怜的阿特拉斯。
舒伯特音乐里占着突出分量的歌曲(六百多首艺术歌曲)我听过的很少,除了三大“声乐套曲”外只零零散散地听过一些,很喜欢的也不多。
我喜欢舒伯特的钢琴奏鸣曲,最后的三首,特别是那首960。还有664、894等。还喜欢他的一些篇幅短小的钢琴曲,如946、即兴曲899、935、“流浪者幻想曲”760、“音乐的瞬间”780等。喜欢他的弦乐四重奏、弦乐五重奏、钢琴弦乐五重奏等室内乐作品。“大作品”喜欢第八、第九“伟大”交响曲,以及降E大调弥撒950。舒伯特写的弥撒非常好听。
舒伯特的音乐里,总有些光怪陆离的东西,非现实的、超现实的,也有很多亲切暖人的东西。当然,还有一些阴暗晦涩的东西。
舒伯特的“伟大”交响曲,是坚守着古典主义大门的作品,那么出了这扇门,就是满世界的浪漫主义了。可是如果以“梦境”作为衡量浪漫主义的一个标杆,似乎符合的不是很多,倒是一片丰富的旋律的海洋**之后,很快就到晚期浪漫主义了。
说到音乐上的浪漫主义,法国人写的音乐自然免不了会被提起。
最喜欢拉威尔的G大调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柔板,很慢。一阵喧嚣躁动疯癫之后,音乐进入了第二乐章——世间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间的声色犬马销魂蚀骨,以及人生的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但灵魂,依然可以孤傲,可以高洁。看遍人间繁华,阅尽人世沧桑。虽然孤寂,虽然也时有落魄与彷徨,但终是不该沉溺与同流。钢琴超然于乐队之上,漫无目的地行进游走。乐句的节奏时而与乐队脱节,自由即兴飘然;时而又回到乐队中,或与乐队交融,或浮现于乐队之上。
记得多年前有一回,雪枫拉我去欧阳江河家听音乐,到他家时正赶上在放杜普蕾拉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一曲终了,沉默片刻,江河斩钉截铁地说道,在杜普蕾录制了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之后,应该立法不允许其他任何演奏家再录此作品!意大利钢琴家米凯兰吉利(Arturo Benedetti Michelangeli,1920—1995)1957年录制的拉威尔G大调钢琴协奏曲(EMI CDC7 49326-2),是这部作品的最佳演绎!唯一的绝对的演绎!也是属于江河说的“应该立法不允许其他任何演奏家再录此作品”的演绎之列。
听米凯兰吉利弹奏这段音乐,能体会到其指触在强弱与虚实之间自如的变幻,能感觉到节奏的顿挫与流畅难以捉摸。技巧的运用全然化境,演绎登峰造极!而浮游在这登峰造极的钢琴技艺之上的,是他的魂魄。
这个录音后来被EMI公司多次再版——“世纪伟大录音”系列(EMI 7 24356 72582),“大师——最伟大的演绎”系列(EMI 08528025)都收入了这个演绎。如今,当年EMI德国首版的这张唱片,二手已经卖过了500元,英国版卖过了300元,荷兰版卖过了130元。不过若是家中音响设备低档(人民币10万以内)的话,花60元不到即可享受米凯兰吉利的这个录音(再版的唱片便宜)。
有一阵子疯买拉威尔这部作品的唱片,哈斯、拉罗查、弗朗索瓦、阿格里奇、齐默尔曼,等等。米凯兰吉利弹的其他版本更是绝不放过。后来觉得,其他版本都可以不听。这部作品只需要听米凯兰吉利弹的;而且只需要听EMI1957年录制的录音室版本。虽然我还听过一个米凯兰吉利在东京的音乐会实况录音,如果问我有哪段音乐能让人有“春光旖旎”的画面感,那我的回答肯定是圣桑的第三小提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第一次听这部作品,是以色列小提琴家伊扎克·帕尔曼拉的。巴伦博伊姆指挥巴黎管弦乐团协奏(DG 445 549-2)。这是我喜欢的帕尔曼的几张唱片中的一张。其他还有他拉的威尼亚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小泽征尔指挥)等。
帕尔曼的琴声太美了,几乎可以用“美艳”来形容。掺杂着太多的情感,倒是抢了“春光”的风头。但这是他的独特之处。他的琴音很容易分辨。他演奏柴科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能把你的心揉碎了。所以我更喜欢“不动声色”的演绎,如英年早逝的菲拉斯。就连以揉指见长的弗朗切斯卡蒂,拉得也只能算作柔美。但那种琴音,那种音色,我听得心情松弛、愉悦,感觉景色赏心悦目。
没想到会那么喜欢圣桑的歌剧《参孙与达利拉》。法国歌剧,大歌剧,轻歌剧,应该是可以与德国歌剧、意大利歌剧、俄罗斯歌剧等平起平坐,成为西洋歌剧一支的。只是我听过的不多,算得上喜欢的,只有比才的《卡门》和这部《参孙与达利拉》。
细细想来,这部法国歌剧吸引我的似乎并不是作品中的“法国元素”,而是这段圣经故事以及所涉及的古希腊罗马的风物和情怀。《圣经》里大力士参孙与美女达利拉的故事,一直是西洋艺术——文学、音乐、绘画、雕塑——的题材,我也深深着迷。以这个故事为题材的歌剧,我只知道有两部:亨德尔的《参孙》和圣桑的这部《参孙与达利拉》。都很好听!都是我很喜欢的歌剧!
法国大歌剧的突出之处,是有和声华丽、旋律激昂、气势宏大的合唱。而《参孙与达利拉》中的合唱,除此之外还有着浓郁的异域风情。和威尔第《阿依达》中描绘尼罗河畔古埃及风情的音乐,有异曲同工之美妙。最让我着迷的,是第二幕一开始达利拉与父亲的唱段,以及后面那段最动人也是最著名的达利拉的唱段“my heart opens to your voice as flowers opens to dawn’s kisses!”和其后她与参孙的对唱。
最喜欢EMI录制的法国人普列特(Georges Pretre,1924—2014)1962年指挥巴黎国家歌剧院乐团的《参孙与达利拉》(EMI 5 67602 2)。维卡斯唱参孙,戈尔唱达利拉。《参孙与达利拉》的录音版本,我听过的大都与法国有关:DG的版本是巴伦博伊姆指挥巴黎管弦乐团及合唱团,多明戈唱参孙,奥勃拉佐娃唱达利拉(DG 00289 477 5602);EMI另有一个郑明勋指挥巴士底歌剧院管弦乐团及合唱团,多明戈唱参孙,迈耶尔唱达利拉的录音(EMI 5 09185-2)。拿索斯有一个录制于1946年9月17—27日的“老录音”(Naxos 8.110063-64),路易·富雷斯杰指挥巴黎国家歌剧院管弦乐团及合唱团,若泽·吕西奥尼唱参孙,埃莱娜·布维耶唱达利拉。倒是一家法国的录音公司(现已被华纳收购)ERATO,在1998年7月录制了一个由英国指挥大师科林·戴维斯指挥伦敦交响乐团及合唱团的版本(ERATO 3984-24756-2),何塞·库拉唱参孙,勃隆丁娜唱达利拉。另外听过的还有一个1958年大都会歌剧院的实况录音(MYTO 00148),莫纳科唱的参孙是这个录音的最大亮点。当然能和他同台献艺的女歌手,达利拉的演唱者史蒂文斯,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看过一个旧金山歌剧院《参孙与达利拉》的演出录像,多明戈唱参孙,薇瑞特唱达利拉,让我感受到了这部歌剧在舞台上的魅力。
唯一一次现场听法国歌剧的经历,是十几年前在上海大剧院听古诺的《浮士德》。那次演出,负责指挥、舞台制作、服装道具等的都是法国艺术家,乐队、独唱及合唱都是上海歌剧院的艺术家,算是中法合作。记忆中现场的感染力还是挺强的,不过时至今日留下的印象不深,只记得田浩江唱梅菲斯托菲尔以及瓦伦丁的咏叹调“当我离开……”、浮士德的咏叹调“圣洁的小屋”、一些大合唱和华丽的芭蕾舞场面。
《浮士德》与另一部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我听得较多的古诺的作品。
柏辽兹的歌剧《本韦努托·切里尼》、《特洛伊人》、《比阿特丽斯·本尼迪克》和交响声乐作品《浮士德的责罚》等我听过的次数不多,一是因为这些作品部头都很大,尤其是《特洛伊人》,二是因为更喜欢他的《安魂大弥撒》、《感恩赞》和《童年的基督》。
德彪西的音乐以描写性见长,管弦乐、钢琴音乐皆如此。他的钢琴音乐,如《前奏曲》、《版画集》、《意象集》、《阿拉贝斯克》(阿拉伯风格曲)、《贝加莫组曲》等,我都很喜欢。听这些作品,不怎么动情、伤神。
法国作曲家萨蒂的钢琴音乐,梦幻到有点颓废的境地,听多了真让我有精神萎顿之感,直想去听肖邦。而听肖邦,又不大喜欢太过浪漫的演绎。肖邦音乐中吸引我注意的不是旋律、意境,而是结构背后蕴含的气质。
李斯特的音乐以前听得不多,限于他的《前奏曲》、《马捷帕》等音诗和钢琴演奏的匈牙利狂想曲。近年来迷上他的钢琴音乐。他的钢琴音乐浩若烟海且美妙无比,而我接触到的只是汪洋之一粟。“大曲子”如《诗与宗教之和谐》、B小调奏鸣曲等,“小曲子”如《安慰曲》和一些改编曲等。
李斯特把贝多芬的全部交响曲改编成了钢琴演奏的版本;把很多歌剧咏叹调改编成了钢琴曲;把不少用小提琴或别的乐器演奏的音乐作品改成了钢琴曲。
他是他那个时代最伟大的钢琴演奏家之一;他极大程度地挖掘了钢琴演奏的极限;他让我真正感受到了作为“乐器之王”的钢琴:有着强大而丰富表现力。他也因此成就了后世太多的钢琴演奏家。
普列特涅夫2000年11月1日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演奏布索尼改编自巴赫第二小提琴组曲中最后那段“恰空”(Chaconne in D minor)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演绎(DG 471 157-2),精彩绝伦!用单把小提琴演奏的“恰空”舞曲,一直就是我非常喜爱的巴赫的音乐,而根据这段音乐改编的乐队版和钢琴版,也是我非常喜爱的。钢琴把这段“恰空”舞曲所蕴含的生命的**和自由奔放、心灵的无拘无束,以及精神世界的宽阔与深刻,表达得淋漓尽致,让我灵魂随之起舞。
DG公司2010年出的蒂勒曼指挥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版“指环”的全套唱片附有两张DVD,内容是多位音乐史学家、音乐学家和音乐家,从各个层面和角度,介绍瓦格纳这部鸿篇巨制。而其中一位德国的音乐家,在钢琴上弹奏了“指环”中全部最重要的主导动机,震撼无比。
浪漫,或许还可以是一种看待音乐的视角以及对待音乐的态度。
同一首作品,视角和态度不同,结果就会不同。比如贝多芬写的最后那首钢琴奏鸣曲(op.111)的第二乐章,同是“梦游”,有人弹得结构清晰、层次分明,直领人寻梦而去,抵达演奏者内心深处;有人弹得似漫步迷宫,不分来路,不知去途,若即若离,若梦若仙。快者弹个十五六分钟即告结束,慢者能弹出二十五六分钟有余。
对于浪漫主义音乐,我尤其喜欢德奥的晚期浪漫主义作曲家,如勃拉姆斯、布鲁克纳等人的作品。特别是理查·施特劳斯的音乐。理查·施特劳斯的音乐虽具有“音响哲学”的特质,但是对我而言,归根结底还是浪漫主义。他写的音乐太美了。尤其是为女声写的音乐——他为女声写了太多美极了的音乐。他写的每一部歌剧作品里,都有美极了的女高音、女中音唱段。还有很多女声演唱、乐队伴奏的歌曲。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他在85岁高龄写下的《最后的四首歌》。
《最后的四首歌》的歌词,三首取自德国诗人、194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赫尔曼·黑塞的诗《春天》、《九月》和《入眠》,一首取自德国诗人约瑟夫·冯·艾申多夫的诗《日落时分》。施特劳斯生前没来得及听到这组歌曲在音乐会上被演唱,而世界首演是在1950年5月22日,由伟大的指挥家威廉·富特文格勒在英国伦敦皇家阿尔伯特大厅指挥爱乐乐团,伟大的女高音歌唱家弗拉格斯塔演唱,Testament唱片公司发行了这场音乐会的广播录音(Testament SBT 1410)。
首演这四首歌的次序是《入眠》、《九月》、《春天》、《日落时分》。DECCA公司1953年出的由卡尔·伯姆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丽萨·德拉-卡萨演唱的《最后的四首歌》(DECCA 425 959-2),也是这个次序。1958年7月30日萨尔茨堡音乐节上德拉-卡萨演唱这四首歌(指挥与乐队同上),则将《九月》与《春天》的顺序做了对换。但是我们能听到的绝大部分的四首歌的演唱次序,则是《春天》、《九月》、《入眠》、《日落时分》。
在我听来,《春天》、《九月》、《入眠》、《日落时分》,这样的顺序,从音乐的展开到情绪的起伏,都是合乎逻辑的。这四首歌组成了一部单乐章的女高音协奏曲,“起承转合”,完整统一。而其中我最喜欢的是第三首《入眠》和第四首《日落时分》。
我听的第一张《最后的四首歌》的唱片,是DG公司“画廊”系列中那张由卡拉扬指挥柏林爱乐乐团、雅诺薇茨演唱的版本(现收录“大师原版系列”,DG 447 422-2),而迄今为止,这个演绎仍是我《最后的四首歌》的首选。
或许雅诺薇茨算不上是十分“正宗的”德国美声的女高音歌唱家,或许施瓦茨科普夫、德拉-卡萨等老一辈德国女高音更具德国美声的优雅与风范,但是在卡拉扬的统领下,雅诺薇茨的演唱与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完美融合,成就了《最后的四首歌》的“终极演绎”。
二十多年前读过一篇介绍伟大而传奇的指挥大师切利比达克“地下录音唱片”的短文,说有一个1969年4月间罗马电台的广播录音,雅诺薇茨在切利指挥下演唱施特劳斯《最后的四首歌》。文章以切利指挥的这个演绎与卡拉扬指挥的做了比较,认为同是雅诺薇茨演唱这四首歌,切利的版本明显优于卡拉扬的版本。于是我对切利指挥的那个录音一直心向往之。
两年多前朋友帮我买到了切利指挥的那个录音(FONIT CETRA CDO 136)。细细聆听,最终还是觉得卡拉扬的版本是我之最爱。虽然卡拉扬那个在柏林耶稣基督教堂的录音,在声音质量上就已经占了先,但是1969年4月12日罗马电台的录音质量也很不错。关键还是气质和境界。1969年的切利指挥的音乐,远未达到晚年那般崇高。
EMI公司1966年出的由乔治·赛尔指挥柏林广播交响乐团、施瓦茨科普夫演唱的《最后的四首歌》(EMI CDC 7 47276 2)太过经典,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最后的四首歌》的最佳演绎。我听过三个施瓦茨科普夫演唱《最后的四首歌》的录音,感觉最喜欢的是1953年9月录制于伦敦金斯韦大厅,阿克尔曼指挥爱乐乐团的那个单声道录音(EMI 5 67495 2)。EMI还出过一个1956年6月20日在伦敦皇家节日大厅卡拉扬指挥爱乐乐团,施瓦茨科普夫演唱《最后的四首歌》的现场录音。
有一年穗康兄来北京住在我这儿。某天听施特劳斯的《最后的四首歌》,他感慨了一句:都85岁的老人了,可写出的音乐还这么“sensual”。我觉得,他所说的“sensual”似乎无法准确地译成中文。尽管这个词的中文意思很明确,但用在这里似乎只可意会无法言传。而我的感觉是,物质与精神本就互为一体,两者中任何一方时而为表时而为里。以作用于物质始,而归于精神终。
几乎每一时代的女高音,都会演唱、录制施特劳斯《最后的四首歌》,于是我们很幸运地听到了赛娜·尤丽娜的演唱(布什指挥,EMI CDH 7 83199 2)、莉昂婷·普莱斯的演唱(莱茵斯朵夫指挥,RCA 6722-2-RG)、杰西·诺尔曼的演唱(马苏尔指挥,Philips 411 052-2)、安娜·托莫娃-辛托娃的演唱(卡拉扬指挥,DG 477 9814)、基莉·特-卡纳瓦的演唱(戴维斯指挥,SONY MK76794)、露西·波普的演唱(滕斯泰特指挥,EMI CDC 7 47013 2)、谢莉尔·斯都德的演唱(西诺波利指挥,DG 439 865-2)、艾娃·玛尔顿的演唱(戴维斯指挥,CBS MK 42019)、芭芭拉·邦妮的演唱(马蒂尼奥钢琴伴奏,DECCA 460 812-2)、妮娜·施蒂梅的演唱(帕帕诺指挥,EMI 3 78797 2)、凯瑞塔·马蒂拉的演唱(阿巴多指挥,DG 480 0414)、热妮·弗莱明的演唱(蒂勒曼指挥,DECCA B0011852-02)、安娜·妮特莱布科的演唱(巴伦博伊姆指挥,DG 479 3694)……
只是很难再听到如施瓦茨科普夫、德拉-卡萨般的德国美声,雅诺薇茨则更没有可能。我想,这是不是说,一个时代就此结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