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名校没有“艺术特长生”

新一轮课程改革推开以后,人们似乎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理论上儿童是美好的,现实中儿童却是顽劣的;理论上儿童是天真、真实的,现实却是“如今少年已成精”;理论上儿童是教育教学当之无愧的主体,传统的教化仿佛弃如敝屣,现实中教化却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理论与现实的对抗,源于我们对童年的不同理解。理论赞美的是童年的自然之质,现实面对的却是童年的消逝和儿童的社会化。

如何处理好两者的关系?学者刘铁芳强**育的作用,他说:“人性自然之质并不都是善好的,而且,自然善好的人性也并不总是可靠的。一个成熟的个人走进社会,是不能单纯靠自然人性的美好的,这意味着教化的必要性。”

但不可否认的是,教化必须以童年的价值为基,才能带领孩子由自然善好之本走向社会善好之质。童年最大的价值是什么?是一种无拘无束、自由生长的状态。可当下的教育却往往以“呵护儿童”“保护儿童”之名,抹杀了童年的这一价值。

在广州市华阳小学,学校的滑梯很受孩子们欢迎。玩耍中,磕着、碰伤、摔跤的事情时有发生,偶尔还要面临家长的投诉。于是有老师建议:“把滑梯拆了吧,免得学生受伤,发生安全事故。”

校长不同意。她说:“滑滑梯可以培养孩子敢于冒险的精神,让他们学会保护自己。滑滑梯的过程中,孩子们常常摔倒,但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不正是孩子们成长的常态吗?”

“我们不让孩子现在冒险,将来就会有更大的风险!”

儿童生长需要空间。空间越大,成长的可能性才会越多。菲奇诺说:“人是真正天生的雕塑家。”因为人的生命和生活,都是由人自身去塑造的。在这个过程中,外界过度的计划性与强制性的钳制,可能会导致结果的事与愿违,也可能会引发教育最大的问题,即把世界的发现和人的发现分开来。原因很简单:世界的发现是可以控制、计划的,人的发现却常常因为人性的深邃幽微和复杂而无法掌控。

这导致在教育的实践中,常常出现两个被人诟病的弊端:一是儿童的成长脱离了真实的生活情境,导致他们的情感发育、道德发育滞后。二是教育者习惯于“探照灯式”的教育设计,让儿童在锁闭的状态中,无法伸展开向上的生命姿态。

教育需要敞开,才能完成超越。

因为教育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在看似“无所作为”(如做着与成绩无关的事情)之处,完成着世间最伟大的事业——成人。

一位12岁的女孩曾参加过一次别开生面的“夏令营”。那里没有严明的规矩、紧凑的安排,而是由孩子们自由选择,甚至可以不参加任何活动,待在宿舍里看书,甚至睡大觉!

这个孩子参加了夏令营的漂流兴趣小组,和同学划着皮艇漂流到了白海。14天后,她晒得黑黑地回来了,特别兴奋,说自己看见了棕熊……孩子的监护人很感慨:这样的经历将使孩子“终身受益”。

开阔的教育空间,让儿童体会到“脚踏大地,仰望星空”的生存状态,也让他们感受到一种生命的自由感,这是学科知识代替不了的促进儿童成长的“营养素”。

与“过度保护”相伴的,是功利主义对学校童年的入侵。如今,教育的弊病是重视什么,就计划着给什么打分、计分。像2011年要求在全国义务教育阶段实施体育、艺术“2+1”项目,即让每个学生掌握两项运动技能和一项艺术特长,还要组织对抗赛、会演。对此,北京语言大学教授石定果发出疑问:为什么要给孩子的综合素质能力打分?

功利主义使素质教育简化成了“证书”和“特长”,它们是学生进入高一级学校的“敲门砖”。于是,学生不管学习什么,不再是发于喜爱的初心,而是因为外在的“有用”。与中国教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外名校没有“艺术特长生”等说法。美国哈佛大学鳄鱼合唱团的一位成员说,再好的歌喉,也唱不开哈佛的大门。学生们参加合唱团,完全是出于纯粹的喜爱。

有一项调查表明,部分中国学生的学习多源于社会动机,功利性、目的性都比较强,而不是出于认识动机,强调对事物本身感兴趣。这种社会动机强、认识动机弱的心理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将影响个体的长远发展。

很多事实证明,认识动机一旦调动,产生的效果将是极其巨大的。知名科学家屠呦呦,在筛选了30万种化合物之后,发现了青蒿素。直到40年后,她才得到认可,先后获得美国2011年拉斯克临床医学研究奖和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而支撑她走过来的,不过是“挽救许多生命”这一心中的梦想。

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赚取亿万财富又毫不犹豫捐出去的动力是:每天早晨一醒来,一想到要做的事情将会给人类生活带来的巨大的影响和变化,就会无比兴奋和激动。

对于当下教育来说,如何培养、保护学生的“认识动机”,而不要人为地放大“社会动机”将是教育者必须关注的问题。

社会动机加重了功利主义的力量,扭曲了童年的价值,绑架教育走上了轰轰作响的战车,以至于许多人把渡河的舟楫当作了彼岸,也让师生背负了沉重的负担。

大约20多年前,有一个活动面向小学生征集最聪明的一句话。其中有一个小学生的话是这样的:“我的手很小,请不要往上放太多东西。”

这句话,值得我们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