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史学史的任务
史学史的任务,是在人们的史学史意识的发展中逐步明确起来的。在中国史学史上,关于这方面的认识,有漫长而丰富的积累,如:
——班彪的“斟酌前史而讥正得失”,这是考察以往的史书。
——刘勰的《史传》追寻自“轩辕之世”而“至于晋代”的史学踪迹,并论其作用,评其得失。
——《隋书·经籍志》对史书的详细分类、考察源流,开阔了人们对史学的视野。
——刘知幾详论“古今正史”与“杂述”,以及历代“史官建置”,这是考察了历史撰述的发展和史官制度的发展。
——高似孙的《史略》在对史书分类的基础上,“各汇其书而品其指意”,是一本有批评意识的史学简史。
——章学诚的考察史学,强调“史家著述之道,岂可不求义意所归”,突出了对历史思想和史学思想的重视。
——赵翼在考订史书的同时,十分关注“古今风会之递变,政事之屡更,有关治乱兴衰之故”的思考与辨析,高度重视史学与社会的关系等。
可见,古代史家所提出、所关注、所阐述的这些问题,已经把史学史的任务的蓝图描绘出来了。
当然,就中国史学来说,从自觉意识上提出史学史的任务,却是20世纪以来的事情。20世纪20年代,梁启超提出,中国史学史应把史官、史家、史学的成立及发展、最近史学的趋势,作为主要的研究任务。此后,中国史家不断有所探讨、发展。30年代,金毓黻著《中国史学史》,“依刘、章之义例,纬以梁氏之条目,粗加诠次,以为诵说之资”[63]。金著《中国史学史》,基本上是按梁启超所提出的几个方面撰写的。同时,金毓黻认为,史料的葺录、保存、考订、编次,以至传世行远,也是史学史所应包含的内容,故于书中“附为叙及”。金著的贡献,是把史学史的任务更加具体化了,对中国史学史的研究有突出的草创之功。50年代,刘节讲授中国史学史,认为史学史的任务是:
史学史或史学概论一类书就是告诉我们如何学历史,要学些什么,学了以后有什么用处,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学历史等等问题。史学概论只是重点介绍,重点说明,或发表自己的历史观点。史学史就不同了,要把历史编纂学的发展史写出来,要把历史家的历史哲学系统地介绍出来,而且还要把历史学在发展途中和其他学科的关系写出来,主要是写历史学的发展过程,把重点很突出地表彰一下。[64]
这是强调把“写历史学的发展过程”作为史学史的主要任务,而以历史编纂学、历史哲学、历史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作为重点。这就是说,史学史的任务首先要写出历史学“实际性质的历史”,同时也要写出“历史思想的历史”,而且还强调了史学史的目的是帮助人们认识史学的用处。这一认识,比起克罗齐来有明显的区别,比起梁启超来有很大的发展。
20世纪60年代,中国史学家关于史学史的任务曾经展开过热烈的讨论,提出了不少有益的见解,如白寿彝先生提出的阐明规律和总结成果的任务[65],就是很有代表性的重要的见解。80年代,白寿彝先生在所著《中国史学史》第一册《叙篇》中,对“史学史的任务和范围”提出新的、系统的认识,他写道:
史学史,是指史学发展的客观过程。我们这部书,就是以中国史学史为对象,按照我们的理解,对于中国史学发展的过程及其规律的论述。按照这样的任务,本书论述的范围,包括中国史学本身的发展,中国史学在发展中跟其他学科的关系,中国史学在发展中所反映的时代特点,以及中国史学的各种成果在社会上的影响。[66]
跟以前的认识相比,这里突出了史学的时代特点和史学成果的社会影响。对于史学的时代特点的强调,深化了关于史学发展过程的认识;对于史学成果的社会影响的强调,是把史学的社会作用作为重要问题加以考察。这两点,都是史学史的任务之核心的问题。
从以上这一简要的论述来看,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中国史家关于史学史的任务的探索,走过了漫长的道路,认识也在不断发展、深化。综合这一认识过程所得,并结合著者的认识,中国史学史的任务是:
——史学的发展过程及其阶段性特点(史学的时代特点或史学自身的阶段性特点)。
——史官、史家与史学成果及其特点。
——历史思想与史学思想。
——史学与社会的相互关系。
——史学发展与相关学术文化领域的关系。
——史学发展的规律性(历史的进步与社会生活的日趋复杂与史学内容的逐渐丰富的一致性,不同的历史观点、史学观点的矛盾斗争促进着史学的进步,求真与致用的对立统一,史家作为一个整体总是在历史进步和史学发展中不断完善着自己等)。
这里有必要说明的是,上面所提出的这些史学史的任务,是从理论上着眼的;因此,我们不能要求每一部史学史著作在事实上都应当实现这些任务,我们只能期待它们大致上或有所侧重地去实现这些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