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史学遗产与史学理论

《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分典》还涉及另一个理论领域问题,即史学理论。对此,该分册的提要是这样说明的:

本总部所纂辑的内容,是先秦至清末中国历史上人们关于史学(作为一种知识、一门学问的史学)发展中产生的基本理论问题的认识与撰述,其文献资料以史部书为主,兼及经部、子部、集部有关之书。

本总部包含史学功用、史家修养、史学方法、史学批评等四个部,有广泛的涵盖面。其中,史学功用问题,是古往今来人们十分关注的重要问题,至今仍有其突出的现实意义。史家修养,反映了中国史家在这方面所积累的思想、道德遗产,对今天的史学工作者的修养和学风建设多有借鉴之处。史学方法,反映了中国史学的特点。史学批评,是推动史学发展的动力之一,也是联系史学与社会的桥梁之一,而关于批评之标准与方法则反映了中国史家的气度、见识与风采。[15]

在中国史学上,人们对史学的认识,最初当始于对史书教育作用的认识。春秋时期,楚国大夫申叔时论史书的教育作用,可以被看作中国历史上较早关于通过史书进行历史教育的言论。[16]楚国史官左史倚相以其丰富的历史知识辅佐楚国国君,被时人称为楚国之“宝”,是指史学在治国方面的积极作用。这些都是有关史学社会功能的记载。到了春秋末年,孔子因晋国史官董狐“书法不隐”的胆识而称赞他为“古之良史”[17],这是涉及史家修养的较早记载。其后,《左传》作者称颂《春秋》,说是“非圣人,谁能修之”[18],具有同样的性质。《史记·太史公自序》和《汉书·叙传》,则展示了这两位史学家在史学思想和史学方法上的多方面创造。唐人刘知幾《史通》一书的面世,表明中国古代史学在史学批评这一领域已达到比较成熟的阶段。史学理论分册正是循着中国史学的这一发展轨迹进行编纂的。

史学理论分册的4个部类之下,又都划分为若干小类,以囊括每个部类所包含的丰富内容。以史学功用部为例,它包含了史学与畜德、史学与彰往察来、史学与惩劝、史学与资治、史学与经世、史学与历史这6个类别,其中不免有所交叉,但基本含义是可以界定的。这里,我就“史学与历史”这一小类讲一点认识。一般说来,人们都很重视对历史的认识,因为从历史中可以得到知识、借鉴、智慧等。但是,人们可曾想过,历史已经成为过去,怎样才能认识它呢?这是非常简单而又极易被忽略的问题。其实,人们认识历史,主要是通过阅读史书而实现的,也就是说,史学是人们认识历史的主要工具或主要途径。这个简单的道理提示我们:对历史有真诚态度的人们,应当对史学在这方面的功能和价值有恰当的认识。在这方面,先贤留给后人许多真知灼见,都是值得重视的。举例来说,“通古今”是人们认识历史的基本要求,也是人们得以从历史中汲取经验和智慧的起点。自司马迁以“通古今之变”作为撰写《史记》的主旨之一以后,历代史家都对此十分重视。宋人郑樵对作史当有“会通之旨”[19]再三致意,虽有偏激之嫌,而其深意不可忽视。清代史家王鸣盛就“通古今”的重要,引唐人韩愈诗并发表议论说:“韩昌黎诗:‘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欲通古今,赖有字,亦赖有史,故字不可不识,史不可不读。”[20]“通古今”对深入认识历史的重要性,清代史家王夫之结合《资治通鉴》的内容以及他读《资治通鉴》所发表的议论,这样写道:

其曰“通”者,何也?君道在焉,国是在焉,民情在焉,边防在焉,臣谊在焉,臣节在焉,士之行己以无辱者在焉,学之守正而不陂者在焉。虽扼穷独处,而可以自淑,可以诲人,可以知道而乐,故曰“通”也。[21]

从古代的价值观、人生观来说,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即以今天的认识来说,所谓“国是”“民情”“边防”以及怎样做人等问题,无疑也是十分重要的。由此可见,史学对于人们认识历史,进而认识现实的重要性,是其他任何学问所不可替代的。

史学理论分册的“史家修养部”包含直书、曲笔、书法、史才三长、史德、史法、史意、信史、良史9个小类;“史学方法部”包含文献、采撰、史体、史例、叙事、考证、论赞、经与史、文与史9个小类;“史学批评部”包含史学批评标准、史学批评方法两个小类,连同上述史学功用部的6个小类,史学理论总部共有26个小类,大致上覆盖了中国古代史学理论的主要问题。我们是否应当有这样的自信,即对于其中每一小类所提供的思想资料做综合的研究,都可以写成内容充实、洋洋洒洒的理论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