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一之七
鄭,邑名,本在西都畿内咸林之地,宣王以封其弟友為采菜地。後為幽王司徒,而死於犬戎之難,是為桓公。其子武公掘一作滑,並音鶻突,定平王於東都,亦為司徒。又得虢、檜之地,鄭氏曰:「武公取虢、檜、鄢、蔽、補、丹、依、疇、歷、華十邑之地[1],右洛左濟,前華後河,食溱、洧焉。」乃徙其封而施舊號於新邑,是為新鄭。咸林,在今華州鄭縣。愚按:即今安西路華州鄭縣,隸陜西省。新鄭,即今之鄭州是也。愚按:即今汴梁路鄭州,隸河南省。其封域山川,詳見《檜風》。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適子之館叶古玩反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賦也。緇,黑色。緇衣,卿大夫居私朝之服也。孔氏曰:「緇衣,即《士冠禮》所云『玄冠朝服,緇帶素韠』是也。卿士朝於王,服皮弁,不服緇衣。退適私朝,服緇衣,以聽其所朝之政也。」宜,稱去聲。改,更平聲。適,之。館,舍。鄭氏曰:「卿士之館,如今之諸盧也。」孔氏曰:「《考工記》説王宫之制『外有九室,九卿朝焉』,注:『外,路寢之表。九室,如今朝堂諸曹治事之處』。」粲,餐孫也。鄭氏曰:「設餐飲食之。」或曰:粲,粟之精鑿作者。漢有白粲之刑,給舂導之役是也。○舊説鄭桓公、武公相繼為周司徒,善於其職,周人愛之,故作是詩。言子之服緇衣也甚宜,敝,則我將為子更為之,且將適子之館,既還,而又授子之粲。言好之無已也。輔氏曰:「『緇衣之宜兮』,此美武公之德稱其服也。『敝,予又改為兮』,欲其服之常新也;『還,予授子之粲兮』,欲其粟之常繼也。既欲其服之常新,又欲其粟之常繼,發乎情,形於歌詠如此,則其好善之誠心,於是為至也。」程子曰:「好賢無已之意,當就『敝予』、『還予』二字上看。」范氏曰:「『適子之舘』,親之也。『授子之粲』,又授之以飲食也。既親之,又授以飲食,此好賢之至也。」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叶在早反兮。適子之舘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賦也。好,猶宜也。
緇衣之蓆叶祥籥反兮,敝,予又改作兮。適子之舘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賦也。蓆,大也。程子曰:「蓆有安舒之義。服稱其德,則安舒也。」
《緇衣》三章,章四句。
《記》曰:「好賢如《緇衣》。」又曰:「於《緇衣》見好賢之至。」呂東萊曰:「《孔叢子》曰:『於《緇衣》見好賢之至。』所謂賢,即謂武公父子也。」范氏曰:「桓公、武公上得於君,下得於民。君子好之,愈久而愈不厭。」
《序》:「美武公也。父子並為周司徒,善於其職,國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
此未有據,今姑從之。
將七羊反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之舌反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叶滿彼反。仲可懷叶胡威反,下同也,父母之言,亦可畏叶於非反也。
賦也。將,請也。仲子,男子之字也。我,女子自我也。里,二十五家所居也。杞,柳屬也[2],生水傍,樹如柳,葉粗而白,色理微赤。蓋里之地域溝樹也。○莆田鄭氏曰:「此**奔者之辭。」輔氏曰:「此雖為**奔之詩,然其心猶有所畏,未至于蕩然而無忌也,故列於鄭詩之首,以見其為風之始變也歟?」愚按:此女猶能知此畏憚,故其託詞如此,《鄭風》之中亦所罕見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墻,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叶虚王反[3]。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賦也。墻,垣也。古者樹墻下以桑。
將仲子兮,無踰我園,無折我樹檀叶徒沿反。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賦也。園者,圃之藩,其内可種木也。檀,皮青滑澤,材彊韌,可為車。
《將仲子》三章,章八句。胡庭芳曰:「三章皆有所畏,而不輕身以從其所懷,亦庶幾止乎禮義者也。」
《序》:「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
事見《春秋傳》。愚按:見隱公元年。然莆田鄭氏謂此實**奔之詩,無與於莊公、叔段之事,《序》蓋失之,而説者又從而巧為之説,以實其事,誤益甚矣。今從其説。
叔于田叶地因反,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賦也。叔,莊公弟共叔段也。事見《春秋》。隱公元年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左傳》曰:「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田,取禽也。孔氏曰:「以取禽於田,因名曰田。」巷,里塗也。孔氏曰:「里内之塗。」洵,信。美,好也。仁,愛人也。○段不義而得衆,國人愛之,故作此詩。言叔出而田,則所居之巷若無居人矣。非實無居人也,雖有而不如叔之美且仁,是以若無人耳。嚴氏曰:「叔段豈真美且仁哉[4]?其黨私之之言,猶河朔之人謂安、史為聖也[5]。」或疑此亦民間男女相悦之詞也。
叔于狩叶始九反,巷無飲酒。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叶許厚反。
賦也。冬獵曰狩。杜氏曰:「狩,圍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無所擇也。」
叔適野叶上與反,巷無服馬叶滿補反。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賦也。適,之也。郊外曰野。服,乘也。
《叔于田》三章,章五句。彭氏曰:「某氏云:『玩味此詩,宛然如見叔段輕獧浮揚之意,如今之貴族輕薄子,閭里少年,朋徒追逐,而極口誇美之也。次篇放此。』」
《序》:「刺莊公也。叔處于京,繕甲治兵以出于田,國人説而歸之。」
國人之心貳於叔,而歌其田狩適野之事,初非以刺莊公,亦非説出于田而後歸之也。或曰:段以國君貴弟,受封大邑,有人民兵甲之衆,不得出居閭巷,下雜民伍。此詩恐亦民間男女相説之詞耳。
叔于田,乘乘下繩證反馬叶滿補反。執轡如組音祖,兩驂如舞。叔在藪素口反,叶素苦反,火烈具舉。襢音但裼素歷反暴虎,獻于公所。將七羊反叔無狃女九反,叶女古反,戒其傷女音汝。
賦也。叔,亦段也。車衡外兩馬曰驂。如舞,謂諧和中節。董氏曰:「五御之法有舞交衢者,即所謂如舞也。服馬制於衡,不得如舞,其如舞者,驂也。」饒氏曰:「如舞者節奏,謂御中節也。」皆言御之善也。愚按:善御其馬,是以轡則柔順如組,驂則諧和如舞也。藪,澤也。《釋文》曰:「《韓詩》云:『禽獸居之曰藪。』」火,焚而射也。曹氏曰:「《王制》云:『昆蟲未蟄,不以火田。』故《爾雅》謂火田為狩。惟冬田乃用火。若夫刈草以為防,驅禽而納諸防中,然後焚而射焉,則四時之田皆然也。」烈,熾盛貌。具,俱也。襢裼,肉袒也。孔氏曰:「李巡云:『襢裼,脱衣見體曰肉袒。』孫炎云:『襢,去裼衣。』」暴,空手搏也[6]。黄直卿曰:「暴,徒搏也,有慢侮欺陵之意。」公,莊公也。孔氏曰:「公與之俱田也。」狃,習也。國人戒之曰:請叔無習此事,恐其或傷女也。蓋叔多材好勇,而鄭人愛之如此。愚按:章首四句,所謂才也;次四句,所謂勇也;末二句,則國人愛之之詞也。
叔于田,乘乘黄。兩服上襄,兩驂鴈行户郎反。叔在藪,火烈具揚。叔善射忌音記,又良御叶魚駕反忌。抑磬苦定反控口貢反忌,抑縱送忌。
賦也。乘黄,四馬皆黄也。衡下夾轅兩馬曰服。襄,駕也。馬之上者為上駕,猶言上駟也[7]。鄭氏曰:「上駕,言馬之最良也。」鴈行者,驂少次服後,如鴈行也。揚,起也。忌、抑,皆語助辭。騁馬曰磬,止馬曰控。舍捨拔跋曰縱。覆簫蕭曰送[8]。孔氏曰:「能磬又能控,能縱又能送,是叔之善射御也。」《廣韻》注曰:「彇,弓弭。弭,弓末。」輔氏曰:「章末四句,美叔之才藝也。」
叔于田,乘乘鴇音保,叶補苟反。兩服齊首,兩驂如手[9]。叔在藪,火烈具阜符有反。叔馬慢叶黄半反忌,叔發罕叶虚旰反忌。抑釋掤音冰忌,抑鬯勅亮反弓叶姑弘反忌。
賦也。驪白雜毛曰鴇,今所謂烏驄也。齊首、如手,兩服並首在前,而兩驂在旁,稍次其後,如人之兩手也。阜,盛。慢,遲也。發,發矢也。罕,希。釋,解也。掤,矢筩蓋,《春秋傳》作「冰」。孔氏曰:「昭公二十五年《左傳》云:『公徒執冰而踞。』字異義同。服虔云:『冰,犢丸蓋。』杜預云:『犢丸是箭筩。』」嚴氏曰:「用矢則舉掤以開筩[10]。既用,則納矢筩中,釋下掤以覆筩。」鬯,弓囊也,與韔同。孔氏曰:「鬯弓,謂弢弓而納諸鬯中。」弢音韜。言其田事將畢,而從容整暇如此。鄭氏曰:「田事且畢,則馬行遲,發矢希。」蓋矢而弢弓。亦喜其無傷之詞也。愚按:上章及此,亦皆言其田獵射御之善,而喜其畢事無傷,皆所謂多才好勇而得衆者也。
《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
陸氏曰:「首章作『大叔于田』者誤。」蘇氏曰:「二詩皆曰『叔于田』,故加『大』以别之,不知者乃以段有『大叔』之號而讀曰泰,又加『大』于首章,失之矣。」永嘉鄭氏曰:「段以國君介弟之親,京城大叔之貴,而所好者馳騁弋獵也,所矜者袒裼暴虎也,所賢者射御足力也。出而人思之者,飲酒服馬之儔也。氣習到此,而又恃其君母之愛,玩於莊公之惟其所欲而不誰何也。欲不為亂,得乎?」
《序》:「刺莊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義而得衆也。」
此詩與上篇同,意非刺莊公也。下兩句得之。
清人在彭叶普郎反,駟介旁旁補彭反,叶補岡反。二矛重直龍反英叶於良反,河上乎翱翔。
賦也。清,邑名。清人,清邑之人也。彭,河上地名。駟介,四馬而被甲也。旁旁,馳驅不息之貌。二矛,酋矛、夷矛也。英,以朱羽為矛飾也。孔氏曰:「《魯頌》説矛之飾謂朱英,則以朱染為英飾,蓋絲纏而朱染之。」酋矛長二丈,夷矛長二丈四尺,並建於車上,則其英重疊而見。翱翔,游戲之貌。○鄭文公惡高克,使將清邑之兵,禦狄于河上,孔氏曰:「文公捷,厲公子。閔公二年冬十二月,狄入衛。衛在河北,鄭在河南,恐其渡河侵鄭,故使高克將清邑之兵於河上禦之。」久而不召,師散而歸。鄭人為之賦此詩,言其師出之久,無事而不得歸,但相與遊戲如此,其勢必至於潰散而後已爾。永嘉鄭氏曰:「夫擁大衆於外,而無所事,不為亂,則必潰散耳。」
清人在消,駟介麃麃表驕反。二矛重喬,河上乎逍遙。
賦也。消,亦河上地名。麃麃,武貌。矛之上句勾曰喬,所以懸英也。英弊而盡,所存者喬而已。
清人在軸叶音胄,駟介陶陶呼報反[11],叶徒候反。左旋右抽叶勅救反,中軍作好徒報反[12],叶許候反。
賦也。軸,亦河上地名。孔氏曰:「彭、消、軸,皆河上之地。久不得歸,師有遷移,三地亦應不甚相遠。」陶陶,樂而自適之貌。左,謂御,在將軍之左,執轡而御馬者也。旋,還車也。右,謂勇力之士,在將軍之右,執兵以擊刺者也。抽,拔刃也。中軍,謂將,在鼓下,居車之中,即高克也。孔氏曰:「此謂將所乘車,若士卒兵車,則左人持弓,右人持矛,而中人御。」好,謂容好也。○東萊呂氏曰:「言師久而不歸,無所聊賴,姑遊戲以自樂,必潰之勢也。不言已潰而言將潰,其詞深,其情危矣。」
《清人》三章,章四句。
事見《春秋》。愚按:見閔公二年。胡氏曰:「人君擅一國之名寵,生殺予奪,惟我所制耳。使高克不臣之罪已著,按而誅之可也。情狀未明,黜而退之可也。愛惜其才,以禮馭之亦可也。烏可假以兵權,委諸竟上,坐視其離散而莫之恤乎?《春秋》書曰:『鄭棄其師。』其責之深矣。」
《序》:「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而欲遠之,不能使高克將兵而禦狄于竟。陳其師旅,翱翔河上,久而不召,衆散而歸,高克奔陳。公子素惡高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詩也。」
按此《序》蓋本《春秋傳》,而以他説廣之,未詳所據。孔氏《正義》又据《序》文而以是詩為公子素之作,然則「進之」當作「之進」,今文誤矣。
羔裘如濡叶而朱、而由二反,洵直且侯叶洪姑、洪鉤二反。彼其音記之子,舍音赦命不渝叶容朱,容周二反。
賦也。羔裘,大夫服也。如濡,潤澤也。洵,信。直,順。侯,美也。其,語助辭。舍,處。渝,變也。○言此羔裘潤澤,毛順而美,彼服此者,當生死之際,又能以身居其所受之理而不可奪。鄭氏曰:「謂守死善道,見危授命之等。」嚴氏曰:「命者,天所賦予於我者,舍則居之而安也。君子能安於命,臨利害而不變。」輔氏曰:「舍命不渝,所包者闊[13],命有二,有指理而言者,有指氣而言者,此蓋兼之。以理而言,則居其理而不變;以氣而言,則居其分而不渝。理可以兼氣,故《集傳》止以理言之。」蓋美其大夫之詞,而不知其所指矣。
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賦也。飾,緣去聲袖也。禮,君用純物,臣下之,故羔裘而以豹皮為飾也。孔,甚也。豹甚武而有力,故服其所飾之裘者如之。司,主也。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叶魚旰反兮。
賦也。晏,鮮盛也。三英,裘飾也,未詳其制。程子曰:「若『素絲五紽』之類,蓋衣服制度之節。」粲,光明也。彦者,士之美稱。
《羔裘》三章,章四句。輔氏曰:「首章言其能舍命而不渝,次章言其為邦之司直,末乃以為邦之彦而結之。然則為臣之道,主於正直不阿而已。雖孔子之在朝,亦以便便、誾誾、侃侃為常,至於柔行巽入,委曲以就事,亦固有時而當用。要之,其出於不得已而已。」
《序》:「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風其朝焉。」
《序》以變風不應有美,故以此為言古以刺今之詩。今詳詩意,恐未必然。且當時鄭之大夫,如子皮、子産之徒,豈無可以當此詩者?但今不可考耳。
遵大路兮,摻所覽反執子之袪叶起據反兮。無我惡烏路反兮,不寁帀坎反故也[14]。
賦也。遵,循。摻,擥覽。袪,袂。孔氏曰:「袂是袪之本,袪是袂之末,俱是衣袖。」寁,速。故,舊也。○**婦為人所棄,故於其去也,擥其袪而留之曰:子無惡我而不留,故舊不可以遽絶也[15]。宋玉賦有「遵大路兮攬子袪」之句,亦男女相説之詞也。愚按:宋玉《登徒子好色賦》曰:「鄭衛溱洧之间,羣女出桑,臣觀其麗者,因稱詩曰:『遵大路兮攬子袪,贈以芳華詞甚妙。』」注云:「攬衣袖,欲與同歸,折芳誦詩,以贈遊女也。」《集傳》援此為證者,蓋宋玉去此詩之時未遠,其所引用當得詩人之本旨。彼為男語女之詞,猶此詩為女語男之詞也。
遵大路兮,摻執子之手兮。無我魗市由反,叶齒九反兮[16],不寁好叶許口反也。
賦也。魗,與醜同。欲其不以己為醜而棄之也。好,情好也。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序》:「思君子也。莊公失道,君子去之,國人思望焉。」
此亦**亂之詩,《序》説誤矣。
女曰雞鳴,士曰昩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鳬音符與鴈。
賦也。昧,晦。旦,明也。昧旦,天欲旦,昧晦未辨之際也[17]。呂東萊曰:「《列子》云:『將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際。』」明星,啓明之星,先日而出者也。弋,繳灼射,謂以生絲繫矢而射也。鳬,水鳥,如鴨,青色,背上有文。○此詩人述賢夫婦相警戒之詞。言女曰雞鳴,以警其夫,而士曰昧旦,則不止於雞鳴矣。婦人又語其夫曰:若是則子可以起而視夜之如何。意者明星已出而爛然,則當翱翔而往,弋取鳬鴈而歸矣。其相與警戒之言如此,則不留於宴昵之私可知矣。歐陽子曰:「此賢夫婦相警勵以勤生之語也。」
弋言加叶居之、居何二反之,與子宜叶魚奇、魚何二反之[18]。宜言飲酒,與子偕老叶魯吼反。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叶許厚反。
賦也。加,中去聲也。《史記》所謂「以弱弓微繳加諸鳬鴈之上」是也。《埤雅》曰:「加,與『玄鶴加』、『加雙鶤』之加同意。蓋弱弓微矢,乘風振之曰弋。故《史記》謂『楚人好以弱弓微矢加諸歸鴈之上』。」宜,和其所宜也。《内則》所謂「鴈宜麥」之屬是也。鄭氏曰:「言其氣味相成。」○射者,男子之事,而中饋,婦人之職。故婦謂其夫既得鳬鴈以歸,則我當為子和其滋味之所宜,以之飲酒相樂,期於偕老。而琴瑟之在御者,亦莫不安靜而和好。其和樂而不**可見矣。
知子之來叶六直反之,雜佩以贈叶音則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呼報反之,雜佩以報之。
賦也。來之,致其來者,如所謂「修文德以來之」。雜佩者,左右佩玉也。上横曰珩,下繫三組,貫以蠙頻珠。中組之半,貫一大珠,曰瑀。末懸一玉,兩端皆鋭,曰衝牙。兩旁組半,各懸一玉,長博而方,曰琚。其末各懸一玉,如半璧而向内,曰璜。又以兩組貫珠,上繫珩兩端,下交貫於瑀,而下繫于兩璜[19],行則衝牙觸璜而有聲也。呂氏曰:「非獨玉也,觿揮燧箴與針同管,凡可佩者皆是也。」熊剛大曰:「婦人左佩紛帨、刀礪、小觿、金燧,右佩箴管、線纊、大觿、木燧之屬,備尊者使令也。觿解結,狀如錐,以象骨為之。燧取火。箴貯以管。」贈,送[20]。順,愛。問,遺也。孔氏曰:「《曲禮》云:『凡以苞苴簞笥問人者。』《左傳》:『衛侯使人以弓問子貢。』皆遺人物謂之問。」○婦又語其夫曰:我苟知子之所致而來及所親愛者,則當解此雜佩以送遺報答之。蓋不惟治其門内之職,又欲其君子親賢友善,結其驩心[21],而無所愛於服飾之玩也。輔氏曰:「一意而三疊之,以見其情之不能自已也。夫勤勞以成業,和樂以宜家,此婦之賢德。然情猶未已也,故無所愛于服飾之玩,而欲其君子之親賢以輔成其德,是又加於人一等矣。」
《女曰雞鳴》三章,章六句。此詩意思甚好,讀之使人有不知手舞足蹈者。輔氏曰:「觀此詩,則鄭國之俗,雖曰**亂,然在下之人,夫婦之間猶知禮義,勤生業,不眤於宴私,相安於和樂,而又能贊助其君子,親賢樂善,以輔成其德。此可以觀先王之澤與民性之善矣。」
《序》:「刺不説德也。陳古義以刺今,不説德而好色也。」
此亦未有以見陳古刺今之意。輔氏曰:「詩詞正是説德而不昵於色。序者意鄭國之風不宜有此,故强以為陳古義以刺今,其思窄狹固滯甚矣。《鄭風》雖曰**亂,而天理民彝豈容遂殄滅哉?惟其《鄭風》而有此詩,此聖人之所以録之也。觀歐陽公於《五代史》載逆旅婦人事,亦可見矣。」
有女同車,顔如舜華叶芳無反。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賦也。舜,木槿也,樹如李,其華朝生暮落。陸璣曰:「舜,取瞬之義。」孟,字。姜,姓。洵,信。都,閑雅也。○此疑亦**奔之詩。言所與同車之女,其美如此,而又嘆之曰:彼美色之孟姜,信美矣,而又都也。輔氏曰:「鄭詩惟此篇為男悦女之辭。」
有女同行叶户郎反,顔如舜英叶於良反。將翱將翔,佩玉將將七羊反。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賦也。英,猶華也。將將,聲也。德音不忘,言其賢也。王介甫曰:「於瓊琚言德之容,于將將言德之音,各以其類也。」輔氏曰:「所謂德音,是亦《日月》詩之『德音』類也。世衰道降,徇情肆欲,所美非美者多矣。」
《有女同車》二章,章六句。
《序》:「刺忽也。鄭人刺忽之不昏于齊。太子忽嘗有功于齊,齊侯請妻之。齊女賢而不取,卒以無大國之助,至於見逐,故國人刺之。」
按《春秋傳》,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太子忽,忽辭。人問其故,忽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曰:『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其後北戎侵齊,鄭伯使忽帥師救之,敗戎師。齊侯又請妻之,忽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而受室以歸,是以師昏也,民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祭仲曰:「君多内寵,子無大援,將不立。」忽又不聽。及即位,遂為祭仲所逐。此《序》文所據以為説者也。然以今考之[22],此詩未必為忽而作,序者但見「孟姜」二字,遂指以為齊女,而附之於忽耳。假如其説,則忽之辭昏未為不正而可刺,至其失國,則又特以勢孤援寡不能自定,亦未有可刺之罪也。《序》乃以為國人作詩以刺之,其亦誤矣。後之讀者又襲其誤,必欲煆煉羅織,文致其罪而不肯赦,徒欲以循説《詩》者之謬,而不知其失是非之正,害義理之公,以亂聖經之本指,而壞學者之心術,故予不可以不辨。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叶芳無反。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子餘反!
興也。扶蘇,扶胥疏、須二音,小木也。荷華,扶渠也[23]。《釋文》曰:「未開曰菡萏,已發曰芙蕖。」子都,男子之美者也。《孟子》曰:「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狡者也。」狂,狂人也。且,辭也。○**女戲其所私者曰:山則有扶蘇矣,隰則有荷華矣,今乃不見子都,而見此狂人,何哉?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興也。上竦無枝曰橋,亦作喬。游,枝葉放縱也。龍,紅草也,一名馬蓼,葉大而色白,生水澤中,高丈餘。張子曰:「龍是葒草,其枝榦樛屈著土處,便有根如龍也。」《本草》曰:「葒草,一名鴻,如馬蓼而大,即水紅也。詩注云:『一名馬蓼。』馬蓼自是一種也。」音纈。子充,猶子都也。董氏曰:「子充不見於書,疑亦以美著也。」狡童,狡獪之小兒也。
《山有扶蘇》二章,章四句。
《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
此下四詩及《揚之水》,皆男女戲謔之辭。序之者不得其説,而例以為刺忽,殊無情理。最是鄭忽可憐,凡《鄭風》中惡詩,皆以為刺之。東萊又欲主《小序》,煆煉得鄭忽罪不勝誅。
蘀他落反兮蘀兮,風其吹女音汝。叔兮伯兮,倡昌亮反予和胡卧反,叶户圭反女。
興也。蘀,木槁而將落者也。女,指蘀而言也。叔、伯,男子之字也。予,女子自予也。女,叔伯也。○此**女之詞,言蘀兮蘀兮,則風將吹女矣。叔兮伯兮,則盍倡予而予將和女矣。
蘀兮蘀兮,風其漂匹遙反女。叔兮伯兮,倡予要於遙反女。
興也。漂、飄同。要,成也。
《蘀兮》二章,章四句。
《序》:「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
見上。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七丹反,叶七宣反兮。
賦也。此亦**女見絶而戲其人之詞。言悦我者衆,子雖見絶,未至於使我不能餐也。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賦也。息,安也。
《狡童》二章,章四句。
《序》:「刺忽也。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也。」
昭公嘗為鄭國之君,而不幸失國,非有大惡,使其民疾之如寇讐也。況方刺其「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則是公猶在位也,豈可忘其君臣之分,而遽以狡童目之耶?且昭公之為人,柔懦疏闊,不可謂狡。即位之時,年已壯大,不可謂童。以是名之,殊不相似。而《序》於《山有扶蘇》所謂狡童者,方指昭公之所美,至於此篇,則遂移以指公之身焉,則其舛又甚,而非詩之本旨明矣。大抵序者之於鄭詩,凡不得其説者,則舉而歸之於忽,文義一失,而其害於義理有不可勝言者。一則使昭公無辜而被謗;二則使詩人脱其**謔之實罪,而麗於誹上背理之虚惡;三則厚誣聖人刪述之意,以為實賤昭公之守正[24],而深與詩人之無禮於其君。凡此皆非小失。而後之説者猶或主之,其論愈精,其害愈甚,學者不可以不察也。鄭忽之罪不至已甚,往往如宋襄這般人大言無當,有甚狡處?若鄭突却是狡。詩意本不如此。又曰:「鄭忽如何做得狡童!若是狡,自會托婚大國,而借其助矣。謂之頑童可也。許多《鄭風》,只是孔子一言斷了,曰『鄭聲**』。如《將仲子》,自是男女相與之詞,却干祭仲、共叔段甚事?如《褰裳》,自是男女相咎之詞,却干忽與突爭國甚事?」嚴氏曰:「狡童,或以為指忽,或以為指祭仲。忽為鄭君,國人不得目為狡童也。若指祭仲,則祭仲自莊公時已為卿,且為莊公取鄧曼而生昭公。當昭公即位,仲已老矣,不應目為童也。聖人刪詩,以垂世教,安得目君為狡童也?」陳少南曰:「説者以衛有《雄雉》,鄭有《狡童》,魏有《碩鼠》,皆以目君。不然也,《序》文誤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側巾反。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餘反!
賦也。惠,愛也。溱,鄭水名。狂童,猶狂且狡童也。且,語辭也。○**女語其所私者曰:子惠然而思我,則將褰裳而涉溱以從子。子不我思,則豈無他人之可從,而必於子哉?「狂童之狂也且」,亦謔之之辭。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叶于已反。子不我思,豈無他士鉏里反?狂童之狂也且!
賦也。洧,亦鄭水名。《前漢·地理志》曰:「洧水出潁州陽城山東南,至長平入潁。」士,未娶者之稱。
《褰裳》二章,章五句。
《序》:「思見正也。狂童恣行,國人思大國之正己也。」
此《序》之失,蓋本於子太叔、韓宣子之言,而不察其斷章取義之意耳。
子之丰芳容反,叶芳用反兮,俟我乎巷叶胡貢反兮。悔予不送兮!
賦也。丰,豐滿也。巷,門外也。○婦人所期之男子,已俟乎巷,而婦人以有異志不從。既則悔之,而作是詩也。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將兮!
賦也。昌,盛壯也。將,亦送也。
衣於既反錦褧苦迥反衣,裳錦褧裳。叔兮伯兮,駕予與行叶户郎反。
賦也。褧,襌丹也。鄭氏曰:「蓋以襌縠為之中衣。裳用錦,而上加襌縠焉,為其文之著也[25]。」叔伯,或人之字也。○婦人既悔其始之不送而失此人也,則曰:我之服飾既盛備矣,豈無駕車以迎我而偕行者乎?
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叔兮伯兮,駕予與歸。
賦也。婦人謂嫁曰歸。
《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序》:「刺亂也。昏姻之道缺,陽倡而陰不和,男行而女不隨。」
此**奔之詩,《序》説誤矣。劉辰翁曰:「諸詩朱氏一以為**女之辭,其識甚遠。」
東門之墠音善,叶上演反,茹音如藘力於反在阪音反,叶孚臠反。其室則邇,其人甚遠。
賦也。東門,城東門也。墠,除地町町挺者。孔氏曰:「除地去草,故云町町。」茹藘,茅蒐也,一名茜蒨,可以染絳。《本草》曰:「一名地血,葉似棗葉,頭尖,下闊,莖葉俱澀,四五葉對生節間,蔓延草木上,根紫赤色。」陂坡者曰阪。孔氏曰:「陂陀不平,而可種者曰阪。」門之旁有墠,墠之外有阪,阪之上有草,識志其所與**者之居也。室邇人遠者,思之而未得見之詞也。
東門之栗,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
賦也。踐,行列貌。門之旁有栗,栗之下有成行列之家室,亦識其處也。即,就也。
《東門之墠》二章,章四句。
《序》:「刺亂也。男女有不待禮而相奔者也。」
此《序》得之。
風雨凄凄子西反,雞鳴喈喈音皆,叶居奚反。既見君子,云胡不夷!
賦也。凄淒,寒涼之氣。喈喈,雞鳴之聲。風雨晦冥,蓋**奔之時。君子指所期之男子也。夷,平也。○**奔之女,言當此之時,見其所期之人而心悦也。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叶音驕。既見君子,云胡不瘳叶憐蕭反!
賦也。瀟瀟,風雨之聲。膠膠,猶喈喈也。嚴氏曰:「羣雞之聲。」瘳,病愈也。言積思之病,至此而愈也。
風雨如晦叶呼洧反,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賦也。晦,昏。已,止也。
《風雨》三章,章四句。
《序》:「思君子也。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序》意甚美,然考詩之詞,輕佻狎暱,非思賢之意也。
青青子矜音金,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賦也。青青,純凖緣去聲之色。具父母,衣純以青。孔氏曰:「物色雖一青,而重言青青者,古人之復言也。如《都人士》『狐裘黄黄』,謂狐色黄耳。《深衣》云:『具父母衣純以青,孤子衣純以素。』」子,男子也。衿,領也。悠悠,思之長也。我,女子自我也。嗣音,繼續其聲問也。此亦**奔之詩。
青青子佩叶蒲眉反,悠悠我思叶新齎反。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叶陵之反?
賦也。青青,組綬之色。佩,佩玉也。孔氏曰:「《禮》不佩青玉,而云『青青子佩』者,佩玉以組綬帶之。」
挑他刁反兮達他末反[26],叶他悦反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賦也。挑,輕儇烜平聲跳躍之貌。達,放恣也。輔氏曰:「此**女望其所與私者,既無音問,又不見其來,而極其怨之辭也。」
《子衿》三章,章四句。
《序》:「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脩焉。」
疑同上篇。蓋其辭意儇薄,施之學校,尤不相似也。愚按:朱子《白鹿洞賦》有曰:「廣青衿之疑問。」又曰:「樂菁莪之長育。」用此二事,又皆從《序》説,與《集傳》不同者,彼蓋斷章取義耳。
揚之水,不流束楚。終鮮息淺反兄弟,維予與女女、汝同。無信人之言,人實迋居望反女。
興也。兄弟,婚姻之稱。《爾雅》曰:「婦之黨為婚兄弟,壻之黨為姻兄弟。」注云:「古人皆謂婚姻為兄弟。」《禮》所謂「不得嗣為兄弟」是也。《記·曾子問》篇,陳惵解曰:「夫婦有兄弟之義,夫唱婦隨,猶兄先弟從。所謂『宴爾新昏,如兄如弟』是也。」陳澔解曰:「兄弟者,亦親之之辭也。」予、女,男女自相謂也。人,它人也[27]。迋,與誑同。○**者相謂,言揚之水則不流束楚矣,終鮮兄弟,則維予與女矣。豈可以它人離間之言而疑之哉[28]?彼人之言,特誑女耳。
揚之水,不流束薪。終鮮兄弟,維予二人。無信人之言,人實不信叶斯人反。
興也。
《揚之水》二章,章六句。
《序》:「閔無人臣也。君子閔忽之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而作是詩也。」
此男女要結之詞,《序》説誤矣。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古老反衣綦巨基反巾,聊樂音洛我員于云反。
賦也。如雲,美且衆也。縞,白色。綦,蒼艾色。孔氏曰:「《戰國策》云:『强弩之餘,不能穿魯縞。』則縞是薄繒,不染,故色白也。綦,青色之小别。艾,謂青而微白,為艾草之色。」縞衣綦巾,女服之貧陋者,此人自目其室家也。嚴氏曰:「猶云荆釵布裙也。」員,與云同,語辭也。○人見**奔之女而作此詩,以為此女雖美且衆,而非我思之所存。不如己之室家[29],雖貧且陋,而聊可自樂也。是時**風大行,而其間乃有如此之人。亦可謂能自好而不為習俗所移矣。「羞惡之心,人皆有之」,豈不信哉?輔氏曰:「『出其東門,有女如雲』,目之所覩,若可美也。『雖則如雲,匪我思存』,反之於心,而知其非所當慕樂也。『縞衣綦巾,聊樂我員』[30],則安分自樂,而不徇俗以忘己也。《大序》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先王之澤者,於此可以觀矣。」
出其闉音因闍音都,有女如荼音徒。雖則如荼,匪我思且子餘反。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賦也。闉,曲城也。陳少南曰:「門之外有副城,回曲以障門者謂之闉。」闍,城臺也。孔氏曰:「闍,是城上之臺,謂當門臺也。」荼,茅華,輕白可愛者也。孔氏曰:「《釋草》有『荼,苦菜』,又有『荼,委葉』。《邶風》『荼苦』,即苦菜也。《周頌》『荼蓼』,即委葉也。此言『如荼』,乃是茅草秀出之穗,非彼二種荼也。」且,語助辭。茹藘,可以染絳,故以名衣服之色。娛,樂也。
《出其東門》二章,章六句。此詩却是箇識道理人做。鄭詩雖**亂,然此詩却如此好,《女曰雞鳴》一詩亦好。輔氏曰:「鄭詩唯《女曰雞鳴》與此詩,為得夫婦之道。夫子録之,正以見人性之本善,而先王之澤猶未泯也。」曾氏曰:「《氓》以華落色衰而相棄背,《谷風》以**於新昏而棄舊室,唯《出其東門》則不然。」
《序》:「閔亂也。公子五爭,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焉。」
五爭事見《春秋傳》,愚按:其事散見《左傳》桓公十一年、十五年、十七年、十八年、莊公十四年。然非此之謂也。此乃惡**奔者之詞,《序》誤。劉辰翁曰:「舍《序》讀《詩》,辭意甚美。」
野有蔓草,零露漙徒端反,叶上兖反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叶五遠反兮。
賦而興也。蔓,延也。漙,露多貌。清揚,眉目之間婉然美也。邂逅,不期而會也。○男女相遇於野田草露之間,故賦其所在以起興。言野有蔓草,則零露溥兮;有美一人,則清揚婉矣;邂逅相遇,則得以適我願矣。
賦而興也。瀼瀼,亦露多貌。臧,美也。與子偕臧,言各得其所欲也。
《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
《序》:「思遇時也。君之澤不下流,民窮於兵革,男女失時,思不期而會焉。」
東萊呂氏曰:「『君之澤不下流』,迺講師見『零露』之語,從而附益之。」
溱與洧,方渙渙叶于元反兮。士與女,方秉蕳古顔反,叶古賢反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子餘反。」「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況于反且樂音洛。」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賦而興也。渙渙,春水盛貌。蓋冰解而水散之時也。《詩考》曰:「三月桃花水下之時。」蕳,蘭也,其莖葉似澤蘭,廣而長節,節中赤,高四五尺。且,語辭。洵,信。訏,大也。勺藥,亦香草也,三月開花,芳色可愛。蘭與澤蘭相似,生水傍,紫莖,赤節,緑葉,光潤尖長,有岐陰,小紫。《本草》注曰:「芍藥有二種,有草芍藥、木芍藥。」○鄭國之俗,三月上巳之辰,采蘭水上,以祓除不祥。故其女問於士曰:「盍往觀乎?」士曰:「吾既往矣。」女復要之曰:「且往觀乎?蓋洧水之外,其地信寬大而可樂也。」於是士女相與戲謔,且以芍藥相贈而結恩情之厚也。此詩**奔者自叙之詞。
溱與洧,瀏音留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賦而興也。瀏,深貌。殷,衆也。將,當作「相」,聲之誤也。
《溱洧》二章,章十二句。輔氏曰:「鄭國之土地寬平[31],人物繁麗,情意駘蕩,風俗**泆,讀是詩者可以盡得之。《詩》可以觀,詎不信然?」
《序》:「刺亂也。兵革不息,男女相棄,**風大行,莫之能救焉。」
鄭俗**亂,乃其風聲氣習流傳已久,不為「兵革不息,男女相棄」而後然也。
鄭國二十一篇,五十三章,二百八十三句。
鄭、衛之樂,皆為**聲。然以《詩》考之,衛詩三十有九,而**奔之詩才四之一。鄭詩二十有一,而**奔之詩已不翅七之五。衛猶為男悦女之詞,而鄭皆為女惑男之語。衛人猶多刺譏懲創之意,而鄭人幾於蕩然無復羞愧悔悟之萌。是則鄭聲之**,有甚於衛矣。故夫子論為邦,獨以鄭聲為戒而不及衛,蓋舉重而言,固自有次第也。《詩》可以觀,豈不信哉!范氏曰:「樂之**者,鄭衛。如有王者,必放鄭聲,然則亂《關雎》者,莫如鄭衛。故鄭詩終於亂之極者焉。」《詩考》曰:「《公羊疏》許氏云:『鄭詩二十一篇,説婦人者十九。』」愚按:《鄭風》之有《緇衣》《羔裘》《女曰雞鳴》《出其東門》數篇,乃礫中之玉也。他如《大叔于田》及《清人》詩,雖無足尚,猶幸非為**奔而作。若《叔于田》則亦未免有男女相悦之疑,是其二十一篇之中,曉然不為**奔而作者五六篇而已,故曰「**奔之詩不翅七之五」。然自昔説詩者,唯以《東門之墠》與《溱洧》為**詩。今朱子乃例以**奔斥之者,蓋即其詞而得其情,正以發明「放鄭聲」之旨,不然則衛、齊、陳詩諸篇,非無**聲,夫子何獨以鄭聲為當放哉?
[1] 「公」原作「王」,據明修本及《毛詩正義》卷四之二改。
[2] 「也」,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四補。
[3] 「王」原作「陽」,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4] 「真」原作「其」,據嚴粲《詩緝》卷八改
[5] 「河」原作「何」,據嚴粲《詩緝》卷八改。
[6] 「[img alt="" src="../Images/image246-1.jpg" /]」原作「虎」,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7] 「也」,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四補。
[8] 「簫」原作「彇」,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9] 「手」原作「首」,據明修本及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10] 「開」原作「用」,據明修本及嚴粲《詩緝》卷八改。
[11] 「呼報反」,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四補。
[12] 「徒報反」,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四補。
[13] 「闊」,四庫本及輔廣《詩童子問》卷三作「潤」。
[14] 「帀」原作「市」,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15] 「也」,原無,據明修本及朱熹《詩集傳》卷四補。
[16] 「齒」原作「凿」,據明修本及朱熹《詩集傳》卷四補。
[17] 「辨」,朱熹《詩集傳》卷四作「辯」。
[18] 兩「魚」字原俱作「無」,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19] 「于」,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四補。
[20] 「送」原作「進」,據明修本及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21] 「驩」原作「讙」,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22] 「今」原作「令」,據明修本及朱熹《詩序辨說》改。
[23] 「扶渠」原作「芙蕖」,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24] 「賤」原作「踐」,據朱熹《詩序辨說》改。
[25] 「為」原作「惡」,據《毛詩正義》卷四之三改。
[26] 「刁」原作「刀」,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27] 「它」原作「他」,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28] 「它」原作「他」,據朱熹《詩集傳》卷四改。
[29] 「不」,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四補。
[30] 「員」原作「云」,據經文及輔廣《詩童子間》卷二改。
[31] 「土」原作「士」,據明修本及輔廣《詩童子問》卷四改。